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雪晴

原来哥哥的世界里只有郑小楠。

我不过是妹妹的替代品,哥哥只是把我当成了小楠,才会和我结合。

他在乎的,并不是我。

我的下面,似乎更疼了。我紧紧的遮住眼睛,不想让哥哥看到我的泪水,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眼中的泪水到底是从何而来……

哥哥出去了,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发现,发现他侵犯了年幼的妹妹之一,即使被推倒的女孩子是自愿的。

我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我心中的哥哥也逐渐远去,强忍着疼痛,我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家,我想要问问狐仙大人,为什么收了我的贡品,还是让我输给了小楠……在路上,我看到了哥哥,看到了洁白的雪地中,那一抹刺眼的殷红……

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哭的那么撕心裂肺,然后,我看到了他怀里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那是我们的,再也醒不来的妹妹……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我很快就想明白了,在哥哥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目击者,伤心的目睹了这一切……

我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竭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发出悲鸣……昏暗的天空下,一片又一片的雪下的越来越大,抱着小楠的哥哥像是失去了灵魂,被层层白雪覆盖却一动不动,逐渐的变成了一个雪人……我不敢再看下去,落荒而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小楠不会死,哥哥也不会伤心,只要我不在……

每个人都能幸福的……

“啊,这里……”

不知不觉中,我又来到了狐仙大人的雕像前,不管雪下的多大,狐仙大人的周围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片,似乎永远不会被外界侵扰一样……

“狐仙大人……”

“求求你……狐仙大人……帮帮我……”

“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只要……只要你能复活小楠……呜呜……”

我恳求着,可面前的石像冰冷的毫无回应,如果狐仙大人都不愿意帮助我,我,我还能去哪里……

“咔哒。”

那似乎永远不会变化的石像,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秒之后,就像是两瓣石壳一样散落在地上,一只金色的小狐狸从里面跳了出来……

“唔~~哈~~睡得好酥服……”

这小狐狸竟口吐人言,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随后抖了抖身上的金色软毛,将本就不存在的雪花抖落。

“狐,狐仙大人……”

“咦?你是哪个小家伙来着?”狐仙大人也发现了我,歪着脑袋好奇道,可我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抱住狐仙大人的身体就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欸欸欸——汝,汝,汝要做什……”狐仙大人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所措,被我扑到在厚厚的积雪里,但很快,她的身体周围就泛起了一层微光,我感受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从她的身体上分离,放在了一旁,而她的身形也迅速的变化,在我的眼前变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大姐姐模样……

狐仙大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蹲下身来,用手抚摸着我的头,柔声说道,“汝有什么委屈,说给咱听听吧……”

听到这句话之后,我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

“唔……汝说,想要让妹妹复活?”狐仙大人洁白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似乎一点也不惧寒冷,她托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道,“嘛……就算我最近修行略有所成,可复活已死之人也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啊……”

“求求你了……狐仙大人,救救小楠,救救哥哥吧……这样下去,哥哥也会死掉的……”我想伏倒跪求,却被她隔空托住,怎么也跪不下去……

“咱不能跟你保证,这样吧……汝先带我去妹妹那里,咱要先看一下……”

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迫不及待的就拉着狐仙大人,奔向了那处悬崖,狐仙大人一脸无奈的样子,似乎是我的这种冒犯的行为让她没什么办法,可我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救哥哥,能救小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没多久,我们就回到了哥哥那里,哥哥几乎被大雪完全覆盖了,连轮廓都看不清楚了,而狐仙大人,也在看到哥哥的一瞬间,眼神忽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哼,叶家的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我不明白狐仙大人在说什么,可是哥哥已经明显的失去知觉了,连我们走近都没有发觉,我焦急的跑过去,然后呆立在厚厚的大雪之中……

小楠,我的孪生妹妹,她的小脸依旧清秀可人,然而娇小的四肢却成了扭曲的模样……

“啊嘞,汝的妹妹……唔,生机已经没有了呢……咦?灵魂还未消散……”

我紧紧的拽住狐仙大人的衣角,从她的话语里,我听出了还有一丝希望……

“救救小楠,求求你了,救救她吧……”

“咱也无能为力啊……她的身体已经被破坏了,这不是咱可以创造的奇迹。”

“一定有什么方法……狐仙大人这么厉害,一定可以的!!!”

“只有灵魂,没有身体的话,灵魂也会很快消散的,不是咱不愿意帮你哦,小家伙……话说陪你过来本来就算——”

“没有身体的话,拿我的身体不就好了!!!”

我愤怒的大吼大叫,打断了她的话。

狐仙大人愣住了,片刻之后,目光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个身体是不可能容纳两个灵魂的,你把身体让给了她,你自己怎么办?”

