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楚飞歌都忙的不可开交。
自从楚翔在早朝之上说明了自己将会协助他处理国事之后,便有一干朝廷重臣出面反对。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王淑娴的爹爹,当今大楚国的丞相—王焕。
王焕今年,已是五十有七。
纵然头上的银丝已经多过黑发,身体也有些佝偻发福,一双眼睛却是光亮的很。
据说先皇在位时,他年仅三十出头便当了这丞相一职,如今这一当,便是二十六年。
楚飞歌曾经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留下的印象无非就是这王焕真真是个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脑袋里想着的东西,也是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公主完全触及不到的。
如若说王淑娴的智谋是楚飞歌可以触及到的高度,那么王焕这个老算盘,可说是成精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这句话,是真理,也从侧面道出了人的欲望。
纵然高处不胜寒,世人却依然贪婪的向着那最高处眺望。
随着王淑娴的入宫封后,让本就风光无限的王家更是锦上添花。
纵然那王焕没有谋反之心,但凭着他这些年在暗地里勾结其他朝廷命官,笼络自己势力的种种迹象就表明,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纵然他的谋反之心并不强大,却是有了足够造反的势力。
如今,楚麟已是八岁,而楚翔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按照常理来说,理应封楚麟为太子,交付于朝中之事。
然而楚翔却是把这样的机会给了楚飞歌,如若王家肯这样善罢甘休,那恐怕那王焕也不会是王焕了。
楚麟纵然姓楚,却是王焕的孙儿,如若他日楚麟登基。
那受益的,还是王家。
所以,楚翔此次让楚飞歌干政这一举动,那摆明就是在削弱王家的势力,同时,也让楚麟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大楚国,纵然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却并没有明确的条例说明女子不可以当皇上。
楚翔的这一举动,给整个大楚国带来的影响绝对不是一点点。
先前早就传闻这永祥帝偏爱大公主楚飞歌,甚至超过了嫡出皇子。
而今,这楚飞歌为女子之身,却关明正大的干涉政事。
这样一来,不管是在朝中,还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都有了这样一个说法。
也许,大楚国要换女帝上位了。
让楚飞歌称帝,那王焕自是不甘,更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他联合朝中大臣,联名上奏,恳请楚翔收回成命。
然而那楚翔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是皇上,说出的话便是圣旨,哪有再收回的道理?
更何况,他早已下定决定,不论是谁,以什么作为理由,这楚飞歌的事,就是案板上的鱼!
定了!
“小歌!小歌!”楚翔略显不满的声音自身边传来,这才让又发呆的楚飞歌回了神。
“啊!父皇你叫我?”
“是,朕已经叫了你好几次,这件事,你到底有什么看法?”
“呃…”
楚翔这一问,直把楚飞歌给考住了,天知道她刚才根本就没有在听楚翔说话。
因为要帮楚翔批看奏折,楚飞歌几乎把所有闲暇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
每日起床吃过早膳之后,便要过来楚翔这边。
从早上忙到晚上,好不容易把那些埋过头的奏折看完,却还要听楚翔说教。
如此紧密的时间安排,直接导致了楚飞歌无法抽出时间去看程暮鸢。
掰开手指数一数,自己究竟有多少天没去看过鸢儿了呢?
自从那日偷吻过她之后,就再没去过了吧?
一天…两天…十九…二十!
脑海中浮现出的数字让楚飞歌震惊不已,她竟是有二十天没有去冷宫看程暮鸢了!
不知道鸢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会不会…有一点想自己呢?
“呃什么?朕是问你,对这次的灾情有什么看法。”
“灾情?什么灾情?”还在想程暮鸢的楚飞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继而在看到楚翔因为生气而沉下的一张脸后大呼不好。
“楚飞歌!朕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听朕好好说话!”
“父皇息怒!小歌刚刚只是太累了而已!我真的有在听父皇说话的!”
“好!既然你说你认真听了!就给我说说这次的瘟疫,该如何处理!如何分配赈灾食粮和国银!”
“呃…回父皇…这个…”楚飞歌吞吞吐吐的说着,同时伸长了脖子狂瞄桌上摆着的那本奏折。
上面写着的是最近在苏州城中的一个小村落富贵村发生的一场瘟疫,这不知名的病才刚开始两天,便有数十人死于此病。
据说村民在发病时会全身冰冷剧痛,无法呼吸,最后不是因为窒息而死,便是因内脏衰竭而死。
因为此病无药可医,亦无法找到染病根源,所以楚翔已经下令封锁富贵村,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或出来。
虽然这样可以让瘟疫得到很好的控制,却始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毕竟那村中的人要吃要喝,这样封村,无疑是断了他们所有的出路和收入。
这样坐吃山空,又有瘟疫影响,早晚,这个村子都会变成一个死村。
而今天,却又有消息说那些村民已经对封村一事产生了不满,不少没有感染瘟疫的村民甚至企图强行出村,最后被看守的官兵拦回。
了解了大概,楚飞歌便是有了主意。
自古以来,瘟疫都是让人闻风丧胆传染病。
不管是在大楚国,还是其他国家,都曾经有因为瘟疫而变成死城的城镇。
纵然已经封锁了富贵村,却难保苏州城不会也感染上此类瘟疫。
身为大楚国极其繁华的一块宝地,苏州城不管是民风还是生活水平都称得上是佼佼者。
若因为一场瘟疫而让那苏州城成为死城,绝不是个良策。
思怵片刻,楚飞歌已经有了办法。
“回父皇,儿臣认为,封锁富贵村只是一时之计,绝不是个永久的办法。如今,才封村两天,便引起了村民的暴动,如若继续下去,只怕会物极必反,让那些村民狗急跳墙,纷纷反抗。如若有感染瘟疫之人跑入那苏州城中,只怕整城的人都会染上那怪病。”
“恩,事实如此,那小歌认为,朕该如何解决此事?”
