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r ,are you flying back to China? May I take a look your passportplease?" (先生,你是回中国吗?我想看看您的护照?)
身边一个声音让我从回忆里醒过来,我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
他应该看起来是拉丁裔美国人,也就是所谓的hispanic. 不过,他的美式英语倒是很纯正,听起来不像是第一代移民,而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移民后裔。
他这样的混血人在如今的美国已非常常见,这个国家早已在资本操控的政治正确之下在所谓的多元化道路上一路狂奔多年。
将人当做耗材的社会管理模式之下,多年以来大量移民被毫无节制地引入补充底层劳动力和作为资本增殖的新燃料。
这也导致了美国现如今一系列严重的种族撕裂和冲突。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原本以英德爱尔兰等欧洲白人移民为主体的美国,如今欧洲裔的人口比例已经快速降低。
美国在可见的下一个一百年里,将不可避免地从一个白人国家转化为黑人和拉丁裔棕色人种占主体的混血国家。
“果然还是来了……”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背包,极力保持冷静问道:
“well, may I know your identity ? I think I have gone through thecustom checking procedure half an hour ago. ”(能表明您的身份吗?我认为我半小时前已经在海关进行了出境核查了。)
Sir ,Please be cooperative. do me a small favor. This is my job.(先生,请合作一些,算行个方便。这是我的工作。)”
他的脸上,公式化的礼貌褪去,语气里暗暗带上了威胁,一只手扶上了我的胳膊。
估摸是常年受训的缘故,他那张棕色的脸上线条冷酷,抓住了我胳膊的那只手暗暗发力,连带着他的弦二头肌都棱角分明起来,在衣服之下隐约可见。
“all right ……I don't think this is good manner but ……there youare.”(好吧,虽然我觉得这样不对……给你。)
我无奈叹了口气,拉开书包拉链,将我的绿色中华民国台湾护照递给他。
他看到我手里的护照是绿色的,显然愣了一下,并没有接过去,而是看着我问道:
“Taiwan?Republic of China ? You are supposed to be waiting at 170.”(台湾?中华民国?你应该在170 登机口候机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170 号登机口,示意我赶紧离开现在所在的166 登机口区域。
我疑惑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166 登机口的小电视屏幕上写着“目的地上海”的英文字样。
看来这166 登机口是为了下一波飞往中国大陆上海的航班预留的。
我为了安全无意间选择坐在这里,反而被他们误认为了中国大陆旅客,成了他们重点监控筛查的目标。
“Good afternoon passengers. This is the boarding call for AmericanAirline flight 895 heading for Taipei. Please have your boarding passready and go to the gate 170 for boarding. Thank you. ”
一阵急促的广播声不失时机地响起,远处的170 登机口原本熙熙攘攘的乘客已经开始登机了。
“well……I think I'm leaving now.”(好吧……我要登机了)我对着他耸耸肩,故作轻松笑着说道。
“OK, have a safe trip.”(好的,旅途平安。)
他答道,脸上又浮起了那种公式化的礼貌微笑。
……………………………………………
在易水边度过的这一夜,我辗转反侧,直到很晚才入睡,还做了一床奇怪的梦。梦里都是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尽是一些古代的人和事。
梦中我见到的人大都面目模糊不清,有的穿着汉朝魏晋风格的曲裾深衣,有的则是一副清朝发型和服饰。
唯一一张清晰的面孔,竟然是韩燕儿的。
她在梦里无数次对着我笑,有时俏皮活泼、有时妩媚深情;她在梦里无数次对着我哭,有时委屈绝望、有时无语凝噎。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一拂自己的脸,竟然摸到一手泪湿,想来这一夜里定是陪着梦里的她流了无数的眼泪,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自己犯了花痴:韩燕儿和我初识两日而已,我却对她如此日思夜想,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这么一想,我竟然又无比地想再见到她了。
