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开宗明义,俗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古柳曼为了向赵星眠索爱,竟变作沈飞霜模样,不顾人鬼殊途,不信因果报应,贪求一段虚幻淫乐,殃及满山妖魔合该遭劫。
便说杨花逸问出五内滋润法,携带仙草,潜逃出山,御风飞行,直往西方去了。
离去时却被一小妖看见。
此妖名唤金鱼儿,乃此间斥候,专管打探情报,与死去的银鱼儿是兄弟。
这金鱼儿本是去正殿向柳曼汇报消息,无意中发现了花逸潜逃,忙不迭的径往正殿禀告。
被那殿前侍卫一把拦住。
只听金鱼儿叫道:“我要见代掌门,有要事相告!”
侍卫道:“半夜三更,你且住,明早再议。”
金鱼儿道:“实是紧急,烦请通传则个!”
侍卫道:“没看见大门紧闭么?都睡下了。”
金鱼儿道:“那我要见老仙君掌门!”
侍卫道:“你不知死活?岂不闻老掌门正在闭关,谁都不见!”
金鱼儿道:“快让我进去!”
两个在那里推搡。
恰在此时,柳曼的贴身侍女从殿门边经过,见是金鱼儿,也算相熟的。
便叫住侍卫,说道:“他是探风营的,山里山外从事多年了,以往老掌门也听他禀报消息呢,是个稳妥的人。我观他这般急切,定是有要事来了,你若拦他,耽误了时机,掌门怪罪,可就不好了。”
侍卫一听,沉默片刻,将手一松,放金鱼儿过去。
金鱼儿几步迈上台阶,忙推殿门,发觉一把铁锁紧锁着,纹丝不动。
侍女走近,笑着道:“瞧你急得,没钥匙你想硬闯么?钥匙在我这儿呢。”
从怀里掏出钥匙,解下铁锁,打开殿门。
金鱼儿赶紧进去,见偌大法殿,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在,急问:“代掌门呢?”
侍女道:“入夜早早关了门,我也不知道。”
金鱼儿又问:“那……那个仙草……现放何处?”
侍女生怪:“你问这个干什么?仙草是重要法宝,自然被妥善保管,至于藏放何处,代掌门岂会告诉我?”
金鱼儿闭目沉思,须臾猛睁开眼,一捶手道:“坏了!这下坏了!”
侍女道:“你别一惊一乍的,究竟怎么?”
金鱼儿道:“你不觉得殿内没有灵气了么?前日我来,分明感觉有连绵灵气,波荡周遭。而今却一点也没了!”
侍女一听,也闭目细察,果然如此,吓得瘫坐在地,说道:“有人偷了仙草!须赶紧禀告代掌门!”
金鱼儿道:“她去了哪里?”
侍女道:“不知。但……有可能在洗心院。”
金鱼儿道:“找她那个赵氏郎君去了?”
侍女道:“哎呀,别再说了,事态紧急,你快去罢!”
金鱼儿点点头道:“顾不得许多了,我这便去也。”
话讫,沿殿后一条小路,飞奔向后院。
金鱼儿到得后院里,直往关押星眠之所,见一个看门小妖,正蹲在墙角打盹儿,上前一脚踢醒了,呼叱道:“代掌门何在?”
小妖迷迷糊糊着:“代掌门……在阁楼上面忙呢……”
金鱼儿拔腿便走,小妖回过神来,连声道:“哎……不可、不可……万万不可!不方便!”
金鱼儿才不管他,越跑越快,小妖追也不及,绊个跟头,跌在地上,将手招道:“不方便!你别搅了代掌门的好事!”
然而金鱼儿已跑远了。
说那金鱼儿,也是一个铁头犟种,分明知道柳曼在楼上忙什么,却非要硬闯。
它跑上楼梯,挥拳砸门,见不应,转去楼下,对着花窗便喊:“探风营金鱼儿,求见代掌门!有要事相告!”
喊了几遍,见还不应,直言道:“小的方去大殿里,发觉已无仙草灵气。前时又看到杨师姐匆忙离去,现不知哪里了!”
只这下,端的是——恶讯袭来如霹雳,一发惊醒梦里人。
柳曼大惊失色,不觉漏出本相声音,急问道:“莫非我姐姐拿走了仙草?你可瞧得分明!”
猛一想,忙掩住嘴,暼眼见星眠。
那星眠本是精倦,靠在床头歇息,忽听“飞霜”改声,吓得将眼一睁,见柳曼挺直上身,一只脚已踩在地上,将欲要走,而那眼神炯炯,直视过来,哪有一点盲眼人的样子。
心里顿异,仔细一想,从她进门起,一切种种,就颇为诡谲怪诞……推料自己莫非是被邪法所迷?
情急之下,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额前。
此时方看得清了——哪有什么娘子飞霜?
竟是女妖柳曼!
