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助走在华灯初上的闹市街道上,他如同游魂孤鬼一般的走姿频频引来路人的注目。
从学校里出来之后,薛助一个人迷茫苦闷地晃荡了许久。
等到薛助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不知不觉间也走到了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薛助从来没有如此地感到彷徨。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可是他的彷徨却又不是因为迷路。
哪怕知道该怎么回家,薛助也有种无家可归的感觉。
刚才在学校里看到的画面反复在薛助的脑海里重放。
痛苦的情绪仿佛要将他的心撕成一片片零落的碎片。
怎么会是沈淮?!
怎么可能是他?!
要不是亲眼所见,视觉上和听觉上双重确认,薛助都没法相信自己最亲密的发小居然让自己的妈妈怀孕了。
虽然薛助从知道妈妈怀孕了开始,就一直因为受到以前看过的寝取小说影响而变得疑神疑鬼。
但哪怕在今天走进学校,快要追查到妈妈情人身份的时候,薛助的心里也不曾真正地怀疑过宋雅清会和学校里的学生搞在一起,尤其对方还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并不是薛助单纯地认为黄色小说里夸张的剧情一定不可能在现实里发生。很多时候出现在新闻报道里的故事比起小说都还要夸张离谱。
薛助只是无比地熟悉自己的妈妈宋雅清是怎样的一个人。
沈淮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吗?
妈妈有什么把柄被他给抓住了?
薛助能想到好几种可能。
可是他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薛助非常清楚自己的妈妈宋雅清。
按照她的性格,如果沈淮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又或者是强暴的手段,宋雅清在事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报警。
薛助很确定,自己的妈妈不会是那种担心清誉受损就忍气吞声的人。
缺乏更多详细的情报,薛助完全想不明白沈淮和妈妈是怎么开始的。
更让他烦恼的是,在知道了妈妈离婚后的新欢是沈淮以后,自己该怎么应对?
薛助第一时间就又想到了寝取小说的套路。
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算作是寝取小说里的苦主,薛助心头便又是涌出一团怒火。
有谁会愿意当苦主呢。
也没有谁会坦荡承认自己成了苦主。
薛助想要换一种思考方式。
但薛助很快就悲哀地发现,不这样做的话,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好的思路。这样屈辱的话题,自己能向谁求助呢?
在社交论坛上发帖询问【自己的妈妈和自己的发小睡在一起我该怎么办】?哪怕能够匿名,薛助也绝对不愿意这样做。
便是用搜索引擎去搜索类似的问题,对于薛助来说都难以接受。
如果按照寝取小说里面常见的套路,苦主在发觉到奸情之后往往有两种行为模式,对应两种截然相反的结局。
成为绿奴。
反杀黄毛。
前者是薛助第一时间就否决掉的选项。
但薛助也没法果断地选择后者。
就是选择了反杀的选项,薛助很清楚,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
以两人的关系,沈淮无防备下,薛助想要单纯从肉体上消灭掉对方说不上有多困难。不过薛助很清楚自己基本不可能这样做。
薛助缺乏的并不是勇气。
薛助在心里悲叹,自己如果是热血冲动的性格该多好,也就不用顾虑那么多。可惜薛助不是那样的人。
即使在情绪极度汹涌的状态下,薛助也始终维持着基本的理性。
他很清楚,自己就算有勇气杀掉沈淮,一切并不会变得更好。
妈妈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父亲。
而她已经出生的孩子却成为了杀人犯。
薛助不敢想象,到时候宋雅清会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只是精神上的打击,还有可能借助时间来抚平一切。
但是沈淮的家里势力可不容小觑。
薛助杀掉沈淮之后,作为犯人的母亲、引发沈淮死亡的罪魁祸首,宋雅清有可能还要遭到来自沈家的报复。
到了那个时候,宋雅清又该怎么保护她自己呢?
