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逆势

七个时辰前 八月二十三 寅时 平旦。

阎香又做了那个梦。

拂晓时分的空气冻得人肺管子直抽抽,她像条狗一样四肢着地,被人拽着颈上粗重的铁链子一路爬行。

整座县城影影绰绰,街两旁那些房子好像死人大张着嘴,令她心慌胆战,想不起自己在做什么,或是何以沦落至此。

“就是这咯,给本官滚进去!”

宽展火辣的虎背上鞭痕森森,旧伤不等结痂就再遭抽打,翻卷出嫩粉新肉。

扯着她爬过一道门槛后,牵引者便迫不及待扯着她的头发,迫她昂头欣赏早已预备的“惊喜”。

那是怎样一幅惨淡的光景呵——足足五具艳尸被齐整吊在屋梁上,年纪相貌各异,她们却不约而同定格于同一种惊恐愤恨的表情。

虽已不可能反抗,但锁在这些女尸身上的连颈全身镣并未除去,而是随寒风与尸体的转动叮叮作响,宛如一排铁打的风铃。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喏,阎母狗,本官便送你那些个好姐妹前来团聚了!”

得意走进几步,捏着一具女尸耷拉下的冰凉小舌来回摇晃。

名为元迩的县官感叹中也带了几分戏谑:“藏得真好呀…若没你这头蛮牛,我等再寻十年也捉不住这些女匪。”

“你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滑稽的么——你手下这帮悍妞个顶个的忠心,没一人肯信自己是被大姐头出卖,直到见本官拿出你的耳坠子,她们才纷纷瘫成烂泥,骚茓也软乎乎地泄劲儿了……”

狂怒悔恨几乎化作实质,咬着口衔铁条,女匪首爆发出一声沉闷怒吼。

在被众人踢打掀翻戴上口笼头箍前,阎香分明还能看到那五双死也不肯瞑起的美目转动着,悲戚地向她发问。

“老大…寨主…阎姊姊…为什么……为什么?”

她惊醒了——只不过是从地狱落进另一个地狱。

手脚仍被结实铐在通条上,埋着毒针的肥大肉脚丝丝抽痛,时刻提醒着这头被拔了爪牙的矫健肉畜,任她怎么耍性子也好,从前那个强横洒脱的翻山狼阎香早就死透了。

“肏你妈的张老狗…银样镴枪头…跟老娘抖什么威风…”

倔犟咒骂着,阎香这才发现身旁的卫家姑娘已换成了她不认识的妇人。

监牢就是这样,永远人满为患,永远有下一个悲惨灵魂存在,用于顶替她殒命前辈的位置。

心如菩萨善,命却比纸薄——只可怜了那卫妮子…阎香晃晃脑袋,想起前者刚入死监那会儿还不肯服罪,时常被人屈打一番,架着丢回牢房,那时她便伏在自己怀里抽泣呜咽。

或许不知不觉间,我已将她视作另一位义妹了罢?

“都是些猪猡…净会欺辱善人…换作姑奶奶就是掰着茓请他们来干,这些猪也未必有胆……”

用咒骂掩饰着痛心,可再这么嘟囔几句,阎香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异:若女犯们是因为困倦无暇理她也就罢了,可为何自己挑衅许久,却还不见巡夜狱卒被吸引过来,如往常无数次一般请她吃鞭子?

莫非他们都死了不成?

现在 八月二十三 酉时 日入。

验明正身,打道回府前还要绕道去城隍庙上香——待回了县衙还得噼里啪啦放上几挂爆竹驱邪。

待这天的“庆典”流程走完时,残阳已恹恹半沉入地平下之下。

元迩遣散听差,当他将钥匙插进门锁中扭动第一圈时,有什么尖利硬物顶在了他后心。

“把门开开。”身后那人吩咐。

没有第一时间动手杀我,他想谈判——这样判断着,元迩拧下第二圈。

他立刻被推搡进自己内衙的小院,来人在他身后重重将门摔上,然后撩起斗篷,露出隐藏其下的袖珍手弩。

依然是惜字如金:“去坐下。”

屋内的火盆被搬出点燃,将小院中央多出的酒案小凳照得分明。

元迩思虑再三,仍是不愿在这距离用命去测试软甲质量。

于是他哂笑着,意图用镇静将来人镇住:“少劳兄,何至于此?”

来人便只会是安得闲,然而在这位年轻上差脸上找不到愤怒、仇恨,这实在出乎知县的意料。

“八月二十一,元兄邀我饮酒赏月,之后更是以奇书美人相赠,”安得闲一边淡淡陈述着,一边扯开碍事斗篷扔地,露出一身乌亮锁子甲,“无功受禄,小弟实在惭愧得紧,于是斗胆于贵衙设薄席回请——毕竟朋友间也得讲究个你往我往不是?”

元迩点点头,上前将酒案蒙布掀开——哪有什么“菜”?

摆在两盅黄酒旁的,是三颗瞠目结舌,七窍流血的首级。

失踪近一日的刑房书吏、主簿与县丞被从平整的切下头颅,摆上盛蒸鱼的大瓷盘,为这场宴席平添七分血腥之气。

早有预感会是如此,可真正看到下属变成下酒菜时,元迩还是几乎按捺不住腿肚的颤抖:“宴请便宴请,少劳兄无故伤我衙属性命又是何意?”

回应他的是记直冲面门的拳,根本看不清对方如何出手,元迩只感觉那包着锁甲的“铁手”直直打中他鼻梁,力道将它掀翻在地时鼻血也跟着窜了出来。

饶是如此,钧阴知县仍是笑着,那是一种阴毒快意,独属于小人的奸笑。

“姓元的。”安得闲面无表情地收手,“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敬酒?罚酒?哈哈哈哈哈哈哈!”

料定对方不敢杀自己,元迩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仰面朝天有恃无恐地狂笑起来:“都到这份上了,你安少劳还摆什么谱?”

“不错,那些杀手都是我派去,被你肏出感情来的那小婊子也是被我设计陷害,然后活生生绞死的——就是承认你又能拿我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任你告到州府还是湖庭,那姓卫的小婊子从此都是只会是一坨烂肉!”

“不忿么,后悔么?他妈的软蛋王八,眼看自己姘头在全县人面前哀嚎失禁也不敢营救——你这条狗若还有点胆气,便趁护卫还没赶来把我砍了,然后去停尸房找你那卫姑娘哭个痛快。而我亦不怕提醒你,一个时辰前我还抱着她没冷透的小腰射了几发,你若现在赶去,这婊子应当还来不及生蛆!”

