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气得脸有点白,那一边,李大姐正和食堂管理人员说话,唐欣气冲冲走过去,在那边说了几句什么,李大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没了。
唐逸和齐洁对望一眼,也起身走了过去。
李大姐正跟唐欣解释,“我不大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李院长人很好,附近的学校读受过他的恩惠,不相信,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
唐欣更是气愤,恨声道:“那好,我现在就报警。”
李大姐可能有些忌惮唐欣记者的身份,忙道:“李院长是香港人,平时不在这里,你报警也没用,小孩子懂什么?说的话也能当真?”
听李大姐口口声声将李院长香港人的身份搬出来,齐洁轻笑道:“香港人怎么了?香港人想来我公司打工的人能从中环排到尖沙咀去。”
李大姐诧异的看了齐洁一眼,眼见唐欣拿出手机要拨号,李大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天也是巧了。李老板在北京呢,这样,我先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见你们。”
齐洁眨了眨妩媚的大眼睛,看了看唐逸一眼,终于没有说话。
唐欣性子温和,倒是不觉得李大姐的话有多么刺耳,转头见唐逸点了点头,就说道:“好啊,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你叫他赶快来。”
李大姐领着唐逸几人去办公室,小谭则留下来和孩子们聊天,几名食堂管理人员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小谭的一举一动。
李大姐的办公室倒是现代气息十足,液晶屏的电脑,各种现代化办公设备一应俱全,墙角那颗碧绿的大叶伞更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动。
领唐逸几人进来后,李大姐茶也没倒一杯,活像个黑脸菩萨,要几人自便,自己就走了出去,自是出去给香港那位李老板打电话。
“三哥,他们怎么都这样,我以前不知道!”唐欣显然有些郁闷,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唐逸摆摆手,说:“没什么,你是来看这里的孩子,又不是和孤儿院的领导交朋友。”
唐欣还是有些郁结,闷闷不乐的道:“我以前还托人给他们写文章造势来着。”
唐逸笑了笑,说:“孩子们总能受益,不要乱想了!”
唐欣轻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李大姐自从出去就再没进来过,分明就是将几人晾在了这儿,唐逸默默吸着烟,他一向很沉得住气。齐洁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隐隐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喇叭响,唐欣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快步来到窗边向外面张望,随即哼了一声道:“三哥,好像是他回来了。”
夏日八点来钟天色尚明,院子里驶进来一辆奔驰600,从车上走下来两名男人,一个高高瘦瘦戴眼镜,很斯文,另一个则是个小平头,看起来是司机模样,跑前跑后帮主子开关车门。
齐洁见了嗤之以鼻,随即将她刚刚收到的彩信给唐逸和唐欣看,说道:“香港的无业游民,来国内倒是发了财。”
短短一个小时,香港的李院长的大概资料已经被齐洁查了个底儿掉。
李院长叫做李国昌,三十岁之前一直住在香港的公屋,老婆因为挨不了苦带着孩子跑掉,而在上世纪末,李院长通过香港一个慈善机构来到了大陆交州办起了孤儿院,短短三四年时间,他就在香港置办了房产等物业,前年的时候,和他同来大陆的一名香港女士举报他贪污和骚扰男性幼童,李国昌在交州的孤儿院被查封。
但几个月后,李国昌又以慈善家的面目来到了京城,办起了这家红星孤儿院。
看着李国昌的资料,唐逸微微蹙眉,齐洁撇撇嘴道:“香港的大忽悠。”
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高瘦男人和小平头风风火火进来,李先生西装革履,一副“分分秒千万进出”的模样,进来后脚跟还没站稳,就挥动着手道:“什么事?找我什么事?”粤语普通话。
唐欣算是极有耐心的,走上两步,解释道:“李院长,你们孤儿院有名叫张大刚的孩子你知道吧?读小学六年级的男孩。”
李先生不耐烦的摆摆手,“不知道,有事情你和我的秘书谈。”说着转身就要走,十三抢上一步,拦住了他。
司机小平头比李先生还要横,伸手就推十三,“滚开,哎呦……”却是被十三扭住手腕,怪叫着蹲下了身子,脸上大颗汗珠滚落,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李先生脸色难看起来,“你们想敲诈?”
被十三推到一边的小平头捂着手腕退了几步,嘴上却不服软,“你们几个孙子去外面打听打听,想下套儿坑李老板,你们道行还不够!”
