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凤辞华最终还是被南离王请去相谈。南离王见他第一句,就笑呵呵地问:“皇后殿下要勤王,勤的什么王?皇上岂非早已大行了。”

凤辞华望着南离王爷的眼,沈着地道:“皇上骤然崩毙,蹊跷太多。本藩归国前,全无征兆,皇上身体康健,还常说大业未安,磐石未固,往后国事该如何如何,怎料有黑手突然斩断?皇上若毙,得利者甚多──但本藩与皇上相处日久,十分明白以皇上的英明慎思,不可能轻易被这些宵小谋害。也许是有难言之隐,也许是被威胁要挟,也许皇上根本还活在人世,只是被人架空,无力拨乱反正。南离王先祖与太祖共同开国,素来为国朝正统之强助,此回难道不更该为皇上出一份力么。”

南离王把他的话听到中途,脸突然绷得死紧,双目转了转,瞥向远方,拿起茶杯掩住口,又道:“咳……这话是皇后一家之言嘛,说皇上没死,证据有没有?没有证据,我们亦不好贸然做什么,毕竟现在这情况,皇上又没遗诏说他死了位子留给皇后,那长公主也是名正言顺,也是正统,对不对。”

凤辞华双目灼然望着南离王,道:“但皇上若留有血脉,按大荒惯例,这孩子才该是太子,才是下一任皇上,南离王该支持的不就是这孩子么。南离兵马雄壮,即使中央也十分忌惮,若殿下能发出声明,称太子已置于南离保护之下,不就等于告知那些宵小辈,即使阴谋害了皇上也占不到便宜,不如尽早交出权柄……交出皇上。”

南离王忍不住道:“皇后,太子的问题暂放其次,您如何得知皇上其实没死?难道内廷另有秘闻?”

凤辞华被如此一问,默然片刻。

他的眼光略有些游移,好久方道:“本藩自然有些消息来路,所以能如此确信。不过离京城太过遥远,要说更确凿的证据,却也难办。”

南离王叹气道:“唉……皇后的话虽然听来有理,但平白无故小王如何能做保证?单皇后一面之辞,搞不好反变成本王与朝廷作对,如何使得?皇后难得来南离一趟,小王自当好生招待,南离好山水,倒是颇有值得赏玩之处,至于这声明嘛……”

凤辞华垂下眼,片刻又抬起,望着南离王道:“王爷殿下若怕承担责任,不知是否可以出借一些兵马呢?一切责任名义与王爷无关,全由本藩担负就是。”

南离王看着他,左右顾盼,为难道:“这个……”

“哎呀王爷,你这样犹犹豫豫言顾左右及其他,也未免太叫人小看了去,既然皇后都亲自来求了,就给他些又如何?”正当凤辞华盯着南离王,而南离王故装出扭捏犹豫之态的时候,一个人斜刺里从屏风后走出来,大大咧咧向南离王道。

凤辞华向这人看去,见他穿着平常的青衣,看不出官品,貌似平民。

然这人对南离王的态度又十分不恭敬,一边说话,一边甚至还拍上了肩。

他转过头来,凤辞华与他目光相触,看见那人对自己笑了一笑。

那人眉目与南离王有几分相似,自然也是英俊的。

南离王咳了一声,解释道:“皇后,失礼了,这位是小王的亲戚,所以平时随便惯了,不大讲礼节,但人还是能干的,相当于小王的谋士。”

那人向皇后拱一拱手,当作招呼,又向南离王道:“若皇后说的是真,这事也不是没有可图。不过我们如何知道未出生的太子在何处?万一皇上没了,又没有太子,不是害了王爷么!”

凤辞华凤目略微一挑,眸中光芒流转。

他向那谋士道:“比起皇上生死,太子的下落,本藩更有把握。若王爷不信,可以派知信之人随本藩亲眼查看秦妃之后,再决定是否声明。”

南离王又咳了一声:“……之乔,你说这个……”

那谋士眼光转了转,向王爷一躬道:“为王爷考虑,王爷不如就借个万把兵马,而在下立刻去为王爷亲身去查看一番,再做打算。”

南离王脸一黑,翻出一个手掌:“五千!”

