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公元965年6月,鄂州,倚辉抱月庵。

一间古朴幽静的厢房内,沈飞霜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胭脂香粉。

她穿了一身石青色及地长裙,对襟开的领口上缀着棕色花边,内搭银红衬衣,排扣微解,直至胸前。

因为衣袖宽大,她的手臂总会在扬起时展露,那一抹雪藕似的白,在衣装的彩色中舞动。

也因为裙摆摇曳,她的脚趾会在踮起时映现,那一排茶花似的粉,在地砖的沉厚中活跃。

她现在正处于自己的寝室里,全身心轻松自如,故而连鞋子也没穿。

她摸索着打开一个个脂粉的盖子,以手指夹了,抹涂在脸颊,涂到不薄不厚。

又以碾碎的杏花花瓣,泡了水,轻轻擦在额前、眉边。

最后,拿起唇纸,深呷了一口,把双唇红透。

她虽然眼盲看不见,但她清楚,自己的容貌很憔悴,自从义阳一战之后,便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当时,她以凡人之体强施仙术“风火引剑”,导致真气耗尽,武功丧失,身体也趋于极限,头发竟而皆白。

在鄂州经过近半年的调养,堪堪找回些生活的力气,对于容貌、气色,却是毫无补益。

她原本不化妆的,如今为了遮掩疲态,也不得不盖上脂粉。她原本喜穿白色衣衫,如今头发都白了,自然不能再穿,而要换成深浓颜色。

她知道,星眠不会嫌厌自己,但作为妻子还是要打扮好仪容,以免外人背后闲语。

一想到外人,她不由得对这里的环境颇为不满。

所谓刚出狼窝,又入虎穴,陷在一个意图造反的侠客堆里,已经是非极多,星眠却放松懈怠,每天笑兮兮的去前院饮酒,不知都怎么交际。

而且虎狼虽狠,犹可提防,老鼠钻洞,影响的可是卧榻之侧……目今眼下,就有一只小老鼠,缠住了星眠……

“噼呖呖——”

门口的珠帘忽然响了,有人推门走进。

飞霜一听那忽轻忽重的脚步,就眉头紧蹙,随而长呼一口气,才让脸色平静。

一个笑盈盈的小丫鬟端着糕点盒走到近前,双手一奉,道:“沈姐姐下午好,这是我新做的点心。”

飞霜略微颔首,手指轻摆:“放在茶几上罢。”

复去盘弄梳妆台的脂粉。

小丫鬟放了盒子,走过来,歪头打量飞霜,似笑非笑。

飞霜冷声道:“怎么了?我脸上画花了?”

小丫鬟道:“没有,姐姐画的可好了,气色红润,自然大方。我还要向姐姐学呢。”

飞霜将手一抱,斜靠在椅背,笑道:“银画,你什么时候也跟我客气起来了,平常的时候你可没把自己当外人。”

银画提起梳妆台上一只粉刷,躬着身子,轻轻去擦飞霜脸上未涂匀的地方,看了看,又拿花瓣替她修边,随而道:“引客侯叫我好好伺候你们。因为姐姐你眼盲,武功又丢了,赵哥虽然健康,但大大咧咧呀,难免有照顾不周的时候。我呢,打小就做丫鬟,对照顾人很有一套。我会把你们当自己主子来仔细的,姐姐你就放心罢……”

飞霜道:“我有说过不放心么?我可太放心了。我这几个月都在养伤,有时一觉睡到午后方醒。每天的上午时光,想必是你在贴身伺候星眠罢?有劳,辛苦。”

银画道:“哎呀,我是丫鬟,你们是主子,这怎么还感谢上了。都是我该做的。我看赵哥也是爱动爱吃的人,所以每天上午都给他做糕点、奉果子,又带他去前院转转,一来活动筋骨,二来结识许多英雄好汉,岂不快哉?”

飞霜鼻子里呼了一声,侧着脸道:“我说我醒来的时候他总不在边上,原来是你把他骗走了。”

银画道:“我没修完呢,先别动……你想,他一个大丈夫,我怎么能骗他呢?姐姐你睡在床上,他又不曾病,当然要出门松释松释。”

飞霜道:“银画,我发现有的话到你嘴里似乎就变味了。出门罢了,何为松释?难道他和我在一起很煎熬?”

