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次日镇东。孙守信率众部到抵崔荣密宅,将个小院围的水泄不通。花蛇帮守卫见朝廷官兵竟至,早作鸟兽散,有一二心腹之人飞禀罗山。

崔荣得讯,又惊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后听闻孙守信破开大门,翻箱倒柜,遍抄钱银,还将地牢里所藏五六个妓女都放走了,更不必提柔奴。

临了放了一把火,将密宅烧作白地。

崔荣多年经营,就这么毁于一旦,不由得急火攻心,连夜里都在梦话咒骂。

花凝兰在一旁听着,只心里窃笑,道:“你这世间独一等的贱狗,当有此祸。”

再说当日官兵火烧密宅,引得街坊邻里无数人围观。

副将对孙守信道:“如此莽撞,惊动天听,恐扣下一顶诺大帽子来。宜速速灭火,返回隋州。”

孙守信道:“义阳县官常年与黑帮媾和,纵容行凶,奸淫掳掠,何事不为?他若敢上表告我,我也禀兵部随上道折子,言他们近年恶迹,气焰愈狂,竟容虎风堂霸占飞梁山,截断驿道。以一个阻碍战时军务罪治他。”

顿了顿,又道:“不过逗留一久,总有擅离驻地之嫌,且将火扑灭,我们便回可矣。”

摆摆手,手下人自打水灭火。

浓烟滚滚,遮蔽街道。

柔奴骑上一马,来到孙守信身边道:“孙校尉,感怀激烈,此时无以言表。请问是否有一个赵公子凭玉佩信物来寻你?我遭崔荣圈牢侮辱,正是他冒死帮我,我定要当面拜谢!”

孙守信道:“刚入钟山时,他自脱队离去。或是不便露面,加之要找他失踪的朋友罢。”

柔奴惊道:“他有朋友出事了么?”

孙守信道:“飞梁山被虎风堂设卡把占,欲要通过绝非易事。他到我那儿时衣衫不整,神色惊颤,想必经过一番血战。先前我们到抵现场,发现虎风堂帮众尸体满山满谷,甚至刀头、管事皆死,唯不见那一人。”

柔奴沉默片刻,而后清泪乱涌,道:“为救我一个西域来客,竟不惜赌上自己与好友性命,如此奋不顾身,真乃古道心肠!却该让我如何报答!”

说罢抽泣不已。

孙守信一手揽柔奴入怀,轻轻劝慰道:“依我看,他的朋友定是一位绝世高手,你不必忧心。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且与我回隋州好生休养。”

柔奴哭了一阵,揉着泪眼,向周围人群里张望,满心只想看到赵星眠身影。

但许久也未发现。

孙守信情知不可久留,便叫拢人马,慢慢往隋州退去。

柔奴骑在马上,仍不住的回望镇街,像是在期待奇迹发生。

夕阳西下,洒下一道金黄照映在军队前路,天际远山薄雾,如淡抹丹青,无声的彰显威严。

原来,星眠正坐于一处高楼屋脊上,静静注视着军队走远。

只见柔奴窈窕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宛若天地间独舞的蝴蝶。

星眠慨叹一声,抬起手,轻挥了挥,心道:“别了,美丽的姑娘,从今往后务必保重。”

就这样做了简单告别。

直坐到日落,星眠方拍拍衣衫,回家去了。

而柔奴跟孙守信返到武胜关,重置屋宅,挑了个僻静之地做安乐窝。

孙守信早年丧父,又无亲戚在隋州,便简办婚事,在乡庙择定了良辰,拜过天地,即成夫妻。

全军宴乐,祝贺者纷至沓来。

乱世之中,这对男女终得圆满。

话分两头,各表一边。

沈飞霜在胡记食肆静休两日,真气、体能均已恢复。

这一日闲来无事,想起在阁内练字,她以狼毫笔蘸了茶水,一笔一画慢慢在左手心写名字,先写自己的,再写星眠的,练过几十遍,虽还是笨拙,但笔锋已渐起。

欣然自得时,忽听得院中一阵极细小的响动,便将笔放了,握住盲杖退至角落。

过了一刻,只见一个高瘦男子和三个黑糙汉子来到阁前。

男子书生打扮,面如傅粉,唇若抹丹,手握一把折扇。

四下里扫巡一圈,略一抬手,另三人得令,缓缓逼进屋内。

刚踏上台阶,角落里蓦的飞出几个茶盏,正打在三人脸上,三人吃痛,又急忙退回。

男子一惊,旋即敛起神容,将手一抄,道:“在下金环蛇‘白礼’,奉主人命令特来拜会女侠。”