谋士掰下他两根指头:“八千!一砍就是一半未免也太狠了吧。”

南离王哼了一声,翻了白眼,屈起一根指头:“七千骑兵……不准要了,赶紧收拾东西跟皇后去……查探。再慢点,皇上就有命,也憋死完了。”

凤辞华心想,外界常说南离王如何聪睿清发,因此他报寄希望,如今看来传言也并非全确。

好在谈判中途跑出这谋士,才有转机。

消息本就走得慢,自驾崩传出到如今过了近一月,如今需赶紧与那人处理完秦妃与太子事,再经不起消耗。

他望向台上,看见谋士扬起嘴角对南离王轻哧一声,转过来,向凤辞华拱手,又欠了一欠身,道:“在下谢之乔,皇后殿下,请。”

南离王不情不愿,终究许了。凤辞华心中焦急,恨不得当即就走,面上却不能显露。

谢之乔是极善察言观色之人,只道:“兵马粮草还需时日准备,至于查看太子虚实么,王爷委托给在下负责,所以待在下回家小收拾行李,立马就能上路,以免耽误解救圣上的时机。”

凤辞华多看了这人一两眼,点点头,于是提点他道:“王爷是否需要派太医随行以查验虚实?”

谢之乔一听,笑了笑:“不必不必,谋士之事么,奇门八卦,旁门杂学都会一点,各样杂事在下一个人就够,何须浪费人手。”又道:“事事亲力亲为,皇后难道不辛苦?这协调兵马之事不妨就交给手下去办。王爷虽然小气了点,但答应过的事,总不会悔,皇后只须放心同在下去西国便是。”

凤辞华神色不动,却听出这人想把自己同下属隔开,心中起了些疑心的波澜。

他并未直接回绝,却微笑向谢之乔道:“多谢先生好意,本藩就在行馆等候先生,时机一到便可起程。”

凤辞华长随身边的心腹多是从西凤带来的丫头仆佣,服侍他饮食起居还行,游说南离王这等大事却不能指望,他没有培植此类人手,便只得事必躬亲。

不过此次陪同他来到南离的十几名护卫,却是由荒帝派遣送他回国的千人军队中而出。

这支队伍的长官为羽林军羽骑校尉赵轻尘,因护送皇后被升封将军荣衔。

羽林军中多贵族子弟出身,从来是皇帝嫡系,这支军队行到边境突然听说荒帝驾崩,军心有些移动,于是按兵在地观望局势。

赵轻尘对皇后多有好感,因为他内敛谦和,素无不正谣言,所以将军中事事事请示,此次亦派副官与得力属下保护凤辞华来南离。

凤辞华与副官言治等人等待未久,谢之乔便赶来与他们汇合。

他一人一骑,只带一个包袱,随从一员也无,煞是潇洒。

看到随从士兵,他爽朗微笑一下,便直奔凤辞华而去。

凤辞华身为皇后,言治等小小军官看到谢之乔居然与皇后并骑而走,大为震惊,却又不敢说什么,毕竟正有要借重这人的地方。

凤辞华却不至于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见谢之乔形迹洒脱,大方诚挚,反对之前怀疑他居心不轨的一瞬心念,觉得有些抱歉。

正这时,身后却有人追来。

来人乃是祈若言,他赶上凤辞华,原来专为道歉:“下官今晨刚回衙中,才知皇后几次召访不果,下官实在是莫大失职……”

凤辞华道:“无妨。”事情已办得差不多,究竟是不能见还是避而不见,也无必要追究。

祈若言抬眉瞧了一眼凤辞华,略有些困窘地道:“皇后定是以为下官故意讳避,但,但……但下官果真是有走不脱的难言之隐,绝非故意惫怠,还请皇后原谅。”

凤辞华道:“你无需挂怀,食君王之禄,为皇上办事即可,其他没甚么,放心回去罢。”

祈若言呼了一口气,抬起身,道声望皇后一路大吉便告退,又瞧一眼凤辞华,心想,他这是为陛下奔走?

若他晓得找我不见的时候我是在哪里,在做什么,还不一口血喷死。

唉,罪过罪过。

谢之乔目送祈若言远去,回头向凤辞华莞尔一笑,道:“皇后雍容大度,心肠真不错。”

凤辞华亦勉强向他报以笑容,他心中百事纠结,实在无法与谢之乔高谈阔论。

但谢之乔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讨人喜欢。

有他在,行路轻松捷近,膳食与休憩的地方也打点得好,比来时舒服许多。

路途顺利凤辞华便稍有些心情,凤辞华稍有心情他便多聊几句天,说几个笑话,若不然时,他就一声不吭走在一旁,绝不自找没趣。

从南离出境,要越过一百里的铁牢山,有劫财劫色的土匪恶霸据山作乱。凤辞华与随从来时小心避过,没想到回途中却正好撞见。

为首一个黑脸铜铃目的悍匪,带领大小当家喽罗众往路前一横,九环金背大砍刀照肩上一扛:“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悍匪色情兮兮的目光巡视一圈,停在凤辞华肩上,金刀一指:“就这个了!中间这美人和银子给我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大胆!”副官言治佩刀出鞘,青筋怒起。皇后殿下怎容这些土匪玷污!十几名随从遂纵马杀将上去。