急火攻心,气得扬手打去,正中柳曼脸颊,打得钗松鬓散,瀑发乱落。
柳曼大意暴露,懊悔不已,却不能不管门派大事,离了床,长吐了口气,现出本相,对星眠道:“赵公子,不是我要出此下策,而是你冥顽不灵!若你肯与我拜天地,撇了那瞎子,久居仙洞,长享极乐,我何苦变作她的样子来赚你?”
星眠怒道:“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柳曼道:“我看着你,就像看我的亲夫君。但你看着我,满心里却都是她!就算我变成她的样子,也只能暂代一夜欢娱。终究……你也不会爱我,对不对?”
星眠道:“我一想我们方才所为,就悔恨万分。我违背婚誓,做了欺天罔地的恶事。都怪你这妖孽施的邪法,让我对不起飞霜。你作恶多端,必遭天谴!”
气极,又抄起床头烛台来打。
柳曼仍由他打,红色的蜡液铺满了面庞,动也不动一下,眼神里尽是悲哀。
星眠打了一阵,见伤不到柳曼分毫,喝叱道:“你看什么!倘若你若还有点良知,宜自我了断,省得留在世间害人,断送了来生之机。也宜速散门徒,免得小鬼幼妖之类,因盲从你聚乱,一发被人剿灭!岂不冤枉!”
柳曼听罢,抬起手,揩去蜡液,捋顺额发,慢慢的收拾面容,只是神情憔悴,浑身颤抖。
而星眠戟指怒骂,房内回荡着他的吼声,足以振动梁楣。
那气氛,仅与一刻之前,就作天壤之别。
星眠骂的起劲,柳曼含泪起身,抿了抿嘴,像是内心挣扎了一番,终于幽幽道:“赵公子……你说的都对,是我掳你来的,我自私,我有罪……但我绝没有害你的意思,也没有害你娘子的意思。反倒是她,追杀我们千里,先是砚台山,她与灵宝派道人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我妖界千百生灵。后是天蓬山,她与苗族法师合兵一处,计划攻打我们霞山。姥姥见他们来势汹汹,且新仇旧恨,不免一场死战。所以先发制人,袭打他们居所,忽而又多出了一队人马,携带灵宝真形符赶来增援,姥姥不敌,几欲殒命。”
“我没有办法,只有捉了你娘子作人质,一路掩护着姥姥回山……你想想,我若真的恨透你娘子,我若咬牙做一次恶人,早在半路上就将她杀了,何必带回来留此后患?还不是因为你……我担心杀了她,会令你恨我一生……但你之前所言,实是击碎我的幻梦。可笑,可笑,我为了你,险些抛却师门,忘却仙路,贪求这一时快活,葬送了千年修行……赵公子,我告诉你,我虽爱慕你,却并非没皮没脸,任你辱骂。我想做人,想做的是有血有肉的人,会开心、会难过、会发怒、会失望的人。既然你如此恨我,我也不愿逼你,只是这后院,不准你出去。待我做完大事,我们再议……至于你娘子,她正在隔壁丹房里关着,你要寻她,就请便罢。”
柳曼说完,手袖一卷,房内风声呼啸,灰尘盘旋,须臾身影已去。
徒留星眠还呆坐在床上,面色铁青,表情复杂,沉默良久。
柳曼随金鱼儿赶到大殿,打开隐藏的宝匣,发觉仙草果然不见。
急要出山去找,金鱼儿道:“若是代掌门亲去,则须吩咐前线各将,若是事态紧急,可各自做主,以防不测。”
柳曼点点头,即刻手写几封军令,命金鱼儿传与前线各妖将,不言仙草其事,只言灵宝派道人随时杀到,需加强提防,事急从权云云……写罢,化作一道青烟飞出山去。
柳曼升起上空,俯瞰茫茫秦岭,群峰叠翠,生意盎然,其中草木鸟兽,不止百万。
要寻一个潜逃大妖,谈何容易?
柳曼找寻多时,一无所获,不由得心灰意冷,对着群山,连声大喊:“姐姐……姐姐……你跑到哪里去?你私自偷走仙草,却让姥姥怎么办?却让霞山怎么办?你不要我们了么!姐姐……姐姐……你快回来罢……”
然而偌大天地,并无一丝回应。
柳曼喊罢,转念猜想,花逸从前与蜀地妖派交往甚密,会不会是携仙草投奔外道去了?
为今之计,只得且信且试。
便再纵身作青烟,一道向西,直往蜀地追去。
花逸之事虽有后话,在此按下不表,先说星眠从脱胎换骨阁出来,旋即前去解救飞霜。
星眠走到洗心院门口,见一个小妖正把守大门,喝道:“我要去丹房,还不快滚!”