飞霜道:“又是何方的贵客,放着大门不走,竟学小贼行径从院墙翻进。”

款蹙移步,走到阁中央。

白礼上下打量了一眼飞霜,笑道:“女侠风貌出众,今日得见,幸甚至哉。在下是花蛇帮专门对外的人,素奉主人命令行大小事。今番有一大买卖,欲与女侠详谈商讨。因事情紧要,绝不能泄漏,所以没有知会胡老板。”

飞霜抬起下巴,像是淡淡觑了一眼,又道:“你们花蛇帮所作所为,我近来多有听闻,所谓紧要大事,不消说我也猜的到三分。你且回去罢,我不感兴趣。”

早将几人灵魂洞窥清楚,皆是些极恶之人,心火乌墨翻涌,若半空悬的黑云。

白礼却不着急回应,整整衣衫,挺直腰板,打开折扇,其上一只吊睛白额虎,虎视眈眈,凶光毕露。

另三人紧握腰刀立于周围,时不时看向白礼手中折扇,像是在伺号而动。

飞霜轻笑一声,交抱双臂,道:“怎么?不愿走,莫非还想动手?”

白礼冷然盯着她,俄顷,咧开一侧嘴角道:“我帮诚意邀约女侠共谋大事,岂会做失礼之格?还请放心。只是我连一个字都还未通禀,女侠缘何拒人千里?莫非是有什么知晓我帮情况的朋友,提前与女侠透露了么?”

飞霜道:“没有,只是听江湖传言,你帮行事向来卑劣,为人所不齿。”

白礼笑道:“女侠轻信江湖传言,岂不知‘三人成虎’之说?我帮在义阳与虎风堂争斗多年,其中曲折,难以公判,不过此消彼长,弱肉强食罢了!至于底下帮众,偶有做事过激的,充其也是各为本主而已。女侠初到义阳,便对我帮有如此成见,若说没小人从中作梗,在下是不信的。”

飞霜皱皱眉,没有接话。

白礼续道:“我听闻前几日女侠在钟山当街杀了一个虎风堂高级帮众,由此推及女侠参与了飞梁山屠杀。虎风堂此役损失惨重,义阳西面关卡据点也撤并过半,故而女侠绝非受虎风堂中人影响。敢问,可是我花蛇帮中有哪个不知轻重的弟兄,先前对女侠胡说了些什么话?”

飞霜听罢暗惊,心道:“此人反应迅速,思维敏捷,若不说些正经的岔开他,只恐牵连进星眠。”

便道:“我处市井已久,接触之人多且繁杂,听过的事皆是东一嘴西一嘴的,没有什么特定来源。你方才说有笔大买卖要与我共商,又说邀请我参加,可是有人在你们主子前推荐了我?但我已多时不接生意,更不提帮派争斗之事。”

白礼收拢折扇,摇了一摇,道:“非也。此番乃为国为公之大事。”

细细将花凝兰所设进乡抢粮之计备述一遍。

飞霜沉默半晌,原地盘腿坐下,将盲杖置于身前,缓缓道:“我虽是江湖杀手榜上有位次的剑客,但我并非来者不拒。我平生有三不杀:不杀女人、不杀孩童、不杀僧道。盖因杀这三类人损德折寿。你说花蛇帮进乡抢粮,则必动刀枪,而乡中妇孺居多,若届时刀剑无眼误伤几个,岂不令我破戒?”

白礼举手道:“女侠不用担心此事。我帮崔帮主自会合理安排,诸凡普通农户人家,并不劳女侠出动。女侠此行,只为防止奇横来客,半路杀出。”

飞霜道:“可是我除了三不杀,却还有三不做。”

白礼道:“敢问哪三不做?”

