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翠来伺候你洗漱了。”清晨,小翠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程暮鸢。
比起昨日,今天她的精神似乎是更差了些。
纵然以前程暮鸢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一年到头都苍白着一张脸,但却并不像这些天泛着病态的感觉。
小翠也想不明白程暮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自从那日楚飞歌走了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本来就小的食量几乎变得更小,一日三餐加起来吃的东西还不到自己的一半。
眼看着那人用单薄的肩膀靠在床头呆愣的样子,小翠就是一阵心疼。
定是楚飞歌那个坏家伙气坏了小姐!否则小姐怎么会变成这般!
“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小翠好不好?你总是这么憋在心里不说,早晚会生病的啊!小翠在宫里,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希望你有事!如果老爷知道了你现在这样子一定会更难受的。”
小翠说着便哭了出来,看到她跪在床头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样子,程暮鸢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扶起来。
“好小翠,怎么动不动就又哭了呢。我这几天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可能是人老了,想吃也吃不下了。”
“怎么会!小姐你怎么会老!小翠不许你胡说!你会健康长寿!活到一百岁!一千岁!一万岁!”
“呵呵…”听到小翠这般荒唐的话,程暮鸢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傻小翠,你可知道?活那么久会是很累的啊。
“小姐,就算再没有胃口,你也该吃点东西吧。不如我去把小小姐叫来陪你好不好?说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来过这里了。听说是那什么魏国的大使来咱们楚国做客,哼!她真是的,就算是忙!也不能不来看你啊!”小翠在一边义愤填膺的说道,那模样就好像楚飞歌是她的孩子一般。
“小翠,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屋子安静下来,过了许久,程暮鸢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怎么可能!小姐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哦?是吗?那你说我好在哪里呢?”
“呃…这个…”程暮鸢这一问,倒是把小翠问的愣住。
她只是单纯觉得程暮鸢和楚飞歌看上去相处的很好而已,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并不像母女的相处方式,反倒是像朋友。
小翠这般犹豫不决,让程暮鸢眸间仅剩的一点光亮消失殆尽。
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好娘亲。
不仅仅在生下楚飞歌之后弃她而去,如今,又再把那孩子引入了歧途。
回想起那日清晨的吻,那是属于少女特有的馨香。
如山涧清泉般甘甜,更如小时候吃的蜜糖那般软香滑腻。
情不自禁的摸向自己的唇瓣,却又在回神之后猛然放下。
程暮鸢气,却不是对楚飞歌生气,而是对她自己!
自己,是她的娘亲!
却在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以这样的感情喜欢着自己之后,没有一点厌恶和反感!
就算不愿承认,程暮鸢也知道,当和那两片温热的唇边相贴时。
她的心中,没有讨厌,没有觉得惊世骇俗!
反而是…让她找回了曾经那般的感觉。
程暮鸢!
你究竟要丢人到什么程度!?
她是女子!
你也是女子!
而她,还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亲生骨肉!
难道真的是一个人太久?
想要找人陪伴了吗?
可是!
纵然是这样,那个人也不该是她!
小歌,你该有更好的人爱护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该,不该对我产生这样的感情。
而我,作为你的娘亲,更不能让你背上这叛逆世俗,违背伦常的罪名。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刚才你的表情看上去好难过,是不是小翠说错了什么?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千万别这样把所有事藏在心里好不好?”眼前的程暮鸢,让小翠慌了神。
曾几何时,她也见过露出这样神态的程暮鸢。
那是在李芸湘死后的几天,程暮鸢失踪了三天,当程家堡发动所有人找到她时,看到的便是坐在山崖边面无表情的她。
那个女子,依然穿着一身白衣。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陡峭的崖壁之上,明明随时都会有掉下去的危险,却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程刚,程媛,还有程墨。
他们呼喊着程暮鸢回来,然而后者却像是耳鸣了一般,熟视无睹。
直到小小的程媛吓得哭了出来,才让程暮鸢回过头。
而这一回眸,却是让程刚都红了眼眶。
直到今日,小翠都忘不掉程暮鸢那时的眼神。
平日神采飞扬,如星光般闪耀的双眸变得黯淡无光,深深凹陷的脸颊旁挂着一道道早已被风干的泪痕。
那女子淡然一笑,却是让看者更加难过。
究竟是有多伤心,才能站在悬崖边,露出这样的笑容呢?