那小妖受柳曼吩咐,只看着星眠不准离开后院,并未说过不准去丹房,便吃个哑巴亏,开门让路。
星眠大步流星直往隔壁,小妖悻悻紧跟其后。
及直丹房左近,听得里头隐隐传出了女人哭声;更近些许,听得里头声音愈发清晰,似是夹杂着惨嚎;再近些许,听得分明就是飞霜在受难。
星眠大惊,赶紧上前踹开房内,一股混合了炉火药香和汗水酸臭的白气瞬间飘出,随后便见飞霜被吊在半空挨受痒刑折磨。
她那双脚被鱼鳞组成的银球层层包裹,虽不见内部详实,但从她反应来看,显然是持续造痒。
而她身上又有三针兼施的邪法,被迫一直清醒感受着剧痒,距此已有两个多时辰,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崩溃。
形容狼狈,涕泪纵横。
她方一察觉房门被人打开,还当是花逸回来上刑,吓得浑身激颤,嘴里忙叫:“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星眠见她这样,心痛无比,从旁边柴堆捡起一把砍柴刀,过来割断绳索,打散鱼鳞,将她救下。
她起初不信是星眠,还在尖叫,直至星眠拥她入怀,又摩挲她的脸,方以心眼法去看,看到一颗熟悉的纯白心火,正在面前燃烧。
这才信了。
眼泪更出,和星眠紧抱。
星眠抱着她,连声道:“飞霜,苦了你也!都怪我没用,若是我当时再小心一点,必不会被那淫妖掳掠,便也不会让你遭罪了!都怪我……都怪我……”
星眠正说间,忽瞥见房内有粼粼波光,抬头一看,相距不远有一大圆镜,就在丹炉边上,镜面泛光,似有景象藏于其内。
定睛一看,景象竟是阁楼卧室,便是床头梳妆镜所照地方。
顿觉毛骨悚然,急问小妖,小妖道:“此乃通事镜,分阴阳两版。此乃阳镜,可窥阴镜所照,可窃阴镜所听。”
星眠略微一想,顿时明白了一切,气得面色煞白,随之悔恨交加,狠掴了自己一耳光,急道:“不意我犯下如此倒灶的恶事!有违婚约,相悖情义!合该让我天诛地灭!”
飞霜浑身颤抖,不发一语。
星眠又道:“飞霜,那楼上遍施迷香,迷住了我心神,那妖又作邪法,变得和你一模一样,连声音竟都相同。我在迷乱之中,犯下此罪,实非我所愿。我被掳两月以来,时时想你,刻刻念你,只恨不能背生双翅,飞离这监牢!我对那妖,绝无一丝感情,对前时所为,更无一丝愿意!如今想来,真乃荒诞滑稽,让我无地自容!”
说罢,垂下手又想抱飞霜,飞霜却缩住肩膀,躲了去。
星眠再抱,飞霜再躲。
星眠道:“飞霜,你听我说……”
飞霜摇着头,一手抵住星眠胸膛,轻轻将他推开,低声道:“别碰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星眠一怔,复道:“那先去隔壁休息可好?”
飞霜转手将当胸的三枚银针拔出,那符纸也随即飘落,法力辄一失效,飞霜骤然脱力,瘫软在地。
星眠赶紧托住,便问:“飞霜!你怎么样!”
见飞霜脸作菜色,唇似紫蒲,推料应是心慌过甚,疲劳过度,致使昏迷。
忙背起飞霜,送往洗心院。
那小妖不敢阻拦,仍灰溜溜的跟在后面。
星眠进到院中,以阁楼里还有迷香,且已是伤心地之故,要小妖另收拾一处居所,小妖道:“洗心亭边上,还有一间矮房。但没有陈设,止一个床。”
星眠道:“如此也可。你将楼上长凳取来,放在床边。再取一张桌。对了,楼上还有个没用过的浴桶,你也一并带下。最后去井里打满水,摆在床脚。做完了,你就退下罢。”
小妖怔怔道:“是。”
转头去了,刚没走几步,心里生怪道:“怎的我答得这般快?我须不是他仆人!”
正待发作,又一想:“代掌门貌美窈窕,且如此中意他,而他原配娘子却是个瞎子,实难媲美。经年累月,说不准代掌门真个能说服他休妻,与他合婚。到时这霞山派,他也算是当家人了。我若不帮他,被他记下这仇,将来冷不丁报复我,为之奈何?罢罢罢!还是帮忙好了。”
于是到了阁楼上,将星眠要求之物一一搬取,最后将浴桶打满水,放在矮房内,乖乖关门退去。
星眠把飞霜放在床上,解下她衣裙,以毛巾蘸了水,给她擦拭身子。
擦到脚底时,只见原本一双娇嫩玉足,如今划痕累累,红白纵横,竟无一处幸免。
愈发心疼。
下定了决心,日后定要让这群妖魔付出代价。
虽说星眠势单力薄,但此时还真有一队人马赶来霞山施救。
便是陈微、玉清台、杨万海,以及刚加入的“不动明王”明崇。
他们自离客栈,风餐露宿,接连三日快马加鞭,终于来到霞山地界,正在山脚十五里外林中稍作歇息。
——或有看官介怀,连日骑马,不消说人,马匹如何受得?
