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走出大门,却见此时乌云已过,天空又重新渐渐放晴朗过来,不时有缕缕阳光透过还没走掉的云层照射下来,四处的泥土经过细雨的洗涤,隐隐散发出一股田园的潮气,心中不由得一畅,一手拉起婉儿向自己刚刚捆马的官道方向走过去。
走一会,杨宗志突然道:“婉儿,你一会就自己先回去,免得师父担心好么?”
婉儿听他这么说,却不说话,贝壳般的玉齿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摇了摇头。
杨宗志又微微一笑,道:“婉儿,你此时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难道还要像小时候那么任性执拗么?再说我这次下山可不是去喝酒打架的,却是有师门的任务在身,你没了酒杯可扔,岂不是没事可作?”
婉儿听他换了几种说法劝自己,却仍不说话,只是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紧紧的盯住他,眼神中全是讨好和可怜之色,杨宗志看的心中一软,又摇头道:“而且师父他老人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想来要担心坏了,让人怎么忍心?”
婉儿抬头看了一眼九哥哥,见他皱着眉头,也是好看的很,小声求饶道:“九哥哥,我走的时候已经给爹爹留下了音讯,告诉他我陪你去修业积善,年内再陪你……陪你一起回来。”
顿了一下,又道:“所以爹爹知道我与你在一处,总该放心的了。”
杨宗志听她如此说,显然是走之前已经都想好了,下定了决心,想起这个美丽的小师妹从小坐在山口等了自己两年,性子真是执拗的很,又心想:婉儿如此见识广博,只怕对我在外面寻找爹娘的线索颇有帮助。
一念至此他恍悟暗道:杨宗志啊杨宗志,你分明心中隐约也是喜爱婉儿跟着自己的,偏要找这么些牵强的理由。
口中却道:“只怕师父见到你的信时会想:小九这小子如此糊涂透顶,我可怜的婉儿与他在一起,怎么能受到他的照顾,想来应该婉儿照顾于他才是了。”
婉儿听得眼中一亮,急道:“九哥哥,那你是答应我与你一起出去修业了么?”
杨宗志见她此时眼神中尽是殷切期盼的神色,有神的很,微微一笑道:“我怕你又坐在剑派门前山口等我,坐的太久了,四处的景色都望了个遍,只怕到我们都成了老头子,老太婆的时候,再想去山中闲逛,你定说我年轻时分这四周景色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再看已经无趣的很了。哎,那我到时候岂不是也很无趣?这样想来为了以后着想,我倒是应该带你出去的。”
说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一脸对将来的担心。
婉儿听见他调侃自己,面上一片通红,心中却生出向往来,忍不住噗嗤一笑,娇柔腻道:“谁要和你这坏……坏蛋老头子一起去闲逛了……”
说了一句,面色沉醉悱恻起来,将自己身子又偎进杨宗志怀里,紧紧贴在一起,身子却渐渐火热了起来,凹凸有致的曲线让杨宗志心中不禁一荡。
秦玉婉呆了一会,轻轻叹口气,喃喃道:“九哥哥,婉儿心中只希望你方才不是说好听话骗我的就好。你像小时候那般哄我,我心中欢喜的很,就算……就算你是骗我的,我也是无怨无悔的上你的当。”
杨宗志搂着一脸迷醉的婉儿一路走到官道旁,见婉儿骑来的高头大马和自己的瘦小矮马站在一处,耳鬓厮磨在一起,心下一笑,想:这瘦马莫不是一匹小母马才是。
想到这里轻轻一笑,道:“婉儿,我们二人却只有一匹马可骑,这小十四当真是害人匪浅。”
婉儿心中沉醉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听见他说话才清醒过来,转头看了一眼那瘦小的白马,咯咯一笑,道:“九哥哥,这白马虽瘦,但总是十四师哥的一番心意,而且要不是它,你早就一骑绝尘而去,我怎么还追得上,你便带了它一起走吧。”
杨宗志想起顾垒对自己真心实意仍如小时候一般,点一下头,道:“正该如此。”
说完抱着婉儿跃上高头大马,将瘦马的缰绳绑在自己座下的马鞍上,一抖手中的缰绳,那高头大马便带着这二人一马奔走了起来。
