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春暖花开,问天塔斜长的影子投射在赤金堡御花园南侧,如一条匍匐沉睡的灰色巨龙。
离阴影数步之遥的花丛中,有一块不大的青石空地,此时正传来木棒相击的“咚咚”声。
“嘿,七弟,你就认输吧,你破不了我的剑招的。”一白衣少年手握木剑,朝对面的紫衣少年不断进攻,每一招每一式都显得潇洒从容。
那紫衣少年比白衣少年矮了半个头,他脸涨得通红,手中的木剑握得紧紧的,左支右拙的挥动着手中木剑,苦苦防守,额头上已是汗水密布。
在空地东西两方分别站着七八个宫装少女,目光都紧盯着两少年的比试,但站在东边的少女们明显更为紧张,显然她们是属于紫衣少年这一方的,其中几个还忍不住开口为他助威,“七皇子,加油!”
白衣少年嘴角带笑,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致极,似乎已胜利在握,剑招凌厉尽致,步法沉稳不乱,在使出一招“平沙落雁”逼得紫衣少年连退三步后,还侧过脸朝正北方石亭之上端坐着的一美貌少妇一笑。
那少妇身着淡黄长裙,云鬓高耸,凤眼柳眉,红唇玉容,雍荣华贵。
她正是大顺帝国当今贵妃冯素娥,年三十三岁,正是那白衣少年吉才涌的亲生母亲。
见儿子胜利在握,冯素娥脸上不由露出欣喜之色,不住微微点头,开口道:“涌儿注意点,别伤着演儿了。”
那紫衣少年名叫吉才演,听到冯素娥的声音后,心中更是恼怒,叫道:“想伤到我没这么容易。”说完猛的向前一跃,手中木剑似乎注入了一股活力,招式也变得凌厉异常。
吉才涌见对方剑招突然凶狠起来,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退后几步,用力荡开吉才演的剑锋,挡住他这几下攻势,但刚刚站稳,只见吉才演左手手掌推出,一股劲风直逼胸口,吉才涌只觉得胸口似有重物压来,呼吸不顺,持剑的右手突然失去了力气,“啪”的一声,木剑已被吉才演打落于地。
吉才演并未收手,木剑继续挥动,“啪”的一下打在吉才涌手背上,只听“哎哟”一声,吉才涌右手已肿得老高。
这一变故太过突然,围观的众女子都没看清什么原由,连冯素娥也大为吃惊,暗思:“明明涌儿就要取胜了,怎么会突然失手呢?”又见吉才涌捂着手痛苦不已,心中大急,连忙跑下台阶,拉住他的手仔细一瞧,见整个手背肿得象包子一般,更是心疼无比,安慰了他几句后忍不住面对吉才演说:“你五哥已经让着你了,演儿你怎么还出手这么重!”
吉才演见冯素娥有责备之意,用力把木剑掷于地上,大声嚷嚷:“什么让我,明明是他打不过,何况比武免不了受伤,既然输不起,当初就别比啊。”
吉才涌脸色通红,眼眶中含着泪,指着吉才演道:“你耍赖。”
吉才演才刚满十三岁,心气又傲,如何受得了这个指责,用力一脚把地上的木剑踩破,负气说道:“你我都是皇族的血脉,天生就是碎玉剑传承人,你见打不过我,怕以后父皇不会让你使碎玉剑,就对我血口喷人。”
吉才涌也仅比吉才演大一岁,也还是小孩心性,听他提到“碎玉剑”,心中一急,便哭出声来,扑在冯素娥怀中抽泣不已。
冯素娥见吉才演小小年纪说出的话却如此伤人,心中也不免动气,面向他说:“碎玉剑可是天下至宝,威力无穷,数量有限,就算有能驱用它的血脉,但如果没有仁德谦爱之心的话,也是不配使用的。”
吉才演小脸涨得发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几个宫女连忙跑过来轻抚他的后背,劝道:“七皇子殿下,算了,咱们回去吧。”
正吵吵闹闹间,忽然听得有人叫了一声,“快别说了,皇后娘娘来了。”
这时,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走来,但见她:眉如翠羽,肌似羊脂。
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
秋波湛湛,春笋纤纤。
斜红绡飘彩艳,高簪珠翠显光辉。
柳腰微展鸣金佩,莲步轻移动玉肢。
正是大顺帝国的皇后齐珂儿。
见是皇后驾到,二位皇子与众女子都安静了下来,一齐向她行礼。
冯素娥拉着吉才涌来到齐珂儿身前,挤出一丝笑容问道:“皇后姐姐今日怎么有兴致到这花园来?”
齐珂儿看着她母子二人的神色,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哭丧着脸的吉才演,心中已明白了大半,她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演儿,你过来。”
吉才演畏畏缩缩的走来,低着头回应道:“母……后。”
齐珂儿训斥道:“谁叫你又练剑了!我不是说过叫你少练剑吗?不呆在自己房里用功读书,又跑出来…。”
“是,是五哥叫…,”吉才演刚准备分辩,只听“啪”的一声,齐珂儿已扬起手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
“本宫在说话时,你还敢插嘴!”齐珂儿怒呵道,接着吩咐身旁的一绿衣宫女道:“小香,你带七皇子回自己房里去,罚他把'洞玄经'抄写二十遍。”
那叫小香的宫女连忙走到吉才演身边,拉着他的手轻声道:“七皇子,听娘娘的话,走吧。”
吉才演甩开她的手,通红的双眼狠狠的瞪了齐珂儿一眼,然后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小香,你快跟上。”齐珂儿吩咐小香。
见吉才演挨了打又受到了严重的处罚,冯素娥也觉得不好意思,对齐珂儿讪讪的道:“姐姐对演儿太严厉了,他们兄弟只是在比剑,我们吉氏皇族的哪个男儿不会使剑呢?”
齐珂儿脸色缓和下来,说道:“妹妹也不要为演儿说话了,我的儿子是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他这个人不适合练剑的,嗯,涌儿,把你的手给本宫看看。”
吉才涌把已成紫色的右手伸出,齐珂儿见了后,叹口气道:“演儿出手真是没轻没重的。”说完,拉着他的手,自己双手相对,一上一下的压在吉才涌手上,同时屏息凝气。
冯素娥大吃一惊,失声道:“不可,姐姐,不能为了一个小孩而损耗自己宝贵的真气啊。”
齐珂儿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冯素娥只好停住劝说,紧紧的注视着二人的手掌。
只见齐珂儿如玉般光滑的手背上缓缓升起一片绿色的雾气,颜色越来越深,覆盖范围也越来越大,直到整个手背都笼罩在绿雾之中,不一会,绿雾慢慢变淡,直到消失不见。
“好了,”齐珂儿把手松开,再看到吉才涌的右手时,已经完好如初了。
“多谢皇后姐姐,”冯素娥拉着吉才涌行礼感激的说道,“其实何必让娘娘耗费真气,让个太医擦点药过个两三天也就好了。”
齐珂儿微微一笑道:“涌儿还小,何必让他受这几天的疼楚呢,这也耗不了多少真气,何况…。”说到这她好象想起了什么,便打住不说,“现在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冯素娥侧让一旁,让齐珂儿一行人过去,见她们朝东北方向而去,她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问天塔猛的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大声道:“姐姐莫非是到永乐宫去?”
齐珂儿停住脚步,点了点头没有回话,但似乎听到她一声轻轻的叹息后又继续向前走。
“可…,”冯素娥刚想说什么,又忙掩住了口,直望着皇后一行人消失在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