看官且听。
那引客侯在秦岭早有多年经营,设置了大小据点、驿站,连山贼也多有收买,其中都养信鸽联络。
引客侯大队出行,必带信使,专管一车,装有各地信鸽,行至何处,遇事便放何处信鸽,通传消息。
而今明崇随陈微前往霞山,早放信鸽,令沿路就近驿站,派人于路上带好马等候替换。
至于陈微等人,一想及星眠飞霜被掳、老樵夫被毒之事,义愤填膺,恨不能缩地直往霞山,便顾不上太多休息,每夜只伏睡两个时辰,又起来赶路。
如此三日方到。
便说他们在山下休整,清台主动请缨去探查山道情况,却遭明崇笑道:“小妮子,何需探查?我作头阵,一路杀上去便罢了。”
陈微道:“明兄弟,我知你是佛门高手,自有金刚不坏神功护体。然我等肉骨凡胎,若遭妖魔伏击,或马坠陷坑,或人中暗箭,怎得生还?”
明崇一听陈微话里有话,鼻子里轻哼一声,也不再言语。
陈微对清台道:“师侄,你须格外小心,时时都要隐蔽气息,莫叫妖魔发现。”
清台点点头,转身使个神行法,从树林间去了。
清台身形轻快,不多时来到霞山脚下,从底下看那山,端的是奇峻罗列,绝嶂层叠。
峰顶云气流泻,悬崖瀑布飞挂。
只这时无心赏玩,随即去找山道。
及至山道前,远远一望,不由得心里一紧,见那:路岔口,鹿角遍布,拒马连绵;路两边,竹刺成海,陷坑成壕;路中间,防线百道,妖魔上千;路尽头,擂石作墙,滚桶作巢。
天罗地网时时有,机关暗器样样多。
飞鸟不过此山岗,走兽胆裂忙奔逃。
防得是固若金汤,堵得是水泄不通。
清台一看,情知不可强攻,便飞身到一颗杉树上,在高处分辨地形。
见山道西侧,是一片被砍尽树林的开阔地,盖因妖魔大肆伐木,用以制造器械。
山道东侧,则是一面悬崖绝壁,山壁光滑,且无一块凸石可攀。
端的无从突破。
清台苦思不得,便先退回。
来到陈微处,告知了详细。
陈微道:“不意妖魔守山,竟同人间守城一般。机关算尽,如此森严。我们若直正面强攻,不说危险,也是费时费力,唯恐误了时期。”
转对万海道:“杨公子可有对策?”
万海道:“为今之计,是绕道后方,悄悄的上山。不知地势险否?”
清台道:“西侧是开阔地,一览无余。东侧是峭壁,无路可攀。”
万海道:“若趁天黑,我们从林间走呢?”
清台摇摇头:“那山道明面上就有上千妖魔把守,总是昼夜换班防备。暗面上说不定有许多哨探,藏身草木之中,遇事则发号。我们走在半路,一旦被发觉,即刻身陷重围。”
万海叹了口气:“是此险恶,为之奈何?”
陈微也不语,表情凝重,清台、万海则面面相觑。
而那明崇忽的大笑一声,抖开长袍,袒露前襟,拍胸脯道:“你等没法,我却有一计,可保上山。”
陈微道:“明兄弟有何计?快快说来。”
明崇道:“我密宗向来有贯山辟水之神通,小小峭壁,我视如平地。待到夜间,我去到山道东侧,沿那峭壁上去,到得高处,便悄的绕去敌后,把尽头堆集的擂石滚桶一发丢下,顺山道扫清守敌,你们随后上山便可。为保万全,届时还需一人吸引妖魔,可牵上全部马匹,在西侧开阔地逛上一遭,播土扬尘,造大声势,掩护我绕后。”
陈微观明崇面色坚毅,不像虚言,思考片晌,转对清台道:“师侄,你带杨公子前往山道附近,顾好法宝,切莫暴露。我携带马匹,由大路直出,亲去西侧开阔地诱敌。”
又对明崇道:“明兄弟,那便仰赖你的神通了。你上得峭壁时,仍须仔细,我远望见你放下擂石滚桶,方转身回来,与你们汇合。”
明崇道:“我量此间妖孽,还未曾放在眼里。你大可放心。”
一切吩咐完毕,众人原地打坐,恢复精力,以待时辰。
及至入夜,山里雾气渐起,众人依计行事。
清台、万海穿越树林,摸去山道。
明崇前去东侧峭壁。
陈微稍等了等,骑着马,牵上其余马匹,沿大路直行。
早有暗哨小妖听见风里马蹄乱响,回禀山上,镇守山道的妖将乃一个狐狸精怪,生性多疑,便令手下斥候去看。
斥候一到林间,只见泥地满是马蹄印迹,到得距离山道五里左近,忽转去西侧了,斥候紧跟不放,果见四匹骏马,正在开阔地上狂奔,烟尘漫天,声势甚大。
忙又回禀狐妖。
狐妖道:“不好,定是道人们见我等防守森严,绕去西侧上山了。你可飞报代掌门,得个口令示下。”
左右道:“将军不曾看那军令么?事急从权。代掌门不在,将军可自断事务,如今机会稍纵即逝,若派兵追赶,可与西山守军夹击这伙道人,轻松灭之。”
狐妖道:“笑话,你们当我看不出么?快去点起兵马,咬死不放。同时通知西山守军,派兵拦阻道人!”
