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兰俊航,关风月也为虎威军布置了眼下的任务。
渡河之前,两军所要做的事情多而复杂,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完的。
尤其是梁军还不能对防御做到面面俱到,对岸的魔军如鲠在喉,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偷渡过来。
息水东岸的这个祸患,必须尽早剪除。
做完了布置,众将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大帐。
南絮白了兰俊航一眼,乘着别人没注意走到他身边,悄声对兰俊航说道:“想不到你还挺关系虎威将军呢?”兰俊航一听南絮这话就是满满的醋味:“你瞎说个啥!你对关家了解的肯定比我多,关家自己挖的坑还多么?谁叫关沛这般做事呢,就算关风月是一只兔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若是密调室不给她站台,她恐怕更没底。反正今天的事情,于公于私,关风月都得感谢你。”
“切,本镇抚使才不要她来感谢,絮儿有夫君你就够了,还不如让夫君来亲自上床感谢。”这话表达的意思已经赤裸裸的了,兰俊航必须肉偿!
“今晚本镇抚使就来将军大帐和兰将军探讨一下人生大事……那个荒漠来的野女人不会来吧!”一说到阿娜希,兰俊航就有点不自在了,尤其是阿娜希和南絮还有仇。
女人和女人之间太容易相互憎恨,尤其是她们之间只有一个男人的时候。
“阿娜希短时间不会来的。絮儿也太高看夫君了,这段时间我还忙着排兵布阵,哪有时间给她?”
“那还差不多!”南絮轻哼了一声:“要是她来,必须我在场监督!那就说定了,今晚在夫君帐篷里等我!”送走南絮,天衍神女萧静瑜也来到他面前:“兰将军。”
“天衍神女!可是有什么事?”萧静瑜脸一红:“只是担心兰将军与关将军的安危。”
“可是天衍神女在卜算的时候透过星盘看到了什么?可有敌人的样子?”兰俊航问道。
萧静瑜摇摇头:“透过星盘不可能看清所有的东西,我前后卜算过三次,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场景,尸山血海,遍地哀痛。关将军和兰将军也是浑身浴血,这样的场景怎么能让人放心呢?所以我很担心二位将军的安危。”兰俊航讪笑一声:“天衍神女,有个词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遇到危险就哭唧唧的,那本将军还那么拼命做什么?只有回不了从前,没有到不了的明天。”
“既然将军如此,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但祝兰将军和关将军武运长久。”
“多谢天衍神女。”最后一个出去的却是还红着脸低着头的李云馨,从进了帐篷开始,李大学究就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大学究?”
“啊?”李云馨慌乱的转过头,却发现是兰俊航在叫她,脸反而更加红了。
“今天我看你一直不上心,是有什么事情么,还是身体不舒服?”兰俊航问道。
“没什么……哈……没什么,这几日都在彻夜研究图纸,顾不上吃饭,连觉都没睡好……”
“大学究,你可是大梁的智囊,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或者生病了,皇帝和天下千千万万读书人还不得把我的脑袋剪下来当球踢。答应本将军,别把自己搞的那么累,该吃饭就吃饭,该休息就休息,要不英年早逝了……”
“喂,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英年早逝?咒我啊!”看着李云馨气鼓鼓的样子,兰俊航急忙摆手:“本将军一根筋,错了还不行?是本将军说错了话,因此向你道歉,行不?”
“还算有点诚意,那我就原谅你了,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兰俊航点点头:“你可别累着自己了!”李云馨摆摆手,示意听到了,她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看得出来李云馨确实非常累。
正当兰俊航想要迈步走出帐篷的时候,清朗的女声让他的脚步在半空中生生定住。
“兰将军,等一下。”兰俊航转头一望,关风月还坐在位置上,直勾勾的看着他。本以为她刚才早就走了,没想到还坐在那里。
“关将军有何指教?或者是有什么疑问?”关风月拍拍桌子:“过来坐下。”
“行。”兰俊航不置可否,再次坐回到原来属于他的位置上。
“你对这次渡河作战,有多大把握?”关风月问道。
“多大把握?兰将军,若是两军配合协调的好,再加上……”
“兰俊航,你别给我废话!你实话告诉我,这次渡河作战,有多大把握?”关风月锐利的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兰俊航看,除去刚才,兰俊航还是第一次看到关风月用那么重的语气和他这样说话,这种口气根本不容兰俊航质疑。
“你真想知道?”关风月郑重的点了点头。
“不到六成。”关风月的目光顿时低了下去:“我就知道。”
“密调室的情报虽然详细,但还不足以让我军看到西岸的完整面貌。我军虽然有浮桥这种奇物助阵,但是架桥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会不会遇敌,我不知道。尤其是,若是敌人利用浮桥反攻,我们又该如何做,置之不理?亦或者分兵坚守?这些都在意料之外。”停了兰俊航的话,关风月沉默了一会儿:“虎威军会带着部分关家军过桥,以最快速度先行占领潜光县城,届时我亲自去西岸督战,只要我往那里一站,就能将敌人全部吸引过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如果桥被利用或者截断,没有人可以回得来,这是冒险!我不同意。”
“如果风险不够大,如何寻求高的回报?不入虎穴,有能焉得虎子?另外,借我一面虎贲军的旗,再借我几个密调室的精干人员。”
“借旗?”兰俊航大概明白了关风月想要做什么,但是如果要借几个密调室的密探,那也不是和我说啊。
“借旗可以,但是密调室这里我说了不算,你得去和南镇抚使谈。”听不到这里关风月猛地抬起头:“兰俊航!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我?南絮都是你的人了,还要我去和她谈!你真当我关风月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
“南絮不就是天天和你腻在一起,就等着你肏她!”我操!