飞霜道:“不做党豺为虐、不做人前鹰犬、不做掩鼻偷香。”

白礼嘴角一僵,片晌高扬起头,带着一抹冷笑,拉长声音道:“女侠此话是何意,还请明示则个。”

眼底闪露凶光。

飞霜神色平静,娓娓道:“助黑帮欺压穷人为不仁,挥刀向热肠侠客为不义,抢粮枯本竭源为不智,坐视妇孺遭戮为不信,如此不仁不义不智不信行为,迥异我所奉之准则。你帮虽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乡民性命,但须知此一计,阴险狠辣至极,放在古今历史也算得上是一大毒计,损德折寿,自不必提,若被朝内奸人传习,则遗臭百年。民众唾骂百年也。”

白礼听言,冷漠相对,忽又拍了拍手,是以清脆声响在寂静院中回荡。

周围三人当即改变步伐,以手探去腰间。

白礼再打开折扇,露出那只吊额白睛虎,浓浓杀意已然尽显。

而飞霜端坐以待。

但过了少时,白礼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嗤一声,将扇子一转,反背在了身后。

脸上翻作早先的客气神情。

“嗐~今日都怪我,有些话说的不妥,惹了女侠生气。须知我帮诚意满满,就算是女侠不愿,也定要送上见面礼才好。”

将嘴一努,旁边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盒,上前摆在阁内。

“这里面是帮主夫人给女侠准备的上好首饰,个顶个的良材绝品,光彩靓丽,正合女侠风貌。”

飞霜扬起下巴道:“何必奉承我?”

白礼摇摇手道:“说的哪里话?古道侠客,人人敬仰,女侠这样万中无一的盲剑客,就更让人如沐春风,祈庆光降。我帮帮主夫人花凝兰素来憧憬侠义,可惜身处深宅大院不得施展,唯有聊备礼物让我送来,以证其心至真至诚。夫人说了,对女侠生平经历很感兴趣,但求交一朋友,不谈世间俗事,只谈乾坤风月,也不失为一件精神爽快之事。请女侠择日到罗山一聚。”

不等飞霜回应,又道:“夫人绝非时下庸腐女流,而是精明强干,兼具智勇,可谓女中人杰。其独当一面,不输男子,也常以此对世俗不忿。我想,你们二人相见,定会意气投契的。”

脸上带笑,将手一张。

而飞霜柳眉微挑,却是一副不以为然,淡淡道:“她自诩强干独立,实则虚伪至极。若非依附黑帮,她又算个什么?”

白礼声音顿高:“此话谬矣。夫人之才,纵是脱离帷幄也可独步尘世。她父亲乃南平旧官,家境优渥,少时读过诗书,兼之耳濡目染,习得一身与人交往、设计人情的本领。后与我帮崔帮主联姻,也使两家势力相合。然她并未安心做一内妇,而是勤于帮务,衷于驭人,帮内文书传牌、上下通令,皆经过她手,花蛇帮这几年的绩业,可谓有她定下一半在。方才女侠所言,未免是世俗短见了。全因她身处黑帮,为黑帮献计。实则孔子曾言‘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以薄物细故,便急于评判一人,自是偏颇欠妥。”

道犹未了,飞霜轻笑一声,将盲杖抓起。

引得众人耸异。

飞霜以杖指着院中白礼道:“黑帮中人,巧言令色,向来若此。你且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孔子还曾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她设下此等毒计,伐害乡民,与朝廷狗官媾和作虐,心中可还有一丝正义公理?将烧杀抢掠的恶行,反叫个功绩事业,将劝人从良的善言,反叫个迂腐短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真令人闻之而作呕。”

众人一惊,面面厮觑。

飞霜续道:“‘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若她从此金盆洗手,安心做一内妇,少助纣为虐,少牝鸡司晨,或可得一善终。若执迷不悟,我行我素,则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日后必有横祸飞降。鬼神明明,还劝她自思自量。”

提起盲杖,猛一击金盒,金盒又飞还到白礼手中,“腌臜赃物,岂饰于身?拿回去罢!”