“喂喂!”谢之乔在他们身后手搭凉棚喊:“强龙勿撞地头蛇啊,壮士们!唉唉,怎跑得这么快,你们好运……”

没想到羽林军官虽勇,那些匪子却也不是乌合之众,乃至胜过一般武林高手。

几十个回合之后,言治便觉察判断大误,己方不仅无法轻取胜,反可能害了皇后殿下。

眼见已有两名羽林军官负伤喷血,言治也左支右拙。在后方远观的凤辞华双目微凛,轻勒马缰。

“欸欸,皇后殿下您该不是想亲自上吧!我们这铁牢山中的土匪与中原不同,绝非易与之辈,皇后金枝贵体,万勿冲动,免得误了大事!”谢之乔一看凤辞华马蹄点地,立刻出言阻止。

正在这时,两方人马交战间微有空隙,言治大喊道:“属下们尽力断后,请主人快些通过,来日在下方城镇会合!”

一听此言,谢之乔立刻执鞭猛拍凤辞华的坐骑,劲喝一声:“走!”不管三七二十一,逼得凤辞华勒转辔头,随着他夺路飞奔而逃。

往前便不是路了,谢之乔挥刀斩开荆棘小树,凤辞华心中郁结万分,盲目随着他策马前奔,也搞不清到底到了何处。

他们奔出数里地,方气喘吁吁地在一处山坳中停下,山坳中有一方平湖,周围有一两处棚屋,似乎是不会有土匪侵扰的平静场所。

谢之乔呼出一口气,道:“好险。”

凤辞华勒起马缰,皱眉问他:“这是哪里?”

谢之乔左右看了看:“……到这湖尽头处便有人烟,是个县城,尚在南离省辖境内,我拿着王爷的令牌,应该好办事。”

凤辞华蹙起眉,也不看他,凉声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赶到县城,请县官派人手进山捉拿悍匪,接应我的属下。”

谢之乔呃了一声,说:“那好。”

赶路兼逃命,二人皆身心疲累,谢之乔说蛮荒边地驿馆设施不好,恐委屈了皇后,遂请他住去县城内最好一家旅馆的上房,然后对凤辞华说他去处理捉拿土匪一事。

及至夜深,凤辞华的门才又被敲响。谢之乔推门进来,凤辞华立即站起,劈头既问:“事情怎样了?”

谢之乔苦笑道:“……找到人了,还好没死,却受了重伤,此刻人估计快运到县衙安置了。我恐皇后担忧,故先行赶回来。”

凤辞华微讶,道:“……你竟然自己去了。”那时谢之乔逃命飞快,他虽知大节需如此,但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谢之乔扶着门框,微微笑道:“那时……是以皇后安危为先,自然逃命最大。”

凤辞华没想到心中腹诽被人看穿,不由微赧,免不住岔开话题道:“多谢……本藩挂心下属,可否前去县衙看望一二?”

“呃?”谢之乔迟钝了片刻,支着门框的手拿开,道:“好罢。”

凤辞华这才发现他手里马鞭都还未放下,一身全是风尘,想到这人为了不让自己焦虑等待,带官兵剿匪后又马不停蹄奔回来,兴许连口水也没喝过,不由有些愧疚,于是道:“走前先坐下喝口茶吧。”然后去桌边取茶壶。

谢之乔懒洋洋倚上门框,推辞笑道:“怎敢劳动皇后……”但也并未坚拒。

而后他放下马鞭,过来捧了茶,又向皇后道:“人应该是无甚问题的,我亲自带人去救出,嘱咐过官兵,那边也有医师照应……”

凤辞华听他如此说,也就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阁下也劳累了一天,不如先去休息,明日再查看也是一样。”

谢之乔便去了隔壁房间睡觉,凤辞华躺在床上,脑中经过白天一幕幕。

回想到谢之乔一脸疲惫地推门进来,自己立刻问他事情如何,他答,恐皇后担忧,故自己先赶回来。

想到这句,不知为甚么,心中突然咯!

一下。

自己担忧什么?