“不去?枉我还觉得你有几分胆气,那不如等到护卫前来,把咱哥俩一并射作筛子。”儒雅荡然无存,眼下披着官袍的便只是一只疯兽,“别以为你挟着我他们便会手软,少劳兄,眼下你若还想活命,就该夹起尾巴逃走——而你可知若这样会发生什么?”

“我会好好炮制你那三位钦犯禁脔……尤其那个姓蔺的贱婢,嘿嘿嘿,那是你师姐罢?”

“管她什么天下第几,切去四肢穿着琵琶骨吊在笼里喂几年散功药,都她娘的是老子泄欲的肉壶!若是朝廷怪罪下来,便把罪责推到你这逆贼身上,我这儿可连你私放钦犯的罪证都预备好了,届时甚至不消我出手——谁会跟一袋行走的赏银过不去呢?”

越说越快,表情更是由兴奋转至癫狂。

可反观安得闲,哪怕被句句“戳中痛处”,他俊朗脸庞上亦是找不出半分恼怒,这反而使表面占尽主动的元迩困惑,紧张乃至担忧起来。

他怎可能还在强撑的?不对,不对!

“唉……”

表情,元迩拼命也要寻找的表情出现了,但那不是怒、恨、悔,而是怜悯,一种正常人面对蠢货癫狗的怜悯!

“元兄,骗哥们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到了就行…”

“你说的这些话,哥们信一下没什么的,也不会少块肉,但是你别搞得自己也当真了就行。”

“你也莫嫌小弟说话难听,擦擦眼泪好生寻思下,除了兄弟,谁还会信你这些话?”

风呜呜地吹过,天地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秒,两秒,三秒。

元迩的笑如同一张揉皱的纸,展开之后比哭都难看:“入你八辈子祖宗……姓安的…你以为我在诈你?”

安得闲根本懒得理他,他只是大马金刀地落座,甲环晃动发出“铩铩”嘲笑声。湖庭上差几乎是以从容到慵懒的态度回答道:

“孰真孰假,并不由此刻的你我决定。姓元的,咱们今夜只谈玄论道,别因公事坏了雅趣。”

他自斟盅黄酒一饮而尽,对上伏地县官惊怒交加的双眼。

“……而若你不喜欢这菜肴,我这还有桩陈年往事,足以佐酒……”

十个时辰前 八月二十二 戌时 入定。

今日当值的魏麻子连带他守卫的那半截正门一并倒砸进来时,余下四十六名守卫正三三两两散在檐下躲雨。

亏得他们随自家县爷干了多年“营生”,绝非那种侠义话本里被抹了脖子还后知后觉的木人——甲衣披挂,弓弩上弦,更有手脚麻利的好手执刀冲出武备库时,连护喉都绑好了。

这帮恶汉便绝对与关内那些个厢军软脚虾没得比,若要硬说,也只有在外戍守的节度镇兵才能有这般素养——而这就更是反常。

踩着另外半截正门款款进入的蔺识玄若有所思,再咬一口手中鸡子,将透红流油的蛋黄压作食糜,和着嫩碎蛋清统统咽下,她终于感到一丝久违的满足。

想想她这几日品尝的“美食”吧:除去白粥便是生猛淫药,至于精液虽足以裹腹,但念及那腥臊黏臭的口感,武曲星小姐早打定主意,以后宁可饿死也敬谢不敏,就是那小淫虫也休想把他的“虫毒”强灌进来!

“兀那寻晦气的朋友,莫不是有何误会?”

稳健克制的抉择,没因她是女子便心存轻视,反倒想尽可能控制事态升级。

然而听着雨幕那边传来的呼喝,蔺识玄心中愈发铁定,这地方准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小淫虫,脑子转的挺快嘛!

位于城西八里,掩在林间的建筑群便是“这地方”。出发已三刻钟,师弟那信心十足的分析依旧萦绕耳畔:

“……是朱砂,破绽就是朱砂!以它杀人固然万无一失,但元迩这狗种偏偏忘了,制作四人份的错误‘蟾酥丸’需要近一斤朱砂,如此巨大份额不可能事前从慈林药局中偷取,便只可能来自他自己手中的元氏药局。”

“自然,以他那点小聪明不太可能疏漏至此:因此师姐你若探查药局无果也莫心急,以我观察,每日傍晚城外都会有补货驴车进入元氏药局,然后赶在西门封闭前离去,药材娇贵不可长久保鲜,因此我估计,城西不远必有一处存储药材的库房,师姐你顺藤摸瓜跟上去便是。”

“为何我这般肯定?呵,因为以知县权力,他自然可以从命人从临近市镇购买朱砂,然后夹带入钧阴,但朝廷对这毒物管控严格,本县账案他修改便也罢了,可外县开采制备运输记录他却绝对无力参考或染指。一旦刑部巡司统核各县上缴报告时发现增减有异账目不平,那便大为不妙!”

“因此,这狗种要一切天衣无缝,便只好不走明账,自行于暗中囤积朱砂。若我猜的不错,那城外库房必定还承担着制药功用——不仅朱砂,师姐你见识过的那些淫药也应当一并有份。”

那么此行定是凶险……师弟,你就真舍得放我孤身前去,不怕你最爱的师姐被麻翻擒住?

“师姐这节骨眼上你就别闹啦…”那时面对她的调戏,御女无数的樊笼捕奴者竟紧张地像个雏儿,“元迩他虽蠢,却也没蠢到过分地步,若咱们不做出些无谓举动混淆他的判断,他反倒会紧张起来,令事态恶化也不无可能……”

“眼下咱们最大的优势,便是他不知你这钦犯已然脱笼,还跟我是一条心。若要保持这优势,我便需与你分头行动,用这八月二十二这半天时间择几条狗腿子做掉,戳瞎他耳目的同时又不斩去他四肢,确保接下来他的县衙通讯处于接近瘫痪的状态才是……换句话说,你是奇兵,我便是正兵啦。”

以正合,以奇胜,师弟这临危不乱挥斥方遒的儒将气派当真令蔺识玄喜爱得紧。

那声“一条心”更是哄得她吃了蜜般舒坦:“哼……说得轻巧,那你又何不立刻动身了?”

“我总得给你备些粮草不是?”

说罢便献上三个刚煮好的鸡蛋,蔺识玄眯缝起星眸:这小滑头不会以为如此便可赔罪过关吧——还有呢,我的安统帅?

这话真不该讲,因为小淫虫对此的回应便是将她抵在餐桌捉着腕子,故技重施索了一记情意绵绵的长吻。

食髓知味的宗师美人哪能抵抗,顿时半推半就地轻哼起来,火气亦一扫而空。

“公廨已不安全,师姐你若寻得罪证,便在子时前来城外与我碰头!”

