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落在了前方的挡风玻璃上,密密点点,渐渐模糊了视线,雨刷一扫,又全去了。
傍晚的雨夜里一辆黑色的跑车飞驰。路过的人都在惊叹它流畅的车身造型,却无人看见了驾驶室男人握着方向盘微抖的手和紧抿的嘴。
他是天之骄子。
却并非一帆风顺。
从小奇特的家庭,知事起知道的秘密。
养父待他不薄,自当他和长子一般培养,教他人事。
回国之后的商界和政治的诡谲——都不如今天这样,满心欢喜,落入了一场空。
因为有了期待,所以才有了伤害。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臂微抖。
等了一年,全是空的。
父亲今早回国,身后却并没有如约带着那几个熟悉的家族办公室成员。
男人抿紧了嘴。又吸了一口气。
马不停蹄的开会,视察,开会。
直到最后。
前方已经红灯。车子停稳在车流中。男人松开了油门,靠在椅背上捂住了眼。
父亲坐在椅子上,拿出一份资料放在桌面,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转了个方向,推给了他。
现在记忆里的那一切甚至都已经开始模糊,就连父亲那时候脸色的神色他都已经回忆不起来——但是他却神奇的把父亲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他只是说,“季念,你看看这个。”
你看看这个。
不该是这样。
他不该是这样知道。
男人捂着眼。
他自觉自己已经做到极致——如果他提前知道。未必,未必——也不会——
很多事他都不想再去细想。
绿灯已经亮起,男人胸膛起伏,又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
两侧的行人和高楼,都只是在视线里后退模糊。
车子飞驰电掣,他是天之骄子。他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两室一厅的住房就在校园内。
格局简单,里面的装饰更简单。
因为没有家眷——又或许家眷就在心里,这里的其中一间卧室放着床,上面床单被套简洁;另外一间直接被布置成了书房——虽然有了书房,但房子里的书依旧堆的遍屋都是。
穷到极致过,也生活过地球上最富有的国家。可他还是觉得应该是追求心灵的富有。
书桌上的最上面摆着一本圣经。
书皮陈旧,边线已经有些脱落,又重新精心包裹过了——看起来是经常翻阅的缘故。
可是书的主人却又说他从不信教。
只是有空的时候读一读罢了。
为此有人还专门送了一本新的送他,可新书也只是被归到了箱底,主人经常翻阅的还是残旧的这本。
也是。
优秀的数学家大都有些神经质来着——神经质程度和优秀程度正相关。
连带不婚主义也是一样——
“数学的奥秘足以陪伴我。”
谁知道数学家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们的脑子,也许就和他们写的那些论文一样晦涩。
脑子晦涩的数学家陈山坐在桌前,看着碗里的饺子。
姐姐包的饺子,哪怕他再珍惜的省着吃,这也是倒数第五个了。姐姐告诉他她早产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省着吃了——
就连除夕也只舍得吃两个。
煮一次,放一袋外面的速冻饺子,再放一个姐姐包的饺子。
姐姐不常过来。
但是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来,那就很好了。他会等。心里有着牵挂——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砰砰砰。声音又重又急,不太有礼貌的样子。
不过他并不介意。陈山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看了看猫眼——
微微一愣。
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姐姐出事了?他神色又是一重。
这智力卓绝的大脑里马上排出了好几种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一流的数学家马上判断出概率最大的那种——哪怕推断错误,外面那个面无表情的人也依旧是尊贵的客人。
他打开了门。
人生总有意外。
概率始终只是概率。
一个拳头却在他门开了之后的那一秒带着风迎面上来,陈山身体又被往后一推,那个人随即拽住了他的衣领。
陈山躲闪不及,脸上挨了一拳,又直接被推的后退了几步,第二个拳头已经落下。
那个人容貌英俊,长的彬彬有礼,平时在电视上都是一副人模狗样老子最拽的样子,此刻却像是得了失心疯——
现在靠脑子吃饭的陈山以前也是干过体力活的,还是扛着水爬楼的那种。
他现在直接反手也是一抓,拽住了他的手,“季念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姐呢?”
鼻骨一阵疼痛,鼻腔里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流了出来,流过了嘴皮,落到了衣服上,陈山不用看,都知道这是什么。
他不提某个人还好,一提这个人——男人手上似乎又重了几分。
没想到这个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家子弟身体素质还不错,两个人缠斗了几番,“砰”的一声摔在了一起,就连餐桌都被撞歪了几分,桌边的碗没有放稳,啪嗒一声摔倒了地上,四分五裂。
那个他珍惜的饺子也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
“陈山你她妈也配?”
刚刚缠斗之下男人身上已经有了血迹,却不知道是谁的,他把他压在地上,咬牙切齿,是他从来不会出现在电视上的样子,“你这个孬种——小人,”
他顿了顿咬紧了牙,似乎又想给他一拳,却被陈山拽住了。男人阴着脸,声音从牙齿缝里挤了出来,“我忍了你够久了——你他妈也配?!”
“明天我就把你调去美国,你自己滚美国去,”男人压着他,眼睛发红,全身发着抖,“我看在你对天意有功劳——我给你一条活路,”
他咬着牙,“你别逼我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