左右赶紧去了,须臾携带一帮小妖,各持兵器,扯旗带幡,浩浩荡荡,急奔西侧开阔地,要追陈微。
陈微看见妖魔中计,心里惊喜不已,故意放缓些许,待妖魔追到百米,已射来箭矢时,方施展法术,用咒雷还击。
空旷山间顿时白光大作,雷声震荡连环。
那帮小妖,死的死,伤的伤,焦的焦,碎的碎。
却愈加坚信这就是道人首领,不要命的再追。
陈微带马扭转方向,复入林中,使个藏身法,遮蔽气息,小妖跟丢,到处乱射乱砍,一时茫然转圜。
东侧的明崇早望见雷光呼闪,料知陈微计成,便也施展起神通,袍袖一甩,露出双手,口念“唵”字咒,旋即手掌发光,将他整个人牢牢吸附于山壁,继而交叉换手直上,攀壁揉纵,速度如飞。
片刻就到悬崖顶部。
便绕去山道尽头,把守备后方的小妖挨个杀死,到得擂石滚桶机关所在,想也不想,斩断绳索,触发机括。
——止这下,擂石砸响,滚桶翻鸣。
砸响声如林海起春雷,翻鸣吵似地岗翻霹雳。
防线击碎,拒马崩毁,击碎碎如黄河破河冰,崩毁毁似大江坏江堤。
从山道尽头到下端,总共三四里地,木石俱下,毁灭殆尽。
沙尘冲天起,血肉满地红。
那山道守军,只听得背后发响,方及要逃,却各中自己所设诸样陷阱。
有的躲向路边,不意坠入马坑,被铁蒺藜扎死;有的摔下山坡,手忙脚乱,恰被鹿角洞穿;有的爬树想逃,却爬错了故意割松的树木,连树扑倒,落地被竹刺钉死……更多则是山道正中,恍惚时就被擂石滚桶直接砸死,妖尸顺流而下,堆集成巨球,越滚越多,最后铺作一大滩泛滥浮淤的肉泥。
林中藏匿的清台、万海此时方拿法宝冲出,一路向上,遇着侥幸生还、还在动弹的小妖便杀,终于来到山道尽头,与明崇汇合。
而明崇此刻又与山顶下来增援的妖魔激战正酣,只见群妖各使兵器,合攻明崇一个。
明崇身陷重围,并无惧色。
若碰兵刃,手一挥,兵刃便断,若碰箭矢,掌一遮,箭矢便碎。
半空里风流卷动,地下面金光跳跃。
原是他身有金刚不坏神功,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兼具吸星大法,攻防自如,远近自洽。
群妖见拿不下他,急退百步,倾倒火油,放火来烧。
清台本欲呼风,他抢先纵入火海,顷刻火灭,便见两股黑烟都被他盘旋收入袖中,又往天上一甩,变作万千火蛇,直直飞往群妖处。
群妖转身想逃,却被他两手一捉,隔空吸住,眼看着火蛇缠身,动弹不得,哭嚎着烧作骷髅。
清台、万海即使远远旁观,也觉毛骨悚然,不敢发一语。
清台想道:“还好此人目今站在我们这边,若与之为敌,真不知该做何应对?以往见过的佛门高手,也未曾有这般强硬凶狠的奇功……”
正想时,狐妖带领另一队山上妖兵杀到,明崇又依样施法,径取狐妖。
狐妖见其切近,摇尾一变,变作三个,各持刀枪夹击。
明崇不急不忙,应对从容。
周边先是围着几十个小妖,兜兜转转,渐次打得还有十几个,稀稀拉拉,又死剩下几个,哆哆嗦嗦,最后只留了狐妖还在顽抗。
明崇并非不能速杀狐妖,而是玩心大起,故意叫狐妖眼看自己手下惨死……有的被折断手脚,有的被吸尽血肉,有的被真气震碎,死状各异。
狐妖虽在僵持,心志大乱,错漏百出。
明崇觑破那分身术,单掌直出,按在狐妖真身面门,瞬间吸力狂增,将狐妖七尺之躯,竟缩成一尺大小肉球。
鲜血淋漓,黄白流泻。
明崇随手一扔,其滚下山坡。
复仰面大笑道:“爽快、爽快!可还有妖魔高手么?速来让我一杀!”