享受完自家师姐元气满满的舌侍奉,安得闲这才如犯错的少年般倏得溜出门去,只留她哭笑不得留在原地,呆了半晌,这才学行伍之人,有模有样遥遥抱上一拳。

呵……末将遵命!

雨幕彼端的守卫们,此时可看不见来人唇角勾出的惊心笑意。他们只知道这娘们杵着半天也没动静,莫非吓傻了不成?

管她的,擒下拔她几根指甲,便什么都乐意交代了。那时交给老爷还是扣下把玩,还不是弟兄几个说了算!

打着这种算盘,恶汉们立刻三人一组,结成尖刀队形包围上来。

只是未等接敌,“飞刀”中一位压阵的面白汉子突然嘶声惨叫:“蔺…蔺剑君!”

哦?

吞下最后一口,舔舔指尖的食物碎末,蔺识玄意外大于敌意地扬起黛眉:“你是,辽东那个什么燕三手?”

汉子横亘脸颊的狰狞伤痕像条恐惧的蛇般翻卷起来,那是怀尘的手笔。

在对上蔺识玄前,辽东淫贼燕三手称得上一句臭名昭著,从朱墙内身份尊崇的丰韵熟妇到关外戴狍皮小帽的肃慎渔猎少女,这位采花圣手都来者不拒——然后他就被当时声名鹊起的快雨剑君找上门去割坏皮相,还削了四根指头。

“啧……当时我分明说过,若怙恶不悛,下次见面便把你的脑仁一并收走——莫不是我记性出了岔子罢?”

内心不知早把这首桑派美人从额头到趾间奸淫过多少遍,可碰上本人,燕三手,不对,应该说是燕一又五分之一手还是连个响屁也放不出来:“蔺剑君饶命……”

饶你妈的狗屁。

不欲和这条狗纠缠下去,快雨剑君只是冷眼捏起食指拇指一弹,便强行将一滴下落雨水更改方向,在十数步外淫贼的眉心爆开血洞。

守卫们爆发出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一位面覆铁甲的高壮大汉被选举出来,煞是客气地交涉:

“不知蔺大家当面,有失远迎……只是这燕兄弟早已悔悟,如今只是如我等一般做个护院糊口。剑君不问青红皂白便取他性命,实非英雄所为……”

到这地步,这帮人想的还是尽量避免战斗,这便使蔺识玄对他们身后库房更感几分兴趣。

蔺识玄掰掰指节,随后恍若未闻般旋身下腰,将脚尖短帮鹿皮白靴尽可能向前抻出,就这么单腿立着,伸手扳住靴尖把自己卷成一个宽矮的“尺”字。

感觉时机成熟,她便提气使力。

从风池到尾挠骨的整条脊椎此时都爆出炒黄豆般连绵的“咔咔”脆响。

对肢体掌控力再上一个台阶,美人宗师便感觉被自己刻意压制的爆发力涌动全身,仿佛打开了三十三节脊椎骨间的小锁——当日在天钧峰安得闲见识的仍非她的最快速度,也只有这般开了“龙脊”,大赵第一高手蔺识玄才称得上“完全”和“归真”。

“呼……咕……”

丝毫不在意敌人想法,蔺识玄将周身浊气化作白雾一吐为快。

她顺势拽脱白靴,丝足大趾踩住另一袜尖,竟是“唰唰”两下将袜袋也褪了下来,两只凝脂足掌舒着十瓣趾头,大大方方蹅进院内青石水洼中。

残废前的燕三手境界约莫在险岸天圆满——第六重境界,比自家师弟略低。

而跟他为伍,这些“护院”绝不会低于五重天,如此武力放在名门大派也该是中坚弟子,怎会委身在这小县官手下——管他的!

既终于有“识货”的江湖好手出现,她正好酣畅淋漓拼杀一番,出出“被擒”以来攒下的恶气。

“谁是英雄?”她黛眉倒竖成剑,“本剑君这遭就是揍你们来的!”

左前足掌深深拓进青石,她竟是不躲不避朝着眼前四十五倍于她的敌群射去。

俯瞰整场战局,黑沉沉的札甲浪潮呈半包围状僵在原地,反倒是那块白色“礁石”主动前扑,誓要将这些他妈的什么高手撞个粉碎。

“哈哈哈哈!”

没带怀尘——但那又如何?

挟着排山倒海的气势,蔺识玄双臂大展,第一记白鹤亮翅就把刀阵尖锋生生撅断,中招的三人肺内空气被挤得干净,连惨叫也不及发出便被她揽倒在地。

爽利!收着打了这么久,终于能痛快闹上一场了!

两口朴刀一左一右同时落下,为取她脖颈而来。

蔺识玄星眸中精光爆现,提起左足前踏入水,进步撑肘格开两人,紧接右足赶上,并步下顶肘将他们持刀双臂砸脱肩臼。

动作简单粗暴,出拳则极富力量感地挟卷劲风撞破雨帘,这赫然不是更适合女子的南派听春,反更像北拳中的八打架势。

要宰你们这些肉沙包,八打拳最合适不过!

大赵江湖,北拳以刚猛着称,而开门八打更是此中佼佼者: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强行突中,逮着你空门死打便是。

面对接连补上的敌手,美人宗师也不变招,干脆趁双足平行扎出一个马步,曲右肘胯于那饱满胸乳侧下,玉拳虚握顶出,两仪桩!

颌骨破裂的脆响中,冲得最急那人翻着白眼原地升天。

落后两人亦非庸手,见此惨状竟也来势不减地夹上来,吃定了要把握这小娘皮变招时机。

只可惜他们注定徒劳无功,蔺识玄只两记贴身短靠便将他们“啪啪”撞飞出去,内脏在变形的札甲衣下砰砰爆开,想必是活不成了。

“呼……”

好险,若方才换作一般女侠,定会继续以肘去“靠”,但肘臂毕竟太长,实战中不及向支点发力,顶多撞开一人便无以为继。

情急之下她选择的是用肩去完成这两招,虽失于标准,却速度更胜一筹,这才令她堪堪避过中招被擒的悲惨结局。

似乎察觉她上肢犀利,敌群很快变换攻势,分出两人前后夹攻,意图将那对香肩锁死。

可这微末技俩怎能逃过天下第一的法眼?

快雨剑君只一记虎尾腿,便将背后袭击者远远撩飞,那条纤长美腿也不追击,只是以更快速度收回身前提膝拦挡,将正面之敌也送回人堆。

“点子扎手,大家快退呀!”

