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手机震动声响起,将李思平从朦胧睡梦中唤醒。
他拿起手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沈卫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小子干嘛呢?”
“家里睡觉呢,怎么了二叔?这是你新号啊?”
“你婶子的手机,”沈卫国语调平淡,“一会儿没事儿吧?一起喝一杯!”
“行,去哪儿?”李思平下了床,趿拉着鞋子去岳母房间看了眼,门开着,人不在。
“老地方,谁先到谁点菜,不见不散。”
李思平挂了电话下楼,妻子女儿也不在,他放下心来,冲了个澡,套上一条T恤穿着条短裤就出了门。
到了约好的地方不远处,李思平下了车,溜达着进了一家东北菜馆。
这家东北菜馆一楼门面不大,只有六张桌子和吧台,上了二楼,倒是别有洞天,八间包房一字排开,从十人桌到二十人桌一应俱全。
李思平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推开了“999”的包间门,沈卫国正居中而坐,对着一瓶红瓶盖、白瓷瓶、没商标的白酒运气。
“二叔您这是用意念开盖么?”李思平拉了把椅子坐下。
“滚特么蛋!”沈卫国白了他一眼,“我琢磨事儿呢,别吵!”
“成,您琢磨着!”李思平抄起酒瓶子开了盖,轻轻一闻,不由赞道:“哎呦我去,二叔这酒不错啊!比茅台够劲儿多了!”
“小武在老家买地种高粱自己酿的,七十二度的原浆,陈了两年的,还行吧?”沈卫国眼睛冒着光,看李思平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先来了一口,眼睛闭着皱着眉头,半晌惨叹息一声,“真特么够劲儿!老爷们儿就得喝这样的酒!”
饶是李思平早就习惯了他的酒虫本性,却也对他空口喝烈酒的举动有些吃惊,这酒他闻着味儿都觉得烈,不吃菜喝那么大一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叔儿!大兄弟!”当年名叫“小武”的老板已经年过三十,膀大腰圆一身肥肉膘,一脸笑容推门进了包间,和两人打了招呼,笑着说道:“还是老三样?”
“对,老三样,地三鲜,溜肥肠,再拌个凉菜!”沈卫国很是豪爽,“今天跟大老板吃饭,加个菜吧!有啥好的推荐不?”
“叔儿你也不常来,我也不知道你吃啥,这么着,我给您切个熏酱,再来个烩酸菜,都是自己养的猪现杀的,保证新鲜!”
“我们俩吃的了那么多么?”沈卫国看了眼李思平。
“你看我干吗?我中午可吃了,这还没到晚饭点儿呢,你看着点啊!”
“那你就切个拼盘得了,凑四个菜,我们爷俩喝点儿,你忙你的去!”沈卫国和小武一点都不客气,小武自然也不外道,两家的交情说多了都是废话,心里有就行了。
不是饭口,店里客人不算多,四道菜很快就上齐了,李思平夹块土豆片一尝就知道,是武老板亲自下的厨。
“二叔也就是你来武老板能亲自下厨,换谁来都白扯。”小武这两年生意做得大,别看这家店面不起眼,不提前三天订桌赶饭口根本吃不上,沈卫国这样随来随吃,那真不是一般的交情能做到的。
“我说他两回,摊子不能铺的太大,别扯到蛋,这孩子还行,听我的话,把两个分店都关了,就守着这一个细水长流,”沈卫国又咂摸一口白酒,看李思平就舔了舔,很是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现在也行了,老家搞了个养殖场,自己种粮食酿酒,养好的猪羊拉到京里现杀现做,我估摸着这个店面又得换了……”
“你一句话,我给他换个六层楼的。”李思平财大气粗,吃了口肥肠压住酒意。
“得了吧,他都多大了,还需要我帮着打秋风?”沈卫国戳穿了李思平的小心思,笑了笑说道:“一晃这么多年了,你也快三十了吧?当年你就牛逼,现在你都牛逼大发了!我这代省长上任,你是不是得给我表示表示?”
“省长?”李思平听话听音儿,一下子听出来了主调,“什么时候的事儿?”