自然是属下性命而已。

不过若事先知道他会居然亲身入匪穴,应该也会顺担忧之罢。

凤辞华侧了侧身,闭上眼。

没想到一闭上双目,眼前又是谢之乔倚住门框朝他微笑的样子。

他心中猛然狂跳。

睁开眼,他急促喘息,抓紧衾被,一手心的汗。

他睁眼盯着床顶,心中对自己说,你在此处耽搁的这一两日,也许就已经害死黼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想着明日后日再后日一一要办的事,浅浅睡去。

人浅眠时容易做梦。

凤辞华睡着睡着,突然梦见荒帝。

似是过去相处的情形,却又不是。

荒帝一见他,便质问:“你竟然下药害我!”他明知是梦,于是不慌不乱回答:“是又如何,你也早该治治了。”荒帝抓紧他的衣襟,恨恨地道:“朕对你这样好,你竟然要朕的命……”凤辞华心中一揪,有些要滴血的样子。

但却镇静对他说:“我本也没做过害你性命的事。”

荒帝道:“哼,你说得出!下那种缺德的药,却是想我好么?勾结长公主谋逆,你做了多少事?只差当面捅我一刀。”凤辞华后颈间至背心水津津地,凉得透彻,却仍强言道:“也只是顺便而已。”

荒帝冷笑了一声,说:“顺便的时候,你就不想会害死朕?”凤辞华又漠然不语。

荒帝又问:“梓童,你就这样恨朕,恨到不得不要朕死的地步?”

凤辞华道:“我有什么必要恨你?我们各取所需。叔父婶母于我恩情非少,何况你实在很坏。”荒帝道:“好一个各取所需,你晓得我就算死了,也一样把你拖进棺材里去的!”他说死字的时候,混身阴森森透出冷气。

凤辞华眼前恍然花出一片白芒,禁不住反臂抓住他的手腕,问:“你已死了么?”胸口蓦地剧痛,断裂一般。

荒帝只是冷笑,不点头,也不否认,而是道:“各取所需吗?就让朕自取所需罢!”说着,手就往他衣襟里掏进来,冰冰凉凉的,一路顺着胸口往下。

凤辞华的心全冷了,握着荒帝手腕的手抖了抖,顺着他的臂向上,扶住他的肩膀。

周身所触仍是一片阴湿冰凉,越发衬得他自己的手心滚热似火。

荒帝仍然粗鲁地一路抚摸他的身体,他张开手臂,想去抱他,不知不觉眼角泛出泪来:“难道我竟不能再见你一面?……我还以为会有下回。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走,可是明明是我害你,又如何能说该走不该走的话。黼香,下世……”他想抱那人,却失手抱了个空。

对方根本不理会他难得吐露的愧疚,只是径直开启他的双腿,照旧要做那种事。

他同自己,从来只是做那种事。

但这一回,凤辞华却不止乖顺,更是主动地,分开双腿迎接他。

他明知是做梦,但那些事若能在梦里偿清,就好了。

背心透出的湿汗浸了重重枕巾,凤辞华辗转扭动着身躯迎合他身体里的人,偶然想吞进去几声吟哦,却又轻声放开来些,不知是否能令他满意些微。

然而不多时,两股间的充胀感却变得怪异。凤辞华在睡梦里不安地扭动脖子,想要醒来,但最终令他醒过来的,却是一阵腹痛如绞。

凤辞华睁开眼,漆黑的空气中什么也没有,只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颈下的床衾已被汗水揉得狼籍,然而,小腹以下却传来一阵剧痛,筋挛似的痛。

他定了定神,又是一阵自脐下传入腹中的抽痛传来,两股间微有凉意,疼得发抖。

他猛然呆住。

“啊──”他猛省,然后抬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嘴,那一波波抽筋一般的绞痛却让他禁不住手足震颤地在榻上翻滚。不,不!

他的体内有一只魔物,揉碾他,折磨他,这样让人羞愧的痛苦,仿佛地狱一般的恐怖,这是老天在惩罚他的错么?

“皇后,皇后!”突然有呼声将他从潮水一般的疼痛中唤得清醒,他侧过头,身体被一个怀抱圈住,然后反应迟钝地僵了一僵。

“谁?──你?”

谢之乔关切地问:“皇后殿下,你怎么了?我在隔壁都能听到你在喊不舒服。”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撩开他的被衾。

“不!”凤辞华慌乱地用双手死死掩住被子,这样的事,怎能让人看?

