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脸颊之上,顺着下巴慢慢滑进衣领。
那浓烈的温度几乎快要把皮肤给灼伤,楚飞歌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潜意识的,想要弄清楚。
强行睁开如同灌铅一般的眼睛,看到的便是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
“别哭…”明明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明明想要和她道歉,明明想要和她解释清楚自己与尚武恒的亲事,明明想要告诉她,自己这些天有多想她。
然而,最后出口的,却只是这两个简单的字。
这是楚飞歌第一次看到程暮鸢在自己的面前流泪,即使是当初在富贵村自己身受重伤,这个女人,也只是红了眼眶。
然而这一次,却是哭的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这样的程暮鸢,深深刺痛了楚飞歌的心。
她怎么可以…让这个女人伤心成这样呢?
“鸢儿…别哭…”又再开口说道,纵然声音哑的吓人,但楚飞歌却舍不得让程暮鸢再继续这样哭下去。
察觉到楚飞歌已经转醒,程暮鸢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人。
只见那人此时正心疼的看着自己,那眉宇间的怜惜,不就是自己最熟悉的吗?
“你怎的这般狠心?这么多天都不曾来找我?一回来,却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楚飞歌,你究竟有没有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过,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让你自己再受伤!可你如今,又是做了什么事!?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心会痛吗?”
程暮鸢强忍住欲要流出的眼泪,撇过头去不再看楚飞歌。
可就是她这倔强的姿态,让楚飞歌更觉愧疚。
这次的事,终是她做的不对。
即使她再想要保护程暮鸢,也不该以爱的名义去伤她的心。
想到自己那日对这人说下的狠话,楚飞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下去。
“鸢儿,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告诉你,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你转过身来看看我,好不好?”见程暮鸢那副疏远的样子,楚飞歌的心就像是被揪在一起那般难受。
她用尽全力撑起身,想要去拉程暮鸢。
然而她才刚挪动了一下,身体便被一个温软的怀抱紧紧抱住。
“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在乱动什么?楚飞歌,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的身体,便是属于我的。不管遇到了什么危险,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因为我不允许你再受伤,知道吗?”
“嗯…”
听到程暮鸢这番霸道的言论,楚飞歌只能愣愣的点头应道。
她还从不知道程暮鸢会有这么任性的一面,只不过,一想到那句你的身体,便是属于我的。
楚飞歌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整个人都被捧在了手心里一般。
“鸢儿,你瘦了,可是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得到了原谅,楚飞歌窝在程暮鸢的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侧身望着程暮鸢变得更加尖细的下巴,又开始愧疚自己之前的行为。
如若不是她的自以为是,以为瞒着鸢儿才是对她好。
鸢儿就不会和自己吵架,也不会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没有,这些天我过的很好。倒是你,又是轻了很多。”两个人互相心疼着彼此,最后,楚飞歌终是舍不得让程暮鸢离开,软磨硬泡之下,才让她同意今晚睡在这里。
双双躺在床上,因为怕自己压倒楚飞歌的伤口,所以程暮鸢小心翼翼的躺在她没受伤的那一侧,然后轻轻搂住怀中人的腰肢。
“鸢儿,你可知道,这些天我常常梦到你我相拥在一起的画面。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怪我,我真的很高兴。”
“恩,别说了,快些休息吧。”对于做梦的这件事,程暮鸢显然是不想多说。
只要想到这些天自己梦到楚飞歌离开自己,嫁给尚武恒的画面,程暮鸢便觉得无比心慌。
“鸢儿,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要嫁给尚武恒的事?”过了半响,楚飞歌又开口问道。
而回答她的,却是程暮鸢的沉默。
很久,都未曾得到回答,楚飞歌长叹一口气,伸手握住了程暮鸢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鸢儿,其实,我要嫁给尚武恒,都只是缓兵之计。有些事,我不愿告诉你,就是怕你为我担心。如若我不嫁给尚武恒,便会被逼嫁与那魏国的太子。到时候,这大楚国,很可能会改朝换代,变成王家的天下。”
“真的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吗?”程暮鸢疑惑的问道,她没想到,看上去一片平和的皇宫,已经是风起云涌,暗潮蹿动了。
“恩,如果不出我所料,王家很可能已经汇聚了超过一百万的私家军。只要找到机会,他们便会举起造反,攻入皇宫。”
“怎么会这样?那你父皇,难道没有制止他们?”
“没用的,鸢儿。父皇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王家的私家军早已经成型。加上那时候我尚年幼,根本无法操控大局。如果提前揭穿王家的意图,只怕会逼的他们狗急跳墙,情势难以控制。而如今,我有了可以自保的能力,但王家的私家军却早已经埋伏在这长安城的各地,只要王焕一声令下,也许会直接攻进这皇宫之中。”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程暮鸢皱眉问着,她能感觉到在说到这些事时,怀中楚飞歌颤抖的身体。
只怕,这次的事,也是把这个小人给吓坏了吧?
