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陈波涛打来的,“部长,在春城吧?”
唐逸知道,就算自己轻车简从又哪里会瞒得过陈波涛,何况李婶去世,他必然得到消息。
“我就不过去了。”陈波涛想的很周到,这场葬礼自然不能搞得惊天动地。
唐逸嗯了一声。
陈波涛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一句:“巡视组下来了吧?”
唐逸又嗯了一声。
春节刚过,中央巡视组开始了第四轮巡视工作,九个巡视组将分赴六大巡视区和中央部委,对地方领导班子和部委班子展开巡视,现在部分巡视组已经离京,这一轮巡视工作估计历时半年,也是换届前中央的最后一次巡视。
毫无疑问,这一轮巡视工作是唐逸今年的重点工作内容之一,而因为中央巡视工作领导小组组长为唐万东,副组长为唐逸,叔侄俩分别主管纪检工作和组织工作,换届前的这次巡视工作自然引起很多人的不安,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唐家这二位是完全可能垄断巡视工作话语权的。
“波涛啊,多注意。”想到第三巡视组也就是东北巡视组的成员名单,唐逸就叮嘱了一句。
李婶火化安葬后,唐逸和齐洁离开了春城,其它后续事宜自然有兰姐操办。
红旗防弹商务车疾驰在京春高速上,来的时候唐逸和齐洁坐的飞机,回去时则坐上了警卫班自京城送来的红旗车,毕竟现在唐逸曝光率很高,坐民航航班还是不太方便。
“这几天辛苦你了。”唐逸轻轻拍了拍齐洁的手。
齐洁摇了摇头,要说这几天,几乎是她近年来最轻松最开心的时刻,四五天日夜可以陪在唐逸身边,任何烦恼好像都烟消云散。
送别李婶,齐洁穿了件黑色皮大衣,更显娇美。
“你睡会吧。”齐洁小声的说,前后都有武警卫士,虽然肯定都是唐逸信得过的,极为忠心的,但齐洁还是不敢表现出什么亲昵。
“我不累。”唐逸轻轻点上了一颗烟。
看了看表,唐逸就对前面道:“小陈、小卫,都饿了吧,前面快到服务区了,停下,用个餐。”
前排清秀女武警卫英实则是警卫班副卫士长,按照安排她和几名女卫士重点保护首长家眷的,不过唐逸亲属都不在身边,更不需要保护,卫英不喜欢每天在大宅子里无所事事,是以一旦出任务,她想法设法也要跟出来,小谭也拿她没办法。
卫英摸了摸小巧的耳塞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回头道:“我们不饿,卫士长也说回到北京再用餐。”
离开辽东的时候,陈波涛一行人自然都来送行,辽东警方也派出了警车开路,小谭在前面的警车里。
“首长,您饿了吧。”卫英说着,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披萨,说:“还热着呢,您和齐小姐先对付一下吧。”
唐逸就笑,说:“咱们饿肚子没什么,可不能让地方的同志跟着挨饿啊?等人家回去,说把唐逸送北京就像长征,一口饭都没得吃,那怎么行?”
从安全工作来讲,这里自不好停车,何况实际上出春城前首长和齐小姐用过餐,不过是警卫人员没来得及用餐,首长体恤大家罢了。
卫英年纪不大,鬼点子却不少,板着小脸想了想,就按下耳麦和小谭低语,好像马上找到了理由,回头汇报道:“地方的同志也不饿,首长,到了北京,我请他们吃顿好的。”
唐逸笑着摇摇头,就没再说什么。
这个卫英,据说射击搏斗各项科目都极为优秀,在公安部警卫局也极为有名,本来中央警卫局都要了她,点名要她去负责某常委的家属保卫工作,谁知道她人已经报道,就在转关系的当口,她就和该常委的一位子侄辈亲属发生了冲突,好像还打了人家。
恰好这时候唐逸入主中组部,公安部警卫局马少将怜惜她是个人才,将她的情况和唐逸提了提,唐逸就点名要了她,她这才逃过一劫,背着处分来到了唐逸身边,她虽然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但想来,唐逸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实际上,负责保护各领导人的警卫力量虽然隶属于中央警卫局或公安部警卫局,但国人的传统,士为知己者死。
很多警卫力量不可避免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只对服务的领导忠心。
尤其是领导点名不予换勤的那部分人。
最有名的例子在八十年代初期,当时官倒盛行,某政治局委员的儿子牵涉其中,公安部的报告到了中央,说是要搜查首长家才能拿到确实证据,难度太大。
一位中央主要领导批了字,公安部办案人员准备趁该首长离开住宅时进行搜查,结果造成警卫班和公安干警的对峙,险些引发一场大火拼。
时代虽然在进步,但有些东西却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晚上的时候刘飞来到了妙山别墅,齐洁已经飞去了南方,刘飞也是一个人来的,和唐逸一起用餐的时候刘飞就笑:“您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了!”
