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观心境之后,只要不大量使用仙气,便很难再感受到身为凡人时常常感受到的困倦疲惫。
飞星坐在阑干上望着月亮,不时向玉霜的住屋望一眼。
郑怀恩走后,丹枫回来得知他拒绝了郑怀恩的邀请,向询问理由时,飞星对她说的是自己还不成熟,想再多看看大千世界再做决定,渊海剑派沉在海底,一旦拜入其门下便轻易没法出来了。
人各有志,对此丹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毕竟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仙缘。
飞星望着月亮发呆,偶尔想想心河的事情也想不出个结果,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
黎明时分。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玉霜走出屋来。
“你这痴子。”
只见她樱口一张道:
“哪怕拒绝也不应把话说死,不知多美言几句与那郑怀恩、与渊海剑派交好吗?”
她语气埋怨,清目含忧,冷眉染愁,飞星说道:
“真人教训的是。”
真人终于愿意见自己了。
见他眸中的笑意,玉霜沉默片刻,轻声道:
“我只修习我派功法,又传不了你,教不了你多少东西。”
“真人无需为此费心。世间流传的功法众多,我找些来修习便是。”
飞星与那几个无门无派的散修闲聊时得知,各路功法在世间流传,有覆灭宗门的绝技,有高境界的散修自创的功法,有各种已无法溯源的流传久远的神通……
千般功法难度不一,流派各异,种类繁多,至于如何获取,便纯看个人造化了
倒是有个稳定的路子——蓬莱仙岛上各路商会的拍卖会,只不过以飞星目前这个一无所有的状态便不用想了。
还有,自行修习便无迹可寻,无人帮助,而且功法驳杂,其中还有相冲相悖的,需慎重选择。
而大小宗门至少自成一派,还有长辈帮助,但凡能拜入不错的门派,也不会有人选择散修。
玉霜自然依旧是觉得不妥,飞星见她面色踌躇,话锋一转问道:
“真人为何前两日不愿见我呢?”
“还不是因为……!”
玉霜一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心中便阵阵羞恼。
飞星说道:“若是为了那日之事,此乃人之常情,真人不必放在心上,且皆是那魔花作祟,致使……”
玉霜脸色微异,便觉热血涌上脖颈,连忙转过身去,打断了他的话:
“不许再提!”
飞星只得收声,而后又将自己渐渐能炼制魔花的事情告诉了她。
玉霜听了后感觉心中落下块石头,她一边暗自高兴着,一边惊讶于自己竟不知不觉中便如此看重这件事了。
明明当初只是源自一片善意——
“在聊什么呢?”
丹枫出现在廊中,看着玉霜跟飞星,说道:
“师姐你总算愿意见他了,之前是怎么了?”
在师妹面前,玉霜迅速转化出一副平日里的清冷模样,轻声道:
“想着让他独立些罢了。”
她又对飞星说道:
“不过是两日未见而已,有何好忧虑的。”
“师姐说的也对。”
丹枫走了过来,看向飞星道:
“飞星,师姐以后若是闭关一年半载你又当如何?”
飞星眨眨眼,他如今的记忆只涵盖了百日出头的日子,确实有点难以想象一年半载见不到玉霜的情形。
“呵呵~”
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丹枫掩口轻笑,对玉霜说道:
“师姐,我看他倒像是孺稚恋母了。”
丹枫不知两人内情,才说出这话来。
玉霜闻言,眼眸一垂,内心古怪,想着这天下哪有母亲和稚童会发生她和飞星之间的那些事的!
……
日出东山。
一点墨滴之声在天地间响起,渐渐荡开。
玄阳子所画的心河消失了。
一天一夜已过。
弟子们写出了自己寻思出的答案,纷纷走出禁制,与同辈以及各自门派的真人们交流起来,一时间嘈杂无比,喧闹非凡。
回来的路上,灵宿剑派的弟子们围绕在平易近人的丹枫、长懿两位真人身旁,交流着各自的感悟,飞星与玉霜在不远处同行。
大道两旁满是灵树,便是冬日也盛开仙花,自是错落有致,五彩缤纷,
飞星的目光落在一旁。
“真人,我之前送你的便是此花。”
玉霜抬头看去,只见繁花如雪,挂满枝头。
“这是雪山茶,又叫玉美人。”
她还记得,当时飞星说,自己觉得这花与她很相配。
片片雪瓣叠成碗状,清新饱满,淡雅脱俗。
在飞星眼里,她便是这般模样。
玉霜眼眸流转,一言不发地轻挥了下衣袖,手中出现了飞星之前送她的雪山茶。
飞星惊讶道:
“真人竟然还留着?”