明明,她就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
却要承担起如此多的担子,防备着如此多的暗杀。
“没有了。鸢儿,事到如今,就只能拼死一搏。即使王家的私家兵的人数再多,再厉害,我也绝不可能放弃。大楚国,有八十万大军可以与之抗衡,再加上父皇给我的十万暗卫。即使还有十万人的差距,但是我楚飞歌相信,能够站在最高处的人,一定会是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国家,我的子民,还有你,我的鸢儿。”
“别太勉强自己。”程暮鸢心疼的摸着楚飞歌的头,这个优秀的女子,是她的孩子,更是她的爱人。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理由,或原因,可以阻止自己对她的信任,对她的爱。
第二天,楚飞歌早早的就醒了过来,然后便不顾程暮鸢的阻拦,说是要去上早朝。
“你这是要作甚!不是昨天晚上才说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吗?为何还要带着伤去上早朝?”程暮鸢的不满,显而易见。
她看着楚飞歌依然苍白的脸色,和胸口处包裹着的那块纱布,着实不忍心让这人再去操劳。
“鸢儿,你别生气,今天的早朝,我一定要去。他们王家既然敢派人暗杀我,那就代表他们已经无所忌惮,如若我不在此时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只怕他们会越来越嚣张。”楚飞歌说完,在程暮鸢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便匆忙赶去了朝堂。
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程暮鸢用手死死的捏着桌角。她从来都不知道,看着心爱的人陷入危机,而自己却帮不上忙的感觉,是这么难受。
“众位卿家,近日飞歌公主在冬猎时遇刺的事想必大家也早就听说。如今,朕已经抓到了那名暗杀飞歌公主的刺客。今日早朝,就让朕来亲自审问此人。他,究竟有何目的,又是受何人指使,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朝堂上,楚翔一脸阴郁的说着,须臾片刻,便有侍卫压着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走上来。
染血的衣衫证明他受了不少酷刑,然而却依然没有问出幕后的主使人。
“台下人,抬起你的头来,朕问你,为何要行刺飞歌公主!你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又是谁指使你这般做的!?”面对楚翔的逼问,那名刺客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不做任何理会。
这样的态度,倒是惹怒了在场的一干大臣。
“好个放肆的家伙,当今圣上问话,竟敢不答!来人啊,把此等无礼之人拖下去斩了,以示我大楚国皇威!”
“等等!”
听到王焕的指示,一群侍卫拖着那台下跪着的人便要去行刑,却被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来人,正是被伤的飞歌公主,楚飞歌!
“小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可下床?快回去休息。”看到楚飞歌出现,楚翔急忙站到她身边检查她的伤势,生怕她在出什么闪失。
“父皇,儿臣的伤势并无大碍,今日,儿臣有不得不出现的理由。王大人,你可真是心急呢。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人知道吗?”和楚翔说完,楚飞歌便把矛头对准了台下的王焕。
“呵呵,公主说笑了,臣一向行的正坐得直,又怎么会有怕人知道的事?”
“哦?既然如此!那你给我看看这又是什么!”楚飞歌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信纸扔在朝堂之下,而王焕随意捡起一张,在看到其中的内容之后,快速白了一张脸。
“怎么样?王大人,你现在还敢说你行的正坐得直吗!?这上面,记载的都是你通敌叛国,训练私兵,企图谋反,暗杀于本宫的证据!你还有何话要说!?”
随着楚飞歌的话音落地,整个朝堂都是一片安静。王焕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抓着那些信纸的手,颤抖不已。
“皇上!臣对大楚国,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请皇上明察秋毫!臣不明白为何飞歌公主要一直针对臣,但臣可以保证,这些证据,绝对是子虚乌有!”
“呈上来与朕看看!”楚翔对身边的太监说道,那太监便从王焕手中拿过了那一摞厚厚的信纸,一页一页看着。
越是看到后来,楚翔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沉重,谁知道了最后,竟是笑了出来。
“呵呵,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楚翔大声的笑着,但双眸却是不见一丝笑意,反倒是布满冰霜。
“皇上!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为臣做主,这一定是有奸诈之人想要诬陷与臣,要陷臣于不义之地啊!臣…!”
“王丞相,不必再说了。”楚翔硬生生打断了王焕的话,把手上厚厚的一摞信纸放在蜡烛之上,转眼,那些证据就成了灰烬。
“王丞相打从朕年幼时,就已经伴随朕的左右,如今是多年过去,朕又怎么会凭着这一面之词的证据,就治王丞相的罪呢?”
楚翔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楚飞歌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用了整整几个月的时间收集来的证据被楚翔如此不屑一顾的毁于一旦,几乎气得要背过气去。
“父皇!你这是作甚!为何要烧掉那些证据!难道你还要袒护着王家吗!?他们都已经把兵调遣到了长安城下,为何你还迟迟不肯捉拿王焕这个反贼!?”
“大胆!楚飞歌!不要以为你是朕的女儿,就可以随意污蔑当朝丞相!若是你再编造一些谎言陷王丞相于不义!朕定当要严惩于你!”
“父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为何才几天的时间!你就会变成这样!你是中毒了!还是脑子被撞坏了啊!?”
“闭嘴!朕是你的父皇!你竟然敢出言顶撞于朕!来人啊!把飞歌公主押入香凝宫!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
听着楚翔坚决的话,看着王焕一脸得逞的笑意,楚飞歌只觉得身体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眼前一黑,竟是晕倒在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