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两人正交谈着,自西北面刮来一阵劲风,飞沙走石,阴寒彻骨。

大力忙张开双臂,以外袍护火,叫道:“哎哟!哪里来的妖风?叵真冻死人!”

又见苗安仍在走神,便顶了顶他,道:“苗秃秃,别傻愣着,快凑近点!”

苗安嘴里嗟叹,慢慢的挪脚,靠了过来。

大力白了一眼道:“行了行了,想什么呢!那瞎娘们儿与你何干?你怎么变得和星眠一样多愁善感!”

苗安道:“一想到过往经历,不由得心里惊悸。或许冥冥之中已为我等划定了结局。”

大力道:“嘿,这话就是句屁话了,你怎么知道结局是由天定的?要我说,结局是靠我们自己定的。不信你试试明天起躺在家中,万事不做,看看谁来送饭与你吃?”

苗安摆手道:“好了,和你论这些纯是徒劳,我们把该做的活儿做好。现在三更方过,每半个时辰,去里面看她一次。另记得端碗水给她喝。”

大力瞪着对眼睛,好似铜铃,怪道:“里面臭成那样,你没闻到?去受那鸟罪,我们倒成犯人哩!”

苗安道:“据白牢规矩,看守单间的护卫,每半个时辰入室察看人犯,不可疏纵。”

大力道:“我就不明白了,她都被打成那德性了,有什么可察看的!一个瞎娘们儿,又是外地人,无亲无故,谁来‘纵’她?神仙啊?”

苗安正色道:“少废话,让你照做就照做。我是你的上级,我说话你敢不听!”

大力一怔,退后几步,夸张的打了个躬,道:“我的苗大人,你真真雷霆之口,敬业精神让小人万分敬佩,便是放在帮主身边也是鹤立鸡群。独一等。”

苗安道:“且住。少在这儿讥讽我,不吃你这套。我们出来混口饭吃,都是最底层的。”

大力摇摇手道:“非也。人分三六九等,我现在比你还小一级,可谓底层之底层,就似土里的虫儿一般,被碾作了齑粉也无人挂怀。”

苗安道:“你若是虫儿,那星眠算什么,可知他拟被派去扫院子,洗茅厕哩。”

大力叹了口气,沉思片晌,板着脸道:“那便是土里虫儿拉的一泡屎罢。”

苗安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端的是没良心,星眠以前帮你还了那么多赌债,背地里还说他坏话。古人云心广体胖,你胖的跟只猪一样,心胸却如此狭隘。啧啧。”

大力不甘示弱,也怪声道:“你懂那么多古人的话,还真是聪明,聪明‘绝顶’。等过两年剩下几根毛也掉光,怕是要出将入相咯。”

二人后续闲话不提。

过了一刻,院外忽的传来砖瓦破碎之声。

大力顿时来了精神,叫道:“莫不是虎风堂细作在扒墙?我去瞧瞧!”

苗安以手按住他肩头道:“遇事别冲动!过过脑子!此时乃半夜三更,漆黑一片,端的能打探什么?你在这里待着,看紧阁门,不,你进去看紧人犯,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先去探探,若真是细作,便吹响胸前哨子,大声呼你。”

大力咂嘴道:“哎呀,她一副死样,救也不救不出去!你起开,别耽误我立功!”

苗安道:“都沦落到看牢房了还想着往上爬?不出错便是大功一件了,给我待一边儿去!”

大力高声道:“再不去细作就跑了!”

苗安抄出腰间佩刀,对大力道:“我最后说一次,你进去阁里看着她,若放跑了我们都没好下场!我现在去墙边探探,你休聒噪。若抓着了,功劳少不了你的!”

转身疾步而去。

大力则脸作愠色,猛一脚踢翻了火炉。

随后恨恨的闯进阁里。

但见飞霜还卧在正中,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大力走过去,踹了两踹,骂道:“都怪你!害老子功劳挣不到,吃屎的事儿倒一件不落,跟你在这里闻臭气!”

飞霜方睡一会儿,又被他打醒,痛的呻吟起来。

大力啐了一口,背着手,在房内不住的徘徊,嘴里嘟嘟囔囔:“死秃子,端的不讲义气。每每有机会升迁,都自己抢着上,也不看看我在帮里都混成什么鬼样了……一降再降,从头阵变成尾阵,从尾阵变成后勤,从后勤又变成杂役!这样下去,过了年怕是要跟星眠一样洗茅厕了!”