“只要小楠能活过来,只要哥哥忘记这一切,我就满足了……”

我的语气从没有这么坚定过,就连狐仙大人都被我的声音压了下去,耳朵摆了摆,不再说什么了。

“狐仙大人,一切都拜托你了……将小楠的灵魂放到我的这具身体里,抹去哥哥这段时间的记忆,至于我……”

我朝着狐仙大人莞尔一笑,心中似乎放下了很多东西。

“狐仙大人,我的灵魂,之后就随你处置吧,你是一个好妖怪,不会伤害别人,但是我的灵魂,想必对你来说还是有点用处的……”

“咱是仙人啊!仙人!才不是什么妖怪的说!”狐仙大人表现的很是生气,就连那漂亮的大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不过我一点都不害怕……

狐仙大人,真的是个好人呢。

“哼,你愿意咱也管不了,要我说,一切都怪这个混蛋小子……真是不孝子孙……”

“哥哥没有错哦……”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狐仙大人,请开始吧……”

“最后问你一次,郑小花,你确定要这样做吗?”狐仙大人的额头浮现出一颗金灿灿的珠子,在她的身体周围飞快的旋转着……

“没有我的世界,他们两个人一定会幸福的吧……”

在和狐仙大人发着金光的双眸对视了一眼之后,我迅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对外界的全部感知,没有声音,没有触觉,就连我的思考都渐渐的变得缓慢了下来,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即使是背负着对于狐仙大人会拿我的灵魂做什么的未知,我也并不后悔,或许,这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吧……

对于我来说,时间已经失去了定义,这里只有虚无,我感觉过去了几十年,又觉得仿佛只是一瞬间,终于,我等来了狐仙大人对我的审判……

虚无变成了雾气,然后汇聚成了狐狸形状的光影,我本能的依附了上去,然后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狐仙大人的声音……

她在发怒,我能感觉出来,但我还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倒不如说,我更期待着狐仙大人跟我多说几句……

“叶小石!!!都是你救的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愤怒的情绪从无数个方向拉扯着我的“身体”,但我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种东西……

“他,他竟然偷走了我的金丹!!!”

哥哥,哥哥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不是忘记了一切吗?

“可恶!!当时就应该让他冻死在雪地里……咱,咱修炼了千年的金丹,就被这个混蛋给偷走了!!!”

可是哥哥,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他不是连狐仙大人的存在都不知道吗?

“咱怎么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从那天之后就隔三岔五的往深山里钻,带着他的妹妹,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走了我的宝贝!!”

啊?这样吗?狐仙大人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还有哥哥要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呢?

“哼……不,不要在意那种细节的说……总之,那是咱千年修为化作的心核,拥有它就拥有了咱最强的力量——”

“言灵之力。”

“言出法随的随心所欲之能……可恶!这个混蛋!!!”

狐仙大人真的很生气,但我更关心的是……

哥哥,他和小楠还好吗?

“那个小混蛋好得很,和叶小楠,啊,中途发生了一些事,那个湖畔的小村子遭遇了泥石流,你的爷爷不幸遇难了,叶家收养了小楠……反正,他们两个搬去了城市,就像是亲兄妹一样吵吵闹闹的生活着……”

爷爷,也不在了啊……我的心情低落了下来,但听到哥哥和小楠消息的喜悦还是将哀伤冲散了一些。

狐仙大人,你把我唤醒,是需要我帮助吗?

“笑话,咱堂堂大妖怪,啊不,大仙,怎么会需要你这小家伙的帮忙……哼呃,只不过,咱现在神力大失,没办法幻化成人形了……唔,现在城市里狐身又没办法……”

狐仙大人……

“哈?”

谢谢你……

我会帮助你的……请告诉我怎么做……

“哼哼……咱会给你找一个身体的,借用你的身体,去接近叶小石那个混蛋,找出咱的金丹,把它还给本仙狐……”

嗯,我会的……

“不过咱得跟你说好,你的灵魂被咱一直温养在身体里,所以才没有消散……这次之后,就算是咱也没有办法了……汝……”

“真的会消散的……”

我朝着她微笑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被她感知到……

狐仙大人,其实你真的是个好妖怪呢……

“咱都说了,咱是仙人啊!仙人!!!”

“这个身体……”我轻轻的捏了一下小拳头,感觉尺寸似乎比以前还要小了……

“呃……咱不是没有金丹了嘛,这最后一点儿妖力也只能做成这样了……”袖珍大小的狐狸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心虚,而这具身体的原材料……

其实只是一个稻草人而已。

只是……

“好平啊……”

我摸着自己胸口那不带一丝起伏的胸部,看着镜子里的那个陌生的小矮子,虽然小小的脸儿很精致也很好看,不过短头发的模样还是像个小男孩,哥哥会喜欢吗……

“没办法啦!要节省材料的说!”小狐狸摆了摆尾巴,身体逐渐模糊了起来,最终,化作一道金光,冲入了我的身体……

“之后就靠你啦!咱必须要沉睡一段时间了,你的住所和身世咱已经用幻术帮你安排好了,等你有所进展之后再呼唤咱吧……”

就这样,我离开了从未离开过的山中,离开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村子,去到那哥哥和小楠所在的城市里,完成我生命之中最后的意义……

我给自己重新取了一个名字。

大雪过后,总有放晴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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