在过去,薛助从来没有在意过沈淮家的势力。
不管是沈淮本人,还是沈淮的家里人也好,对待薛助也一直表现得很亲近。
但当薛助把沈淮家摆到假想敌的位置,他才深刻地意识到,无论自己想要做些什么面对沈家的势力都会变得束手束脚。
薛助更加清楚地是,自己不能允许妈妈会因为任何反击的行动而受到伤害。
在新闻里出现的与师生有关的桃色新闻中,作为成年人的教师从来都是被社会重点批判的对象。
而女教师要比男教师遭受更多的非议,她们往往会遭受十分恐怖的荡妇羞辱——薛助也做过这种事,他不止一次在这类新闻下面发表过不友善的评论。
也是因为这样,薛助知道,自己是绝不能有利用社会舆论的想法。
哪怕沈淮家里不发力,正规的新闻报道里按照法律的规定也不可能会出现还是中学生的沈淮的名字乃至更详细的身份信息。
能够不受约束被揭露出来的只有妈妈宋雅清的名字和身份,被大众舆论批判甚至是羞辱的也只会是集中在有着女老师身份的宋雅清身上。
薛助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过去在读寝取小说的时候,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怒骂小说里的苦主软弱、无能。
然而轮到自己的时候,薛助却发现自己竟然也陷入了类似的尴尬境地。
一时间想不到反击的好手段,薛助的思考只能回到上一个问题。
沈淮和宋雅清两个人是怎么睡到一起的?
这是让薛助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
哪怕把自己看过的所有寝取小说剧情都回想了一遍,薛助都想不明白妈妈怎么会和沈淮睡到一块去,甚至愿意为他生孩子。
通过补习的手段一步步让妈妈逐渐放松警惕…
利用青春期的身份装作懵懂的样子玩性教育的把戏…
趁着酒醉或者干脆下药用一夜情的方式奠定肉体关系…
又或者是用手上的把柄强制调教…
薛助不觉得这些方式用在自己妈妈身上会奏效。
薛助能想到的是父母离婚这件事。
沈淮想要趁虚而入,薛助父母离婚的时候大约是最合适的时间点。
不过薛助的父母两人在他们还没有离婚的时候——那个时候薛助的爸爸出轨的事情还没有被发现,从薛助的视角,夫妻两人的感情就已经很平淡了。
所以根据薛助的观察,自己妈妈在处理离婚的过程中一直表现得都很平静,也没有因为家里少了一个人而有多么大的情绪波动。
薛助很难想象,宋雅清会因为离婚而伤心过度,以至于被沈淮趁虚而入。
薛助没法确定是自己当初的观察有误,还是说沈淮和宋雅清之间开始于另外的时间点。
怎么反击姑且不论,薛助认识到自己有必要查明沈淮和宋雅清两人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确定好了一个目标后,薛助心里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线索。
他记得沈淮把妈妈压在身下的同时,一只手上还拿着手机。
从沈淮持着手机的姿势和对着的方向,薛助基本能肯定他就是在拍摄自己和妈妈做爱的录像——宋雅清不知是没察觉到还是察觉到了没在意,并没有阻止沈淮的拍摄。
想起这件事,让薛助心里的痛苦又增加了许多。
不过这对薛助的调查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线索。
这很可能不是沈淮的第一次拍摄。
要是薛助能拿到沈淮保存下来的更多视频,他便能从中找出关于两人关系发展过程的更多情报。
想到这里,薛助的心情终于生出几分振奋来——带着痛苦的振奋。………
薛助终于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对于一名高中生来说,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回家时间。
当薛助走进客厅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宋雅清时,他顿时就知道不妙。“妈,我回来了。”
薛助小声地和宋雅清招呼了一声,表情很忐忑。
“嗯…”
穿着厚厚睡衣的宋雅清正捧着一本书读着,听到薛助的声音也只是抬眼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要是旁人的话,或许以为宋雅清这是漫不经心的表现。
但是薛助可是当了宋雅清十几年的儿子,他能听出妈妈的声音里透露出的些许不高兴。
薛助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其实他知道宋雅清不会因为自己晚回家就真的对自己做出什么惩罚。别说体罚了,宋雅清对自己的儿子便是口头上的批评也很少见。
但从小到大,薛助最害怕的就是让自己妈妈不高兴,还有就是让她失望。
薛助刚进入青春期的时候,自己也曾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有些窝囊。
不过每当薛助看到人高马大的郑阳垂头丧气地被他妈妈训斥,一副唯唯诺诺、根本不敢回嘴的模样,顿时便又觉得自己的情况也还好。
就是电影里那些黑社会老大、毒枭、各种邪恶大反派,在外面是威风八面,但是面对自己妈妈的时候不也是乖得像宝宝一样吗。
“妈…”
薛助迟疑了片刻后再次开口,他为自己辩解道,“我下午是和妃雪在一起,本来七八点就要回家了,但我不小心坐错车,然后就迷路了,所以…”
说完以后,薛助忐忑地看着自己妈妈,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能不能让宋雅清相信。
过了好几秒,宋雅清终于抬起头来,“那你晚饭吃了吗?”