自顾自说着,把地板踩的哐哐响。

是时,飞霜又有许多求饶哀恳的话出来,其声悲切,回荡不绝。

大力听得烦不胜烦,兼之心头正乱,一跺脚道:“他奶奶的!与其在这里受鬼哭狼嚎骚扰,不如出去寻我的机遇!谅人犯插翅也难飞!我把阁门锁紧,就走一会儿也无人知。”

关闭了阁门,赶紧向外墙去了。

独剩飞霜一个在地上咽咽残喘,泣不成声。

然而过了少时,自地板之下传来了轻微的动静,继而转大,“扑扑扑”的蔓延过来。

飞霜一愣,侧耳聆听。

显然有人在暗地里移动。

忙以手拍了拍,造出些许清响。

俄而,一条地板被撬开一角,一人探出了身子。

竟是星眠。

星眠见飞霜神情恍惚,如醉如梦,与前时的柔奴一般,料知是中了传情粉。

所幸还有解法,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壶,打开都是浓白液体,将壶口放在飞霜鼻下晃了两晃。

飞霜打了个寒颤,当即醒转。

——盖因壶内装的是腌羊眼汤,其味辛辣至烈,可破一切幻障。

熟悉的纯白心火重现面前,飞霜惊喜不已,顿时恢复了些力气,叫道:“星眠!星眠!你来了!”

星眠“嘘”了一声道:“沈姑娘,小点声,我们悄悄的出去。”

飞霜道:“你怎会来此?”

星眠道:“前时白牢里招看守,招了我两个兄弟过来,我一打听竟是你被捉住了。便暗暗的计划搭救你。这白牢虽建在山上,然风水不佳,地下都是蚁穴相连,早侵蚀的不成样子。此木制小阁更为严重,地板一撬便开。我方以碎砖瓦引开了看守,绕到阁后挖土路过来。”

飞霜又道:“那你怎么进的白牢,不会被人发现罢?若是危险你快走,不要管我了。”

星眠道:“我毕竟也是花蛇帮帮众,有令牌在手。下午随运粮车进的。沈姑娘,莫说傻话,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就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要救你出去。”

一挣而起,上到地面。

但见飞霜无衣蔽体,立即解了自己内衫给她套了,又捡了苗安外袍给她披好。

飞霜全程呆坐,似是还没彻底回神儿,唯顺从的配合着。

星眠问道:“你的状况如何?还能不能走路?”

飞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星眠道:“是传情粉的缘故。它让你陷入了幻觉,性情大改,与寻常判若两人。现在药力已解,你且试试。”

飞霜听罢,一手放在星眠肩头,一手撑在地板欲将自己支起。

不料身上刑疮崩裂,鲜血淋淋直落,激痛之际,旋即跌了回去。

星眠看得心如刀绞,意似油煎,大恨道:“那帮畜生!竟敢……竟敢对你……”

飞霜道:“我可能走不了了,星眠,你自己走罢……我能再遇到你,死也无憾了……”

星眠道:“我决计不会走的,即使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飞霜惨然道:“你真傻,我不过是你人生中的过客。不值得你搭上性命……”

言犹未了,星眠靠上前,拥她入怀中,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这一生,学武学文学农学商俱不成,人人呼之废物、讽之懦夫,我也明白,我成不了什么大事。但自从我遇见你,我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勇气……或许我太弱,不配谈及‘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然而我尚有一腔热血,为了捍卫心中的道义可洒。无论如何,我主意已定,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飞霜深受触动,眼角落下泪来,顿了顿,以手抚上星眠脸颊,柔声道:“听你此言,令我惭愧万分。我本孑然一身,无室无家,幸得你青睐,真诚对我。我又轻率大意,竟拖累你落入这般危险境地里。若我们今日合死,来生,我愿与你白头相守,永不分离。”

星眠也自心头一热,吸了吸鼻子道:“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我也要哭了。现在说什么来生还太早,今生我们还没过够呢。”

复在怀里摸索,少顷,拿出个小药丸来。

飞霜道:“此物是何处寻来?似乎大有灵气。”

星眠道:“是柳大为私自炼的丹药。之前我不小心闯入他的丹房,在炉里看见的。通体雪白,内外纯澄,或是真的灵药。便偷的取了。来,你快服下,试试能否恢复功力?”