他口齿不清地道:“腹痛──肚子疼而已,不,不打紧──”骤然又是一阵强击般的抽痛直梗进心中,浑身打了个冷战,差不多翻进谢之乔怀中。

他双目失神地大张开口抽气,口角僵硬,流出涎液,喃喃道:“……不,是有个怪物,在我肚里打洞……”

谢之乔伸手进被,探了探他紧紧按住的,一波波绞痛的发硬的腹部,道:“不是怪物,好像是条蛇。”

谢之乔面上镇定,其实摸到时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睡得正好,突听到隔壁凤辞华一声惊呼,连忙抓了衣服便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情形:凤辞华痛得抱着被子满床打滚,是从未见过的失态。

他愣了一瞬,隐约觉得不对,不知为何下意识就想翻开他双腿查看。

到后来触到绞结僵硬的腹部,怀疑便坐实:淫蛇蛊!

那不听话的淫蛇蛊……

蛇皿被他塞在布包中带上,不知那蛇怎地就翻出来去爬凤辞华的床。

谢之乔在肚里嘿嘿干笑两声,道:这一长条左右十数间屋子,它也精乖,就偏知道这钻这间!

唉,不愧是老子喂出来的蛊。

只是这蛇钻得真不是地方。

谢之乔强把手探入凤辞华腿间,知道他痛得发昏,只柔声细语道:“皇后,皇后,让我帮你把蛇捉出来。”

凤辞华就算要抵抗,又能奈他何?

何况谢之乔不住好言道:“你只把我当个大夫,眼一闭就过去了,长痛不如短痛。蛇钻入肚肠,要死人的,再不快些,连我也救不了了。”

凤辞华面色惨淡而又迷茫,跟着痛苦袭来有一波波的抽搐。

谢之乔不甚费力就将手伸入他裤腰,岔开他两腿,手指去探某处,居然没遇到太多预料中的抵抗。

可是连手指伸进去几分试探后,也全摸不到蛇尾,谢之乔这才觉得棘手。

见凤辞华脸色灰败,简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一般,他心中也忧急不已。

苦思半天,心道,难道要拿我的精 液把这淫蛇勾出来么?

死淫蛇,老子喂你是让你勾人,可不是要你自个去淫人,肏!

但又一想,此刻蛇已钻入肠中,若闻到腥气在肚里回头,只怕要钻得胃穿肠破,不妥不妥。

还有一法,便是把淫蛇爱吃之物方给凤辞华口中灌一点,吸引它一直爬进胃里,再呕吐出来。

可是这蛇才钻进肠里就把人折腾成这般,让它在肚里钻一圈,命都没了。

只剩最后一个方法,便是他伸拳进去,管它爬了多深,揪住尾巴拖出来──想到这,他自己都不由冷汗,不,难度太大,想一想便觉得很难成功。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他靠近凤辞华耳边,柔声说:“请皇后忍一忍,蛇钻得太深,在下不用钳子将之夹出来,恐怕是不行。”

这不过是哄哄浑浑噩噩的凤辞华罢了,他这人虽别扭,但只要说得有理,决不抵死反抗。

我是大夫,为你治病,扭捏什么?

蒙一层遮羞布,彼此好过,省了时间推拒拉扯。

谁真去找钳子,谢之乔上下摸了摸,找出一盒润滑的凝脂,涂满手指,揉进去。

穴 口因为淫蛇的刺激,已经开了少许,三指不甚费力地没入,谢之乔眉尖一挑──触到了尖硬的蛇尾。

刚想再探,却见凤辞华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一般,呻吟了一声,上身紧弓起,面色扭曲。

他便知道那蛇又作乱了,心里一颤,不敢再动。

谢之乔僵了片刻,又慢慢抽出手指,犹豫一瞬,心道,把你个死淫蛇揪出来不砍成十万段我不姓……谢。

捋起袖管,将手抹满滑脂,气沈丹田,神凝眉间──铤而走险,一举深入!

凤辞华毫无防备,惨叫一声,天崩地陷,片片碎裂。

待到神智稍复,依稀瞥见面前一个人影,道:“哈哈,这条淫蛇,待我去宰了它。”

凤辞华躺平在床上,疼痛与惊惧慢慢退去,羞惭和凄惨却浮上来。自己遭遇这样羞耻的事……并让这样一个外人看见了。

又隔了一会,下体撕裂的痛楚才由麻木变得鲜明。

他却一声不吭,因为这种痛与蛇在肠中翻搅的痛比,实在算不了什么,与他在疼痛与绝望中的丧失的尊严相比,更不值一提。

谢之乔一会就跑回来,手中捧着水盆,拿着布巾,还有药物。谢之乔面色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微带快慰地道:“皇后,我替你上药。”

凤辞华勉强扯了扯嘴角,显得自己也不在意:“不,不用了。太过麻烦,我自己来就好。”他咬了咬牙,以手臂支起身体。

突然他抬起头,望向谢之乔:“谢兄,你怎会随身携有这些东西?”