银画听此,赶紧道:“哎呀,我是说,放松筋骨,吸收新气。姐姐你都想哪儿去了?”

见飞霜已完全把脸偏了过去,银画只得换个位置,转过去到椅子另旁,双手捧起飞霜的脸仔细打量。

飞霜问道:“你弄完没有?”

银画点点头:“好了,好了,姐姐现在真漂亮。”

飞霜道:“还不是因为你心灵手巧,能注意到我注意不到的地方。我若有你一半机灵,也断不会坐在这里任你来弄。”

银画忽的吸了一口气,脸颊轻抖了抖,像在酝酿着什么,继而短促的一吐,微笑道:“没有呀,妆容都是后加的。还得是姐姐天生丽质,肤白貌美,不像我面黄肌瘦,萎靡卑小……外面人都说你典雅大方,高贵冷艳,完全看不出来比我长了十岁呢。”

飞霜喉头一紧,当即道:“胡说。我才二十三而已,难道你十三岁?”

银画将手一放,离开梳妆台,故意挨延片刻道:“哦,哦,我记错了,那是前院的殷女侠。不是你。你只比我大七岁。”

飞霜用力推开脂粉盒,拂袖而起,走到窗边,似是不愿意再对话。

银画斜觑了飞霜一眼,嘟着嘴,复去把糕点拿来,打个哈哈道:“哎呀,对不起,我记性不好。姐姐尝尝茶食嘛。”

飞霜道:“我让你放那儿,就是因为我不想吃。”

银画道:“那引客侯便要怪我伺候不当了,整天连个点心都不见。姐姐在养身体,要多补充,吃饱一些才好。”

将盒一奉,态度恭敬。

飞霜不好发作,只得道:“真难缠。”

拿起其中一块,放嘴里咬了一口,赶紧扔了回去:“这么齁甜,怎么吃?”

银画低头把糕点摆放归位,笑着道:“这是按赵哥喜欢的口味做的。姐姐不爱甜,我下次就做一半不甜的孝敬姐姐。”

飞霜神色一怔:“他喜欢吃这个?”

银画道:“对呀,我每次做的他都吃的一干二净呢。”

飞霜转思自己结婚许久,从未问过星眠的口味,虽是事情多烦,但不知丈夫饮食,毕竟有失妇德。

不禁羞红了脸。

银画瞧见飞霜神情,知道自己胜了一头,得意道:“姐姐和赵哥是乱世结合的夫妻,又是侠客行事,不知这些小细节是很正常的。若是姐姐眼睛不盲,我便教姐姐做糕点的手艺了,可惜……”

飞霜嘴角一撇,转身走到房间中央,讪讪道:“乡野村妇都知‘自己的丈夫自己照顾’的道理,我若是眼不盲,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银画道:“姐姐又说什么呀,难道是我照顾的不好嘛?以后你有需求,随便来提。我对你和对赵哥是一样的。”

飞霜道:“我觉得你……嗯……”

顿了顿,把话咽了下去。

银画道:“我明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和赵哥走得太近了?可我是丫鬟,你是主子,丫鬟就是要替主子做一些容易疏忽的小事,比如说服侍穿衣,伺候吃饭……”

飞霜道:“他穿什么衣,吃什么饭,我都可以安排。不需要你那么勤快。”

银画道:“我也是为了让你好生养病呀,赵哥有我照顾,一定舒舒服服的。等你病好了,再交给你呗。”

飞霜轻笑道:“只怕那时候,他就嫌厌我这个盲人的粗手,满脑子想着你机灵的细手呢。”

银画挑眉道:“那可不怪我。”

飞霜道:“自然。但我问你,引客侯只叫你照顾我们一家么?第三院有五间房客,你每家都献这般辛勤?”

银画一愣:“我……”

飞霜道:“隔壁便是胶山婆婆,怎么不听说你早晚送糕点?”

