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以来,程暮鸢发现楚飞歌来冷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即使是来,也总是愁苦着一张脸,只有在自己哄她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
看到楚飞歌这幅样子,程暮鸢表面上不说,却是在心里暗自心疼。
这天一大早,她便命小翠去外面买来新鲜的面粉,想要亲自替楚飞歌做些点心。
虽然这程暮鸢是在冷宫,但她进出的权限却丝毫不受管束。
楚翔于她,想必是已经放手,或是没有力气再纠缠下去。
不管是上次程暮鸢的私自离开,还是这次一声不吭的回来,楚翔都未曾过问。
这样,便是最好。
“小翠,一会午时的时候,你便去把这些糕点给小歌送去吧。记住,不要张扬,不要被人发现。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御膳房给飞歌公主送的糕点,知道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小姐。你快去洗洗脸吧,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把脸弄的像花猫一样。”
小翠看着程暮鸢此时一脸面粉的样子嬉笑道,而程暮鸢似乎也是发现了自己的窘态,装作恼怒的瞪了小翠一眼,便回屋擦脸去了。
看着程暮鸢的背影,小翠只觉得这楚飞歌真真是幸福的很。
就算程暮鸢是出身于武林世家,为了练武而受过不少苦,那在程家堡的时候,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如今,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亲自下厨,还放着宫外快活自在的日子不过,呆在这冷宫中。
这份情,真真是让人动容。
如若当年李姑娘没死,小姐,会不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呢?
小翠这样想着,过了许久,才发现时间已快到午时,便急忙朝楚飞歌的香凝宫跑去。
要从冷宫到达楚飞歌的香凝宫,就必须要经过皇宫西侧的那条回廊。
小翠一路上小跑,却是在那里不得不停下来。
只因为,那里此时正聚集了了不少宫女。
深怕招惹到她们的注视,小翠急忙躲在身旁的柱子后,听着她们口中说不完的一些宫中消息。
“诶,小花姐姐,你可有听说,飞歌公主和尚将军大喜的日子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好像就是飞歌公主十五岁寿辰那天呢。”
“啊?是吗,想必那天定是会很热闹的吧。毕竟皇上一向最疼爱的就是飞歌公主,如今公主在寿辰之日大婚,只怕会比皇子娶亲还要隆重呢。”
“是啊,这尚将军也是生的一表人才,虽然比起飞歌公主那倾国倾城的容貌稍几筹,却也是一对佳偶呢。”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回娘娘的寝宫吧。”
那些宫女在说完之后,便离了那条回廊,只留下小翠一个人兀自站在原地发呆。
“小小姐…小小姐要成亲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呢?而且小小姐既然要成亲,为何不告诉小姐呢?不对!这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
这样想着,小翠便飞快的朝楚飞歌的寝宫跑去,然而,还未待她进门,便被门口的两个侍卫给拦了下来。
“大胆!你是哪一房的宫女,竟敢不经召见就擅自闯入飞歌公主的寝宫!”
“啊,是这样的,两位大哥,我是御膳房的,前来给飞歌公主送来新的点心。”小翠说着,便翻开食盒里的盖子,让他们看了看其中摆着的各种糕点。
“啊,原来是御膳房的,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飞歌公主现在正与驸马爷饮茶,不方便见人,你把东西留下便可,我二人自会替你转交。”
“可是!我一定要亲自交给…”
“好了,小小一个宫女还妄想见到飞歌公主吗!?还是你有什么其他的企图,赶紧放下东西走人!”
哼!
狗眼看人低!
小翠在回去的路上不知道把那两个看门的侍卫骂了多少次,解了恨之后,才回去程暮鸢的寝宫。
正当她正想着要如何跟程暮鸢说这楚飞歌要成亲的这件事之时,那人已经是出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许久。
“小翠,你这是在干嘛?东西送到了吗?她还好吗?”过了许久,看到小翠都没有回过神,程暮鸢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什么?小姐!小小姐很好!只是…”小翠说到这里,便皱紧了眉头,不再言语。殊不知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急坏了程暮鸢。
“你倒是说啊,是不是她出了什么事?”想到楚飞歌上次来这里闷闷不乐的样子,程暮鸢的心顿时拧在了一起。
就算楚飞歌不说,可程暮鸢又是何其聪明,她怎么会看不出楚飞歌心里藏着事,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人有事在故意瞒着自己。
“是…是小小姐要成亲了!”小翠心里一急,把刚才听到的事脱口而出。
待到说完,才发现程暮鸢面如死灰的表情。
那双黑眸,不见一点神彩,反而是透着深深的绝望。
这样的程暮鸢,究竟有多久没有再见过了?