李先生拿出手机,倨傲的道:“你们再不走我报警。”
唐逸低声在唐欣耳边道:“你处理,给市局打个电话。”眼见李昌国模样,就知道小男孩儿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也就不耐烦再和李昌国在这里纠缠。
唐逸和齐洁回到院外的商务车里等,不多一会儿,就见一辆警车缓缓驶来,应该是当地派出所的巡逻车。
齐洁道:“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唐逸摆摆手,唐欣就以《人民日报》国际部部门主任的身份,这些派出所的民警也不敢明目张胆偏袒李国昌。
齐洁微微一笑,就不再说什么,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包烟,帮唐逸点了一颗,笑孜孜道:“大老爷在我面前就不要讲文明讲礼貌了。”她看出唐逸心情不好。
唐逸接过烟,将车窗放下条缝隙,吸着烟,摇摇头道:“要和民政的王部长谈谈了,民办孤儿院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
齐洁嗯了一声,实际上唐逸作为一省之长去和部委领导谈这么问题是很不讨好的,会被人认为手太长,管的太宽。
当然,一般来说唐逸处理这些问题都会处理的很顺,不会令人厌烦。
外面,却见一名穿警服的男人陪着笑和唐欣向这边走,一边走那个警官一边说着什么。
两人到了院门旁停下了脚步,警官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也从车窗缝隙看到了正在吸烟的唐逸,随即他就转过目光,叹着气对唐欣道:“我们也很难啊,李国昌是慈善家,在这一带声望很高,区政协谭主席经常打来电话要我们为孤儿院做好保驾护航工作,李国昌走了,孤儿院怎么办?不说孤儿院,就附件的居民就不能答应。”
唐欣气愤的道:“谭主席知道他人面兽心?知道他猥亵男童?附近的居民知道他的真面目?”
警官陪笑道:“这不还没坐实吗?李国昌是区里领导都很关注的香港友人,总不能因为孩子的几句话现在就批捕吧,我们总归要先调查调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欣终于火了,但她还是强压着怒气道:“刘所,市局马上就会来人,我就一个要求,在这十几分钟内希望你能限制李国昌出逃。”
刘所长脸色就是一变,随即笑道:“原来您通知了市局,好吧,我和李国昌谈一谈。”说完目光又有些狐疑的瞅了眼院门边的黑色奔驰,显然他还在猜测唐欣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不是真的只是《时报》部门主管那么简单。
刘所长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李国昌和两名民警也来到了院门前,十三跟在他们身边,小谭早就带了那个叫大刚的小男孩来商务车旁,大刚有些怕,一个劲儿向车后面躲。
“市局,市局又怎么了?”李国昌声音很高,有派出所民警在身边,他更加趾高气昂起来,一脸严肃的面对唐欣:“我行的正走的正,你们对我误解没什么,但你没有证据就诬蔑我,你是做媒体的,应该懂法律,我有权告你诽谤。”
唐欣懒得理他,十三皱了皱眉头,向前走上两步,李国昌下意识就退了一步,随即指着十三对刘所长喊,“就她,刚才动手打人的就是她。”
刘所长干笑两声,两边他都不好得罪,市局那边出警的王处长已经打电话过来要他控制住李国昌,而他刚刚和市局一位比较熟的领导通了电话,问了问市局出警的事,老领导倒是知道这件事,因为闹的鸡飞狗跳的,是市局某高层亲自打电话交代的任务。
但李国昌这边,刘所长可是知道,听说他更认得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好像是通过区政协谭主席认识的,那位大人物的名字刘所长在区局和市局相熟的领导讳莫如深,但都一再叮嘱刘所长要给李国昌一切的方便。
做夹心饼的滋味极不好受,刘所长满头的汗水,又找机会在李国昌耳边低声道:“李先生,唐小姐好像和市局高层很熟,您最好忍耐下,将事情解释清楚。”一来提醒李国昌讨好他,再一个也告诉他自己的难做。
隔着车窗,齐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李国昌,明眼人都看得出唐欣既然能令市局出警,必然是在市局有些关系,没想到李国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如果只是凭借他港人的优越感,是不可能这么狂妄的。