银画嘟着嘴道:“那老家伙脾气怪得很……再加上牙都没了,我还送什么糕点?”

飞霜笑道:“可不是这么说。她吃不了糕点,你就煮粥呗。她老了不想散步,你就给她按脚呗。你不是机灵么,莫非你的机灵只对星眠?”

银画沉默片刻,幽幽道:“姐姐,咱们都是女孩子,你难为我干什么。这第三院五间房客,除了你家个个性格乖戾,行为癫狂。也只有赵哥,长得帅,人又好,跟他讲话都觉得空气清新不少。我是丫鬟,自小长在院里,没见过世面,难得遇到赵哥这样的好人才,倾向于多照顾他也是正常罢……”

飞霜道:“是了,这正是我担心的。但他是我丈夫,不是你的。而且,他也绝不会娶小妾。”

银画一听,霎时涨红了脸,将糕点盒随手一丢,往门外便走。

飞霜拂袖坐回梳妆台前,冷声道:“慢走。”

银画走到门口,扭头道:“你是主子,我是丫鬟,你应该大人有大量,不必和我一般见识,更不必句句都针对我……”

飞霜耸了耸肩:“没有特意针对你,而是我说话就这样,不信你问问他。”

银画道:“厉害,果然厉害。难怪赵哥一表人才,也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背后人人在传,我今天可算见识了。”

飞霜来了兴趣,好奇道:“哦?莫非他背后说起过我?还说了什么?”

银画道:“还说了很多呢,但你别问我。”

将舌头一吐:“因为我记性不好,一紧张就都忘了。”

飞霜眉毛一蹙,像是要生气的样子。

银画见状赶紧逃出房间,直蹿到院里。

飞霜将手边窗户一推:“银画!你给我回来!”

银画道:“我、我去给胶山婆婆煮粥了,明天再来伺候你……”

那身影一溜烟便不见了。

飞霜连续叫过几声,毫无回音,气得阖上窗,转到房内一张卧榻,胡乱的往上一倒。

没过半刻,又手脚伸张着要起来,说道:“自我做了他老婆,他倒有恃无恐了,不像以往还对我尊敬几分。现在把我这儿当旅店,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什么道理?”

想了想,又重重躺了回去:“男人大多到处留情的陋习,随他罢。放着我一个大老婆睡在房里不管,跑去和黄毛丫鬟散步、谈笑,真有他的。等哪天我受够了,自己走便了……我养我的病,不理这些劳什子破事。”

将眼紧闭,强行要睡,翻来覆去几次,却是不得安定。

此时外头天气明媚,阳光从轩窗透进,一束束横贯房内,照耀得浮灰金黄闪烁,又披拂在飞霜身上。

飞霜接受这滚烫的问候,扭胯轻动,踢开裙底,露出一双赤脚,大方的靠上卧榻扶手,张着脚底,任阳光抚摸。

没多时,全身温热舒适,睡意也终于蔓延,便能安神睡去。

直到房内响起低低的鼻息,而后一切归静……

却说赵星眠,方在前院宴饮回来,恰在转角撞见了银画,银画神色慌张,脚步频急,将往庵里去。

星眠拦住道:“后院出事了么?”

银画道:“后院着火,可不得了。”

星眠异道:“哪儿有火?连个烟都没见。”

银画道:“是暗火,都闷在房内烧呢。后院五间房,正中烧得最厉害。”

星眠道:“那不就是我寝室么?”

银画点点头。

星眠道:“你如实说,我老婆怎么了?”

银画道:“你别问了,快去灭火罢。三昧真火,水土不进,非得你好好感化呢。”

星眠叹了口气,双手往头上便搔,搔得发束东歪西倒。

银画道:“你头痒么,我给你打水。”

星眠道:“我是头痛。我那老婆,心重又倔,难哄,难驯。如今又什么事把她惹了,为之奈何?”

银画道:“哎呀,她是爱你,所以希望你多陪陪她而已。你整天不回去,她醒来的时候都看不见你。”

星眠道:“我想么?若不是要和前院那帮侠客交际,我整天都待在房里。”

银画后退两步,上下打眼星眠,笑道:“你今天又喝酒啦?是不是陈道长非拉着你?”