终于意识到这娘们头顶那个“天下第一”不是捧出来的,守卫们立刻变阵,命准头更好者退到阶上,准备居高临下来轮齐射。

这决策自然是最优解,只是对面如此强大对手时,“变阵”就成了“散阵”。

只见蔺识玄得势不饶人的一路踢打进去,每一拳都拧着玉臂上濡湿布料的水分“嚓嚓”劲响,每一顶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爆裂声。

炼意天,险岸天,偶尔还有几个止水天——但那又如何?

莫说“中三境”与“上三境”间鸿沟不可逾越,就是李月娴、鹿瑶珊之流实打实的无漏八境高手,不也被她收着力正反手暴打么?

第九重天通神本就少有人能涉足,蔺识玄这般早早将其征服者更是已强到无法理论的境界——以至于后世武家为表尊崇,更是将“神”改为这前辈名讳中的“玄”字。

“放箭,放箭!”

手忙脚乱摇动着弩机柄扩,钢矢不要钱似的泼洒下来。

只可惜这时顶在前方的守卫早倒个七七八八,美人宗师只一拧秀足,整个人便壁画中飞仙般腾身而起,躲过第一波钢雨,玉趾再轻点第二波钢雨中的矢杆借力止住下落颓势,这反而令檐下弩手们兴高采烈:“再射,这婊子躲不过第三轮的!”

确实躲不过,而看那些出膛凶器尖端都闪着绿光,蔺识玄便心知只消被擦出一道血痕,那些“侠女恨”便会直接瓦解她眼下的凛凛威风。

但,她在半空展出一个动魄谑笑,我又何必要躲?

身上薄衫已被雨水淋得死沉,酥胸、腰臀和下腹那诱人采撷的白虎肉馒头都被半透明细布勾出轮廓。

面对第三轮飞矢,咱们蔺师姐的对策是调整角度发力旋腰,利用飞甩的衣衫下摆、宽袖将它们或弹开,或裹挟着绕身转一圈原路奉还——消力,是极高水准的消力!

还来不及发出上头那句惊叹,檐下弩手便被自己弩箭伤残大半。

余下几个未死的,也被蔺识玄虎入羊群般吞噬。

这时她的拳法已不限于八打,听春拳的阴柔、合意拳的走步、太仪拳的扭转、食胧拳的灵动全部融汇一收一放中。

招招致命瞄准要害,式式不拘于形只求用身体强势部位突破攻敌:武德?

只有庸才才会在意这种东西,武技是杀人术!

用最快速高效的手法处决敌人,剔除一切不必要的杂质与怜悯,以此表达对彼此实力的绝对尊重,这才他妈的叫他妈的武德!

阎王三点手立地通天炮猛虎硬爬山,杀杀杀杀杀!

翻云覆手间撂翻最后几人,她这才刹住去势。

脚掌已被敌人鲜血浸得惨红,拳、肘、肩、胯、膝处筋骨都为这久违舒活而欢呼雀跃,甚至要求她再来一轮。

快雨剑君悠长地吐纳着,感受肾上腺素逐渐散去——直到有什么东西“遑啷”一声飞来,精准无误的缠上她的脖颈。

“喔!呜呜呜嗯?”

下意识再想运气抵挡,可越是挣动那东西便收得越紧。

就是这心惊瞬间,蔺识玄已错过了脱缚的最后机会,不过她终于扭头看清楚了,绞着她脖颈的东西是根铁链,一端挂有配重小球,另一段则握在先前那铁面壮汉手中。

糟,大意了!

扯扯锁链,确定蔺识玄似乎无力挣脱后,前者便从她背后不远一水缸中起身,面具下漏出声声奸笑。

“哈哈哈哈哈——蔺大家,蠢婊子,你的记性果然差了,怎会把你老子我给忘下的?”

“咕呃呃呃呃呃呃!”

这家伙先前定是躲了起来,也亏他人高马大,竟能想出藏身水缸这办法。

被偷袭制住的女宗师发出一阵恼怒不甘的哼唧声,见她双手欲动,那壮汉也不给机会,直截发力将其拽倒。

“给我过来吧蔺大婊子!重新认识一下,你老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更姓,瓦窑山人称金锤铁塔牛吉便是!”

被仰躺拖着一路滑过水坑,蔺识玄惊怒交加甩动起白花花两条长腿,死命想要阻碍自己被“收获”的进程,真气流动停滞,千万个念头却电光火石闪烁在她心头。

他刚才说——瓦窑山?好熟悉的名字……定是在哪…哦哦哦哦哦……听过……

想起来了……该死,怀里……那东西……要碎了……不行!

“想不到你的罩门竟在脖子——舌骨还是会厌?管她的,等我把你这淫奴拧碎手脚玩上几年,还怕找不出你的死穴么——”

牛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拳,一记最简单不过的直拳被拖至足够距离的蔺识玄反仰着向上轰出,如钢锥一般穿过铁面,打落牙齿掀飞舌头绞烂血肉,牛吉短小的哽骨被这一击直接顶破皮肤从后颈飞出,随后便是他“俘虏”的沾血玉拳。

轰出这记八打拳的终极杀招梅花大煞,蔺识玄长出一口气,抽拳,翻身,解开铁链。

牛吉尸体带着他的铁面具,推金山倒玉柱向后栽去。

好险…幸好肺经里还留了真气……

她疲惫地摊开拳,安得闲为她煮好的最后一枚浑圆鸡子现在手心。

怕它被压破,蔺识玄在倒地第一时间就将它取出攥在掌中,而以她夸张到吓人的力道控制,即便被带着打穿一层铁皮外加一个脑袋,这鸡子外壳仍完好无缺。

小淫虫如此唤我也便罢了——淫奴……那也是你配叫的?

现在 八月二十三 酉时 日入。

“我们的故事要从一个叫牛吉的人讲起。”斟满第二盅,安得闲浅浅嘬了一口,“元兄你有所不知,这牛吉多年之前曾在瓦窑山落草,凭一身横练功夫和锁锤,他很受上头赏识,后来更是坐到山寨二当家的位置。我记得那时他的海捕文书便悬赏……唔……应当是九百两。”

火盆噼啪响,照着元迩脸上阴晴不定。

“俗话说得好,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流,老牛自是不满意屈居次席的,若不是大当家实在强悍,他早就反水了——不过这么左等右等,还真让他等来个机会。”

“那时的瓦窑山远没有后来兴旺,只能靠着个人武勇打家劫舍,或是拦截过路客商——某年某月某日,他们就拦下了一位独自进京赶考的秀才。”

“连书童都没有,这秀才穷酸可想而知——按说榨不出啥油水的家伙是该砍了拉倒,可不知是这位秀才口齿聆辩,还是大当家起了爱才之心——总之秀才保住了性命,只是科举是考不成了,他被安排着当了山寨的账房。”