只见那三人勃然大怒,咬牙切齿,正待发作。

白礼反将折扇转至身前,扇了两扇,道:“看来女侠不仅武艺高强,口才也是一流,在下深感敬佩。只是我们立场不同,各持己见,恐怕辩论到天黑也难以定论。姑且先行告退,女侠的话回去后自会传达。”

心里道:“此人眼睛虽盲,但几次出手都很精准,莫非是有什么旁门左道在?没摸清楚状况之前,贸然交战绝无胜算。还宜回去从长计议。”

以眼神示意三人,三人强压下怒气,将身一倾,有意无意的打了半躬,旋即拂袖而去。

飞霜也不站起,也不回礼,冷冷道:“未邀之客,还请自便。不送了。”

白礼笑道:“岂敢劳女侠相送,再会,再会!”

也慢慢的走了。

及至院墙,将脚并拢,用力一纵,直纵过墙头。

院中又只剩飞霜一个,端坐于地,深沉静默,若有所思。

义阳县中。虎风堂。

帮主杨威背着手正在聚义厅徘徊踱步,神情凝重,时不时看向远处门口,似在等待什么。

第二把交椅上坐着军师袁宁,也自惴惴不安,将羽扇连摇。

约莫一刻之后,门口到来一人,是哨探模样。

往厅前一拜,叩见杨威。

杨威叫起,问道:“查清了么?是何人所为?可是燕真手下?”

哨探道:“这两日遍看过飞梁山死尸,发现死者身上只有剑伤,且薄如蝉翼,狭如弹丸,应是剑术高手所为。而燕真手下皆使等身长刀,故而……”

袁宁道:“或许他们拦下了不该拦的人,比如说,奇横侠客。”

杨威大骂一声,将一旁桌板砸的稀烂。

袁宁举手道:“帮主息怒,幸好并非走了燕真。他尚未过义阳境,我们就还有机会。”

杨威定省了好一会儿,怒容稍敛,遂说道:“自上个月接到消息,天下第一帮‘西岭帮’与蜀主孟昶交恶,在蜀地被围攻歼灭,独走了帮主燕真及其手下五人。他们扮作民众,自西向东逃窜,欲投光州县中。算算路径,必经义阳境内。所以我早下命令,在飞梁山、官山、笔杆峰、九门涧等左近山路道口布控,为的就是无隙可乘,宁错杀路人一千,不放过燕真一个。岂料遇到这等奇事,八九十帮众竟没活下一个!”

袁宁也叹口气道:“这实是无可奈何之举。据人探听消息称,燕真要在光州再起势力,由他弟弟光州军长官燕武重招人马、广募侠客,第一个便要伸手向我们义阳立威哩。别看那县里官员,平时很是亲赖,真有事来,实则同墙头草一般,望风而倒。及至那时,悔之晚矣。我虎风堂十几年打下的基业,拱手送与燕真。”

杨威道:“所以燕真非杀不可。”

顿了顿,转身伫立,思考片晌,又道:“自飞梁山出事又过了两日,我加强了西向哨探,并未发觉商路有异常动静,反倒是官道给隋州运粮的军车络绎不绝。大战在即,官兵来往甚多,我想燕真是绝不会走西路了。故而现今布控的重点,是放在东路,尤其是九门涧。”

袁宁道:“帮主所言极是。然而燕真武功当世顶尖,我们这边尚没有足够高手应对,徒靠机关暗器,只恐重蹈覆辙。”

杨威道:“你有何策,快快说来。”

袁宁道:“愿为帮主请得中间人引客侯,介绍几个江湖上有头脸的杀手,一同阻击燕真。只是……”

杨威道:“但说无妨。”

袁宁道:“引客侯要价不菲,且杀手们性情乖戾,尚不能确定。”

杨威一摆手道:“不打紧,你且叫得他来。”

袁宁点头道:“那我即刻飞鸽传书,推算明日可至。”