星眠一撇嘴道:“别提了,老陈平常看着斯斯文文,一喝酒跟发疯似的,硬灌了我两壶。还有那玉姑娘,也是狠人,喝多了表演醉剑,把桌子都劈了。”

银画道:“不会罢!那可是最后一张八仙桌!”

星眠道:“你、你自己去看看,可能还劈着呢,说要表演完独孤八十一剑……”

银画道:“八十一……那她铁了心要把我们饭堂拆了。不得了,不得了。先不说了,我去了!”

起脚便奔。

星眠道:“你去救场,我去灭火,咱俩整天真忙。”

低着脑袋,晃晃悠悠往寝室去。

未及到门口,便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知道是气不顺,拎起衣裳,在肚皮上反复捋几下,稍稍好转了,蹑手蹑脚前进,从珠帘底下掀起一角,迅速钻入房内。

又贴着墙壁溜到转角,悄以眼偷看飞霜。

只见飞霜横陈卧榻,已然睡了,长裙被压在身下,露出一双光洁的腿脚。

星眠顿有些恍惚,如同初次遇见时一般,竟然看得出神。

只见透窗而进的光束,印着细长的阴影,恰似一条黑色丝绸,盘绕在那腿上。

又分出些许,薄涂晕染,勾勒出脚踝的轮廓。

或是因为腿肚消瘦,或是因为脚背修长,反衬得踝骨凸挺鲜亮。

由此向下,便是那双纤细美丽的赤脚。

飞霜的脚天生是骨感嶙峋的,以至于让人觉得并不健康。

但青筋浅映,如翡翠的纹理交织其间,白皮光洁,如瓷器的曲壁柔滑一体。

观久便不觉那虚弱的劣处,而觉得有一种艺术品的高雅。

此时浮灰金粉,扬扬洒洒,胭脂香阵,氲氲氤氤。那双搭在卧榻上的赤脚,几乎升华成了一副特写的灵动的画。迷人眼魄,如梦似幻。

星眠看呆了,一不留神踢翻了墙根的蚊香盘,连忙蹲下拿住。

却忘了飞霜耳朵极灵,早听得分明。

那脚趾一屈,脚背霎时连筋带骨的显露出来,继而收回裙下,整个人盘腿坐起。

片刻之后,冰冷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准你看了?”

星眠一听,心道:“果然发飙了。只不知什么事。”

面上陪笑着走近:“没有呀。我想你了呗。”

飞霜才不理他,将头偏去:“我长得丑,眼又瞎,你不必看我。”

星眠道:“我的好老婆,你怎么了?我走时见你还在睡,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吃饭才没有叫你。”

飞霜道:“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

星眠见飞霜坐在卧榻正中,便在旁边找个空,悄悄往前凑,不意飞霜一手按在卧榻上,叫道:“准你坐了?出去。”

星眠讪讪笑道:“不坐罢了,何必出去?”

飞霜道:“你酒还没喝完,复去喝两盅呗。”

星眠道:“好老婆,我也是有苦难言……自从来了这里,虽说衣食无忧,然而受禁遭困,和圈牢养物并无二致。那引客侯表面养了一帮侠义门客,实则暗中安排监视,互相利用。我可不能任由他操弄,每日在前院主动跟人交际,是以打探虚实,好助我们脱身。”

飞霜听罢,鼻子里呼了一声,笑道:“好一个‘主动交际,打探虚实’,你真是小诸葛,机关算尽,殚精竭虑。你整天不陪我,我倒要谢谢你。”

星眠道:“无可奈何,确系实情。”

飞霜道:“上午佳人陪伴,散步谈笑;下午朋友满座,饮酒作乐;晚上再陪老婆,却是显得你重情重义,不离不弃。怎么好事都到你身上了?”

星眠道:“天地良心,我哪有什么佳人陪伴,什么朋友满座。只是一时难以脱困,人情世故罢了!”