谢之乔微一愣神,然后目光转了转,望向别处,似有些不好意思:“这个,那个……实不瞒皇后说,小弟确实有些……龙阳之好,是以会随身带这些事物。”

两人目光一碰,适才彼此伪装的淡定撞得七零八落,淡淡的尴尬升上来。

凤辞华默然不语,谢之乔慌忙又道:“但皇后放心,在下虽不是君子,但对皇后绝对没有轻慢之意……皇后想一想,方才我可乘人之危做过什么流氓事没有?”

凤辞华敛下目光,回想起他言行情状。这人不是君子……但是,却是好人。

谢之乔在床边跪下来,凤辞华想待人要以诚心信任,自己若扭捏抗拒,反污了别人的坦诚,遂让他帮忙。

谢之乔动作时,他目光扫到他肘臂上一大片狰狞的伤疤,不由诧异道:“这是?”

谢之乔一看,不以为意地笑道:“哦,这,是幼时被开水烫的,也许可算做胎记。”

谢之乔帮他上完药,又道:“皇后,这边被榻已污七八糟的,叫人来换也麻烦,皇后不如换去在下那边屋子睡,如何?”

凤辞华一愣,道:“不,不用……”言谈间却已被谢之乔卷着被子抱起来,他再想反应,也是无可奈何。

谢之乔将他挪了个地方,又得寸进尺地道:“皇后被毒蛇侵害,想必睡不安稳,所以我想守在皇后身边,免得再发生这种事。我这人体质特殊,毒虫退避,睡在皇后旁边,皇后一定很安全。”

凤辞华立马道:“不,这不行。”

谢之乔却已爽快地说:“我睡地下。”然后他扛了一张门板,往床下一摆,又去橱中抽了一床被子,随意裹了裹,就在凤辞华旁边躺下。

凤辞华心中微微涌起一些莫名情绪──他又一次差点错怪他。

他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这种情绪,只觉得心情似乎少许舒畅了些,却又仿佛盘起更深的纠结。

第二日早晨,谢之乔为凤辞华张罗洗漱,并准备些小米稀粥,又问他:“要不要去县衙看望你的属下?”

凤辞华本欲前去,但行动十分不便,又怕麻烦他人,面上便有些不置可否。

谢之乔便道:“无妨,我吩咐人去备轿。”又道:“只是他们中伤得最轻的也缺胳膊少腿,皇后的行程可能耽误不起。”

谢之乔少顷返回来,端了一张小蹬放在地下,凤辞华诧异,他背过身指道:“皇后踩着这个爬上来,我将皇后背到楼下轿里去。”

“这如何使得!”凤辞华连忙推辞,谢之乔扭过头来笑:“那皇后是想叫在下抱着去?这却使得。”

凤辞华猛然有些发窘,口中推拒道:“不行,这样岂不如妇人一般……”

谢之乔顺势开玩笑道:“好,若路人有问,我便说这是内子!”凤辞华见他爽朗大方,反而自己羞愧,只好一脚踏上踩凳,双手搭上他肩膀。

其实早上也觉察得那里稍一动作便剧痛万分,超出以往床笫间不留意弄出的伤口,正在忧虑,没想到谢之乔处处为他考虑。

到县衙,那些名羽林军将士果真伤的十分惨重,所幸保住条命,至于凤辞华的不良于行,谢之乔率先解释是因为不小心摔到腿骨,所以行住都要靠自己帮忙。

随行护卫变了累赘,便只有谢之乔独自陪凤辞华上西凤了,凤辞华仍不免歉疚:“我也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谢之乔截住他的话,笑道:“并且还要添更多。”被他打趣过后,凤辞华反而觉得轻松,再被他背时也不再推三阻四。

二人雇了长途马车又回转去拿少许行李干粮,谢之乔对旅馆老板说了声房钱由县衙结清,便同凤辞华上车而去。

又走一天便过了边境,来到西国领地。

此时谢之乔便说下车去住店休息,也有体贴凤辞华的意思。

二人住了一夜,要去结账时,谢之乔突然一拍脑袋:“啊!”

凤辞华问道:“怎么了?”