“那时候的靳东,读书人本就不多,没读傻的更是金贵。于是不消一年,山寨就让这秀才治理得井井有条,很快他就不再是账房,升迁成了大当家贴身的军师。”

“但是你也知道,元迩兄,读书人是讲究威武不能屈的。窝在山上饥一顿饱一顿,哪比得了鱼肉百姓舒坦?于是深思之后,这秀才做出了影响自己一生的重大决定:他不知用什么手段说服大当家,竟将他放走去继续参加京考。”

“秀才很聪明,元兄,就和你一般聪明。冷落了三年功课,他还是在当年京考中轻松中第,虽然名次不怎靠前,但外放任县官不是更好么?我很佩服他的眼界,更羡慕他的福气。”

“于是他选择了钧阴,离瓦窑山只二十八里的一个穷县。秀才的为官操守并不高洁,不过在他治下,钧阴的匪患确实消停不少,这倒使督府对他靑眼相看。”

“你一定好奇为什么吧,元兄?嘿,不卖关子了,原来这秀才仍和瓦窑山匪沆瀣一气。那日他便是以此为筹码,再加上——容我笑一笑——出卖自己肉体,才说服大当家放他离开。”

元迩的眉拧紧了,好像自走钟的发条。

“有他暗中罩护,瓦岗山轻松击败他们的同行,一跃成为靳东头号巨寇。为表感谢,大当家很快把他提拔为仅次于自己和牛吉的重要人物,这些年两人来往甚密,虽无子嗣,但很快有了夫妻之实——喔,我忘讲了,这大当家可是位奇巾帼,谁道女子不如男呐。”

“升任三当家,但秀才却毫无喜意——男人嘛,你懂,不太可能容忍娘们骑在自己头上。他早就勾结牛吉,欲把这头讨人厌的肌肉母牛除之后快了。”

“大奶母牛在山寨还是很得人心,如何办的十拿九稳?这个自然难不倒咱们聪敏的秀才——先是用好话和银子分化众匪,然后便是发动自己官场上的关系网,劝说那位督府出兵剿匪。谁都知道瓦窑寨里屯着海般财货,剿了他们,督府能得湖庭赏识,自己能跟着沾光,就连底下小兵也能沾些油水,何乐而不为?”

“多年经营,山寨上下早被他渗透成筛子,一等官军发难,他便安排牛吉带着半数匪徒升起寨门撤去擂石,与忠于大当家那半数火并一处。好谋划,这该是十拿九稳的布置,谁知大当家的厉害还是险些破局。”

“被诱着喝了寨里散功的酒,咱们这位女英雄还是奋勇顽抗,在官军上山前,她已经将叛徒杀了个七七八八,只可惜她这人实在太讲义气,为了掩护多数弟兄逃出,居然放弃机会留下来面对秀才。”

“蠢呦,实在太蠢了。之后究竟发生什么咱们不得而知,可那夜过去之后,钧阴县衙里就多了不少新面孔,而县牢死监的匣床里也多了一位布袋蒙面的骚浪女匪首——喏,故事到这里便告一段落了,是否很是跌宕起伏令人想要浮一大白呢?”语气轻松甚至有些轻佻,安得闲捉起酒盅一饮而尽,“喝呀,元兄,怎么不喝?可是嫌我嘴笨不会讲故事么?”

元知县狠狠冷笑着,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般,他起身拍打着自己官服,似乎要拂去一些不存在的灰尘与皱痕:“很好的故事……少劳兄,可故事究竟是故事,哪怕它是真的——这于我今天杀死的卫家婊子又有什么关系,你能靠故事把她讲活么?”

“不能。”安得闲的反应再次出乎他意料,“所以我说,故事只是告一段落,元兄你想趁酒还未凉,把下半截听完么?”

十个时辰前 八月二十二 戌时 入定。

库房很大,大到即便是蔺识玄转一圈也要花不少力气。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些穿着奇怪皮围裙的读书人“帮助”下,她成功从浩如烟海的账目中收集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仅朱砂,雄黄、丁香、茅术、甘草及蟾酥用量也与师弟交代的数据完全吻合。

无论是制储毒物,还是枉法陷害生民,这些证据都够那县官喝一壶了——更别说私募前山匪为死士这个“意外收获”。

但,为何感觉还遗漏了些什么?

伤脑筋地敲敲额上金印,蔺识玄思考片刻,还是一头扑在故纸堆里。

虽然很想立刻躺进师弟温暖的臂弯间享受温存,但直觉告诉他,还有什么东西就藏在这字里行间呼之欲出。

“‘玉蒸笼’甲字九十三号测试留档?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作为这淫药的“亲历者”,蔺识玄深知此物厉害,就是她也不能长久挨受,又怎会有人甘愿被这玩意“测试”?

敏感意识到其中存在猫腻,她立刻翻阅这册旧档来:“均匀涂抹于小鼠爪底后静置半刻钟,小鼠出现号哭及剧烈挣扎……一时辰后挣扎完全停止……经观察确认气绝……怎么可能?”

若要没见识过玉蒸笼也就算了,偏偏对其有所了解,蔺识玄立刻察觉不合常理之处:哪只“小鼠”能抗住这东西药效?要试也是在活猪身上吧!

一个荒谬但是骇人的想法逐渐升起,饶是蔺识玄,此时心里也不由毛毛的。

她丢开这份旧档去看它的姊妹篇,甲字九十二、甲字九十一、甲字九十,成摞纸册整齐码放在木架上,摸至最底层时,蔺识玄感觉自己似乎锨动了什么机扩。

她立刻机警跳开,只是出现的并非飞箭铁网,而是地面上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黑洞。

逃生道?不对,太窄了……是密室入口!

揣起先前寻得证据,蔺识玄考虑再三,还是从那些奇怪打扮的书生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反正这些死人是再也用不上它们了,自己可不一样呢!

“呼……”

近乎莽撞地落进黑暗前,她生出这样一个念头——若被困在下头,师弟该不至于把自己抛弃的吧?

可喜可贺,洞口下的并非什么机关陷阱,咱们的蔺师姐也没有被早埋伏在下头的敌手一拥而上捆成这辈子都挣不脱的美艳肉粽连环内射受孕从此沦为绝品肉奴于世间销声匿迹。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这密室里头不光有照明,还通着风!

不着袜履的六寸三分白嫩双趺“呱嗒呱嗒”跟石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被淫药摧残一次的足底虽无大碍,却还是有些敏感,敏感到能察觉出丝丝微风流过趾缝的沁爽。

跟我想得一样……可为何不见监牢?