飞霜扬起头,略松了松肩膀,淡然道:“银画心灵手巧,照顾得你无微不至,模样我看不见,但得你喜欢,想必是明眸皓齿,乌发楚腰。比较我这个白头盲婆,胜之多矣。前院众侠,风流倜傥,磊落大方,还有玉青台这样著名的道门美女,想必能让你流连忘返,神采飞扬。比较我这个刻薄小人,胜之益多……我看你不要脱困了,你就待在这罢。”

星眠张着嘴,半晌未合,心里盘算:“完了,不知道银画又说了什么刺激她……现在是倔驴拉铁磨——又拗又犟。以往若遇这种情况,尚可巧语来哄,婚后就说破天也无用了,只得上手,还不宜强来,非要软硬兼施,慢慢感化她。”

便厚着脸皮陪笑,轻轻推开飞霜的手,一屁股坐上卧榻。

这次飞霜不仅扭头不理,还顺带整个身子转了过去,道:“你非赖着干什么?我没有好酒招待你。”

星眠道:“老婆,你说的哪里话?我要的只是你,你是独一无二,长在我心尖儿上的人。每天见到你,我就开心,你健康幸福,我就诸事顺遂。”

将手去搂飞霜。

飞霜一躲,支开了。

星眠继续道:“老人言‘夫妻恩深,床头吵架床尾和,早上吵架晚上和。’凡不满的地方,只要你说出来,我们沟通解决了,就没有障壁。你刚说的我都记住了,我、我一定改……”

将手又去够飞霜的腰。

飞霜手肘一顶,正中他肚皮,险些把他撞下榻去。

星眠被撞得腹内翻江倒海,差点要吐,硬忍着回来,好声好气道:“哎哟,这下顶得好,看来你力气恢复了。你要加紧休养呀,等你完全好了,就把我揍一顿我也开心。”

飞霜冷声道:“贱不贱?休拿这种法子哄我,快走。”

星眠道:“不错,至少这次理我了。老婆,你听我细哄……”

嘟起一张酒味嘴巴,直挺挺就吻过去。

飞霜蹙着眉,分叉五指,按住他脸,斜向另旁。

星眠道:“老婆,别闹!”

飞霜道:“我不是你老婆,你找别人去。”

星眠道:“不是你还有谁?来,给爷亲一个……”

拱起屁股,以全身重量往前一压,誓要亲上。

飞霜挨不住劲头,瞬间疲软,不住的摇头抗拒。

星眠嘴巴就快碰上时,飞霜忍无可忍,伸出一脚踢了开。

星眠笑道:“踢得好,要不要我测测你脚上力气恢复的怎么样?”

飞霜神色一惊,赶紧道:“快走,不许碰我。”

星眠伸手夹住那脚踝,就像夹住一根葱。

继而把嘴脸直接往上一贴,骚动起来。

飞霜终于慌了,双颊转瞬泛起红云,直连到耳根,叫道:“不行,今天不让你碰,你,你走……”

未及说完,星眠伸出舌头,发痴般舔在那脚掌上。

飞霜浑身一颤,挣着便要逃。

星眠另一手抓住裙摆,牢牢擎住。

飞霜道:“放肆,给我停下!”

星眠道:“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忍着。”

飞霜道:“走开,我讨厌你……不许……啊噫!噫嘻嘻嘻!不许舔……姆姆呃嘻嘻嘻……放开我……”