来接我们的大巴停在了酒店的院子里。参加本次大赛的学生们拿着各自的行李开始鱼贯上车。
“噔”
我站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寻找着韩燕儿靓丽的身影。这时,我听到微信提示音响了,连忙拿起手机查看。微信聊天列表的最上方却不是她。
一条未读消息上带着个红点,发件人是“罡妹”。
我点开那条消息,里面是一段语音,似乎是边开车边发送的:
“比目鱼,你别上大巴车啊,我快到你酒店了,惊不惊喜呀……香车美女接你回学校,你可不要太感动哦。”
我放下手机,有些哭笑不得。
罡妹,真名许盈。
“罡妹”是台湾网络流行语,即“四项全能的正妹”之意,也就是正妹的升级版。
正妹,女性中貌美、胸大、腿长者也。
罡妹则在这个基础上多加了一项“性格温柔”。
当然,许盈在前三项上完全合格,可最后的性格温柔就实在是不敢恭维了。
至少,我微信里她的“罡妹”名称备注就是在她“霸凌”之下我迫于压力不得不加上的。
许盈同我一样,也是台湾人。
他的父亲许若愚,祖籍广东,我平时唤作许叔叔,目前授台海军中将军衔。
许若愚是我祖父退休前极力提携的心腹下属之一,也是目前台海军将校级别军官中的骨干。
他年富力强,更可贵的是为人正直,深得祖父信任。
许盈和我同岁,由于他父亲的缘故,很小就同我玩在一起,算是青梅竹马。
她和我一样,在高中时成绩都很好。
毕业前夕,甚至已经获得了台湾大学的提前录取。
不过在听说我选择到北洋大学读书之后,她也软磨硬泡着让她父亲为她办理了大陆学生身份。
只不过她的手续启动得有些晚。
那时北洋大学的录取工作已经结束,所以她没能和我一起入读,而是去了同在天津的北洋工商大学。
我名字里有个“鲲”字,国中时学到庄子的逍遥游那天起许盈就给我起了“比目鱼”这么个外号。
“鲲不是比目鱼!庄子说了,鲲是北方的大鱼,能变成大鸟!”十三岁的我和她强调道。
十三岁的她嗤之以鼻,从我做了个鬼脸:“嘻嘻,能变成大鸟的鱼总该有翅膀吧,那不就是比目鱼,嘻嘻,黄鲲,黄比目鱼……”
许盈对我有一丝朦胧的好感,其实我从国中时就知道了。
毕竟两个人从小总是腻在一起,心性脾气彼此都熟悉得很。
她的母亲祖籍江苏南京。
许盈继承了母亲江南女子明艳的面容,从小一直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坯子,在一众小家碧玉的台妹中倒是鹤立鸡群。
可能是我的相貌在男生中也比较出众的缘故,从小身边的长辈们时常拿我和许盈打趣,说什么这两个孩子真是金童玉女,长大了肯定是一对儿什么的。
我是男孩子,玩心重,成熟得也晚,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当回事。
而许盈是女生,明显早我一步就明白了这些话背后的意义,所以每次大人玩笑时她都是粉面酡红。
得知我打算到大陆读书的那一天,许盈气冲冲来我家找我:
“比目鱼,你去大陆读书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之前每次问你都是支支吾吾的,还好我爸告诉我了,要不就误大事了。”
“不是……许盈,你又不是我妈,我干嘛什么事都要提前告诉你?”
“不行,这种大事你下次必须提前和我商量,我已经让我爸去跑门路了,我陪你去大陆读书!我就要跟着你!”
姿色出众的她对其他男生向来高傲,不过在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我面前,自然没必要摆那副架子。
我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人用假身份去大陆读书,有许盈这么一个台湾女生陪在身边,其实也是件好事,而且更方便我们掩藏自己台湾人的身份。
毕竟来自台湾军人家庭,在大陆身份敏感特殊,所以小心些总是好的。
我考虑的这一点在我们俩到达大陆之后得到了印证。
虽然我一直不承认自己有女友,许盈开着她那辆新买的Mini Cooper 到北洋大学看了我几次之后,身边的女生都知道了我有这么一位貌美动人的“女朋友”,我也得以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桃花运”。
直到前天我遇到了韩燕儿之前,我都能心如止水地专注于学业,不谈爱情。
“黄鲲,早上好!”
我从回忆里被唤醒,收起手机抬头一看,原来是韩燕儿站在我面前,真应了那句老话: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她今天穿了深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长袖上衣,披着一件翠绿色的薄风衣。
两条美腿修长匀称,被弹性的牛仔裤面料勾勒出笔直动人的线条。
白色的上衣衬托下,胸部高耸,柳腰盈盈一握。
一头青丝不再像昨夜跳舞时一样结成发髻,而是自然地披散在脑后,玉颈修长,美丽动人中透着一股少女的清纯之感。
“燕儿,早上好。”我也打了个招呼,又想起了昨夜梦中的她,对照着此刻眼前浅笑盈盈的佳人,一瞬间竟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
她见了我似乎也很高兴,姣美的面颊上挂着笑:“你一会儿直接坐大巴回天津吗?”