下来之前,她本以为这下头是囚禁受试女子的监牢,可实际看去,密室不仅昏暗还狭窄异常,唯一显眼的长桌上,摆着若干瓶罐蛙坛,想必便是元氏药局招牌好药的研发品了。

莫非被抢先转移走了?不,有呼吸声,但很微弱……

抄起桌上油灯四处查看,连桌下也没放过,只是除几张木椅、一扇梯子和瞧不出明堂的淫邪器具便再无它物。

只是越如此,这间密室布置上给她的诡异与“不协调”感却越发强烈。

定是我漏了什么地方…天花板没有,桌下没有,瓦坛里更不可能有——哎呀!

倒退着四处查看,武曲星小姐却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顶在她脊背上。

隔着薄衫,她清楚感觉到那些“东西”软硬分明,甚至还在缓缓蠕动着。

宛若晴空炸开一道霹雳,已不需要再转过身去,她终于明白那些受试女子都去哪了。

只不过,那样……真的还能算是“女子”么?

她背后的墙——整面墙——根本不是墙,那是“一堵”监狱。

闯荡江湖数年,蔺识玄自认为见识多了残酷场面,可当油灯豆大火光将眼前照亮时,她突然觉得那些邪派抽骨拔筋的刑房简直如婚房般温柔。

整面“墙”被挖空,分成许多隔间。

这些“抽屉”没有拉环,取而代之的是美尻与脚丫,这些畜生,居然把人活生生塞进如此逼仄的石穴中监禁起来,他们当这些姑娘是什么?

瓜果蔬菜么!

横四行竖七列,统共二十八个壁穴,除去最右下五间没有“住客”外,余下二十三个石穴无一例外都伸出臀与足……肥厚饱满的肉脚油亮多汁,让人忍不住要将脸深埋进去;弓筋纤巧的嫩足好似骨雕,令人食指大动想要啃咬这“豆糕”一口;至于宽大硬实的那些则明显属于常年辛苦赶路的女镖客,结着一层细密茧子,它们大多奋力扭动着,似乎不忿于落得眼下这凄惨收场。

“青天在上呦……”

肤色、糙嫩、尺码各异,唯一共同点是,这些壁足都被带箍环的笼门牢牢压实,而生怕她们逃脱似的,丧心病狂的看守们还在每对探出足踝处再加一口重镣,镣子圆箍近一指厚,严丝合缝锁定在她们肌骨上,一看便知是为女囚量身打造。

圆箍外侧还阴刻着些许文字——蔺识玄将油灯抵近,居然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肃妏、符亭杏、秦之凤、长孙佩、小黄莺、翅里白……一个个陌生的姓名或是绰号映入眼帘,给武曲星小姐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她突然意识到,每道冰冷的笔画,都镇压着一位女子被偷走的人生,她们本可以尝着糕点,穿着罗裙,写诗,练武,和所有同龄人一般热恋、出嫁、被眷侣鲜花那样呵护在手心,或干脆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眼下却只能跪伏在这小小石穴中,除了毫无尊严地向来人摇晃臀尻脚丫外什么都做不到。

她们的亲朋有没有放弃搜寻?

她们的双亲是否哭瞎了双眼——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人在乎这些迷失的芳魂?

蔺识玄摇摇头,挨个看去,一个熟悉名字终于引起她十二分的留意。

闻,燕,子。

她揉揉眼,平生头一次疑心自己这双星眸是昏花了,再看一遍,仍是闻燕子三个大字。

蔺剑君的耳畔敲起鼓点,她颤抖着握起那对修长玉足,不顾形象地检查起来。

入手柔弱无骨,纹理细嫩婀娜,骨节清晰光洁。

足心滑腻,泌着一层与油膏混合的香汗。

与其他壁足不同的是,她踝上的镣环只有三枚,与其说脚镣倒不如称之为钢枷,她左右两枚大趾圆润软糯,却被一片菱形金属死死锁在一起,完全断绝了任何使力的可能。

是有多忌惮这石穴中姑娘的腿法,才要这般严加看管?

蔺识玄想到那一大串钥匙,她掏出来寻得最小的那把——铁钥相击的金属声仿佛讯号,一瞬间,整堵“监狱”上的女囚全都如发情母猪一般,竭尽全力撅着屁股,分开已泥泞的不得了的肉唇,让充血怒翘的豆蔻从肉膜下顶出,腥臊的爱液与“玉蒸笼”的异香杂糅,激发出比任何春药都猛烈百倍的催情效果。

作为密室中唯一自由的人,美人剑君从喉中挤出一声轻喘,原本矜持收紧的白虎肉馒头亢奋的分开一条细缝,淌下丝丝细不可察的透明蜜浆。

我居然发情了……怎么可能……

抵抗着娇躯各处的燥热,蔺识玄咬着香舌解开趾铐,脚镣钥匙却难找些,她不得不转过身去,强迫自己背对那面香艳“展柜”。

闻燕子的三环重镣锈迹斑斑,锁孔戳进去也生涩无比,不难想象,这铁家伙就从来没有打开过。

最后是笼门挂锁——蔺识玄这时已懒得再找钥匙,她只伸手一拽,那东西便纸糊般脱落,砸出一地锈粉。

被破坏过——是你做的么?

强如天下第一,蔺识玄也无法想象石穴中的女飞贼是怀着怎样坚决的心境,蜷在黑暗中一次次挣动,将那挂锁都震开——换成自己处于这绝望境地,或许不会放弃希望,但绝没有不屈不挠到用这最笨最低效的办法逃生。

她突然想起在死监时,元迩说过的一段话:

“……在你之前,她们中坚持最久的是一个叫闻燕子的女飞贼——像只白鹭似的在绞架跳了足足一柱半香的‘舞’,这才乖乖死掉——哈!难道她真蠢到以为自己倾慕的小少侠会来劫法场不成?!”

是这样啊……

怪不得你这般渴望逃出去……

只是你的少侠到最后仍……没来救你……

即使感受到束具被松脱,那对欣长白趺仍是没什么反应,或许名为闻燕子的女贼没有死于绞刑,却在最后一次逃狱又被捉回来打上三重保险后彻底心碎了。

蔺识玄将手向石牢深处探去,感受到有锁链存在,便运功将其拧断——她终于将石牢中的囚徒抱出来,轻轻放在长桌上。

“啊……啊……”

除去被缠捆背后,几乎被布条裹成圆球的双手,闻燕子的秀首上还锁着最后一道封印。

那是一整具鹅蛋形的全包黑铁面具,没有五官开口,只有头顶一个锁环用于连在墙上。

蔺识玄几乎是悲愤地将它撕烂,面具之下,是一位虚弱清瘦,娇软若病桃的苍白女子。

即便以密室的昏暗,对这位被封锁着感官囚了不知多少年的女飞贼来说也太亮了,她紧闭双眼,不能自制地淌着泪水。

她还活着。

分明被绞死,但她还活着,跪伏在这密室里,这意味着什么?