“儿臣以为,当下应该马上寻找医术超群大夫聚集至富贵村,毕竟那瘟疫才是一切事情的起源。只要瘟疫能够得到控制,村民的困扰也会迎刃而解。而在大夫过去之后,应当马上派送赈灾物资以及国银。这样不仅能够安抚到村民的情绪,还可展示我大楚国之仁心。”
楚飞歌一番言论下来,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
她时不时用眼睛去瞄楚翔的侧脸,只觉得这半柱香不到的功夫简直是比凌迟还难受。
毕竟这次是她第一次说出自己的看法,小孩子都是喜欢被认可的,如若楚翔说自己这方法极差无比,楚飞歌相信她自己绝对会一蹶不振。
“呵呵!好!好!不愧是我楚翔的女儿!果然是如你母后那般聪明绝顶!”就在楚飞歌忐忑之间,楚翔大笑出声,并赞同了她的提议。
“都是父皇教得好,我才能学的这么快嘛。”当然,我这聪明的脑袋也有鸢儿的一半呢。
“好了,小歌的提议完全可行,朕这就命人去找那些名医去治疗这场瘟疫。今日你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这些奏折,朕自己看便可。”听到楚翔居然现在就要放自己走,楚飞歌心里岂是一个心花怒放得了?
怕楚翔会反悔一般急忙请安离开,然后便直奔那程媛的冷宫。
“鸢儿!我来看你喽!有没有想我!?”楚飞歌一进院落,便大吵大叫着程暮鸢的名字,哪还有刚才那副与楚翔讨论时沉稳的模样?
“诶!小小姐!你不能进去!小姐在打坐!”然而这份热情还没持续多久,便被门口的小翠给扼杀在摇篮中。
“鸢儿在打坐吗?没关系的,以前她打坐的时候我也陪过她的,快让我进去!”楚飞歌说着就要开门,却没想到这一次,又被拦了下来。
“死小翠!你老拦着我干嘛啦!?”我几日没见到鸢儿!
着实想念的很!
你赶紧让我进去啊!
楚飞歌这下可急了,不让她见程暮鸢,那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小小姐,不是我不让你进去嘛,是小姐吩咐了,不论是谁,都不可以在这个时候进来。”小翠说话间,身子已经横在了楚飞歌和门中间。
那话摆明了,不论是谁中的那个谁,也包括你,楚飞歌!
如果换做别人,早就知难而退,灰溜溜的走人。
然而楚飞歌是什么人?
一个五岁就可以偷看自己娘亲洗澡的人,那会是一般人吗?
“小翠,你快点让开,不然可别怪我来硬了的了!”楚飞歌说着挽起了袖子,就要硬闯。
然而那小翠可不怕她,把那脑袋一扬,眼睛一闭,显然是誓死不从。
“你…你…你气死我了!”楚飞歌说着要去推开小翠,然后手还未碰到后者的肩膀,便被另一股力道死死的捏住,让她手腕生疼。
“唔!谁…”楚飞歌抬头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捏自己,抬头对上竟是程暮鸢如霜冻一般的脸!
“鸢儿!鸢儿!我来看…”
“是谁允许你这样和小翠姐姐说话!在年龄上,她比你年长,算是你的长辈!就算你是公主!却也是程家堡的人!别把宫中那些恶习带到我们这里!”
记忆中,这是程暮鸢第一次如此严厉的责骂自己。
楚飞歌一时愣在原地,再回过神时,程暮鸢已经转身要回屋中。
出于下意识,楚飞歌伸手抓住了程暮鸢的袖子,不让她离开。
“鸢儿…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够了!楚飞歌!没大没小也要有个限度!以前我当你小,不与你计较,没想到你如今长大了,也这般不懂规矩!我是你的娘亲,你怎可如此称呼我!?如若你不改口!以后便不要来见我!”
程暮鸢说完,也不等楚飞歌说话,便挣脱了她回了房中。
木质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严,灰尘散落在面前,楚飞歌却是连躲都懒躲。
鸢儿,你知道吗?
我会羡慕好多人,好多东西。
我会羡慕小翠,因为她能够时时刻刻陪在你的身边。
我会羡慕这房间,因为你住在里面。
我会羡慕空气,因为它们可以被你吞吸吐纳。
若此生可得你相依白首,哪怕是变成这些毫无生命的东西,又有何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