那偶有生还的小妖见明崇如此残暴,吓得魂不附体,叫着:“老天爷!救命!”
忙逃往山上去了。
场面荒诞,真不知哪个是妖哪个是人。
明崇、清台、万海肃清了山道,于高处静候陈微汇合。而陈微在林中甩脱追兵,放纵三马往西,自个儿单骑赶来。至此,众人得以顺利上山。
而那伙妖魔追兵,既已跟丢了陈微,又望见山道响声大作,情知不妙,干脆撤去西山,欲与西山守军一并回援山头,拱卫洞府。
再说众人找路上山,愈走则山势愈陡。
万海一介俗客,体力不支,不由得精疲力竭,喘吁如牛。
清台见状劝道:“杨公子,不如你在此歇息一下,就由我们上去罢。”
陈微否道:“不可大意!此乃妖山,洞穴藏有许多妖精,放他落单,岂不危险?”
万海道:“无妨。你们便走,我尽力跟上。”
陈微道:“我们可顺便稍作休息,养足精神再走。”
明崇一听陈微想停,神情怔怒,直言道:“我们已经暴露动向,合该兵贵神速,岂有停滞不前的道理?叫妖魔们安然逃窜么?”
陈微道:“月光晦暗,不辩山路,且这山到处是奇峰怪嶂,也不知哪条能通霞山洞府。一味猛进,或有不测。”
明崇道:“癔怪!当进不进,错失良机!若要辩明洞府所在,我倒有一法可用。”
说罢,不等陈微表态,高高一跳,纵上左近石柱,伫立风中,合掌念咒。
原是个打开法眼的神通。
只见他额前金光一闪,法眼睁开,凡眼紧闭,对着山头来回巡睃。
待到金光消褪,方跳回陈微面前,将手一指道:“我窥上面妖气冲天,大有团聚汇集之势,必是洞府无疑。我们一鼓作气,便可剿灭妖魔。”
陈微道:“此山妖魔经营实久,或有旁支别洞,还须谨慎向前,渐次摸进才好。”
然而明崇此时哪管他人善劝?
一心只要除妖建功。
将陈微等甩下,跳离山路,攀岩直上,随即身影毕无。
清台忍不住骂道:“恁大脾气!做不好和尚!倒当我们是怯战么?他莽撞过去,若被妖魔捉了,却让引客侯怪我们不施救援!”
陈微叹道:“事已至此,我便先行一步。师侄,你顾好杨公子,我随后回来。”
说罢,也纵身飞踏,沿着明崇行迹而去。
及至一刻之后,眼见得山势转平,峰回嶂开。原是一处阔石坡,地上一个大洞窟,封有一道厚铁门。
明崇立于门前,正挥掌砸门。
双手金光闪闪,掌风白气烈烈。
猛砸过了几轮,那门却是纹丝未动。
陈微来到近前,屏息凝神,细细感知,发觉那门画着结界,且法力浑厚,绝非等闲封印。
便对明崇道:“此门强取不开,是因门后贴有符箓,画着结界。我方一感知,便觉有一双无形大手,在推拒我出来。想是那鱼妖霞山君所做法印,它法力高强,修炼足有千年之数。且又生性狡猾,将符贴在了门后,避免我们窥其图形,难以破解。”
明崇哼道:“不意邪魔外道,还有此异法?若它闭门不出,我便重新下山,找另条路上去,沿路随见随杀,把它门徒余孽杀尽。我倒看看它忍得住几时?”
陈微道:“你杀得容易,切勿一意孤行。若它程程诱你追赶,设下陷阱,层层阻滞,岂不耽误时日?那老樵夫身中七日之毒,还有四日便会毒发,若我们不能速胜,再带灵符回去,便害死了他。这件事,于我们门派名声,是见死不救的污点。于你江湖名声,也是极不光彩的一笔。”
明崇道:“我自不介意。但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霞山峰岭连绵,洞穴无数,我若再找路去,实是浪费时日。也不知它躲藏何处。”
陈微道:“为今之计,还是想法子打开此门。强取不得,便寻机智取。明兄弟,先随我在周围转转罢。”
明崇看陈微神容持重,临大事总有静气,心里也不由得相信几分。
愿意一同查勘。
于是二人从洞门向外,沿石坡边缘慢行。
正徘徊辗转之际,明崇忽闻悬崖下有细微水声传来,随而探头向下,极目张望,乌漆墨黑的,唯有风响。
又开法眼去看,见得些许妖气凝聚,作一串儿飞挂山壁,形状诡异。
苦思良久,仍不得其解,忙唤来陈微寻问。
陈微一听,拂须大笑,便道:“有计了!”
明崇道:“不知怎解?”
陈微道:“你法眼所观,唯有灵力运行之迹、妖气聚散之形,而不得实物。但在此妖山,万物都沾染了妖气,你方才望见一串妖气飞挂山壁,其实是水流。”
明崇问:“却又如何用计?”