杨宗志骑了一会,见四周密林缓缓倒退,不时有耕田人持了农具在路边劳作,心中沉吟半晌,低头温言道:“婉儿,我这十年来的经历虽坎坷,却也丰富的很,我原也不想瞒你,此时无事,我便都告诉你了吧。”
婉儿听他说要讲这十年来的经历,心中好奇又紧张,双手不觉紧紧抱住他的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杨宗志见婉儿温柔听自己说话,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心神不禁又飞回到了十年前中原定州大战那个烽烟蔓延激荡的日子里……
秦玉婉一路听他讲起如何被爹爹救起,改名杨宗志,后几年跟着爹爹学习军务走遍天下,又在钟南山拜师学艺三年,如何又领了兵部十五万兵马收复北郡十三镇,然后再带兵一直打到突厥和大宛交界的凤凰城,揭破了冥王教教宗欺骗世人的邪术,然后在凤凰城兵败,深受重伤被莫名其妙的送了回来,不禁心情一会惊喜,一会哀叹,一会惋惜,一会自豪,起起伏伏了好半晌。
秦玉婉静静聆听,默不作声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右手怜惜的抚着杨宗志的脸,轻道:“九哥哥,我从未想到你这十年来竟然过的如此惊心动魄,我过去一直自想你孤苦一人流落江湖,只是哀怨可怜的紧了,却不知你从未自苦过身世和环境,倒是作出一番大事业来。”
说到这里顿了一会,语音又激荡道:“九哥哥,你是世间的好男儿,大丈夫,也许上天注定,生就要经历这些辉煌和磨难的,婉儿这一生别无他求,只希望伴在你身边为你分忧解难,让你一辈子心中都没有不如意才好。”
杨宗志听得心中一动,柔情又起,抚了抚婉儿的秀发,说道:“婉儿,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婉儿看了看他,神思迷离起来,俏声道:“九哥哥,我从小就只有爹爹没有娘,爹爹这些年一直念着行侠仗义,造福世人,对我却管的少了,我心中一直孤单的很,自从你小时候来到剑派中之后,才每日陪我开心快乐,那时虽然人人都说你顽皮任性,但是我知道你对我却是好的很,你可还记得过去你为了救我,手也摔断过,头上也受过伤,还有你这耳朵……”
说完伸出手揉了揉杨宗志的左耳后一道浅浅疤痕,又道:“也是为了接住从桃树上跌下来的我,破过一道大口子,流了好多的血,我当时都心疼死了。九哥哥,婉儿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以后无论如何也要陪伴着你,让你每日都快快乐乐的,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经过了这么多波折,现在你终于回到了我身边,婉儿心中是再也不能离开你一步了。”
说完将自己的小脸也贴到了杨宗志的胸膛。
杨宗志呆呆的,听着婉儿对自己深情款款,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弥漫了出来,心中却是恍然,想起倩儿对自己又如何不是这般,万分依顺,从不违拗,耳边听到婉儿如同蚊蝇般小声道:“九哥哥,婉儿现在知道你有许多大事要去作,有许多责任要去承担,婉儿也不敢阻拦你,只是希望你将婉儿带在身边,我……我就算每日只是给你洗衣做饭,也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杨宗志听得却轻轻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心中却从未想过什么辉煌与功业,我只知道,自我懂事之日起,便承受了爹娘,师父和婉儿你们众多人太多的恩情与关怀,心中只想要对你们每个人都千般的好。我十几岁就在军中,不是想着要建功立业,只是看爹娘为了军国大事白发如霜,心中疼惜,才想到要帮他们分掉一部分的忧愁。前几日那卓天凡前辈曾经说过:正所谓男儿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谁害了你,你便去与他拼命,谁对你好,你便更好的报还给他。我心中思来想去,只觉得这句话当真才是我此时心中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