虽然宋雅清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不过薛助却从她说话的声音中判断自己总算是过关了。
“吃了吃了,我晚上吃了一大碗面,现在肚子都还有些涨呢。”
薛助回答着,同时借助客厅的灯光他注意到妈妈的脸颊两侧透出淡淡的粉色,本就绝美无比的精致容颜比起平日里似乎还要娇艳了几分。
薛助的表情顿时便是一僵,他马上就联想到下午自己在学校里偷窥到的画面。
宋雅清的变化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吗,她变得更加娇艳是因为受到沈淮精液的浇灌吗?
薛助不可避免地生出种种猜测来。
一直到他回家为止,薛助都在苦恼着在知道真相后自己该怎么面对妈妈。
回家后,薛助第一时间因为担心晚回家这件事会让妈妈生气而被转移走了注意力。
现在,薛助重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薛助知道自己做不到大声地斥责妈妈怎么能和自己的发小睡在一起,做不到批评妈妈的伦理道德观。
就是他真的这样做了,薛助感觉只要妈妈感到不愉快地瞪自己一眼,自己可能便会一败涂地。
薛助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性格软弱的人,但唯独面对妈妈宋雅清,他很难强硬起来。
现在摊牌的话,薛助甚至都没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宋雅清和沈淮之间关系的。
还有一点让薛助始终恐惧的因素——这也是薛助下午控制住自己没有冲进房间里打断沈淮和宋雅清的最大原因。
薛助无比恐惧的是,妈妈宋雅清对自己感到失望、又或者是对母子两人一起生活感到难堪的话,会主动把薛助的抚养权转移到他父亲那边。
好在宋雅清已经收回了视线,没有注意到薛助的异样。
宋雅清把手上的书合起来,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先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看着宋雅清走回房间的背影,薛助这才反应过来,妈妈原来是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家。
他早该想起来的,自从怀孕以后,宋雅清每天晚上可基本都是过了九点就上床睡觉的。
薛助呆呆地站在客厅的入口,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复杂。
虽然宋雅清和沈淮睡在了一起,但她依然也还是薛助的妈妈。
她也没有因为肚子里正在孕育一名新生命,就忘却了薛助这个儿子。意识到这点让薛助感到更加挣扎。
妈妈这么关心自己,薛助更加不愿意采取任何会让对方受伤的行动…………
哐当…
生锈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
房间里明亮的白炽灯光线让才走完一段阴暗又潮湿过道的薛助感到无比地刺眼。
狭小的房间里塞满了货架与纸箱,只看摆设大约会被认为是售卖五金的杂货店——不考虑它坐落地点的话。
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桌子前,一名中年男人双腿放在桌面上,原本正在看电视的他注意到开门的动静往门口方向看了过来。
“呦,好久不见。”
尽管薛助戴着口罩,但是中年男人还是很轻松地就认出了他,“怎么来这么早?”