唐逸党内地位不断提高,刘飞是仅有的还能偶然和唐逸开几句玩笑的朋友,就算陈达和,现在在唐逸近前也循规蹈矩,再不敢时不时放炮了。
唐逸笑道:“你不一样?”
刘飞嘿嘿笑道:“我当然不一样,我一家三口小日子和和美美,不带她们来啊,我是怕刺激到您。”
唐逸笑着端起酒杯,说:“那就为你的好日子干杯。”
刘飞笑着和唐逸干了一杯,又笑道:“我明天走,有什么指示?”刘飞也抽调进了巡视组,第五组,巡视中南地区。
虽然他的话看起来带点戏谑的意味,但可不是在开玩笑。
唐逸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道:“实事求是。”
刘飞点点头,好像又有点不甘心,说:“怎么不安排我去西北,XXX的人现在可是明目张胆的在西北抢班夺权。”
唐逸就笑:“你呀,不要听风就是雨,努力工作,你这个后备干部的档案在中组部几年了你知道吗?都快落灰了,为什么一直提不上去?”
刘飞叹口气,“也是,就算我去了西北,也干不了什么,在人家眼里,我这个局级干部顶不了屁用,和蚂蚁一样。”
唐逸笑道:“还学会跟组织发牢骚了?”跟刘飞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心情也放松了。
刘飞嘿嘿一笑:“你跟我们家老头子口吻都差不多了,我也只能发牢骚了,以后再来你这儿,我带上我们家老头,你们有的聊。”
唐逸笑着摇摇头,说:“你的脾气啊,要改一改,咱们都奔五数的人了,你再蹉跎几年,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刘飞在单位固然一本正经,但性格使然,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倔的很,和他的顶头上司顶了几次牛,那还能落得好,毕竟到了这个位置,谁也不是吃素的。
刘飞笑道:“我不像你,有鸿鹄之志,我现在挺好,过得舒心自在。”
唐逸看着刘飞的笑容,突然若有所感,是啊,或许,刘飞比自己更快乐,更懂得什么是人生。
只是人生有很多种,必然有一些人,要轰轰烈烈的为别人而活。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举起酒杯,碰杯,干杯。
第二天办公时间,唐逸接到了韩冬梅的电话,她爱人已经出院了,回了春城静养,韩冬梅打电话报个平安。
电话里,韩冬梅没有再说谢谢之类的词语,恩师的照顾,又岂是一两句道谢的话能表达的?
“他挺好的,就一点不好,又吵着和我要巧克力。”
唐逸就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啊。”
挂了电话不久,汪国正就到了,他和秦阳各守一摊,没要紧事,很少会来部长办公室。
“部长,您看看这份材料。”汪国正将一叠材料递到唐逸面前。
翻看了几眼,唐逸就知道了,这些年来,中组部在推动组织工作改革中搞了几个试点县,分别尝试不同的组织制度。
汪国正拿来的这份材料就是关于其中一个试点县的,在这个点,实行的是“一个核心、三个党组”,说白了就是党委三个副书记分别担任政府、人大和政协的一把手,这样从一定程度上平衡了党委书记的权力,看起来更利于监督。
这个点是以前汪国正抓起来的,倾注了他很多心血。
“秦部长要撤了这个点。”汪国正轻描淡写的说着,只是眉头不经意的蹙了一下。
自从他担任人力资源部部长、公务员局局长,这些试点工作基本上都交到了秦阳手上。
唐逸不动声色的问:“为什么?”
“他说权力太分散,容易互相扯皮,说这不叫加强党的领导,是开历史倒车。”看了唐逸一眼,汪国正就笑,拿起茶杯喝茶。
唐逸没吱声,继续听。
汪国正放下茶杯又道:“这个试点,三年了,正在推动委员监督制度和群众评议制度,我认为还是一个不错的点,搞一刀切,不太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