这等逆天的话竟然从关风月口中说出,尤其是用上了“肏”这个字,听得兰俊航一脸错愕,更是完全颠覆了兰俊航对她的印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看你和其他那些男人没什么区别!以为我只会打仗,对男女之事毫不了解!”像是发泄完了心中的怒火,关风月的声音低了许多:“那种东西,我那个名义上的爹光着屁股和娘做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娘只不过是关家的一介侍女罢了,侍女在关家的地位很低,关沛在那个时候醉了酒,把我娘给奸污了,十个月以后就有了我,可惜生出来的是个女孩,关沛嫌弃我娘与我,根本不想与我相认,只当我是外面捡来的野孩子。”提到关沛,兰俊航完全没法从她口中听到一丝温情,就连“父亲”也不想叫,反而带着滔天的恨意。
“虽说关沛家有好几房小妾,但是我母亲没有底蕴,出生也不好。因此空有一个六夫人名头,却没有六夫人的待遇,受尽了关家人的白眼,你能想象到六夫人还得和那些仆役住在一起么?当然了,兰俊航你可没这样的困扰,在这方面,我真的很羡慕你爹和你娘。”关风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唉,等我记事的时候,我才明白母亲的苦楚。我一直想要出人头地,给母亲挣个好名声,让她不要在关家这样的苦下去。但是在关家,衔着泥巴做窝的燕子,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所以你就去投了军?”
兰俊航道:“其实那个时候,你来找兰家人也行。”
关风月苦笑一声:“说得轻巧!你爹是镇国之柱,封疆大吏,你又没这样的烦恼,一出生就咬着银汤勺!想要在大梁出人头地,要么做官,要么搞学究,要么当兵吃粮,要不然就只能一辈子窝在烂泥地里!我小时候没读过书,前两条路根本无门可走,当兵成了最短的捷径。所以平日我就偷学关沛的武功,等到学的差不多了,我就偷跑出去女扮男装投了军。看到军营的时候,我也曾想要退缩,可是想到母亲还在关家受苦,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给我自己和母亲杀出一条血路来!”
“那会儿梁国正在抵御外族入侵,我所在的边军恰好被调遣至此,就此开始一路摸爬滚打。四年时间外族大的入侵就有七次,边军连打二十多场恶仗,我身边的兄弟死了十之七八,而我也从一个大头兵变成什长、百人长,再到步军偏将。那个时候我还在那些老兵油子地方学会了赌博和喝酒,也见识了许多残酷的事情,比如处决和屠杀。那会儿才是我活到现在为止觉得最痛快的一段时光,也是这个时候我才觉得军中是个好地方,关沛这虚伪之人连那些大头兵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关沛是怎么找到你的?”兰俊航问道。
“哼,关沛。”关风月冷哼一声:“那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外族第七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入侵的时候吃了大亏,梁军借机发起全线进攻,拓展了四百五十里的国土,一举夺取两个大的边境据点。本来想这一场打完就能升个杂号将军,结果在争夺最后一个据点的时候我的坐骑中了飞石,马失前蹄,人头着地摔在地上,当场昏了过去。醒来以后,关沛那张笑的和老菊花一样的脸就在我面前了,原来是随军医官把我拖回去的时候发现我是个女的,再后来关沛就来边军捞人了。”
“最后,我又回到了那个被叫做关家的鬼地方。原来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和母亲,自从我被从边军捞回来,现在关家所有的人都对我们笑脸相迎,就好像我是他们的亲爹一样!关沛的其他儿子要么不成器、要么不上进,关沛倒是发了狠,看准我了这颗白来的新星,悉心栽培,用了许多人脉给我敞开了晋升的大门,还当众说要将我的名字写进族谱里。可笑的是,四年前他们还是另一幅嘴脸。”
关风月闭上了眼,喃喃的说道:“他们害怕的不是我这个虎威将军,而是站在我背后的关沛。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他们在暗地里还会使坏,虽然他们对你笑脸相迎,但是骨子里还是看不起你。而关沛,我的母亲对于他还是一个任其羞辱的玩物,他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对他来说我不但是他的女儿,还是一颗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一件可以送给王公换得荣华富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