眼见外面的嘈杂,唐逸皱了皱眉头,说道:“叫欣欣上车,小谭留下来处理。”本以为很简单的事,还想等会儿在参观下孤儿院,却不想眼见各种人物就要纷纷粉墨登场,唐逸自不想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小谭来处理,给各方的压力才能恰如其分。
那边李国昌眼见商务车门拉开条缝,一位绝美女子喊了唐欣和十三上车,接着黑色商务车扬长而去,现场只留下一位憨厚的小伙子,拉着受惊的大刚低声说话,这个小伙子明显就是跟班之类的的角色,显然人家对他的蔑视,那是半点也没将他放在眼里了。
李国昌鼻子差点气歪,刚刚还打电话叫来了他那位朋友,将情况说的很严重,他是知道的,他那位朋友有多么嚣张,要不是他时常提供些新鲜刺激好玩的东西,那位年轻的公子哥是怎么也高攀不上的,刚刚说惹了市局高层人物,他的朋友又恰好在附近等他从香港带来的好东西,才说顺便来看一眼,可不知道到了之后看到这样一幅情形会不会火冒三丈。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跑车疾驰而来,离得很近了仍不减速,门口看热闹的李大姐等孤儿院工作人员、派出所民警“轰”一声,好像被驱赶的鸭群四散而逃。
如箭的红色跑车直奔小谭而去,小谭动也没动,只是将大刚拉到了身后,在大家惊呼声中,宝马一个急刹车,“噶”一声长响,水泥路面和轮胎急速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宝马险之又险的堪堪停在小谭面前,小谭和车头的距离大概不会超过一两尺。
穿着花衬衣,带着一股子嚣张跋扈味道的谢文晋下了车,李国昌对刘所长低声道:“他姓谢。”随即快步跑过去,刘所长脑袋嗡的一声,虽然市局的关系对李国昌背后那位大人物讳莫如深,但刘所长还是隐隐打听到了一些内幕,听到来的这位年轻人姓谢,刘所长就知道了他是哪位,赔着笑也跟着李国昌身后小跑过去。
谢文晋理也不理满脸谄笑来搭讪的李国昌和刘所长,看着小谭,他冷冷道:“你是他的警卫员是吧?”
小谭笑了笑,伸出手:“谢公子,我们见过了,我姓谭,你叫我小谭好了。”
谢文晋虽然神态倨傲,倒是伸手和小谭握了握手,说道:“李国昌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国昌惊讶的睁大眼睛,他本以为谢公子到了后肯定骂自己小题大做,随后几句话将这个不知道哪来的跟班训斥一段,说不定还要刚刚离开的那几位美女道歉,谁知道谢公子居然会和那跟班讲数,虽然语气不太客气,但显然在谢公子眼里,这根本竟然也是个能和他说上话的人物,不然他哪会屈尊的去和一名小跟班废话。
李国昌随即就是一惊,既然人家的跟班谢公子都认识,那刚刚走的那几个人又是什么人?
“谢公子,李国昌涉及猥琐幼童,是唐欣小姐报的警,我是我帮不到您。”小谭的话差点令李国昌和刘所长吃惊的咬掉自己的舌头,语气虽然客气,却是没半点转圈的余地,简直就没有给小谢公子半分面子。
谢文晋脸色难看起来,虽然他觉得他已经很放低姿态了,谁知道那人身边的警卫员好像都半点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压了压火气,走上两步,冷着脸低声道:“那好,你把唐欣的号码给我,我和她讲。”他知道“那个人”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但他虽然狂妄,却也会知道自己怎么也和“那个人”够不上话。
小谭皱了皱眉,随即也放低声音,低声劝道:“你最好不要理了,李国昌这种人沾上没什么好处,还有,如果真想和唐小姐沟通,最好还是……”眼见谢文晋脸色越来越难看,小谭就没说下去,但小谭的意思谢文晋自然懂,要和唐家的人沟通,还是要他哥哥姐姐的出面,谢文晋你在外面再怎么嚣张跋扈,在唐家人眼里,也不过是小毛孩子而已。
小谭很尊重谢老,想也知道不管是谢老还是唐哥那个竞争对手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要谢文晋包庇李国昌,小谭也不想因为李国昌这样的社会渣滓使得唐谢两家进一步交恶。
但他好心的规劝谢文骏又哪里听得下去,眼见谢文晋脸色,想也是反而觉得自己一个警卫员和他说这些是瞧不起他,看轻了他。
谢文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那我就看看,市局的人是谁来处理这件事,他们又怎么处理?”
