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是在妙山别墅见到邱万青的,这是位五十多岁头发老人,脸上皱纹很深,好像刀刻上去的一样,显然经历了非同一般的岁月洗礼,但其炯炯有神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到这位老人的倔强和不屈。
邱万青到现在还对自己的惊险经历心有余悸,突然在家里被一些来历神秘的人物带走,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些人隶属于国家机器的哪个部门,而经历了几次莫名其妙的审讯,原来听说自己是要被送进某个著名的专门关押政治犯的监狱,结果又突然被人送来了辽东,一路上他都在密封极严的小车里被人看管,直到下了车,才知道自己到了辽东,更令他吃惊的是会见到在今日政界举足轻重有“东北唐”之说的唐逸,这位如日中天的辽东一号人物。
唐逸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某些隐秘的小圈子里已经被冠上“东北唐”这顶大帽子的,就算知道也只能苦笑,毕竟现今莫说东北,就是在辽东,唐逸还说不上绝对的一言九鼎,还要面临各种各样不同的挑战。
而对于邱万青这位左派老兵,唐逸也说不上有太多好感,因为他翻阅过邱万青的文章,无不是为一些有了定论的东西鸣不平。
实际上从建国到现在,可以说没有没犯过错误的领导人,人都是有缺点的,没有完美的领导人。
而现今的风气就是左派也好、右派也好,改革中新晋形成的各种力量也好,都喜欢将自己历史阵营中的旗标人物塑造成圣人,文过饰非,夸大其光明面。
对于缺点却一概不提,真正应了那句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格言。
而出身红色家庭的唐逸从小耳渲目染,很自然看某些领袖人物会从其是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待,而不会将之看成一个模糊的符号,或正义,或非正义的符号。
不过不管怎么说,时代不同了,如果因为批评了某些权贵几句就将人投入监狱实在说不过去,是以唐逸考虑再三,还是运用自己的影响力通过各种力量将邱万青接来了辽东,想来现在宁西已经有人在跳脚骂自己了。
可问题是邱万青还真的是老而弥坚,客气地感谢了唐逸一番之后就说有材料要给唐逸看,是宁西一些人祸国殃民的材料,更感叹的道:“将国家财产以种种手段私分,其行为令人发指!唐书记,我就是将官司打到北京去也不怕!”
唐逸知道,邱万青和京里一些老将军还是认识的,但这些慕年的将军虽然都是左而硬的人物,实际上在改革开放至今历次洗牌后,现今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他们和现今军方的“左”派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咱先去吃下午茶,别的问题再谈,好不好?”唐逸微笑着,看不出深浅。
银色轿车在车流如梭的大街上找了一处停车位慢慢停下,不远处是各种造型气派逼人的现代化大厦,大转盘旁的巨型电子屏幕正播放科幻效果震撼人心的广告。
唐逸将小谭刚刚买来的一个漂亮的黄色小盒子递给邱万青,笑道:“也只能委屈你了,公众人物,没办法。”
邱万青有些疑惑的接过乳黄色的纸盒,触手冰凉,见唐逸做手势,也就打开了纸盒,解开里面包装的锡纸,却是一块蛋糕。
本以为会和唐逸去某个茶楼喝茶,没想到唐逸会叫人买来两块蛋糕,邱万青一向不喜欢甜食,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说了声谢谢。
唐逸笑道:“哈根达斯的冰激凌蛋糕,是不是很新鲜,蛋糕都是冰做的了!”又笑道:“尝尝吧,说不定你会喜欢。”
邱万青无奈的用小勺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却是一怔,和他想象中的蛋糕滋味完全不同,清清淡淡、冰冰凉凉的入喉即化,一丝冰凉入腹,沁人心脾。
唐逸看着他的表情,笑道:“时代在进步啊,我开始对这玩意也是本能的抗拒,被我一个小侄女磨着吃了次,这才改变了以前的看法,所以说,不能一直用老眼光看问题。”说着话又指了指窗外繁华的都市衔头,笑道:“在你眼里可能是虚假的繁华,但社会总要发展,现今存在的问题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总会慢慢找到解决的办法。”
邱万青默默不语,刚刚和家人通了电话,才知道是老二通过同学关系不知道怎么就惊动了唐逸,现在再仔细回想,这才悚然而惊。
如果不是有唐逸,怕是自己已经在某个阴森恐怖的小黑屋里被禁锢起来。
那些说要将自己送去监狱的谈话可不是吓吓自己的,甚至可能会牵累到家里人。
想到一家人可能面临的悲惨境地,邱万青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虽然唐逸暂时保护了自己,但邱万青知道自己惹怒的是某个强大的利益集团,自己前景如何委实难料,何况唐逸又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到底帮自己的限度界定在什么一个位置谁又知道?
这些政治人物,本就是在各种权力斗争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又岂会因为私人关系影响到自己的利益?
何况说起来,自己和唐逸所谓的“私人关系”也实在太过脆弱。
邱万青沉默着,好一会儿后道:“材料,我还是会向北京申诉。”开始声音有些低,后来就坚定起来。
车里的空气好像也突然凝固起来。
唐逸深深看着邱万青,心里叹了口气,邱万青所说的一些东西他略有耳闻,但从改革至今,在各地这种现象都或多或少存在,甚至改革初期的某位主要领导人,还不是曾经在某个经济领域捅过大篓子?
给国家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
刚开始搞市场经济,总会付出一些代价。
而邱万青这种要“清算到底”的态度无疑会激怒一些颇有影响力的利益圈子,会将他自己置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