谢之乔面露窘色:“啊,那个……这才想起我平时四处揩油总是拿着王爷令牌,因此甚少带现银,可如今出了国境……哎,而且那车夫的帐也未结,真是,我这是什么脑子。”

凤辞华诧异了片刻,方想起自己同样从不理这类事,身上怎会有银子?

二人十分尴尬地对视半天,还是谢之乔先开口:“不如这样……在下乃是一身布衣,不过皇后身上可有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东西?若能去当铺押几两银子救急,日后再赎转来……”

可是凤辞华毕竟不是女子,更因为有为亡父戴孝之意,全身上下并无金钗玉环,连发簪也是木制。

谢之乔瞪着他看了半天,他终于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粉色的晶坠,有些为难地道:“似乎只有这个,但这是十分重要之物……”

谢之乔眼底绽出一丝笑意,立即伸手接过。“我办事,皇后莫担心!”然后转身便走。

“之乔!”凤辞华喊住他,又嘱咐道:“记住当铺的地方,然后……”

“晓得,全交给我,往后回程时我赎回来亲手交给皇后!”谢之乔笑眯眯地道。

凤辞华对谢之乔印象不坏。

在马车中一同颠簸一天,地方虽然逼仄,但谢之乔绝不令人讨厌。

一天下来处得熟了,凤辞华也渐渐对他以姓名相称。

偶尔他会疑心这人是否太过殷勤,但谢之乔并无害他的动机,况且从以前起匍匐在他脚下示忠的人从便未少过。

但谢之乔又与这些人都不同。是哪里不同,他其实也说不大上来,但譬如此时他一走开,他心底便有些不安定。

好在谢之乔不久就回来,笑说事情都办定了。凤辞华稍迟疑了会,向他开口道:“以免往后再麻烦你一次,可否把当票……”

“耶?”谢之乔像是惊讶:“皇后竟也会细致到这些小事上头?不用了不用了,皇后操心营救皇帝陛下就好,在下办事必然万无一失的!”

被他一说凤辞华微有些不好意思,竟像是自己小气似的,只好略过去,另找话题:“……你会说西凤语么?这边国境交界处还好些,再过去的话大荒官话是不通的。”

谢之乔愣了一愣,道:“啊,这倒不会。那在下岂不等于聋子哑子,啧啧,麻烦了。”

凤辞华微笑道:“无妨,我可以教你几句,比方打招呼,算数这一类。”

二人继续乘坐马车赶路,而这日不巧,三伏还差个把月,但天突然热得蒸笼也似。

凤辞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向谢之乔讲解西国方言,不时还需拿帕子拂去额上汗珠,而看见谢之乔居然面容清爽宜人毫无狼狈之迹,他难免想起“冰肌美人自清凉无汗”一句话,又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这话形容谢之乔似乎不妥。

正不觉微笑间,他却瞧见谢之乔似乎有些焦躁地一时去拉窗帘,一时又推门说要帮车夫看路。

他于是问:“你热?”

谢之乔好像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然后一够车夫的肩,叫他停了车,背着凤辞华跳下车,说想去解个手。

凤辞华便收了扇子欠身向前说:“正好,我也想去。”

谢之乔顿了一顿,方回过头来道:“……那好,我背你。”

凤辞华摇摇扇柄,道:“天这样热,弄得汗流浃背,不想太麻烦你,你先去罢,我慢慢来就好。”

谢之乔这回也不跟他客套,含糊点头道:“我去去便来……”

待到凤辞华回返并叫人送了两罐冰镇绿豆茶上车时,谢之乔仍不见踪影。

又过了些时候他才回来,凤辞华关切问道:“方才没迷路罢,怎去了这么久?”

谢之乔摇摇头爬上车,一层薄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凤辞华道:“难道去冲凉了?还是须把水拭干才好,不然行路吹了风也许生病。”

谢之乔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却没动。

天热得连马都慢吞吞地停下来喘气,开了车窗也无一丝风,谢之乔身上的水却不一会便蒸干了。凤辞华倒冰镇茶汤给他,他又不肯喝。

不肯喝茶,甚至也不肯动一动,话自然也不说了,只绷着脸郁郁寡欢地坐在车厢一角,这令凤辞华有些担忧。

又过了不知多久,谢之乔扶着车壁站起来,说:“我要出去……”

凤辞华刚想说什么,看见他身子摇晃了一下,朝这边倒下来。

其实就是中暑罢了。凤辞华让谢之乔平卧在自己膝上,给他灌下几口藿香水,运了一些内力,将冰凉掌心放在他额心。

手心磨娑着他面颊,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同寻常处。

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鬼使神差一般,手指顺着他的眉骨摸下去,又到耳际绒发边,再顺之滑到下颌的线条。