局面好像僵持起来,大家都在等市局的民警,李大姐他们在那边议论纷纷,李国昌和刘所长也凑到了谢文晋身边,谢文晋皱眉看着李国昌,问道:“他们说你猥琐男童,是不是真的?”
“没这回事,保证没这回事。”李国昌赌咒发誓的,他又小心翼翼问道:“谢公子,这个姓谭的是谁啊,好像很嚣张。没,没怎么把您……”说到这儿就住看嘴,他熟知谢文晋的脾气,点着就着的人,现在就只有赶紧下套,激他来保自己。
果然,谢文晋就哼了一声,“一条狗而已,主人牛的很呢。那又怎么样呢?猫猫狗狗也在这里狂吠,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李国昌,市委书记的女儿报案抓你,你也算会捅娄子,不过有我在,你放心!”说着就走到一边打电话。
李国昌可等不及,追上两步,追问道:“谢公子你说市委书记的女儿?哪个市委书记?”
“你说哪个市委书记?”谢文晋显然对李国昌的大呼小叫不满,觉得他沉不住气,冷冷道:“当然是唐万东。”
“啊?”李国昌腿肚子都转筋了,呆在那儿,如坠冰窖。
刘所长摘下帽子,用力搔了两下头,就一步步慢慢靠向自己的同僚,姓谢的公子来头再大,在北京城,谁又敢惹唐家了?
叔叔是政治局委员,京城市委书记,侄子是辽东省省长。
比较起来,谢老虽然同样英雄一世,但好像只有一位孙子在西北任副省长。
好像刘所长这类基层干部,自然对高层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不是很清楚,虽然知道谢老和唐老在高层很有影响力,但比较两家权势,也只能从明面上来看,而这么一比较,自然是觉得唐家比谢家要强盛很多。
想想那文文秀秀的女孩就是唐书记的女儿,自己还在她身边呱噪好久,幸亏人家脾气好,如果是小谢公子这个脾气,怕是早大耳刮子伺候了。
刘所长蹭到警车旁闲聊的同僚中,却是下了决心怎么也不能再掺和进去了。
“刘所,这都是谁啊,不是奔驰就是宝马的,都是牛人吧?”一名民警好奇的问刘所长。
刘所长做个有力的手势,说道:“今天都少说话。”
几名民警都点头,刘所长在他们眼里,自然是手眼通天、权势难测。
李国昌晃晃头,这才发现自己裤裆凉嗖嗖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尿了裤子。
转头看去,谢文晋脸色有些难看,显然和人通电话的结果不怎么好。
谢文晋却是没想到,他给几位市局相熟的官员打去电话,开始这些人无一不是热情非常,称兄道弟,但等谢文晋提到是一件唐万东女儿唐欣报案的案子,他们就全吞吞吐吐起来,有人劝谢文晋不要再管这件事,有人明显就含糊推脱,更有人给他支招,要他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在京城一向无往不利的谢文晋第一次产生了无力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另一家遮天蔽日的权势带来的压力,以往,或许只有他给别人带去这样的压力。
而当市局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带队的王处长亲热的和小谭握手,对谢文晋虽然也很是客套了一番,却坚决的将李国昌带上警车时,谢文晋却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看着李国昌无助的望向自己,被人推推搡搡上了警车,谢文晋脸色铁青,四周指指点点的人好像都在取笑他是多么的狂妄无知,那嗡嗡的声音就好像无数只苍蝇在他的脑袋里乱钻,声音越来越响,他的头也越来越痛。
猛的上车,打火,红色跑车好像箭一般驶出,疯了般狂驶而去。
派出所的巡逻车也缓缓驶出,刘所长长长吐出口气,说道:“看来,李国昌这次是真栽了。”今天算是长眼了,见到了谢老的孙子,而接下来更大出意外的是谢公子原来也有保不住的人。
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想想,李国昌现在怕是在挨收拾吧?
看市局的人押他上车的时候眼神就不对劲儿,其实抛去这些利害关系,如果李国昌真是唐小姐说的那种变态,自己又何尝不想痛揍他一顿?
刘所长深深叹口气,可惜,很多时候自己都身不由己,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