拱手告退。

翌日下午,引客侯果至,还是一身簪星曳月,富贵尊荣。

袁宁领他进到院中,杨威正坐于厅上等候。

引客侯见到杨威,远远打了一躬,走进来复打一躬,杨威便也起身还礼。

袁宁两边介绍毕,各自落座。

引客侯笑道:“久慕大名,恨不早见,翘企五云,辄深景仰。今日做客虎风堂,真乃我生平之幸。”

杨威道:“贵人客气。我帮正逢着一件要紧事,还请出谋相帮。”

眼神示意侍从。

侍从随后端出来一盒珠宝,摆在桌上,打开尽是珍珠宝贝。

引客侯将眼一瞬,笑容更盛,道:“在下做生意,向来是钱货两清,既未给杨帮主出谋,安敢先收财宝。”

杨威道:“这是见面礼,权当交个朋友。”

引客侯道:“杨帮主豪爽大气,超越凡夫不知几何。在下自当殚智竭力,为以分忧。”

杨威道:“套话休提。杀手榜上可还有空闲的杀手可供招募的么?”

袁宁插话道:“还请侯爷结合实情,始末原由,我昨日已在书信里提及。”

引客侯转思少时,道:“榜上侠客,身似水云,行踪不定,大多只随缘得见,至于招募,也得看他们心情。目前尚是空闲身、自由身,且在寻觅生意的有这么几位——‘不动明王’明崇;‘孔雀扇’叶俊;‘云波剑’白芷容;‘肉身哪吒’令狐昌;‘笑面屠’郑川。”

特意没提沈飞霜姓名。

盖因飞梁山一事,他已了然前后事由。

“明崇、叶俊在辽;白芷容在西蜀;令狐昌在南汉;郑川在南唐。却暂时无人在宋地。”

杨威听罢不悦,眉头紧锁。袁宁赶紧问道:“若非榜上侠客,还有其他人可堪一用的么?”

引客侯抚须道:“有的。只是应对燕真这等高手,一个两个恐怕不够,须配合有素的团队才好。目今有一个杀手团队正在汝南,离义阳不远,空闲待命。”

袁宁抱拳道:“愿闻其详。”

引客侯将手上珠串拆开,散落九珠于台,以手分作三堆,道:“拢共有九人,皆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我暂且按他们武功水平分作三等——上等,陈经、魏雪、王凝元。曾是南平禁军旧部,后落草为寇,被宋兵追捕多年,从未负伤,由陈经领头组织成队,纵横乡间,今年九月趁宋兵攻打郴州,截杀南汉逃兵三百一十六人,抢掠财货无数;中等,章伦、龚志、上官势。天安镖局总练,押运镖货监守自盗,而被悬赏通缉,去年六月大闹唐州,杀了兵丁捕役二百四十人,掳掠库银,火烧衙门;下等,蒋达、关昌、钟立江。民间狠手,惯使阴巧暗器,生性冷血,于前年除夕夜毒杀东兴县姚庄一百七十二人,妇孺尽死,鸡犬不留。此九人,各怀绝技,组队出击,更是无往不利。”

袁宁欣喜道:“那快请得他们来。”

引客侯道:“那便请杨帮主决定,挑哪三人应对燕真?话先说在前头,他们要价高昂。”

将手一推,九珠滚于前。

杨威冷哼一声,抓过九珠,只一拍,深嵌台内。“全都请来,可也?”

袁宁惊愕,忙道:“是否过当?九人一同出动,行踪也极难隐藏,只怕打草惊蛇。”

杨威道:“我不怕打草惊蛇,我怕功亏一篑。”

猛一瞪眼,凶光毕露,“我要的……是天罗地网!”

引客侯笑道:“杨帮主出手果然非凡,那在下即刻通知他们。然九人齐动,莫怪要价更高。”

杨威道:“招募费用你无须担心,我库中尚有千两之数。还请足兵足备。”

引客侯道:“如此最好。我定叫他们带最精兵器,做最全战略。汝南至义阳两日即达,大后日此刻,他们必然立于厅前待命。”

杨威道:“我丑话也说在前头。若是不成,他们休想拿走一分一厘。甚至,休想离开义阳。”

引客侯将手一拍,大笑道:“大可放心,此话我一定带到!”