陈微道:“若寻常瀑布支流,妖气甚微,不为法眼注意。此水深染妖气,则必是从洞府中来,曾被群妖饮用……想来是峰顶积水,流聚于洞内,又从石缝滴沁,渐次汇多,而成小飞流,挂下山壁……所以,合该从漏水石缝处倒钻进去,逆流直上,方能潜入洞府。”
明崇听罢,先是一愣,继而瞪着眼,冷声道:“陈道长,你老糊涂了?我两个并非大罗金仙,不会七十二变,端着偌大骨架,如何钻进那方寸缝隙!”
陈微却是胸有成竹,微微一笑:“我两个不行,却可用灵符一试。”
明崇心想,那灵宝真形符有变化之能,久有传说,但真正实地操纵,未曾亲见。
便将手一抄,故作恭维道:“此符来到我主人手上,昼夜匣藏,无人可动,还未有幸见识神通。道长既是灵宝派本门高人,今日敬请展示则个。”
陈微道:“不急。目今天色晦暗,景物模糊。我若用符,也得须借助朝阳之气,才好变化。我虽是灵宝派门人,然资质愚钝,法力不及师父万一,故不能随时随意调用灵符。我们且寻个僻静地藏身,待到朝阳升起,再行攻入。”
明崇面露不满,但即使除妖心切,也不得不依陈微所言。
于是两人翻下石坡,回到山路暂歇。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边霞光微现,此时清台与万海赶到。
陈微将计划首尾说出,清台问道:“师叔,我只见过将灵符变成鸟兽、刀枪之类,也总有些大小。你这丁点石缝,该变成何物钻得进?而且灵符附体于物,若被妖魔发觉,顷刻杀之,岂不白费了。”
陈微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届时你带好法宝,洞门一开,只待杀入便是。”
转对万海道:“杨公子,你身子如何了?”
万海点点头道:“早休息够了,悉听尊命。”
陈微道:“那你配合我师侄除妖。”
还未及吩咐明崇,那明崇大手一挥,高声道:“何用他们?我一个便足以。你那厢一破洞门,我这厢定叫妖魔血流成河!”
陈微道:“那就烦请多予照应。我先去山壁准备。”
说罢携带灵符,攀岩而去。
明崇、清台、万海则结伴上山,埋伏在洞门左近。
陈微只身来到山壁,手握石笋,靠稳身形。
借着微光,见有一股飞流,涌自岩石夹缝之间,宽距大抵一寸。
果然妖气弥漫,熏腾不已。
静待了会儿,直至天边泛红,朝阳已射来初光。
恰照在山壁上,犹如披拂一条缎带。
陈微料知时机已到,凝神聚气,左手持着灵符,右手握住石笋,口念法诀,须发飘荡。
灵符随即振动,发出金光,摇摇一变,竟变成一条小泥鳅,钻入石缝,逆流直上,向那源头游去。
俗话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洞外有道人来攻,洞内又正乱作一团。
只因柳曼自顾自离山去寻花逸,而霞山君闭关不出,群妖各自为战,没有一个可以主持大局。
听那,东山的叫东山危急,西山的喊西山遇敌,北山的叹北山乏力,南山的呼南山撤离。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直至明崇打到洞府前,挥掌砸门,方知大难临头,个个哆嗦如惊弓之鸟,仓皇似漏网之鱼,真不知该作何应对。
守门的妖将乃一只老熊精怪。
生性忠勇。
极力抚慰群妖,说道:“此门先前由老掌门设下结界封闭,只消关紧洞门,外头纵是神仙想攻,也进不来半步。诸位兄弟,还当恪尽职守,霞山安危,全在今日一战。”
亲持一杆亮银枪,抵近前线,看守洞门。
又叫群妖从后方火药库里搬来炸桶,里头放满硫磺、硝石之类,共搬有三四十桶,沿道路放满,串以火绳,只备不时之需。
然而看看外头天光微亮,道人却还没有动静,老熊妖也兀自怀疑,令左右道:“你等可遣哨探,出去查探一番。”
左右面面厮觑,心里道:“如今外头好比是刀山火海,哪个肯送命?”
推脱道:“道人必是砸门砸累了,暂时下去歇息。我们只管把住此路,等代掌门回来了,再做打算。”
老熊妖本欲发怒,但见一众妖属,俱个失魂落魄,骂也无用,只能作罢。
叹了口气道:“我们虽是坐守孤山,却好不是坐以待毙,终究洞府内尚有三五年之粮,还有几口深井,可供吃喝。若撑到其他仙山的援兵赶来,此围旋解。”
左右道:“将军所言极是。”
老熊妖又道:“派人去后头打几桶水来,大伙儿盯了一夜,估计都口干舌燥了。”
左右抄手去了。
直至深井处,放桶舀水,随后各人提了两桶,转回前线。
却是群妖不察,那灵符所变的泥鳅,其实早到井中,待其放桶,便藏身桶内,随桶送往前线。
只见一个小妖守卒,本就口渴,望见水来,扒桶便喝,连同那泥鳅都喝进肚里,顿时腹内咕咕作响,痛得在地上打滚。
旁边一小妖弓手见了,赶忙问道:“老弟老弟,你这是中毒了?”