“下个月吧?得赶上这次换届……”沈卫国叹了口气,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只有李思平明白,沈卫国浪子心性,不是形势所需,根本不会蹚仕途这趟浑水。
沈家人丁不旺,老一辈又没有刻意培养,导致沈卫国这一辈里面,从政的就没几个人,既有能力又压得住场面还受各方认可的,也就吊儿郎当的沈卫国了。
去年沈卫国娶了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不算政治联姻,却也让一直崇尚自由恋爱结婚的沈卫国郁闷不已,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有些规矩是必须要守的,结了婚再离是一回事,压根不结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您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咱们之间没的说。”李思平很是慷慨,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估摸着您也不缺钱,我想行贿都没机会,您就说吧!要我干什么!”
沈卫国点点头,“我不在原来的省提,新去的省不算太发达,你跟迟总说说,过去投投资,别光搞房地产,旅游业新兴产业啊什么的都搞搞,给我壮壮门面。”
“那一定的,”李思平答应的很痛快,和沈家关系密切是一方面,沈卫国出任一省之长,有他站台,生意都要好做得多,“大概什么范围,您给我画个圈圈,我让迟燕妮早做准备。”
沈卫国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看李思平点头,这才轻轻擦去,“让她别太张扬,等我去了再摆上来不迟。”
“知道,我心里有数。”李思平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别说沈卫国,两个老爷子在这里,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如今两家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本就是一衣带水骨肉相连的关系。
“现在家里意见统一了么?”李思平给沈卫国又倒了一杯,把自己的满上,毫不在意沈卫国鄙夷的目光。
“统一不了,”沈卫国无奈摇头,“还在玩两边下注那一套,问题现在四五个边,谁知道哪个边能出头?就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他摆了摆手,止住李思平的话头,“这事儿我都不跟着掺合,我劝你也少掺合,今年是非太多,你要信二叔的话,就出去走走,三四个月的时间,等尘埃落定了再回来也不晚。你手里捏着资本,谁上来都得和你打交道,千万别成了人家争夺的肉包子,那就完犊子了。”
李思平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小武他妈……”
“你特么给我闭嘴!”沈卫国脸一红,看了眼包间门,“这话能在这儿说吗?”
“咋的你敢干还怕人说啊?”李思平不理沈卫国,自顾自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俩那个了。”
“操,我就后悔,怎么跟你说了这些呢!”
“谁让你跟我一喝酒就喝多呢!”
“能特么不多吗?我干了一杯,你喝一口,然后继续给我满上,最后一算我喝二斤,你才喝二两!”
“二叔海量!”
“我海你大爷!”沈卫国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嘻嘻一笑,说道:“这要让沈虹知道你这么窝囊,看还理不理你了,孬种!”
李思平闷哼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沈卫国这是故意的,他也没法反驳,只得点点头,“孬种就孬种吧!谁让咱酒量不行呢!来,二叔,敬你!”
“操!”
“二叔我还是挺好奇的,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你跟我透露透露呗?”
“透露啥?妄议钟秧那可是大错误,我这么高的觉悟不可能犯!”沈卫国义正辞严,旋即笑道:“不过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你听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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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附近的商场内,凌白冰拎着购物袋拐过拐角,正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候等区的椅子上,看着女儿在儿童乐园里玩耍,看上去思绪飘飞、神游物外,浑然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嫒凌睡得早醒的也早,起来了就吵着让自己带着来游乐园,凌白冰怕吵醒丈夫和母亲这对野鸳鸯,就要带着她出门。
哪知道母亲却自己下了楼来,说要陪着嫒凌一起去。
凌白冰心中暗自好笑,心说你们俩中午都没闲着,声音都传楼下来了,得回我把保姆打发走了,不然不传的全天下尽人皆知?