冷意袭卷全身,蔺识玄托起油灯,将手伸入空置石穴中摸索着——她的猜想得到了十成十证实。

第一个空穴中,就预备着一对脚镣。

颤抖着将它取出,那小巧圆箍上刻着两个同样秀气的小字。

卫,筝。

一切都说的通了,被绞杀于刑架的姑娘们根本没有死去——她们满心绝望地“假死”,然后作为无人认领的尸体被送到仓房地下,更加绝望地在石穴地狱中醒转,从此沦为元氏药局的实验肉畜。

这是比任何刑罚都残酷的无期监禁,最初几个月她们可能会踢蹬反抗,或是尖声咒骂,但一年呢?

两年呢?

最后她们只能默默接受自己的命运:没有救赎,没有解脱,甚至没有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伴她们了却残生的只有一浪强过一浪的强制绝顶。

虽不知那些猪猡在她们身上具体做过那些手脚,但为什么元氏药局崛起如此迅速,还推出了这么多江湖上未见的“猛药”,为什么师弟讲述中,那狗县官对《药石篇》如此痴迷执着?

一切都讲得通了。

应该立刻离开,把这发现告知师弟。

但……

着了魔一般,蔺识玄缓慢地呻吟着,看向闻燕子的“故居”,那黑洞洞的壁穴仿佛海怪眼睛般圆睁着,向她发出邀请。

如果被锁进去的是我会怎样?

这个想法没头没脑闯入她的脑海,一经生根便无法拔除。

武曲星小姐如临大敌般后退两步,撞在长桌沿上。

她感觉有道电流在身上涌动,或是一根羽毛在她鼻尖骚弄,如果我被锁进去呢?

她毫不怀疑,如果在方才的庭院之战中落败,那空置的五个石穴里就有一个会是她的归宿。

当日,在她的武功没有废尽,脚镣没有打制完成,或是精气神没被消磨殆尽之前,她还有最后几次逃跑机会。

那么,师弟会来救我么?

石穴眨动着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怪笑:好孩子,他会的,只不过他找不到更没有时间。

卫筝受刑在即,你道他会选择哪个?

身娇体软百依百顺的小奴,还是桀骜难驯从小压他一头的你?

胡说……胡说!

理智被一种名为挫败的酸楚醋意淹没,蔺识玄指尖深深陷入掌肉中。

明面上,你是钦犯他是官差;暗地里你是主人他是仆役,你道他真会那么好心么?

或许你们确实可以达成短暂的合作,可当真正考验来临,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想想吧,这壁牢里的女子,有多少是被自家情郎出卖送进来的?

一派胡言……

犬齿紧紧抵着下唇,可蔺识玄哪里会不清楚,耳边回响的根本就是自己心底那最不愿面对的猜想。

这地方不对劲!

最后一丝理智大呼小叫,要求她立刻转身离开,但脚底好像生了根。

香软娇躯内燃起无由的欲火,硬生生将判断力烧毁。

我只是看一下,她告诉自己,探查这石穴内部的构造,不算过分吧?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既为自己找出合理缘由,行为便越发放荡不羁。

蔺识玄干脆利落合起眼皮,从这一刻起,她再难分清现实与幻想,周遭蒙起一层怪诞的白纱,油灯投下的阴影扭曲着,在她迷离星眸中形成一个漆黑的“师弟”。

师姐,你输了。“师弟”说。

明知这是妄想,蔺识玄还是不由发出一声无助的悲鸣。想起来了…我在天钧峰输给了师弟…被他打得弃剑认负…咕……

败者便要有输掉一切的自觉。

纵横海内无敌手的武林魁首像只螃蟹一样半蹲着张开双腿,素手交叠抱于脑后,露出柔弱的肉丘与腋下听凭发落。

内力高速运转之下,裹身的薄衫被迅速蒸干,冒出混有女子体香的乳白水汽。

真是条淫乱的小母狗,“师弟”用妖魔般的低语咬着她的耳朵,那么现在,乖乖爬进去,跟你之前的人生告个别罢?

黑洞洞的入口成了怪物的大嘴,贪婪地等候她用肉体投喂,蔺识玄那神采飞扬的瞳仁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软乎乎的嫣粉桃心:“是…主人…”

像条哈巴狗一样忠心扭晃着屁股,被幻觉折磨到近乎发疯的蔺美人俯身将自己“送”了进去。

壁穴比想象中更加狭小,内部四四方方,透着一股女飞贼身上淡淡的馨香与酸臭。

底板中央开凿出一道浅槽,大概是用于导流便溺。

这便是闻燕子她们生活了数年的“犬笼”,只看一眼,蔺识玄便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仿佛那些石壁正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令她憋闷欲死。

她不得不将柔韧性发挥到极限,像条水蛇一样在石壁上滑行着,直至“砰一声”顶在死胡同上。

不要想着耍小花招,“师弟”的淫语似附骨之蛆,因为有我在外头看着,你这辈子都逃不脱的——就算最轻微的挣扎都做不到喔。

就永远被这样收藏着,成为我用来泄欲的乖巧剑奴吧。

冷酷宣告如同鞭子一样抽在蔺识玄心房,后者急切泵动着,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尊贵的大赵武曲星不顾一切地将手伸向胯下,并着中指食指笨拙自渎起来。

原来这么舒服…咕…脑袋要炸开了…

不懂把控节奏,更不知深浅,快雨剑君的可笑手淫只不过是将二指沾上花液,在肉径里胡乱抽插。

期许已久的春潮终于草草到来,可攀不上最酣畅的巅峰,反而使她更贪恋起真正的肉棒来。

好淫乱…怎么称得上天下第一…不,这不是我!

若非笼门落锁的机簧声音太响,蔺识玄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双踝已被紧紧镇压在了石壁上。

她一个激灵,额前金印猛地撞在石穴尽头,痛感终于使她清醒过来——只不过,太晚了。

一双手实实在在地擒住她的脚掌——不是幻觉。蔺识玄惊恐挣扎着,不过被封锁于石穴,她这动作便使自己更像一条肉虫。

“嘿嘿嘿,蔺大家…‘多日’不见,您想小人么?”

是燕三手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凶戾。这不可能,蔺识玄绝望地圆睁杏眼,他怎会未死的?

唯一可能的解释,是隐姓埋名多年,这淫贼功力又有精进。

庭院里那一雨珠没能将他头颅轰个对穿,只刺破皮肉撞在颅壳上让他昏死过去。

可如今,就是她想通了还有什么用?