“嗯,本来是这么安排的,不过刚刚我一个朋友说要开车来接我。”
“嗯,我也是,有个朋友开车来接我回北京,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嫣然一笑,用手指了指酒店门口,示意我和她一同过去。
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心中却是一紧:不远处酒店院子门口此刻停着一辆挂“京”字头公务牌照的白色轿车,一位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正在将韩燕儿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我随着韩燕儿走到那车的边上时,那个男子刚刚好合上车子的后备箱,转身也看见了韩燕儿身边的我。
韩燕儿妩媚一笑,语气亲热地对他介绍起我来:
“惟军,这位是黄鲲,我这两天刚刚认识的。你说巧不巧,黄鲲刚好也认识李汉臣和他对象。”
“同学您好,我王惟军。”他很客气地对我伸出手,表情友好。
他看起来也就20岁出头,个头比我还高一些,相貌英伟,脸上线条阳光坚毅,一看就是长期进行体能训练的结果。
他同韩燕儿并排站在一起,男的高大健壮,女的高挑婀娜,端的是养眼般配的一对。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也伸手用力同他握了握,心中情绪已经是无比低落:
“看韩燕儿和他说话的亲切感,一切很明显了。他一定是韩燕儿的男朋友……如果是关系一般的朋友,不可能特意来这偏僻的易水山庄接她。”
韩燕儿似乎没有意识到我落寞的神情,就在她正要向我介绍王惟军的当口,一辆红色的Mini Cooper 开进了院子,停在了我们三个人边上。
“比目鱼!”许盈从驾驶座上下来,向我们娉婷走来。
她今天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烈焰红唇,一双大眼睛明亮灵动,衬得她的瓜子脸越发标致。
上身套了一件暗红色毛线披风,下身是黑色的瘦腿休闲裤。
开车的缘故,脚上没有穿高跟,而是穿了一双毛绒拖鞋,靓丽之中带着一股俏皮。
走到我跟前时,许盈看清了我身边站着两个人。
她的目光在俏丽的韩燕儿身上流连了一圈,又看了看王惟军。
她那两道漂亮的韩式平眉明显皱了皱。
韩燕儿还在笑着,似乎在等我介绍许盈的身份,许盈已经出乎我的意料,忽然从一侧亲昵地挽住了我一只胳膊:
“咦?这两位是你朋友吗?你们好呀,我是黄鲲的女朋友,叫我小盈就好。”
她这一句话出口,我差点没背过气去。王惟军也对着许盈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韩燕儿也颔首对许盈问了个好:
“小盈你好。”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波澜。
“各位再见了……黄鲲,我们快走吧,要开三个多小时呢,我们回天津吃火锅好不好。”许盈没有给我和韩燕儿王惟军继续聊天的机会,她挽紧我的胳膊,半拖半拽着让我上了她的车。
我依然处于一种低落的情绪里,摇下车窗冲韩燕儿和王惟军挥了挥手,平时的出口成章此刻却只化作一句:“再见”。
“我们也走吧。”我听到韩燕儿和王惟军说了一声,随后她转身走向那辆白车副驾驶一侧,进了车里。她似乎没看到我在冲她挥手。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了酒店。
我和许盈的车子上了一条乡间公路,同韩燕儿她们的白车在一个岔路口分开。
我终于打破了沉默,这应该是一向温和的我第一次对许盈这样发火:
“不是……许盈……你在我朋友面前故意捣什么乱啊,真是的。”
“黄鲲。”
许盈这次没有叫我的外号,手握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的路面:
“这么大的醋味,你自己不开心,不要借故对我发火。还有,以后你交友小心一点好不好。”
“我哪里不小心了?”
“你不知道我们的身份么?你记得来大陆前你爷爷和我爸的叮嘱了吗?在大陆我们要做的就是认真读书,不能恋爱!你知道那个女生是什么背景,就和她玩在一起。就你盯着她的眼神,连猪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她……你太不知深浅了……”
“她是公安大学的学生,我们只是刚刚认识比较聊得来,不是……许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你管我和什么女生交往?”我依然愤愤不平。
“是,我知道你一直烦我,烦我做你的跟屁虫。你以为我想来大陆么?!还不是担心你!那个女生只是个学生这我相信,可你没看到刚刚那个男的么,还这么冒失凑上去……你真的太不小心了!”
我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那男的不就是一个警察么,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许盈踩了刹车,将车缓缓停在路边,转向我,面相分外凝重:
“黄鲲,那个男的背景一点都不简单……我说的不是他身上的警服,而是他车子前挡风玻璃里的那张通行证,上面写的不是普通的公安或者警察,而是国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