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疑惑地看着陆斯恩,毕竟是拜耳德家族的人,并没有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在仔细翻看了一番那张薄白金打造的奢华名片,老汉走进了庄园里。
陆斯恩打量着拜耳德家族的庄严,典型的乡村风格,高大的稻草人依靠着枯藤爬满了的葡萄架,一副黄金时代的颓废画派风格,一群群肥硕的大鹅在仆人的驱赶下跑进了池塘,土黄色的地砖缝隙里爬着草,几个光着脚的孩子欢快地跑来跑去,还有一个小女孩躲在凉亭里偷看着陆斯恩。
陆斯恩随手摘了几片叶子和一根稻草梗,做成一只飞鸟,借着风一甩手,飞鸟飘飘荡荡地落在小女孩肩膀上。
小女孩惊奇地望着飞鸟,然后露出喜悦的神情,望着陆斯恩笑了起来,两个小酒窝里都盈满了淳朴的快乐。
不久以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在老汉的跟随下,走出来迎接陆斯恩。
想必这位就是鲁宾口中拜耳德家族当代的大长老,以他的见识,自然不会像曼图亚那样把陆斯恩当成某个老爷的仆人,这种奢华的名片,可不是随便某个人都可以有资格递出来的,如今落魄的拜耳德家族,能够吸引到这种人物的到来,这位大长老即使因为亚特伍德的血脉而不至于受宠若惊,但也不会太过于傲慢。
“虽然没有听鲁宾说过,但我很高兴拜耳德家族有陆斯恩先生这样的朋友,我是尤利乌斯·曼林·拜耳德,能够接待你,是我的荣幸。”尤利乌斯大长老满是皱纹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凝重的微笑。
“尤利乌斯·曼林·亚特伍德,或者你会喜欢这个名字。”陆斯恩笑道。
尤利乌斯眼神一敛,目光中深邃的影子微微晃动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几个露出诧异或者忐忑表情的长老,轻轻摇头,“我只有一个名字,一个姓氏,无论喜欢与否,我都是拜耳德家的尤利乌斯。”
不同于几位老者和有些身份的中年男人表情的严肃,站在他们身后迎接的一群年轻人却微微有些兴奋,虽然关于家族荣耀历史的故事每个人都是耳熟能详,但是这些不能为外人说道,只能在心里,在宗族祭奠上感慨的过往,带给他们的不是骄傲,而是压抑和遗憾,还有些怨气,当终于有一个人承认他们就是史书上某个时期不可或缺的主角亚特伍德的后裔时,他们年轻的心里新鲜的血液都有些沸腾。
“罗秀·格里沙尔塔·烈金雷诺特,是樱兰罗帝国权力金字塔中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我记得她在多明尼卡神学院的入学考试里一篇论文中写下这么一段话:不要低估你对手的智商,当然也不要高估,不要期待着他会认真看你写下的每个字,不要希望他能够理解你真正的意思,更别奢望他是在仔细思考你写下的内容是否正确后表态,他会首先站在一个反对者的立场,抛弃一切对你有利的,他看不见这些,他只会想他所想,然后表达他要表达的……至于你真正的表达意图,和他完全没有关系。”陆斯恩叹了一口气,没有看那些年轻人,和罗秀相比,有太多人黯淡无光,“当时她还只是个孩子,除了读过一些普通人完全接触不到的大师典藏作品,阅历和见识和你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相提并论,但是你们做的只是她笔下描述的那种平庸凡俗人做的事情。”
“在烈金雷诺特这个姓氏的光辉下,亚特伍德也不见得能够引人瞩目,更何况只是拜耳德,陆斯恩先生,你说的很对,我们确实只是平庸凡俗的一群人。”尤利乌斯并不恼怒。
绝大多数人的宠辱不惊和从容,都需要年龄和岁月来琢磨,尤利乌斯和他身后拜耳德家族的长者们都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而哪些正热血的年轻人却十分不忿。
“这样说来,你却并不平庸。至少让我有机会向你们展示,我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陆斯恩作势就往庄园里走,没有在意主人是否邀请。
看到陆斯恩这样的架势,尤利乌斯没有阻止,他看到对方的话头里有“烈金雷诺特”这样的字眼,就明白对方的强势也容不得他来阻止。
“只希望你展示的不是厄运,像亚特伍德那样的厄运,拜耳德家族可承受不起。”尤利乌斯苦笑着。
亚特伍德家族十分强大,即使是教廷也没有办法让它彻底消亡,留下了拜耳德家族在艾格瑞拉的一大片基业,甚至很有可能藏着一些能够荣耀再起的底蕴,谁知道呢?
看着陆斯恩在庄严里仿佛真正的客人一般游玩欣赏景致,尤利乌斯可不敢有些许怠慢,他并不相信陆斯恩时鲁宾介绍来的客人,仅此而已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对拜耳德家族造成威胁的。
拜耳德家族在罗兰德行省也经营出了一些势力,并不是那种说除掉就能除掉的小家小户,除非是来自大贵族的力量……尤利乌斯觉得陆斯恩显然就拥有这样的力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辆停在商道上的马车是麦克斯公爵私人专属。
陆斯恩深入庄园后方,那里有一大片精心打理的草地,一阵风过露出如林般的灰白色墓碑,其中一座青石教堂屹立在墓地中央,天使祝福的玫瑰窗反射着阳光,神圣,光辉,安抚着逝去的灵魂。
陆斯恩停住脚步,尤利乌斯顿时紧张起来。
“亚特伍德家族历史上诞生过无数显赫人物,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该忘记这个神圣家族最后一位名人——海罗姆多骑士,他也许不是埋葬亚特伍德家族的罪魁祸首,却也是因缘。如果他不是在桫椤圣殿里带走了一些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灾难也不会跟随他降临亚特伍德。”陆斯恩眯着眼睛,低低的声音仿佛穿过时空,在向海罗姆多骑士的怨魂诉说。
晴朗的天空弥漫着一层灰色,这层灰色渐渐变的阴暗,片刻之后,艾格瑞拉镇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当尤利乌斯从天空的异乡回过神来时,他只看到陆斯恩的身影消失在教堂门口。
他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