小妖守卒道:“不知怎的?喝这水腹痛!”
小妖弓手道:“估计是水里有虫,钻入你腹,待我把你提起,你快吐出来。”
说罢,倒拎住小妖守卒双腿,整个提起来晃悠,片晌便见呕吐了一地,又见浮沤中忽跳出一条泥鳅,到处乱窜。
小妖弓手叫道:“我爷呀!竟有泥鳅!恶心死了!”
小妖守卒道:“寻常泥鳅吃也吃得,怎么这条恁的惹痛?”
小妖弓手道:“想必是府里下人疏于看井,导致里头蝇虫成窝了,真晦气。”
小妖守卒忽道:“今年干完,我不干了。”
小妖弓手问:“你欲投哪里去?”
小妖守卒道:“旁山有一桃花妖,素与我交好,前月她找我来,约我浪迹江湖去哩。”
小妖弓手一怔,笑语相劝:“那桃花妖,生性淫荡,这山里不说十个,有七八个都与她有染。你可得小心,别情迷意乱,被她所骗。”
岂料小妖守卒登时暴怒,将手一指:“她分明是个重情重义,方圆百里难得的好女妖,怎的到你嘴里成荡妇了?定是你贪恋不得,故出此恶言挑拨离间!看打!”
说罢真个抡拳将打。
小妖弓手一躲,跑出几步,讥讽道:“我爷呀!不意这儿有个情种!快来看呀!万年难遇的情种呀……”
二妖你追我赶,顷刻跑远了。
那泥鳅就此没了下落。
原是灵符变化,自有神巧,大可随机应变。
当即又变作一只小苍蝇,嗡嗡的飞去洞门。
远望见洞门背后张贴了三道法印符箓,字形如蝌蚪,闪烁发金光。
止一眼,其上图案,都记于眼内。
复折返飞回深井处,再变泥鳅,跳入井水,随流而出。
陈微接过泥鳅,合掌变回灵符,见那三道符箓图案,赫然已画在手心。
旋即攀岩离去,找到众人汇合。
明崇见陈微此计做成,神色颇为惊讶,慨叹道:“中原门派更有神通,还望恕我从前眼拙。”
陈微抬手道:“明兄弟客气了。除妖救人,是佛道共同的宗旨,现我取得符箓图案,便可破解洞门,唯仰明兄弟出力相助。”
明崇道:“陈道长请放心施法。洞门一开,我即刻杀入,不敢懈怠。”
陈微道:“且待我吩咐师侄两句。”
转对清台道:“师侄,到时洞门一开,你先用风法去攻,扫清洞窟,击破工事、守械之类,好让明兄弟畅通无阻。你和杨公子随后进去,掩护侧背。”
清台道:“师叔,我瞧那符箓图案前所未见,短促间能破解么?”
陈微抚掌笑道:“诸凡法印符箓,不外乎催发真气,以应天地之势。我用真气循循善入,反推纹理,不多时便可破解真形。你们但听我念咒,咒出为号,洞门自开。”
说罢身形如云,升起站在一根石柱上。
将手掐指,正对洞门,脸上神容收敛,闭目沉思。
约莫一刻过后,嘴里渐次出声,念起长串咒语。
其余三人早到洞门边。
但听陈微念完咒语,洞门“咔嚓”一声,从角上到斜下,崩现无数裂缝。
明崇挥掌一砸,顿时砸破,清台手持折扇,召来狂风,一发往里直钻。
只见群妖骚乱,刀枪卷起半空,箭矢散射于地,又有三四十个布置的炸桶,被风卷到后头去。
万海看得分明,急召火刀追去。
这边厢刀光一闪,那边厢红光大震,原是炸桶陆续被引爆。
洞窟里浓烟翻滚,道路上焦尸散落。
明崇长驱直入,杀杀走走,片晌有百余之数,剩下群妖怎敢抵挡?
且战且退,都撤回到大殿广场。
那里原被一条幽冥深渊分割,如今上面飞跨一座石桥。
老熊妖遂命人炸断石桥,以阻明崇前行。
三人赶到深渊边,看看无路,明崇道:“妖魔怯战不出,竟自毁桥梁,为之奈何?”
清台道:“等我师叔过来,他调用灵符,则必有解法。”
万海道:“对了,先前那嚣张一时的霞山君呢?如今我们攻打它老窝,竟还不露面,莫非躲在哪里寻机偷袭?”
明崇道:“它若肯来,不管是明攻,或是暗害,我一千个愿意。但此刻唯有这深渊难越。”
究竟众人怎样攻取洞府?陈微到底有甚解法?霞山君又该如何抵战?诸多谜团,敬待下回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