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的诱惑,可以让贵族抛弃矜持。
没有一颗贪婪的心,如何成为一名贵族?
因为贪婪,而滋生欲望,面对诱惑,无法拒绝,深喑伦德贵族心理的陆斯恩,完美地完成了主人交待的任务。
罗秀挽了挽耳边的发丝,遮掩她那尖起耳朵的举动。
“你哪里来的西奥多王者餐厅的贵宾餐券?我去过几次,除了有一些稀罕食物以外,论樱兰罗菜的地道,还不如老布尼尔的手艺。”
甜中带着微酸的开胃酒,度数不高,十分适合女士享用,微黄的麦芽色液体在透明水晶杯子里晃动,沿着杯子内沿平淌而下,没有半点污渍或者指痕的印象。
干净的餐具,还是能让罗秀满意。
“只有大众化的自助餐厅或者隔三差五打折的小餐馆,才会发行餐券。西奥多从来不缺乏利润,怎么可能外送这种没什么分量的东西?为了完成主人的身份,我只好违反贵族精神欺骗了他们……还好,我并不是贵族,我只是你的仆人。”陆斯恩用温和的方式解决了问题,其实他还有两个选择,第一个,直接告诉那两个底层贵族,烈金雷诺特家的格利沙尔塔小姐不希望看到他们,但这显然有些过份……是对烈金雷诺特这个姓氏过份,他们并不具备让这个显赫家族欺压的资格。
动不动就抬出家族的名头吓唬人,这是暴发户和不入流无品人士的风格。陆斯恩显然不是。
第二个方法,就是直接将他们踹出门外,但这样用武力解决问题,肯定会影响罗秀用餐的心情。
陆斯恩考虑了许多,选择了比较完美的方式,但却没有得到罗秀的欣赏。
“你应该直接告诉那个女人,伊苏河塔克河段的河水十分肮脏,她现在应该到教堂去讨要圣水将全身洗干净,而不是来这里倒别人的胃口。”罗秀这样教陆斯恩办事。
“充满歉意的眼神,温文尔雅的风度,淡淡的愧疚,还有一点点的遗憾和弥补后的欣慰,陆斯恩……你简直就是个专业的话剧演员,或者你是背叛始祖的第十三个门徒?在达文西思《最后的盛宴》中,被恶魔附身的埃博拉人,看到始祖喝下那杯混合了恶魔之血的麦芽酒,就是你这样的表情。”
“我的小姐,你比神更能看穿人心,披着绅士外衣的恶魔,在你面前也无所遁形……其实我一直想当一个演员来着。”陆斯恩不动声色地夸赞着罗秀,虽然罗秀无意中说起的一些事情,让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听说精灵之森剧团受到邀请,近期将会来到伦德,演出最经典的奥斯瓦尔多歌剧《王:马克斯威尔大帝》,希望到时候我能和父亲母亲一起欣赏。”罗秀的爱好不多,歌剧便是其中之一,尤其是樱兰罗历史上的大文豪奥斯瓦尔多的歌剧,在多米尼克大陆顶尖剧团精灵之森的演绎下,《王:马克斯威尔大帝》里所展示的骑士战斗精神,最为罗秀所欣赏。
《王:马克斯威尔大帝》讲述的是八百多年前,樱兰罗帝国的开国皇帝马克斯威尔大帝,在大魔法师梅林的协助下,和他的骑士们树立起樱兰罗帝国旗帜的故事,其中就有烈金雷诺特家祖先的身影,淡金色马蹄形徽章的荣耀就在那个时候建立,奥斯瓦尔多作为樱兰罗本土文豪,不可避免地美化了开国皇帝和元勋们的形象,这部作品便极大地得到了伦德贵族的欢喜,一个想要在伦德留下影响的剧团,保留节目便是《王:马克斯威尔大帝》。
有着广大高雅艺术受众群体的伦德,是精灵之森剧团必争的市场,这部歌剧算得上是剧团对伦德贵族们的献礼,顶尖剧团倾心打造,罗秀虽然已经看过不下四遍了,但还是能找到再看一次的理由。
陆斯恩在第一道菜送上来后,为罗秀调治好了最美味的酱汁,“我会向剧团提出要求,让他们在安德烈公爵回到伦德后,再度演绎这个剧目,到时候哪怕剧院的观众只有烈金雷诺特一家人,我想精灵之森也会感到十分荣幸。”