在小翠的印象中,自从小姐与小小姐相认之后,便再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而今,在听到小小姐结婚之后,却为何要这般伤心呢?
难道小姐是怕小小姐成亲之后就不会再来看她了吗?
还是在怪小小姐没有告诉她成亲的事呢?
“小姐?你没事吧?我知道小小姐没有提前告诉你她要成亲的事很不对,不!应该是大错特错!但是你不要怪她啦,她也许是想要给小姐你一个惊喜也说不定。自己的女儿成亲,娘亲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呵呵…”出神许久的程暮鸢,在听到小翠的最后一句话时,终是回了神。
“是啊,女儿成亲,做娘的应该高兴才是。我该高兴,我应该替她高兴。”程暮鸢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回了房间。
“小翠,今晚不必叫我吃饭了,我想早点休息。”丢下这句话,那扇房门便被重重的和上,自此,再听不到里面传出的任何一点声响。
小翠担忧的望着程暮鸢的卧房,最后还是不解的挠着头离开。
被下午阳光照射的通明的房间,身着一袭白衣的女子坐在椅子旁,久久未曾有动作。
只有那微微颤动的肩膀,还有时不时抖动的手指,才能证明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程暮鸢,成为我楚飞歌的女人,受我的宠溺,一生一世。”回忆,往往是最伤人的武器。夜深人静,心口那块,却是翻滚的绞痛着。
挪了挪早已经僵硬的身体,看见外面深沉的夜色,程暮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午时小翠说的那句话,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便是折骨挫筋一般的疼。
她的小歌,要成亲了,可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程暮鸢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最为害怕的事,却是来临的这般快速。
早在接受楚飞歌的这份感情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了两个人最坏的结果。
别人的阻拦,世人的眼光与唾弃,又算的了什么?
最深最疼的伤,往往源自于最爱的人。
程暮鸢不怕那些困难,只是怕有一天,当自己的容颜老去,楚飞歌才会觉得曾经对自己的迷恋是多么慌妙。
她会抛弃自己,爱上一个能够和她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保护她,爱她一生一世的男子。
而不是已经人老枯黄的自己。
想到这里,程暮鸢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只觉得气血翻涌,一阵阵的头晕。
这些,都是她当初练武急求速成,留下的病根。
本以为经过这些年的调养,早已经不会再犯,却没想到上次在富贵村发病之后,现下又这般难受。
强撑着身体躺上床,明明身体难受极了,却还是无法入眠。因为只要一闭上双眼,就会看到那人明眸璀璨的笑意,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总是那么喜欢粘着自己,却是有好些天,没有再来过这冷宫找自己。
这就是你闷闷不乐的原因吗?
原来到这里看我,已经会使你这般厌烦了吗?
只要你告诉我,我便会安然的离开。
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
那个男子,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吧?
会比我,还要好的对不对?
就这样望着房顶发呆,一直到天色泛白,程暮鸢才揉着发疼发酸的眼睛坐起身。
头晕的快要炸开,眼前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程暮鸢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那面色苍白,眼圈漆黑,头发凌乱的人,真的是叫程暮鸢的女人吗?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不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平日里的样子,已经叫小歌无法喜欢了!
现在她成了这幅鬼样子!
只怕那人会更嫌弃自己的吧!
“小翠!打桶水过来!”程暮鸢大声喊着,而因为担心程暮鸢而早已经在门口等着的小翠听到她的声音更是不敢怠慢,急忙打了一大桶水过来。
“小…小姐…水来了。”小翠战战兢兢的说道,她着实害怕现在的程暮鸢,就像是…像是那些冷宫疯了的妃子一般。
“嗯。”程暮鸢应了一声,便抓过小翠手中的那桶凉水浇在自己身上。
要知道,现在正值秋末初冬,那冰凉的水浇在身上,就连大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程暮鸢那么瘦弱的身子。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心里难过,也不能这般折腾自己的身体啊!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他得多心疼啊!”
小翠说着便哭了出来,然而程暮鸢却是想没听到一般,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披散着依然还在滴水的黑色长发站到了庭院之中。
刚进院子里的人看到程暮鸢那副失神落魄的样子先是一惊,然后便急忙冲上去搂住了她。
“鸢儿!你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