“蔺大家真是,桀桀桀,真是淫乱呀,我只用了一包摧魂香,就迷得您乖乖爬着自投罗网…”

他口中的蔺大家愤怒捶打着石壁表达抗议,我这是怎么了?

她想,屡屡如此大意,简直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不容再胡思乱想了,要赶快逃出去才是!

“哟——蔺大家,您下面的骚逼都白啦?”

明明看不见,但穴中美囚就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菊门正一缩一缩绽开,呼吸着冰凉空气。

因恐惧而泛白的牝户敞着一瓣吊兰花模样的细缝,为博得爱抚拼命证实着自己主人是多么淫乱。

花液不争气的冒出,划过肥美阴唇留到地板上。

一想到这些全被外头的采花贼尽收眼底,那种荒诞的背德感就令她不由得浪叫出声,加入了二十二位受囚美肉糜乱的交响乐团。

那些是留给他的!她在黑暗中无声怒吼,把你的爪子拿开!

别碰我,别碰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翻动声,丑恶淫贼的声音再次响起:“蔺大家,您就不好奇被锁在这石牢里怎么进食么——容我给您演示。”

“您听,这是一个木头做成的弯颈漏斗——请您想象一下这场景吧:我们把这漏斗插在母畜的谷道里,然后倒入油膏和清水搅和,这样她们用下面的小嘴和肠子,也能吃到东西啦!”

“想象不出来也没关系喔,因为马上,小人就要斗胆为您开苞——”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霹雳,上一秒胜券在握的淫贼连遗言也没留下,直接倒飞开去掀翻长桌撞破瓶罐,他胸膛极其明显地凹陷下去,落地时更是呕出几片血淋淋的残肺。

蔺识玄面无表情收回双腿,刚才一脚,她竟是震断笼门铁条禁锢踢出的。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作祟——若上一位住客闻燕子没有将笼门破坏到松脱,如果当时她选择爬入一间完好的穴笼,那么事情的走向会否滑入一个无法预料的黑暗未来?

不能再想了,抱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她揉揉脚腕,同时也下定决心。

刚刚发生的那部分,可不能讲与那小色鬼听。

毕竟太羞人了,会被他…笑死的。

现在 八月二十三 酉时 日入。

酒壶空了,安得闲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吧嘴,元迩一言不发站着,沉吟片刻,他从官袍中抽出,啪啪啪,似为这故事鼓掌。

“我道歉,少劳讲了个很棒的故事。”霎时间,他脸上的疯狂都不见了,“除去有一点我要补充:对那些女犯做的手脚藏在长休酒里,只消一点点海螵鞘、茯神和龙蛎,就能制造出暂时气绝死亡的假象——钧阴死监从来没有断头饭,也是这个原因。”

安得闲拱手回礼:“多谢元兄成全小弟好奇心。”

两个人,本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现在却如多年知己般说起闲话。

事到如今矜持已无意义,元迩大方落座:“我出局了——那么,少劳兄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不错,我是阴养死士、制备毒物、诬陷下民、私囚要犯、滥用职权、勾结山匪,甚至还用当年破寨时搜出来的赃款开了家药局——这些罪行我全都承认。”

“可是,少劳兄能因此杀我么?”

“你不能,”看安得闲沉默,他继续侃侃而谈,“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哪怕我罪该万死,也应当由刑部审理,众议员们批复处死。暗地里什么阴招都可以允许,但如果你明着捅死我这种小角色,那真正的大人物们都要自危——这便是规矩的力量。”

安得闲平静的把玩着手中瓷盅。

“所以我留了后手,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我控诉你欺赃枉法的折子已经摆在督府案上了。少劳兄,平时这种小打小闹的攀咬定然无用,可若我‘碰巧’死在这节骨眼上,你道他会怎么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所以,”元迩伸出双手,“你可以选择逮我去受审——赌我的后台能力意愿是否足够;也可以选择直接杀死我——你来,或是叫你勾结的那位钦犯师姐来,都是一样。”

他们对视着,眼神几乎擦出火星,可最后反而是安得闲率先放弃交锋:“我的选择是:二者都不。”

“你还有第三种选择?”

“我还有第三种选择。”

青年武者拍拍手,招呼侍者般,他的师姐从屋内推门现身。

而更引人注日的是,她手中稳稳提着一张扶手椅,其上赫然坐着失踪多年的女匪阎香。

翻山狼已换了不合身的男子衣物,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军师,保护伞,三当家或者…夫君。

“元小崽子,”她呲牙咧嘴笑着,若非无法行走,怕是要第一时间把县官撕碎,“咱们别来无恙呀……”

“一日夫妻百日恩,”安得闲微笑着在一旁拱火,“阎大王,你也该回忆你们度过的美好时光呀——卫筝呢?”

蔺师姐面露不悦,却也老老实实回答他师弟的下半句询问:“还在里屋睡着…不过已有了呼吸,最多一个时辰便可醒了。”

“如此甚好。”

“话说回来——”处理完这桩小事,安得闲扭过头,继续他们先前的对话,“这便是我的第三个选择,元迩,我不杀你,但也不会救你。”

“让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逃出监牢的女匪阎香纠集旧部,跟已是县官的秀才同归于尽。土匪、衙役、官吏、仆役、狱卒全都拼杀至最后一人,县衙也被大火吞没,赶来救火的百姓并不识字,他们不会发现县老爷书房里少了很多文书——再然后,我会动用司里朋友的门路,把一些真假参半的书信散播出去,想必湖庭和督府会对它们很感兴趣——至于我?则只是一个押送钦犯路过,饱受无妄之灾波及的小官差,自始至终,咱们都未曾见过面。”

“一腔热血快意恩仇,那是侠客。老子是他妈的一条官狗,何必陪你玩过家家?你脏,老子就比你更脏,你耍权势,老子就拿乌纱帽压死你——就这么简单。”

“至于卫家妹子则不方便随这位大人走,”翻山狼适时补充,“所以你阎姑奶奶大概会带着她去南方,用新的户帖生活——三位如假包换的亲姐妹,只不过大姐腿脚不便,三妹被人拐走,都需二妹多多操心。”

“安大人,现在可以把这小崽子交给我了罢?”

“嫂子客气。”安得闲起身,极其优雅地叉手行礼,“里屋有锤钳镊子,您尽兴就好,本人这便告退——”

“等等!”

彻底失了从容,元迩挣扎着要从木凳上立起,却被腿肚子晃了个狗啃屎,他也顾不得被院里三人看了笑话:“姓安的,老子被你摆了一道,老子心服口服!只是,只是这么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我,或者你的那些女人就真这般重要,值得你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么?”

樊笼司使与他的师姐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不,”他一字一顿的回答,“你想错了——你和女人,对我都不重要。”

“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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