飞霜的脚大体薄瘦,脚掌也是自然,轻盈的肌骨藏在白皙的皮肤之下,略微弯曲,就激起许多褶皱。

星眠的乐趣,便是用舌尖从上到下,一一捋过这些褶皱,体会凹凸有致的触感,感受口水被截留的滑腻。

片时,半张脚就都打湿了,莹莹泛光,愈发显得鲜嫩可口。

这游戏,他百玩不腻。

只苦了飞霜,敏感的脚底被痒得难以自抑,乱张着脚趾,去拍星眠的脸。

又提溜着脚跟,左摇右摆,前推后伏。

奈何星眠嗜好奇异,越挣扎越是来劲,更贴紧了玩弄。

但说怪不怪,毕竟普天之下,能让飞霜瞬间服软,变作一只小猫似的。怕是只有挠痒这一件了。

星眠正是吃准了她怕痒的弱点,今番软硬兼施,定要把她脾气降住。

很快,飞霜的声音就变了调。那从触摸时轻轻发出的女孩子的呻吟,转作正经挨痒时强忍不禁的尖笑。

“姆呼呼……噫呀!噫嘻嘻嘻!嗬嗬哈哈哈……你,你过分……嗬嗬……痒哈哈哈哈……好痒……哈哈哈哈……你还不停……嗬嗬哈哈哈哈……我讨厌你!”

星眠听着那声音,情知有效,加劲舔舐。继脚掌之后,又舔过了脚心,浸湿了脚跟后,复从脚背绕回去,一口含住脚趾。

飞霜本想找个空当,板起脸孔好好表达一下她的不满,然而奇痒袭来,她唯有缩住脖子,抱紧双臂,作一通乱滚。

薄底的卧榻经她摇曳,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怪响,霎时抖下无数木灰。

“呃!呃姆哈哈哈哈!你给我滚……滚哈哈哈哈!痒……痒死了……哈哈哈哈哈……哎,哎不行……停……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快停哈哈哈哈……”

房内回荡着她的笑声,如醉弹琵琶,如狂舞音叉,碰撞着、推挤着、团聚着遍经每一个角落。空气仿佛都开始颤动。

脚趾是她最怕痒的部位。

当初白牢里,花凝兰只用一款简单的脚趾刑具就让她精神崩溃。

如今虽是夫妻游戏,痒感却一点不弱,对于她仍是巨大的冲击。

星眠瞧着飞霜花枝惊颤的模样,心里爽快,想道:“叫你整天发那驴脾气,结婚了还治不了你?”

舌头一卷,将脚趾拢住,嘴唇更张,反复的吞吐厮磨。

坚硬的趾甲和柔软的趾肚,共同出现在小小的空间里,结合两种不同的质地,带来了颇为奇妙的口感。

星眠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品尝一碗银耳羹,白花花的银耳夹杂着滑溜溜的红枣,甜而不腻。

浮沉中还时有脆生生的莲子,撞击牙关,钝而灵动。

星眠不止舔脚趾,还时不时伸舌头去探趾缝,温暖红润的趾缝里发散着热气,凝聚着汗露,须臾尽被扫空。

与此同时,飞霜的挣扎更厉害了,玉颈曲弓,香肩升沉,半部雪肉都从长裙里脱露而出。

嘴里还在含羞带怒的娇嗔。

“姆嗬嗬嗬……哈哈哈哈……别舔了……不要……呃,呃哈哈哈哈!痒哈哈哈哈……你个傻子……猪头……呆鹅……整天就知道欺负我……嗬嗬哈哈哈哈……你,你还有什么本事……”

星眠玩到兴头,自是充耳不闻,直到口水完全把那赤脚打湿透了,方抽松开来,又往下去舔脚掌。

鼻子贴到温热的脚掌时,一股辛香气味忽的钻进鼻孔,把他激的一怔。

复捧起脚怀,深深去嗅,感受得气味如同辣拌萝卜,清鲜显着,带有一股煮烂的辛辣。

星眠只闻片时,酒便醒了大半,想道:“以前曾听她说脚部易汗,夏日最是多出,盖因丹息似火,热气从手脚发散。如今这味道,或可印证她内力正渐次痊愈……”

仍捧着不放,表情戏谑,转对飞霜道:“好老婆,知道你容易出汗,不意你在家一天,竟也这般洋溢。闻之热烈。说明你身体好了,慢慢就和昔日无异。”

虽是好话,飞霜听来却如鲠在喉,登时恼羞成怒,哼了一声道:“说的是。我在房里睡了一天,我脚臭。你可千万别嗅了。银画在外头跑了一天,想必她脚香,你去找她罢。”

星眠道:“我找她干什么?她是个丫鬟,我平日最多拿她当小妹妹看待而已。何必提她。”