飞霜点点头,将药丸放进口中,不意方在舌尖就化作寒凉清流,渗入了五脏六腑。

慢慢的吐出一股浊气,而后精神见长,体力焕发。

诧异道:“此药效力与正宗道门所制相当,还真叫他炼成了。”

星眠道:“炉里止剩这一粒,倒先落在我手里。不说那些,你现在究竟感觉如何?”

飞霜定了定心,轻念口诀,左手掐指,快速点按自己各处穴位,自丹田之中重生出一小股真气。

凭着这股气,勉强站立而起。

晃了晃,仍是踉跄。

星眠赶紧上前搀住她,道:“能走路就行,能走路就行……时间紧迫,我们速速离去。”

带着飞霜,沿来时坑道出了小阁。

外头月明星稀,照的地面亮如盈水。一排苍劲松柏立于墙边,投映下高峻的影。

二人跩开脚步,望着后院便走。

一路上并未遇到太多护卫,或是守备都被集中于黑穴的缘故。

及至后院最深处,远远有一道破木门,半开半掩,前头停了一辆马车。

地面整整齐齐码了七八个囚犯尸首。

两个小卒,一个管事正在仔细的验看。

星眠对飞霜道:“这是半夜运尸去坟场的马车,我须寻机夺来。否则木门后又有许多护卫看着下山路,再无计可施。”

飞霜道:“他们久在白牢,定知你并非这里属员,该如何靠近夺取?我们还是找别的出路。”

星眠道:“来不及了,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飞霜听罢,屏息凝神,紧欲催动真气帮助星眠,然而身上又破开了几处刑疮,鲜血潺潺直冒。

星眠赶紧道:“千万别强行运功!你好生歇着,待我奋力一试!”

飞霜脸色苍白,焦急道:“你又没有武功,这样过去,我不放心。”

星眠道:“我自然不是强攻,而是智取。你照顾好自己。”

未等飞霜回话,大迈了一步,探出屋檐阴影,慢慢朝那边走去。

直到一个极近的石像后,缩身一躲。

等了片刻,其中一个小卒嘟囔起来,对其余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自去远处松树边解手。

星眠一看时机成熟,从石像后窜出来,速速奔将过去。

吓得那剩下的小卒惊叫道:“何、何人夜闯白牢!”

一把拔出腰间佩刀。

星眠手持令牌,连声道:“自己人、自己人!追踪虎风堂细作来此!”

小卒怪道:“未收到任何消息说有虎风堂细作,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星眠道:“大哥小心着兵刃,且听我说。方才在前院传来扒墙落瓦之音,我们几个巡逻队的便沿着墙边追踪至此。”

这时已靠近了。

小卒借着月光打量了几眼星眠,说道:“愈发怪了,我怎么从没见过你?陈管事,你认识他么?”

那蹲地的管事也抬起头,略看了看,道:“不认识。但今日确实新来了几个帮众参与巡逻,是前院管事招的,未经我手。”

继而又埋头验看尸首。

小卒对星眠道:“你被调到白牢,总有信笺文书为证罢?拿与我看看。”

星眠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正放在我的袖中,待我拿了呈给大哥。”

迈近一步,右手探进左袖,笑道:“大哥请看?”

小卒兀自将脸贴近。

说时迟那时快,星眠从袖中抽出一柄方棱钢刺,猛的刺进他咽喉,当即血如泉涌,连刺过三下,连后颈都穿透了,红染了半身,直挺挺朝后栽倒。

地上的管事听着这动静,毛骨悚然,忙忙一窜而起,头也不回的逃奔。

星眠复追上,踢倒在地,正对后脑一刺,也扑的死了。

那走远的小卒受惊,匆匆赶回来查看。

见三个人都倒在血泊里。

星眠故作慌张,以手指着东边道:“有虎风堂细作!有虎风堂细作!往那边去了!”