“爹爹,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程暮鸢跪在地上,这是她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而第二句,便是:“女儿要取消与张家公子的婚约,嫁入宫中。”此话一落,程暮鸢便晕倒在地上。
一双手,满是因为用力过猛而抠出的伤痕,鲜血淋漓。
而他们知道,比起这双手,更加残破不堪的,便是程暮鸢的心。
“小翠,我没事。”程暮鸢走下床,站在窗边。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那白衣又增添了些许虚幻。
小翠甚至想要走上前去拉住她,因为此时的程暮鸢,就好像随时要消失一般。
“小…小姐…”
“小翠,过些时日,就离开吧。”离开这个牢笼,回到我们真正的家里。
小歌,请你,别怪我的残忍。
时值春末夏初,正是一年四季中长安城最热闹的时日。
而魏国皇子以及国师的到来,更是把这热闹的气氛推上了一个极致。
楚飞歌闷闷的坐在铜镜前,眼看着身后的嬷嬷和宫女为她悉心的描眉,画唇,心里却是浮现出程暮鸢那张长年不施粉黛,却倾国倾城的容颜。
那日,自己终是忍不住去亲了她。
这是自己和她的初吻,虽然只是浅尝即止,却已经足够她这几日的回味。
正如程暮鸢身上所散发的气息一般,她的唇瓣,也是微凉且带着茉莉的清香。
这种香气,并非沐浴所致,而是那个女人身上独有的气味,让自己为之着迷的味道。
“公主,妆好了。”身后传来婢女的声音,楚飞歌这才从对程暮鸢的念想中回过神。
“清儿,随本宫去前殿吧。纵然极其讨厌这些宫中的琐事,但楚飞歌却也是不得不参加。今天,便是楚翔宴请魏国皇子以及国师的日子。纵然不知这魏国的人为何会无缘故无到这大楚国做客,但诸多原因加在一起,也终是逃不过一个“利”字。”
步入正殿,只见那里已经坐满了文武百官,朝中大臣,当然,魏国的皇子与国师也早已入座。
即使是今天这种场合,楚翔仍然在他身边留了自己的位置。
楚飞歌惊讶之余,同时也觉得有些愧对于楚翔。
因为她知道,在爱人和父皇之间,她终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儿臣来晚了,还请父皇责罚。”楚飞歌身着一袭金黄色长裙翩然而至,正如她的身份一般,那长裙上绣着精致的金边凤凰。
神采奕奕,高贵雍荣。
乌黑的极背长发如流苏般松散而下,头顶简单的盘起云鬓,由一根金叉穿插而过,简单却不失奢华。
高扬上翘的细眉妩媚中带着洒脱,樱唇朱颜,纤纤身姿,好一个绝世公主!
既有不输男子的霸气,也拥有女子的柔媚!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站在中央的楚飞歌吸引而去,其中也包括那魏国的国师和皇子。
这个女子,真真是太过于优秀。
高挑的身材,不卑不亢,即使是女子,面对这样的场合也没有丝毫怯场。
那的脊背,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不要说是当今皇后王淑娴,就是男子,也无法压盖过她。
楚飞歌斜眼望去坐在第一排的魏国皇子,对方眼中的贪婪被她尽收眼底。
纵然心里万般恶心,却也不得不对他示意浅笑。
然而楚飞歌不笑还好,这一笑,却是迷得那魏国皇子双手一滑,酒杯直接掉落在地上,好不狼狈!
“花痴!”楚飞歌在心中暗骂道,同时把视线转移至那魏国国师的身上。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脸上带着半块金黄色面具的男子。
明明身材极其矮小,却是散发着一股阴戾之气。
记得邢岳天曾经告知过她,这样的人,定是杀戮过多或练了某种阴邪之功的人。
只一眼,楚飞歌就知道,这国师,定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而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也着实有些诡异。
那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地方露出他的尖细的下巴,虽然少了男子的刚毅,却是有些女子的柔美在里面。
纵然形容一个男子用柔美这样的词不太好,但这国师就是个娘娘腔,你让楚飞歌有什么办法!?
“呵呵,让魏国的皇子和国师见笑了。这位便是朕的大女儿,楚飞歌。来,小歌,快给皇子和国师问好。”
“是,父皇。难得皇子和国师在百忙之中前来我大楚国做客,本宫就在这里就代表所有大楚国人民敬两位一杯。”
楚飞歌端着酒走至魏国皇子和国师的面前,天知道那皇子早就看楚飞歌看傻了眼,如今看她来给自己敬酒,就好比那酒是琼浆玉液一般,迫不及待的喝下,甚至还呛了几口。
而反观他身边的国师,只是闷闷的干掉了那杯酒,依然没有言语。
纵使他隐藏的再好,楚飞歌也能感觉到自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寒意和杀气。
而那杀气,竟然在自己靠近时,又凭添了几分。
这人…竟是对自己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