飞霜道:“让你嫌我这嫌我那,你另寻温柔乡呗。”

星眠瞧见飞霜神情烦厌,知道她脾气又上来了,分明先前好不容易软了些。

不禁焦头烂额。

决定破罐破摔,发个狠,当即收回舌头,以牙齿去磕飞霜趾根。

飞霜惊叫一声,抽脚想跑。

星眠转过身子,以手臂勾住她两腿,用力按在怀里。

她全身缩成一团,那长裙摩擦卧榻,发出沙沙的闷响。

同时,她喉咙里翻滚着尖叫。

“啊呀!呀哈哈哈哈哈……过分哈哈哈哈哈……不不不……不要……哈哈哈哈哈……星……星眠哈哈哈哈……呃呃呃啊哈哈哈!松了我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因为她薄瘦的肌肤,忍受不了硬质的攻击;或许是因为她双脚受限,心理压力陡增;或许是因为她受刑的记忆,隐约感到害怕……

不论如何,她的反应要比之前强烈很多,痒感对她的影响在持续深入的扩大。

她那蹙起的眉毛、拉长的眼角显然昭示着她还处于不满的情绪中,但翕动的鼻翼、高扬的嘴角已然忍俊不禁,整张脸矛盾又糅合的呈现出一种娇态。

这样的娇态,对她而言是痛苦,对男人而言却是讨媚。

星眠也不例外,压抑已久的性欲在此刻被唤醒,借着酒劲,霎时一柱擎天,从裤裆里支起小山。

于是便也不咬了,放开那双脚,转而挽住飞霜腰肢,轻轻抱起。飞霜方在挨痒,还不知何事,弄得一头雾水,呆呆的任其摆弄。

星眠倚着靠背,正坐在榻沿,拎飞霜放在腿上,分叉她双脚,使她面对自己跪坐。

飞霜道:“登徒子,你,你又做什么!”

星眠道:“这几个月你都在养伤,我也不方便那个。你看……”

飞霜红着脸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快点放我……”

星眠道:“你是我老婆,我怎能把你放了。”

嘟嘴巴又要亲。

飞霜忙止住道:“你满嘴酒气,我真受不了。”

星眠点点头,伸手拿来旁边茶几上的一杯水,漱了漱,吐在地下,道:“现在好了罢?”

飞霜道:“讨厌你。”

星眠轻笑一声,以双手去够飞霜朝天的脚底。

飞霜顿时失色,骂道:“你弄这姿势,原来还是要欺负我!”

星眠道:“不然怎么弄得住你呢?”

手指一弯,化作鹰爪,上上下下挠起来。

飞霜痒得前仰后合,那圆润的胸脯、平坦的肚腹不住的拍打星眠,香风顿起,星眠如痴如醉,将脸往那衣怀里一埋,随夸道:“好老婆,你不止脚好看,身材亦是头一等。多拍拍我,我还增寿几年。”

飞霜难以自持,根本管不了他,大笑中娇嗔两声道:“呆子……坏蛋……”

星眠一边挠着,一边用牙齿去解那衬衣扣,直解过四五扣,飞霜雪白的双峰就全然暴露在空气中。

见乳头也肿胀着,像两粒熟透的葡萄。

星眠张开嘴唇,轻轻含住,同婴孩喝奶般忘我吸吮起来。

飞霜表情更复杂了,既淫又痒,且都无法化解,间笑间呻吟着,扭动腰臀,抵住星眠厮磨。

“嘻嘻嘻……痒……不,不要……呃嗯嗯……嗯哈哈哈哈……别弄了哈哈哈哈……姆呼呼嗬嗬嗬……受不住……我受不住嗬嗬嗬……”

其实何止是她受不住,星眠也被挑逗至极,阳物暴长无地。囿于裤裆所限,委屈支着。

然而星眠演技了得,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双手速度加快,手指一次重似一次的抓挠飞霜脚底,很快使得那片软肉汗出如浆,濡湿四溅。

飞霜连声叫喊,全身压住星眠,唯有脖颈倔强的仰拱着,不愿靠来。

星眠便又伸头去舔她的脖子,舌尖依次掠过暗淡的颈纹,直至锁骨之交。

复一挑,滑溜直上,挑逗那下巴。

飞霜没想到下巴这种隐秘却敏感的部位也会有被照顾的一天。痒得如遭电击,双颊抖擞,牙关激颤,脖颈也支棱不住,左右摇摆起来。

“噫!噫嘻嘻嘻……痒哈哈哈哈……坏蛋……你坏哈哈哈哈哈……哎,哎呀!姆嘻嘻嘻哈哈哈哈!这里也痒哈哈哈哈哈……呃呃呃啊哈哈哈哈哈!”