“草木皆有情,我不忍弃之。”
玉霜说的随意,实际上她可是日夜用仙气小心滋养,保证花朵的鲜活。
“真人若是喜欢,我便多摘几朵来。”
“还是留给旁人欣赏吧,我可戴不了那么多。”
“也是。”飞星伸手拿过玉霜手里的花,便要再给她戴上。
“哎——”玉霜连忙躲开一步,神色微异道,“叫旁人看了,成何体统!”
飞星不明就里道:“戴枝花而已,不妥吗?”
这可是男子为女子戴花,落在旁人眼里可便不止是戴花了!
玉霜说不出口,好在前方的弟子们没有转头看她,于是摇头轻叹。
她总觉得飞星似乎对男女间的距离把控没什么概念。
或许是因为书中没有专门描述这方面的缘故?
有空得他说道说道关于男女寻常交往时的礼义廉耻……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过了一会儿。
飞星忽然面色微沉,低下了头。
“飞星。”
“……”
“飞星?”
“嗯?”飞星这才转头看向她。
“你怎么了?”玉霜感觉他有些奇怪。
“没什么,方才走神了。”
飞星微微一笑,藏在衣袖里的双手正紧紧握着。
……
数千修仙者苦思了一晚,耗费许多心神,纷纷回去休息了。
第二场正试在明日开始,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补充心神,来应对明日的幻境之试。
飞星回屋后,立刻盘腿坐下,将仙识沉入识海。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似乎一直忍耐着什么。
本以为踏上观心境后,那魔花对自己的影响会越来越少,但目前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昨日与阳春真人待在一起时,魔花发生了一次异动,被他勉强压制了。
在方才回来的后半程路上,他又发作了。
识海之中,醉仙情花正浮在他的仙泉上缓缓转动着,淡淡的红雾正在向外扩散,现在已经覆盖住了整个仙泉。
你怎这般不消停?
昨日他与阳春在一起发作时,识海中的情况也是如现在这般。
只不过今天这次,红雾蔓延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可以想象,过去强烈发作时,这些红雾肯定是充满了他的识海,将黑白天地染成一片红色。
飞星一边抵抗着欲望,阻止红雾在识海中扩散,一边寻思着这既是魔器,果然不容小觑,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需得将它炼化得差不多了,能了解个大概才能安心。
咚咚——
“飞星。”
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玉霜的声音。
真人?
他深吸一口气,忍耐着起身将门打开。
玉霜见他脸色一片红一片白,便猜到了几分。
她走进屋内,挥手设下隔音禁制。
“又发作了?”
“嗯。”
飞星点头说道:
“不过这次也还好,我上次便压制了,这次应该也能。”
“你这两天又发作过了?”
“嗯,上次程度更轻一些。”
玉霜沉默下来,自己这两天因为内心羞恼对他避而不见,忘了他还身处魔花的折磨中。
“不是说能勉强炼化一些了吗?”
“嗯。没想到还是会发作,不过虽然频繁,却不似过去那般强烈到能摧毁理智。瞧,我还有跟真人对话的余力呢。”
飞星说着,点点汗水从额前渗出,显然他的情况并不像语气这般轻巧。
关于魔花的事情,飞星将自己知道的和感受到的都告诉国玉霜,此刻,玉霜也在帮他思考。
“你上次是强行压制的?”
“嗯。”
上次强行压制,然后这次程度更重了……
玉霜想了想,说道:
“这魔花会源源不断勾起你的欲望,若不排解,恐怕欲望会越积越多,发作时便越来越强烈。你与它既然相生相伴,一味对抗并非上策。况且你说现今勾起的只有征服欲和情欲,倘若以后勾起的是更为恶劣的欲望,如杀欲,你又当如何?”
玉霜所说的,也正中了飞星心底的担忧。
他也害怕有一天那魔花勾起他别的欲望。
若是杀欲,那当自己忍不住的那一天……
他不愿想象。
醉仙情花其实主要还是想勾起飞星的征服欲,情欲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不过目前来看更为好用。
上次他与阳春在一起的时候,情花又勾起了他的征服欲,仍旧行不通,于是重回了老路子。
当然,要是他之后一直强行压制,不想办法排解欲望,醉仙情花或许真的会进行别的选择。
这天地精华所孕育的情花,似乎隐约有着一份意志,或者说欲求。
“那真人的意思是?”飞星闭着眼睛,汗水滴滴汇聚,很快从他的鬓角落下。
玉霜眼神飘忽不定,嘴唇张合不断,双手在身前紧紧握着,嚅嗫良久后才轻声说道:
“且试试定期排解,我……我自会助你……”
飞星睁开眼,玉霜正背对着他,哪怕只看背影都察觉到她此刻的局促与忸怩。
他还能说什么呢。
“有劳真人了。”
“我去做些准备。”
玉霜轻声说道,话音未落,白裳化作一条残影逃似的出门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