小卒惊惧交加,甚至忘记了思考,迈了几步,掏出个哨子就欲吹响。

星眠爬起抵到他身后,抢先拔出他腰刀,双手握紧,连捅了他两刀,他大张着嘴扭过头,星眠又照脸劈了三刀,当即皮飞肉烂,筋绝骨碎,直软在地面,同一摊烂泥般。

星眠就月光看那刀时,刃口已有些翻卷,便丢去一边,重新捡了钢刺在手。

而后,从两个小卒身上摸出了白牢内的专用令牌。

并拖拽囚犯尸首,全部放入车厢内。

一切完毕,就回去找飞霜。

二人穿着斗笠长袍,装作驾车小卒,驱马徐徐而去。

下山路颠簸曲折,星眠为保飞霜伤口不致扩大,只得放慢速度。

经过了几处固定关卡时,带队的头目查验了令牌,去车厢核对了尸首数量,便允通行。

转至山下官道,道路平坦开阔,星眠便急催马匹,朝着钟山方向进发。

星眠道:“沈姑娘,你先捂住伤口,暂且忍耐。我们时间紧迫,天亮前定要赶到钟山。”

飞霜道:“你不用管我,但走无妨。”

咬着下唇,强抑疼痛。

话休絮繁。

二人来到钟山镇口,把马车藏在野外树林里,下了车,绕过哨探,悄悄的潜进去。

星眠本欲逃回自己家,不料街上忽然冒出许多游散帮众,正挨肩搭背的谈笑。

星眠无法,只得另投他处。

因想道:“胡老板素来仗义乐助,我们便去找他,说明了缘由,避避一时风头。”

领飞霜来到胡记食肆前,连拍了几下门板,过了片晌,屋内有人道:“小店半夜不做生意。客人们明日请早罢。”

星眠忙道:“胡老板,是我!赵星眠!我和沈姑娘现在遇到点麻烦,借你宝地躲一躲!”

俄而,门板打开,胡老板出现,见到二人模样大吃一惊,道:“你们怎么穿成这样?究竟发生何事?沈姑娘?你、你不是走了么?”

星眠抢步入内,道:“说来话长。先把门板闭了,莫叫人发现!”

胡老板怔怔的照做。

星眠搀飞霜在大厅落座,寻了个碗倒水给她喝。

飞霜痛得脸色煞白,肩头颤动不住,星眠掀开她衣裳,想查看一下伤势,蓦地吓呆了——盖因前时在小阁里黑灯瞎火浑不能辨认——现在仔细一看,原来飞霜遍体鳞伤,百孔千疮。

那胸口赫然有个猫形的烙印,皮不连肉,通是焦黑。

当即落下两行清泪,又转思在车上飞霜竟都忍住了一声不吭,愈是心疼,以手揩泪,呜咽起来。

飞霜侧耳聆听,轻轻道:“星眠,你在哭吗?不要为我哭。你救出了我,应该开心的笑。”

星眠道:“此前匆忙逃命,战战兢兢,未顾细想。现在逃出生天,复想你的遭遇,痛彻心扉,惭愧万分。都怪我消息太迟,武功又差,不能马上解救你!”

飞霜道:“或是我命里合有此劫,本都放弃希望了,幸得你冒死深入,带我脱离绝境。星眠,我很庆幸,能遇到你……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真诚对待……”

言及情深处,一道鲜血又从嘴角流下,整个人摇摇晃晃,堪堪而倒。

星眠一把抱住她,用衣领擦去鲜血,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带你去休息。”

胡老板在旁看得呆了,竖起一手,指着道:“后、后院仍是空的,你们去罢……我、我找点药来……”

转过身,朝柜台上翻找。

恰在此时,门板“哐哐”作响,外头人声嘈乱:“胡老板!开门!快快开门!”

三人一惊,胡老板赶紧道:“是那伙游散帮众。每次来必是搜刮,后院不能去了。星眠、沈姑娘,你们快躲进柜台里面。”

让他们躲好,自己整了整衣衫,前去打开门板。

门板方开,五六个汉子就窜进来,东张西望,不一时纷纷在厅里坐定。

为首的道:“胡老板,你这半夜时分,开门也挺快,还没睡呢?俺们兄弟巡夜累了,想在你这儿歇一歇,吃一吃。”

胡老板陪笑道:“因为明日是我亡妻祭日,所以晚上准备仪程用具,不曾得睡。不知几位想吃点什么?”

为首的道:“老规矩,先打五角酒,肉割一些来吃。”

胡老板诺诺,正待去后厨,一个汉子叫起来:“哎!怎么屁股湿乎乎的……他娘的,有血啊?哪来的血!”

众贼生怪,拔刀而起。

为首的道:“胡老板,你这是?”

胡老板一顿,急中生智:“呃,那是我给明日准备的祭牲,一只小鸡。在后厨没拿得住,让它逃到这里,于是就地宰了,鸡毛扫了扫,血还未及擦干哩。”

为首的道:“胡老板,这钟山镇上就属你资格最老,你千万莫要哄骗俺们!小心晚节不保!”