“嗯啊…嗯…好舒服…啊…啊…再大力一点…打我…呜…好痛…用力…肏死我…啊…好舒服…”
从盒子大小的电视里传出女人放荡的叫床声,除此之外还能听到鞭子鞭打的声音,不用看屏幕也能知道正在播放什么样的内容。
薛助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对方的问候,直截了当地问道,“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
中年男人并没有因为薛助冷淡的态度而受到影响,面对财神爷他总是能做到笑口常开。
他已经习惯面对各种性格古怪的顾客了——要不是这些人足够怪,中年男人的生意又怎么做得起来呢。
中年男人把腿从桌面上放下来,拉开某个抽屉,取出一个环保袋来。“诺,你要的货都在里面了。”
中年男人把环保袋放在桌子上,用手掌隔着环保袋拍了拍里面的纸盒,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自夸道,“顺带还帮你好好包装了一番,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拿来装礼物的礼盒。怎么样,我这服务够到位吧?”
薛助不置可否,他只是往环保袋里扫了一眼,拿出了手机。
“OK,我这边货款已经收到了。”
中年男人很快手机便收到了信息,赚到钱的他笑容更灿烂了,不忘善意提醒道,“好心提醒你一下,虽然你这次要的都是最隐蔽的高级货,不过你可不要因为这样就大意啊。现在很多旅馆酒店,尤其是比较高档的那种,对于房间的排查都会很仔细。还有这些器材越是高科技就越娇贵,像是浴室、厕所这样湿气重的地方,要是被水淋到或者浸泡的话,摄像头很可能也会坏掉。啊对了,如果你拿来去拍女生的裙底的话也要小心,之前有个人…”
“够了!”
薛助表情不善地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话,压抑着怒气澄清道,“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变态。”
“呵呵,不是的话也好。”
中年男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样子是不怎么相信薛助的话。到黑市来买隐蔽的微型摄像头的人,能有几个不是变态?
不过中年男人忽然想起薛助几个月前在自己这里购买的道具,他脸上又露出猜到什么的表情,“啊啊,我明白了,是之前的定位芯片查到了什么吗?”
薛助今天出门前好好考虑过打扮,配合口罩的遮挡,他这样发育比较早的少年看起来年龄倒不好让人辨认。
中年男人就把薛助误认为了二十岁后半乃至三十岁的青年。
无论是之前的定位芯片,还是这一次的微型摄像头,薛助要的都是价格最昂贵的顶配款式,到了黑市那价格更是比正规渠道翻了一番不止。
确实很难想象还在读高中的小男生会拥有购买的财力。
中年男人不知为何看着薛助眼神重流露出同情来,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既然你都通过定位芯片确认了自己的怀疑,何苦一定坚持要拍到视频亲眼看到那个画面才肯完全相信呢。听我一句劝,干脆点直接离婚最好,早点解脱早点开启新生活。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拍了视频,按照法律也是没法作为证据的。而且可能还会因为摄像头的事情被警方调查…”
薛助的额头冒出三道黑线。
头脑不错的他很容易就听出来,对方把自己误会成了追查老婆出轨的绿帽男。
然而,中年男人绝对想象不到薛助要查的,会是自己的妈妈和发小之间的奸情。
“我先走了。”
薛助感觉没法再待下去了,拿起袋子转身便离开。
中年男人看着薛助匆忙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薛助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叹息声,脸色又黑上了几分。
不过这样被误会,总好过被当成变态好。
薛助在心里安慰自己。
只有他知道,自己这下子是真的成为了自宅警备员了。
过去,他可是一直都觉得自宅警备员这样的角色太过猥琐与阴暗。薛助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薛助更无法接受妈妈和沈淮在自己生活的家里偷情的事情发生。
另外,薛助还不能确定自己能从沈淮那里拿到他和宋雅清之间的视频。
就算拿到手了,从那些视频里也不一定能获取到足够的情报。
在家里安装摄像头随时监控家中情况,便有了必要。
妈妈,这不能怪我。
薛助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