“大人……”
“不用叫我大人。我只是神明卑微的奴仆,由宗座差遣到世上来传播神的话语罢了。”
“那我要怎么称呼……您?”
“叫我侍酒即可。”侍酒笑了笑,“这是宗座赠与我的名字。”
“好的……侍酒。”
“我曾经只是宗座身边负责侍奉与他淡葡萄酒的仆从,是宗座给予了我新生和使命……在我耳边说出种种让我知道我是谁的话语。”
“嗯……”诺亚撇了身边的布道人一眼,最后还是决定闭上自己的嘴。
侍酒看上去比他还要年轻,挺拔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倒不像是特洛伊人。
他白净的身材很均匀,如非知道他是布道人,打起架来他大概会觉得自己有把握把侍酒的头给拧下来。
“这里,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布道人的脸上总是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慈祥笑容。他身上的灰黑色长袍和胸前的黄金吊坠让他看上去更神秘了。
说起来,这群数量稀少的……走狗,真是讨人厌。
他们会读心术吗?
诺亚不确定。
面对传说中侍奉教皇左右的布道人,他甚至不敢有太多违逆的想法。
天晓得他们会不会召唤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把他烧死之类。
诺亚故作镇定地跟在布道人身后。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不做声,就连路过的那个老管家卡莱都显得十分恭谨。
这让诺亚在心中隐隐暗爽,仿佛自己才是被崇拜的那个。
要是当年洛蒂亚没有死,要是他一路顺风顺水地成为上级骑士,有了自己的村庄,大概也会受到这样的礼遇吧。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被所有人敬仰畏惧的画面,布道人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伯爵府里的一切都让诺亚感到作呕,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是怎样从岩城满怀信心地去往王都,然后又是怎样从岩城带着不甘和愤怒被发配去卡莱德斯那个鬼地方。
他本该在这里享受这些女仆的侍奉,走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闻着空气中的昂贵檀香的味道,穿梭在刷了金漆的木雕之间……
“侍酒……大人,为什么你一定要带着我?”
“因为你是洛蒂亚-琴恩一手教出来的骑士。”侍酒淡淡说道,“如果要找一个了解琴恩阁下的人,那就非你莫属了。”
是啊,洛蒂亚-琴恩。
诺亚放慢了脚步。
他不想面对那个人。他不想面对那个……不久前在他身下婉转呻吟的女人。
他感到背德,感到作呕。他感觉自己是在慢慢地杀死自己,记忆中过去的那个自己。
胃里又在翻江倒海了,诺亚强装镇定,却仿佛已经闻到了洛蒂亚身上的气味。
那是十几年前当他还是个小屁孩时,会在训练场闻到的味道。
汗水,稻谷,金属,旧皮革……复杂的气味糅杂成洛蒂亚-琴恩。
这些气味来自他的胸口,因为那时他才到洛蒂亚的胸口,每次他摸他的头,他就会闻到这股无法忘记,日复一日皆如此的气味。
洛蒂亚的形象究竟是怎样的?是那个在三千人的军队前持剑傲立的高大的年轻人,还是那个粉嫩又紧致多汁,在榻上不断喷水扭动的美人?
他无法把这两个形象结合在一起,哪怕到了现在,依旧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对他的考验或者一个恶劣的玩笑。
仿佛前一秒还在血雨中把哥布林砍成两半的战士,下一秒就变成了把两条雪白长腿架在他肩膀上前后摇动腰肢迎合他抽插的荡妇。
“像席勒阁下一样没有道德的人,竟然会因为和自己的长官有了欢愉而产生反胃感,真是稀奇。”
侍酒在宴会厅前面站定,“一阵除非我开口,否则你不允许说话。知道么。”
“知……知道了。”
诺亚擦了擦嘴。他不想进去。他的心跳很快,门后的人让他难受得呼吸困难。
这次不是面对一个妓女,而是面对洛蒂亚-琴恩……他要怎么面对他?
难道要和她说,“抱歉,琴恩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把您肏到不断高潮的……我也不是故意让您被我灌满到精液满溢出来流得到处都是的……我真的很抱歉。请责罚我吧。”
他当然说不出这种话。
可是现在的状况似乎就是这样没错。
在特洛伊,对自己的上级做出这样的行为,极刑而死都不为过。
可是王国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就算有,那也只是男人和男人之间作呕的行为罢了。
可洛蒂亚不是男人了,他变成了诱人的尤物,简直是为了榨干男人而生的……不不不,你在想什么?
诺亚,你到现在还在想这种事,你真是无可救药。
果然你这个混蛋就应该被吊死……
诺亚的脑袋里一片混乱。
“诺亚。”
熟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有些枯槁黝黑的男人正在把佩剑收回剑鞘里,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在他的前方,他看到了一个绝美的侧颜。
利落的下颚线,白皙柔和的面庞,麦穗色的金发在脑后盘起,淡蓝色的长裙让她看起来像是在海上漂泊的一朵金花。
她太美了。
当她转头看向他,他几乎窒息。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没有染上情欲时是这样的忧郁,夹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锋锐。
他还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洛蒂亚-琴恩曾经的眼神,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使他差点摔倒。
他在害怕,也许是害怕来自洛蒂亚的责骂,也许是害怕可能降临在他身上的刑罚。
谁都没有说话。
贝鲁德-阿卡曼,这位洛蒂亚曾经的副手,只是瞥了他一眼,“诺亚,你怎么来了。”
对于贝鲁德的态度,诺亚感到莫名其妙。明明他们两个当时都不在卡莱德斯,贝鲁德却显得好似他诺亚没有随骑士团赴死是天大的荒谬。
“啊!侍酒阁下——”
看到布道人时,贝鲁德赶忙拉了拉衣服,微微弯腰,“很久没有见了,侍酒阁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我是来找人的。”
“找……诺尔多夫阁下么?还是帕罗雅佳尔大人。”
“噢,不,我在找一个金发的女士。”
“金发?难道是蒂亚小姐?”
“不。”
没想到,侍酒却摇了摇头。
“不是这位小姐。看来我要找的人,还没有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