星眠畅想道:“不意她下巴也好玩。以后该多照顾一下。”

飞霜的白发渐次开散了,发束飘扬在脑后,如风中杨柳,胡乱披拂。长裙的衣襟被体汗打湿,霎时卷滚褶皱,如春水泛波,层层叠叠。

“嘻嘻嘻呼呼呼呼……别了……别呼呼哈哈哈哈……干嘛哈哈哈哈哈!停……我坐不住了哈哈哈哈哈……真的坐不住……”

当她实在挨至力尽,乖乖垂下头来时,星眠收回舌头,恰好去吻她的唇。两人便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拥吻着。

舌头交缠,生津相融。男和女的情欲在此刻撩拨到了极点。

“唔唔唔……姆……嘻嘻嘻……姆嗯嗯嗯……”

飞霜吻着,也傻傻笑着,脸上已是红云遍布。那鼻息渐重,释出温热的香气,从星眠衣领里钻入,绕过脖颈,斜出耳后。

星眠亲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女英雄,你还不求饶?”

飞霜咬着唇,犹夷片刻,轻轻凑去星眠耳边,怯声道:“只对你。”

星眠道:“说来听听。”

飞霜俏皮一笑,便放出许多软言细语来,都是外人所不能听、所不能想的话。

星眠不禁心神荡漾,捧住飞霜脸,又在她额上深深一吻:“我的好老婆,就知道你爱我……”

且说银画在前院饭堂里摆平了事态,保住了餐桌,复折返来照看胶山婆婆。

路过中间房间,竟听到有呻吟声,好奇心顿起,蹲在墙根,悄悄的过去。

以手指扒住窗缝,往内一觑。

但见星眠正抱着飞霜坐腿上办事,惊得她目瞪口呆,想道:“他俩来住了小半年,我还第一次撞见这个呢。”

羞得满面通红,又忍不住要偷看。

却是里面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场面实在夺人眼魄:柔脂交叠,雪肉相靠,两腔绵亦滑,夏日作春宵;柳腰玉户,花蕊接杵,缠绵翕来动,玉蚌翻红皱;菡萏分瓣,涧水开澜,潮卷遮不住,湿透男根树;苁茸藏红,秘洞纳幽,黄龙进去深,圆壁留白痕。

又见星眠一手揉着飞霜乳房,一手探去那脚底挠着痒。

飞霜扭动的厉害,下体紧紧贴住星眠阳物,反复的吞吐。

星眠玩得尽兴,手法愈快,飞霜便在呻吟中夹杂了几许尖笑,其声哀哀清清,而既乍起乍伏。

片晌之后,星眠略一直腰,臀股使劲,阳物发狠抽提,一下胜似一下。

再看飞霜,粉面斜倚,香汗葱葱,两手抱住星眠脖子,忙叫道:“让我些……受不了……”

说罢将脸在星眠胸前来回滚了几下,神情恍惚,张嘴摇舌,像个溺水的模样。

两人鸾颠凤倒,闹了四通鼓方止,看得窗外的银画是脸红耳热。

不禁摸了摸自己裙底,也都湿润了。

心道:“沈姐姐好福气,寻得了一个如意郎君。若我以后也能这样快活,虽死无憾。”

想了想,悄然退去,又刻意绕远一圈,从后院另旁到往其他房间。

此折翻过,著者有言:所谓男女情爱,人之大欲存焉。观之犹动心弦,做之极乐人间。

正如张先《千秋岁》书:莫把么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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