母亲避嫌之举在凌白冰看来颇为好笑,却也不戳破,便带着母亲和女儿出来溜达。
把祖孙俩送到儿童乐园,凌白冰逛了一圈,给母亲买了条裙子,给女儿买了两套睡衣和几条内裤,自己买了双凉鞋,这才来找她们。
她给自己买了杯柠檬水,这会儿一口口啜吸着,想着该怎么和母亲相处。
不挑明自然是最好的,但一个屋檐下相处着,总装糊涂也不现实,以丈夫无法无天的劲头,不定哪天就要把母亲摆到她身边来个母女双飞。
可要是挑明了,母亲脸皮薄,能不能继续这么相处下去,还是个问题。
凌白冰早已不再纠结于父亲的感受和自己的处境,母亲既然快乐,还能帮着丈夫收心,父亲都同意的,自己还反对什么。
但要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凌白冰还是很纠结。
丈夫的态度倒是很明确,捅不捅破他不管,只要自己不反对,他是怎么都行。
凌白冰暗啐一口,心说男人怎么都这样呢,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还惦记着圈里的……
远远看着母亲,凌白冰心里理解丈夫为什么会惦记着“锅里的”母亲。
下午出来的急,凌白冰自己都没化妆,母亲更是直接就出门了,但一样是素面朝天,凌白冰是天生丽质,凌母则是气质拔群,此刻就那么简单的坐着,双腿斜斜并拢着,眉眼含笑,顾盼生姿,谁看了都不会觉得她年过五十、已经是七岁孩子的外祖母了。
“妈!”凌白冰款步过去,轻轻叫了母亲一声。
如果说刚才凌母还是一尊美丽的雕塑,那么此刻她便宛如一朵怒放的荷花,摇曳在风中仿佛都能听得到花瓣绽放的声音,那一瞬间的艳丽无双,连凌白冰都看呆了。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凌母看女儿拎的吃力,起身伸手接过一部分,嗔怪着说道:“家里再怎么有钱,节俭的传统不能丢,不该花的钱可不能乱花!”
凌白冰习惯了母亲的说教,也不着恼,笑着解释道:“没乱花钱,都是该买的。”
“衣服鞋子有穿的就好,不要总买,你那鞋子都堆一屋子了,穿的了几双?那一柜子一柜子的衣服,买回来就没穿过几次吧?”凌母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女儿。
“可是您说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花钱,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嫁了个汉子!”
“就你嘴贫!”凌母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一红,不再磨叨女儿乱花钱了。
“妈你看这个裙子好看不好看?”凌白冰掏出给母亲买的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询问母亲的意见。
“你穿着不太合适,和你身高不怎么搭……”
“您看这颜色样式还行啊?”
“都挺好看的,适合稍微矮一点的穿,你光脚穿都有点不合身!”凌母的眼光自然不差,一眼就看出来了衣服的样式和女儿的体型不适配,“你买衣服眼光一直都挺不错的呀!怎么挑了这么件衣服?”
“嘻嘻,我这不是给你买的嘛!”凌白冰笑着解开了谜团,“您看看喜不喜欢?”
“去!净胡闹!我多大岁数了,穿这么露的裙子!”凌母脸更红了,那裙子女儿拿在手上,她却看得清楚,那裙摆收的极紧,腿侧还开了口,胸前后背裸露大片肌肤,任她想破脑袋,也猜不到如此性感的衣服是女儿买给自己的。
“您看您一点都不显老,不是我知道你是我妈,谁能猜到咱俩是娘俩?等会儿回家你穿上试试,保准好看!”
“好看什么!这衣服怎么穿得出去!”凌母嘴上拒绝,手却伸过来捏了捏裙子材质,“你还别说,这个料子摸着真舒服……”
“可不么!八千多一件呢!”
“啥?这么贵!赶紧去退了吧!我可不穿!”
“买都买了,退什么退,你不穿我穿!”