罗秀轻轻点头,白色的虾仁沾上新鲜微辣的酱汁,别具一格的味道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奥斯瓦尔多早期的作品《光与暗的三面》中,有一个角色,披着绅士外衣的恶魔,主角身边的一个朋友,受到这个恶魔的诱惑,最后背叛主角,在滴着鲜血的剑刃指向主角时,恶魔撕掉伪装,告诉这个背叛者:当我遇到你,你已不是你。背叛者突然醒悟,将剑刃刺向自己的心脏。主角捧着朋友或者说背叛者的尸体,对着天空哭泣,恶魔微笑着看着远处的群山,说了一句《日经》中的经文:饕餮、贪婪、懒惰、欲望、傲慢、嫉妒或愤怒,都是你应该丢弃的。”
陆斯恩不知道罗秀为什么突然说这样一段话,握着刀叉,等着罗秀的下文。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完全远离这七宗罪的圣人吗?如果我只能吃下六个虾仁,就擦干净了嘴唇,这是浪费。浪费食物,便是饕餮之罪,我不想犯罪,所以陆斯恩你就代替我将剩下的食物全部吃下去。我先去多明尼卡了,你慢用,记得结账……用你的薪水。”
年薪一百个金币,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个数字了,金币和银币在樱兰罗只局限于贵族之间或者大额交易中使用,如果换成铜币这种通用流通货币单位,陆斯恩的年薪就是一百万铜币。
这个薪资的规格等同于多明尼卡神学院下辖各个分院院长所享受的待遇,碧溪法尼亚餐厅虽然奢侈,但陆斯恩还是能够支付得起邀请罗秀进餐的费用。
可是陆斯恩的嘴角还是挂上了无奈的笑容,这不是罗秀第一次这样做了,让陆斯恩私人支付她的开销,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个金币,再这样下去,小有财富的烈金雷诺特家下任管家,等不到上任,只怕就要破产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容忍我的底线是什么?”罗秀相信什么都有一个底线,她不想直接去询问陆斯恩,只是一次次地试探,从金钱,肉体,道德,良心,脸面,礼节,尊重等人们所重视的东西上去察觉陆斯恩对她的底线。
缠绕着金线的荷包上开着指甲大小的方格小孔,亮闪闪的金币在里边散发着诱人的光芒,陆斯恩无奈地将荷包收起……这里边装的是替罗秀从克莉丝汀夫人那里支取的日用,这些钱不能用,让人难办的是陆斯恩今天没有带钱。
先借着肯定不行,陆斯恩也还不起了,他的身家只有零碎的几个银币了而已,看着罗秀促狭的笑容,陆斯恩打了个响指,侍者捧着单子走了过来:“先生你一共消费了九千四百三十,给你去掉零头,九千四百就可以了。”
罗秀微卷的长发遮掩住额头,经过眼眸,精致的脸颊上点缀着淡淡的笑容,俏立的身姿并不缺乏女性的柔美,手指掠起挂在白皙脖颈间的长发,一副事不关己的事情,心理偷笑着,她可是清楚地知道,陆斯恩今天驾着马车离开夏洛特庄园时,并没有回去取他被自己榨扁了的钱包。
侍者依然恭谨地捧着盘子,没有半丝不耐,他压根就没有想过,陪着这位拥有完美贵族气质小姐的黑衣绅士,身上没有半个属于自己的铜币。
“真是把她宠坏了。”陆斯恩看着罗秀,眼神中满是宠溺,“但能把一个小女孩宠坏,一直宠下去,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
既然罗秀不许陆斯恩动她小荷包里的金币,坚决要求陆斯恩请客,作为最忠实仆人的陆斯恩,绝对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