触手滑腻,骨肉匀停。

凤辞华猛一省神,才发觉自己竟对着一个男人的脸抚摸了半天。

谢之乔偶然晕了片刻,也已醒了,他继续镇定闭着眼,心道:切,好在谢横波这玩意粘得紧,老子自己撕老半天都撕不下来……

然后他睁开眼,眼神虚弱又迷离,正好对着凤辞华的眼睛。

二人目光相碰,凤辞华怔了一怔。

他突然想起荒帝。

夫妻做了一场,他们以往似乎也并没有过这样亲昵的相处。总是他要挟,他躲闪,不情不愿。

或者躲闪二字还谈不上,因为床事便是他份内事,是他职责所在。

平常对答时他也总是低头回话,甚少直视荒帝的眼神。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外人的看睐,应是与荒帝相似的,否则他不会才一瞥就想起来。

他想他会想起他,是因为他为自己所害,他希望他不过是遭了软禁,不过情状最坏则是已然死于非命。

如若他已死了,他能领一份生人陪葬的圣旨么?

想到此处,不由自主,他双眼一闭,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谢之乔虚弱的眼神往凤辞华脸上飘了飘,微咳嗽了一声,想唤起他的注意。

他正打算抓住柔弱的机会,撒个娇揩个油,将感情更进一步推向高潮之类,没想到却被两滴热水溅在面上,当即吓傻。

“皇,皇后……你,那哭,哭怎么哭了……”舌头打结,话都说不直了。

凤辞华滞着的目光转了一转,道:“没什么,只是一看到你,想起陛下……”

谢之乔眼一翻,差点又厥过去。他定了定神,方说道:“呃……呵呵,同陛下像……在下何德何能……”

凤辞华道:“不是,是想消息传达不灵,我们在这里赶路,怕陛下早已遭害。”

谢之乔干笑两声,道:“呵呵,原来皇后为陛下伤心,真是……”

他还想搜刮几句奉承话,却看到凤辞华垂了眼,淡淡地道:“……倒未必,只是陛下死了,我少不得亦要被拉了陪葬。”

谢之乔呆住。

过了好半天,他才捏着拳头,愤然地道:“原来皇后是为这难过。……真是岂有此理!皇后还如此年轻,哪有拿活人陪葬的道理?”

此后路途,谢之乔闷闷窝在车角,晕一回,好一回,跑下车去吐一回,凤辞华关心问他几句,他应付得勉勉强强,二人就都不大说话。

赶路到晚上,落脚的县城还算繁华,凤辞华道若顺利明天就能到达接应地点,让谢之乔好好休息。

谢之乔一进住店,就催人烧水,而后大张旗鼓开去洗澡,也没像前些日子那样,事事先紧着凤辞华,只要他一动眉毛就鞍前马后地跑。

凤辞华只当他是生病不快,微微有些在意,却也没想其他。

上紧门栓,谢之乔方呼了一口气,从行李中取出一个小瓶,除去衣衫,将瓶中液体涂抹在身体多处皮肤上。

不一会他便从身上撕下许多片伤疤与纹身一类的伪装。

这才是他原本的身体,保养得极好,甚至可以说是闪闪发光,别说烧伤的疤痕,就连一丝划伤的印迹也定会经过小心调理除去。

然后他又取出另一个精致的小瓶,将液体揉在掌心,沿着脸部轮廓抹了一圈,再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才总算轻松一些,不过还是低声咒骂了一句,因为额头上一排痱子实在痛得要命。

伸脚迈入热腾腾冒着蒸汽的水桶,他嘶了一口气,退出去,喝了几大口茶,复又泡进去。

能随心所欲出汗的感觉真好。

微眯上眼,荒帝一遍一遍在脑中盘算该如何责罚凤辞华。白日听了他的话,他才第一次觉得,叫他陪葬都未免太轻了。

因为他心里不爱他,就根本不会像他这样痛。

仅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凤辞华爱上谢之乔,深爱不能自拔,然后在最伤人的时候,狠狠一脚踹掉他。哈哈。

凤辞华眼光又利,人又不傻,若要达到目的,他必须从现在起更小心,不露出一点破绽,一丝开玩笑的心思都不能有。

如白天那样因为生气而不搭理他的错误,再不能犯第二次。

否则他迄今为止受的罪,就全部白受了。

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人敲门。荒帝警觉地变了嗓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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