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沉时溪从未听过的事情，他没想过自己当初说的那些话会给她造成如此大的伤害，以至于走到自杀的地步。
她该有多疼。
听着陆深思的描述，他能够想得到当时的沉思言有多绝望，那一下子割下去该有多疼，只是想象，他就心疼到不行。
他忽然记起，沉思言生气的时候对他说，但凡当初他在回去的路上说几句话，也许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原来是这个意思……
沉时溪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还好吗？”
“她现在很好。”
“谢谢你。”如果当初不是陆深思，可能他真的见不到沉思言了。
“不用跟我道谢，她是我喜欢的人，我本来就会这样做。”陆深思挑眉，“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身为她的家人，不知道她有抑郁症和焦虑症吗？”
他喉咙有些干，“……不知道。”
他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沉思言没有告诉他，家里人也没提起过，他以为她很好，就跟自己一样，除了学习没有其他的烦恼。
他知道抑郁症的人过得有多艰难，现在有很多关于抑郁症的信息，他偶尔也能看到一些。
只是他从没想过，沉思言有抑郁症。
“那你真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你现在还想成为她的恋人？”陆深思嗤笑道，“沉时溪，你觉得你有资格吗？”
他没有说话，根本无法反驳，陆深思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反驳。
这的确是他的错，身为她的家人，却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只是一味地在她伤口上撒盐，自己当初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该有多难受。
虽然无法真正感同身受，但只是想象而已，就觉得窒息。
“但是有一件事，确实应该感谢你。”陆深思忽然转口。
沉时溪疑惑，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小学的时候谢谢你照顾她，至少在过往的岁月里，你成为了她的支撑，虽然微不足道，但好歹让她还有求生的意志。我不管你是真心关心还是无意帮助，但总之，你帮了她是客观事实，这一点，我应该向你道谢。”
小学的那些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记得，那时候她被人欺负，偶尔会躲在房间里哭，自己问，她只说成绩不好被老师骂了，他就信以为真，现在想来，应该不是这样。
“我是她哥哥……”沉时溪发现这句话很无力。
“是啊，你是她哥哥，所以你是最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
“我想要弥补她。”沉时溪还是坚持。
如果曾经做错了事情，他理应弥补，如果伤害了她就要加倍对她好，哪怕她想要一辈子玩弄他都可以，如果她要让自己自杀，他也可以去做，这都是他该的，是他对不起她。
“你本来就是最没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你觉得做了那些事的你——”
“配吗？”
陆深思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他不了解沉时溪，也不知道他所谓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沉思言不介意他的打扰，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原不原谅他只有沉思言有资格决定。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吗？”沉时溪问。
“嗯，她亲口告诉我的。”
陆深思看了眼时间，在这里耽误有点久了，他应该回去陪沉思言，说好等会儿一起看电影。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止是现在，还有未来。
至于沉时溪……
他的选择并不在陆深思的考虑范围之内，如果他还是坚持留在沉思言身边，只要她心里一直留着自己的位置就够了。
之前沉思言还跟她哭，害怕他不要她。
怎么会呢，明明害怕被抛弃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她还有别的选择，沉时溪现在这么死心塌地，而且陆深思清楚她曾经有多喜欢眼前这个人，哪怕是夹杂着其他情绪的喜欢，也是喜欢到了极点。
只要能和沉思言在一起就好了，其他的他都可以接受。
沉时溪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桌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了也没起身，他很迷茫，陆深思说的那番话完全打翻了他曾经的认知，他知道了一个陌生的沉思言，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的真正的沉思言。
她曾经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光，唯一的救赎，而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说狠话，对她说尽了厌恶，恨不得把她重新踢入深渊，明明自己心里也是喜欢她的，为什么当初非要为了一些所谓的伦理道德选择伤害她，明明可以选择更加温和的方式，或者和她一起商量解决，却选择了对她伤害最为惨痛的方式企图结束两人的关系。
在他回头的时候，沉思言一定觉得很难过吧，伤害自己那么深的人居然还要再来跟她纠缠。
他没去管放在桌上的咖啡，起身往酒店的方向走去，有些事情，他想要确认一下。
父母刚好午睡醒来，刚打开微信就看到沉时溪给他们发了消息，说自己在门口，有些事情想要问他们。
“时溪，怎么了？”母亲问。
“沉思言有抑郁症你们知道吗？”
母亲笑了，“什么抑郁症，都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像我们以前就没有这种东西，太娇气了，多吃点苦不就好了。”
沉时溪皱眉，“我问的是，你们知道吗？”
母亲满不在乎，“高中的时候老师跟我说过。”
那就是知道，沉时溪问：“然后呢？没有人告诉我吗？”
“有什么好说的，小孩子心理素质不行，有事没事就拿什么病当借口，你们就是小时候生活太幸福了，没吃过苦，一天到晚都是这个病那个病。”
沉时溪冷笑一声。
父亲不满意了，“沉时溪，你对你妈什么态度。”
“没什么态度。”沉时溪冷笑，“原来你们也不配。”
他没有解释什么，从他们的房间出去，父亲把他拉住，要让他给母亲道歉，说母亲含辛茹苦把他们抚养长大，大了怎么翅膀就硬了，知道顶撞父母，而母亲就坐在那里满脸委屈，差点儿就要哭了，为他的态度心寒。
那沉思言呢？
谁跟她道歉过？
“没什么好说的。”沉时溪转身离开。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明明没有什么关联就是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老师让他们写一篇作文，名字叫“我的妈妈”。
沉思言如实写了母亲如何责骂她，还有很多细节的事情，后来被母亲检查作业的时候发现了。
她很生气，一边打她一边哭，说自己那么不容易地养着她，就是这样报答她的，以后还能想着让她养老吗，老了都不知道会把她踢到哪个角落里不管。
母亲哭了好几天，父亲也指着沉思言的鼻子骂她不孝顺。
最后，沉思言把那两页作文纸撕了，重新写了篇“我的妈妈”，编造了很多美好的事情，那天，她跟他说，她不太开心。
现在沉时溪理解了，为什么她那时候会那么不开心。
很多人都应该跟她道歉的，包括自己。
只是从没有人跟她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