胡老板道:“岂敢岂敢,还请安坐,我这就去准备菜品孝敬几位。”

为首的想了想,道:“菜你先做着。由俺们去后院搜一搜,总没什么要紧罢?胡老板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俺们也是帮你洗清嫌疑。”

胡老板笑道:“没问题,请便!”

众贼就大摇大摆,步入后院,翻箱倒柜,打草探树。

过了两刻,都出来了,怀里各揣了许多物件。

胡老板方把菜摆桌,为首的道:“胡老板,你果然清白。俺们顺你点东西,帮你打点上下,不介意罢?”

胡老板道:“哪里的客气话?便拿无妨,只要拿得动,都是你们的。”

众贼齐笑,大饮大嚼起来。

柜内星眠、飞霜战战栗栗,气不敢出。

直等到众贼吃尽,肉不剩一粒,酒不剩一滴,涌出了店门。

胡老板才急忙把门板复合,闭了锁关。

转回来对二人道:“究竟何以至此?详细说与我听。”

星眠哭道:“但求胡老板救一救沈姑娘!”

将前后事由备述一番。

胡老板震惊难掩,道:“沈姑娘昨日和我结算了宿钱,我还当她是去云游远行。原来竟遭歹人陷害,吃了这般大苦头。”

星眠扑通跪下,磕了一个响头,道:“请胡老板找个大夫,替沈姑娘医治,否则时间拖久,伤口感染,恐性命难保!”

胡老板道:“这个你放心,我绝不会坐视不管。明日绝早,我就去镇西医馆门前等候。”

星眠又道:“只是花蛇帮发现走了人,定会发动帮众,全城搜捕,届时追查到医馆地方,细问药品去向,为之奈何?”

胡老板道:“无妨,我家里尚囤了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足够给沈姑娘用。明日请大夫先看看伤势,开具下药方,我们按方调配。”

星眠听罢,由哀转喜,复磕了几个头。

胡老板赶紧搀起他,道:“一臂之力,何须如此?沈姑娘品行纯良,天也不亡。”

星眠道:“我们幸遇着胡老板,真乃暗室逢灯,绝渡逢舟!观世音菩萨保佑!”

胡老板叹了口气,转对飞霜道:“沈姑娘,有句话,我还想对你说……”

飞霜道:“请说。”

胡老板夷犹再三,开口道:“我想让你做出承诺。此次伤好之后不要寻仇报复,而是离开义阳,走的越远越好。”

这话一出,飞霜怔了多时,沉下脸色,低低道:“敢问……何出此言……?”

胡老板道:“我曾以为,靠一个侠客的义举就可改变义阳现状。我错了。目今黑帮做大,勾结官府,权势遮天,竟连你这般武功高强的大侠都栽了跟头。盲目对抗他们只是徒劳无功,反累了无辜百姓。我要你答应我,伤好之后立即离开义阳,不可逗留。既是保全你自己,也是保全我们街坊邻里。”

飞霜以手抚上眉心,揉了几揉,像是在按耐什么强烈的情绪,继而长呼一声,说道:“可以。我答应你。”

胡老板道:“既如此,不止药品用具,连你治伤期间的吃食我都包了。星眠,你一会儿到我后厨自取。”

星眠道:“我家中尚有余粮,沈姑娘住在我那里,也用不了多少。多谢胡老板。”

飞霜也随而称谢,只是眉宇之际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

过后,胡老板清理出一张桌子,和星眠一起把飞霜搀上桌子躺平。

取来一尊青花瓮罐,打开泥头,盛的都是烈酒,其味甚辣。

将干净毛巾在里面泡了,再拿出来给飞霜擦拭全身伤口,是以消毒。

直擦的酒都干了,方才结束。

而飞霜全程静默,竟是纹丝不动。

胡老板看了看道:“接下来再拿布条缠一缠,裹一裹,初期处置便好了。等明日大夫来了看罢。”

星眠道:“好,好,辛苦胡老板了。不知后厨还有吃食没?逃了一路,我们也饿了,随意拿些来填腹。”

胡老板道:“尚有两盘茶干芹菜,是先前给那伙人做的,我拿来给你们。”

返去后厨,端了菜品,并一壶清茶,摆在桌上。

星眠喂飞霜慢慢都吃了。

就桌子上安歇。

睡了一夜。

当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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