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是……奇迹。”

来得太快了。

芙洛拉轻轻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握住维斯佩拉的手腕。

比恐惧他更快的是保护他的本能,她将手指插入维斯佩拉的指隙,宛如热刀切割黄油,黑蝰蛇坚硬的鳞片阻止不了她的侵袭。

滴——

腕带式光脑疯狂地震动。

“快出来!”

尤金的嗓音通过一只腕带,冰冷地刺进了房间有所和缓的气氛里。

在模拟深海的无际黑暗里,维斯佩拉的视觉和听觉已经开始退化。

受限于人类的躯体,位于口腔顶壁的犁鼻器发育缓慢,对信息素的接收并不敏感,也就是说,他现在无限接近于半失明状态。

模糊的黑斑爬满视野,看不清面前的人,维斯佩拉开始变得莫名的焦躁。“嘶——”

“拖住监理会,让他们滚回去。”芙洛拉举起手腕,对着光脑说,“我尽量快一点。”

“……你到底做了什么?!”

尤金质问,他的语气满是愤怒。

他站在门外,冰冷的金属门隔绝了视线,但是里面的人显然没有开启排气系统,陌生的信息素如触须般被传递了出来。

作为五感被开发到极限的异能者,尤金可以肯定,这股恶臭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他毫无印象。

对芙洛拉身边的人,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有什么恶心的东西,从大海里爬上来了。

异能者对异种有着天然的厌恶,人性压过了兽性,才能在人类社会占有一席之地。

他们本就是被割离异种的个体,就像一对被放在天秤上的双子,分明相似,却又互相仇视。

后颈的腺体开始发热,如火焰烧灼着尤金的喉舌。心跳加快,体温升高,身体指标飙升到最佳状态,他慢慢抚向大腿上绑着的手枪。

“芙洛拉,开门。”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另一股信息素,以同样的方式侵入了房间。

示威,警告,挑衅。

尤金在用这种方式驱逐天敌。

感受着维斯佩拉愈发难以控制的烦躁,芙洛拉皱紧眉头。为了不让他逃跑,她只能用身体压向他,竭力让他平静下来。

熟悉的味道罗织成一张网,冲淡了尤金刺鼻的信息素。维斯佩拉控制着身上因愤怒而不断翕张的鳞片,努力在她温柔的抚慰中变回原本的温顺。

他的嗅觉也退化了,好在还能闻到一点气味。

她压低了声音,语调是不留情面的严厉。

“快去。”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一片死寂。

仿佛冬日的海水洒在了胸膛,炽热的呼吸一霎间冷掉了。

尤金紧咬下唇,碧绿的眼眸微微有些湿润。

他靠向墙壁,扯了扯脖子上向内部刺出刺针的项圈,尝试在她的命令下放松肌肉紧绷的身体,没事的……会没事的……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困倦渐渐涌上肢体,就连滚烫的腺体也被注入的安抚素强制冷静。

这只拘束环,将他的脖子刺出一圈狰狞的血痕。

看起来血肉模糊,但是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流血很快就会恢复,不会有任何伤疤留下。

没有命令传出来了。他没有出声,最后看了房门一眼,转身离开。“滴”的一声,通讯终止。

芙洛拉知道尤金已经离开了,这只皇室出身的狂犬,对付他只能来硬的。

鞭子已经抽了出去,好在他在这种时候确实听话,就是等到讨要糖果的时候,格外令人头痛。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有尤金去周旋,监理会的危机已经解决了。

讨厌的味道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散,维斯佩拉终于夺回了自己的领地。

和泽菲尔不一样,在喜悦时,维斯佩拉不会发出美妙的低吟。

前端分岔的蛇信卷着空气中的气味粒子,犁鼻器正在发挥作用,他埋在她的肩上,感受腺体在后颈持续地发热。

芙洛拉靠在他的身上,保持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频率,手臂环在他脖子上,注射器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对…就是这样……乖宝宝。”

“天哪。你已经进化出了腺体……它在发热。刚才被吓到了,对吗?”

“不要怕,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芙洛拉抚摸着维斯佩拉颈后微微突起的腺体,在他耳边低语,语调略微发黏,好似真心喜爱。

她简直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往常只有芒斯特和实验分析报告才能得到如此宠爱,不做任何抵抗,任由蟒尾一圈圈裹上她的腰,如绞杀般紧密缠绕。

嗯,她早有为科学献身的觉悟。

维斯佩拉现在已经不能用“人类”来称呼了。

这副形态很好辨认,污染他的是一种栖居于黑海深处的,罕见的海蛇。

这种海蛇介于野兽与异种之间,族群里偶尔会诞生基因半畸变的极端个体。

它们性情凶猛好斗,毒腺里储存着致命剧毒,没有血清,因此极难捕捉。

然而,这种海蛇的鳞片与寻常的品种不同,它更像是鳞树蝰——覆盖体表的刺状鳞片微微翻起,排列茂密且形状尖锐,非常美丽,但也极端危险。

“好孩子。”

保险起见,还需要做些什么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想。

绿宝石般的瞳仁里倒映着维斯佩拉英俊的面容,她赞叹他的进化,如此狰狞而瑰丽。“你是……奇迹。”

他“嘶嘶”叫唤,只觉心口被剖开一道缝隙,爱慕被暴露在聚光灯下,无法藏匿。

往常阴郁的注视不敢让她发现,在芙洛拉将要发现之际仓促地收回,如今这份压抑数年的心情也间接地影响了他。

腺体滚烫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连带周遭的鳞片也沾染浓厚的热气,遍布贪婪无形的渴求。

“嘶…芙……”

太喜欢了。

那条昂贵的金鱼,也是因为她曾经好奇的抚触,才被他从宠物店里买下。哪怕为此花掉了积攒一年的奖学金,也在所不惜。

真的,已经忍到极限了。

……说起来,为什么要忍耐呢?

湿冷的嘴唇贴向她的面颊,芙洛拉眨了眨眼,锋利的银光在视野中闪动。

闪烁的是她为维斯佩拉戴上的耳环,一枚银色的十字星,和探向她唇缝的舌尖一样冰冷。

嗯?

为科学献身,包括这种吗?

芙洛拉有点不解,这有点超过了,但她很快就来不及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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