三人又聊了一阵,引客侯起身告辞。袁宁直送他出门。随后返回来,复与杨威相谈。

杨威道:“既有杀手团队助阵,阻击燕真胜算在握。或可少分人马,在震雷山布控。那里有一条通往光州的小径,我担心燕真乘隙而逃。尽管,可能不大。”

袁宁道:“我前时便已思索此事,不如这样布置——通知各分舵,尽派帮众,往笔杆峰、九门涧埋伏,机关暗器,悉数布下。而那九名杀手,便早在震雷山麓脚待命,一旦哪路哨探发现燕真踪迹,即发出信号报告之。他们是武林高手,行动迅速,兼备快马,应能追上。如此,不论燕真走哪条路,都可围而歼灭。”

杨威点点头道:“甚好,甚好,便布置下去,拿我手令。”

解下腰间玉令递与袁宁。

袁宁旋即接过,再拜而退。

而此时罗山崔府。

崔荣也自召集手下开会商讨。

因早有暗探将虎风堂欲截杀燕真一事禀报过来,所以崔荣将计就计,打算派精干数人,秘密监视虎风堂动向,伺机下手。

成一个黄雀在后之势。

座下分列着罗千、郭沙、柳大为、陈邦志,正议论纷纷。

崔荣道:“不瞒各位贤弟说,燕真其人乃武林顶尖高手,若正面应付绝难取胜,故而我欲派五、六人共同行动,目今唯缺一个领头者,此番凶险万分,我实在难以决断。”

环顾一圈,道:“可有自愿去的么?”

众人顿时沉默,神色各异。

过了半晌,罗千朝前一步,抄手道:“大哥对我等恩重如山,今逢事来,岂有推脱之理?罗千愿去!”

柳大为也随之道:“在下惯使道术,近来修炼愈发精进。想那燕真武艺再强,也是肉体凡胎而已,在下届时捻起口诀,天雷降至,即为齑粉,何惧之有?愿自荐领头!”

崔荣喜道:“得你们二位助力,真是我帮之幸,便随即整备刀兵,远赴义阳东路。事成之后,大大有赏!”

笑颜逐开。

而底下郭沙与陈邦志互觑一眼,吐了吐舌,在心里道:“得意话说的响,不知最后是身前财还是身后名哩!”

正在众人详谈细节时,自后院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忽轻忽重,少时来到屏后。

崔荣皱皱眉,随骂道:“他奶奶的,是哪个王八肏的奴才不长眼,没看见正在开会!”

话音未落,画屏裂作十数片,飞射而出。

众人大惊,伏地躲避。

碎片直插入墙。

空中响起闷雷翻滚声,震得崔荣头昏耳鸣,少时稍缓,抬头看视时,竟发觉徐白鹰冷然立于眼前。

崔荣张着嘴,惊讶不已。

却见徐白鹰蓬头垢面,神容枯萎,身体较以前更为瘦削,敞着胸脯,肩胛肋骨毕显,一袭衣衫似狂风吹动起伏不定。

旋即伸出一指,指了指剑鞘。

崔荣并不解其意,只点头如捣蒜:“大、大侠欲做何事,便做可矣!”

徐白鹰仍直盯着他,眼中杀意沉沉,过了好一阵,方道:“燕真……我渴想久矣……我……欲亲手杀之……”

崔荣赶紧道:“好,好,那便让大侠领头……”

徐白鹰又伸出一指连摇了摇:“我……一个人……其他人……不准打扰……”

崔荣道:“不成问题,绝对不成问题……我马上通知下面兄弟,给大侠备一匹快马……上好的快马……”

徐白鹰眯着眼,鼻子里忽的呼了一声,吓得崔荣四肢发软,复忙不迭点起头来。

继而缓缓转身,自言自语着,走回了后院。

众人等他走了足有一刻,方敢小心的爬起来,皆是汗流浃背,衣衫浸透。

就这样,虎风堂、花蛇帮、燕真三方势力即将缠绞在义阳东境。未料却有一不速之客,将原有布局全盘打乱。究竟后事如何,且在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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