“你穿不好看!”凌母以为女儿是认真的,赶忙劝道:“你看这个开叉,你穿就得开到大腿根儿上,太暴露了……”
“暴露就暴露呗,老公就喜欢我暴露。”凌白冰想都没想,话一出口才回过味儿来,她有些不安的看着母亲,生怕被母亲看出什么端倪来。
眼下的局面很特殊,凌白冰知道了丈夫和母亲的奸情,李思平知道妻子知道了,凌母却不知道女儿知道了,在凌白冰想好和母亲如何相处之前,她和丈夫都想这么维持现状,于李思平来说,自然是为了偷情的快感;于凌白冰,则是在不知道如何处理破掉的肥皂泡之前,就不要去戳破这个肥皂泡。
凌母果然神情一变,随即尴尬笑道:“那……那你就去换个长一点的,妈……妈可不要……”
“您就穿着吧!一会儿我带您去美容院,给您做个全身保养……”
“我都多大岁数了,我还保养!我不去!”凌母赶忙拒绝。
凌白冰坚持道:“女人到什么时候都得美,跟年龄可没关系!”
凌母闻言一愣,轻轻吸了口女儿给她带回来的果汁,默然片刻,这才柔声说道:“冰儿啊,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凌白冰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她从来就没想过,母亲会主动挑明,一时间乱了方寸,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我……什么……知道……不……”
凌母脸色通红,有些不敢抬头看女儿,小声问道:“我和思平睡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凌白冰一抚额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妈你看你……我还没想好……你……你怎么先……”
“是妈对不起你,妈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凌母黯然低语,“思平说让我说是他强奸的我,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那次他喝醉了,我就动了心思,还帮他……帮他舔那里来着……”
“那天他来家里看嫒凌,晚上我就跟着了魔似的,就想去看看他……”说起前几天晚上的那一幕,凌母仍然心潮激荡,“谁知道……谁知道……就……就那样了……”
“明天妈……妈就走,以后……以后妈也不来了,你……你们好好过日子……”凌母心酸无比,说着说着就眼泪在眼圈了,不是在公众场合,怕是已经哭出来了。
心里的酸涩激荡难平,所谓的幸福原来只是镜花水月,一切都要重回原点,做母亲的本分终于压过了做女人的私心,这个时候,母性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只是女儿的表现却出乎她的预料,既没有愤怒和歇斯底里,也没有委屈和痛哭流涕。
“妈……”凌白冰语调幽幽,轻声问道:“你们俩……你和思平在一起……快活么?”
“嗯?”凌母愣了一下,随即俏脸通红,闷声道:“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我爸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了,”凌白冰下定了决心,悄声问道:“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我同意的话,你愿不愿意留下,和我们一起生活,做他的女人?”
“啊?”凌母一惊,她压根没想到女儿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心里一直的考量都是怎么不被女儿发现和女婿保持奸情,哪里想过被女儿发现之后的事情?
女婿提过两次要和女儿坦白,她心里根本就不认同,虽然抱着一丝幻想女儿能够允许自己留下来继续这样的生活,却心知肚明,一旦女儿知情,那她和女婿的露水姻缘就到头了。
“妈,你愿意吗?”
“我……”凌母很想说“我愿意”,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不知道”。
“那我就当你愿意了,”凌白冰笑了笑,都是女人,她怎么会不知道母亲此刻心里所思所想,“开始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和你挑明这件事,但刚才我一下子就想通了。”
“在我心里就没有让你和思平断了的选项,要么是就这么藏着掖着让你俩玩偷情游戏,要么就是挑明了咱们一家三口大被同眠,”凌白冰表情释然,她的纠结再无必要,眼下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既然您知道我知道了,那咱们就开诚布公,我和思平商量好了,给我爸安排一些年轻的女护士,养眼也好,补偿也好,总之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你不会觉得……我……我对不起……对不起你爸?”幸福来的太突然,凌母有点接受不了。
“你和我爸怎么说好的我不知道,他都不反对,我也没道理反对,”凌白冰摇摇头,“我所有的立场都是作为一个妻子的立场,我要处理的是咱们俩之间如何相处的问题,至于你和我爸如何相处,我管不着,也管不了……”
“我做妻子的本分是让这个家幸福和完整,我相信妈你会帮我,”凌白冰连日来殚精竭虑,思绪纷乱驳杂,此刻终于有了清晰的想法,“我做女儿的本分是让我的父母健康快乐,既然这是你和我爸的选择,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妈,以后我的老公就是你的老公,希望你能帮我一起拴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