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还没到呢。”
书香嘴上嘟哝,不过还是抄起了桌子上的福字和对联,“平常耷拉着俩手,就他妈应该让他干。”
直到回老家,也没拿正眼去看内个人。
云丽拍起大腿和小腿,问灵秀怎保持的,随后又拍起屁股和小肚子,“救生圈了都。”这难免有些夸大,尽管看起来确实有些丰腴。
灵秀说自己始终也没掉下肉去,瘦完全是因为毛衣裙宽松显的——她腾起屁股,把衣裳往上撩了撩。
瞬间,黑亮的大屁股就暴露出来,水蜜桃似的,看得书香肾上腺素激荡,哪想只一瞬,又藏进了毛衣裙内,他也只能把目光转到云丽身上,拿张郎当李郎,用内身肉色来安慰自己。
“屁股大咋了,个子不在那戳着。”李萍似乎找到感觉了,“到岁数了不,胖点也正常。”
“晚饭想吃啥都?”灵秀瞅着内娘几个,头都没回便朝后戳了两指头,“把颜颜哄屋来,回头生火去。”
沈怡嘴上说揍啥吃啥,很快便点了个八珍豆腐。
云丽说这个好,小妹最拿手,她也爱吃。
还转告灵秀,说俩闺女走的时候交代好了,务必要婶儿弄条红烧鱼,“都想死你了。”
灵秀站起身来,笑着说这俩馋妮子,上礼拜就吵着不让走,“这会儿我回来了反倒见不着人了。”
云丽也站起身,拉着她手说都逛街去了,寻思着再给你买点啥。
灵秀说还买啥,又不是大闺女,她说行头让闺女和儿子们承包了,穿都穿不完,“都这么可人儿,不弄点新鲜的真对不住孩子们的这片心,走,揍饭去。”
“腐竹泡好了,预计的是晚饭来些清淡的。”
不过云丽说看着你们吃又眼馋,实际上下筷却又吃不了几口,真是上了岁数。
“孩子们孩子们。”她说,“牛肉都酱好了,给他们炖排骨。”
瞅着姐俩出来,书香把颜颜哄抱进屋,说着不听三叔话就别出去玩了,给鞋一脱,放到了炕上。
“还早着呢不。”奶还在嘀咕,书香说成话痨了都。
“怡子是外人吗?”还真是人老话多,她又拉起表嫂手来,“真把钱给掐了?可不能这么干,身子不亏坏了?”
沈怡笑着说不管用,“才刚您不还说呢,不上他四姑奶那吃介,不还有他大奶呢吗。”
“那就好,那就好,可千万别再用昏招了。”
“表嫂真是有病乱投医。”
被她撩了一眼,书香说暑假给大鹏补课都没意思一下,这回不得好好表示表示。
“咋没表示?”
话落,沈怡也站了起来,跟李萍说去厨房看看,朝外就走了出去。
书香也朝外走,行至堂屋门口时打身后抱了过去,右手抻开毛衣,左手顺势掏了进去。
“逮着还不撕了咱俩?”
压低的声音像冰水似的泼了过来,还有内颦起的眉头,即便如此,临出屋时书香还是夸了表嫂一句,“减的够肥啊,快赶上……”
去前院试了试衣裳,再回后院时,厢房只剩下了两道声音,书香捏起门帘朝内探视,毛衣裙下的两条黑腿便率先闯进了书香眼里——她腰系围裙,脚蹬白袜,尽管其时看不到什么实景,却搅得书香心神不宁,恨不得当即便闯进去给她撩开毛衣裙,狠狠揉捏一通。
半年没吃肉都快不记得女人身体啥样了,他甚至有些小失意——上礼拜在杏林园咋就没上云丽呢?
“干啥呢又??”没琢磨完就给抓了现行。“啊,我溜达。”
“大过年的你溜达?大锅烧了吗?灯笼挂了吗?还溜达?”不知道妈为啥总爱急眼,又没干啥。
觉察不对,云丽也回过身来,一笑间便拍起灵秀胳膊,“刚不还夸呢,这会儿咋跟怡子一样,又开始数落了?”
讨了个没趣,书香灰溜溜地又回了前院,水他没烧,而是鼓捣两盆沙子倒进了大锅里。
架好劈柴一点,上厢房里拾了多半盆山芋,又捡个头大的土豆寻了几个,洗吧干净都埋在沙土锅里,忙完这一切,这才返身去后院。
挂好灯笼,年味登时就出来了,天一擦黑,通上电,喜庆劲儿更浓了。
饭后来到前院,喂完狗,书香又给灶堂添了把火,还告诉表侄儿,说这锅地瓜正好给她们当宵夜,“看的啥片?”
大鹏说古惑仔啊,前些天在闹街买的。哪怕这半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书香也知道其火热程度,“第几部?”
“第三部,只手遮天。”
地瓜在大棚手里跳来跳去,瞅内猴急样儿,书香拾起抹布给他扔了过去。
剥着地瓜,大棚说漫画也得着呢。
扣上锅盖,书香说再得也没工夫看啊,“现在你表叔跟生活都脱节了。”
“不也放假了。”
“跟你哪比得了,这还好些事儿没干呢。”
大棚说又不差这两天,“对了表叔,揉弦跟滑弦你再教教我。”
书香让他去把麻将桌搬东屋去,这功夫,他进西屋把吉他拿了出来,捋着四五品爬了几下,直到大鹏走进来。
他说倚音滑音颤音和涟音其实都不难弹,平时没事前儿多练练手指操,自然而然就能把揉推拉切使用出来。
当即便先弹了一曲《悲伤的西班牙》给他示范,说这个跟踢球晃人时加花一样,“多爬爬格子,别嫌枯燥,基础打好了其实后面也没多难,无非就是一熟练度。”
左手切换着把位,由慢到快,又由快到慢,一曲下来也不停歇,换成《挪威的森林》后,指弹又改为扫弦。
这下,院子里大狼和熊都跟着呜呜起来。
走了一遍,扫弦又改为指弹,换成了《失恋阵线联盟》。
他建议大鹏,说最好先从一首曲子上练,然后熟练掌握之后再去弹别的歌。
就是在这讲解中,他朝大鹏“哎”了一声,“考得咋样?”
“啊?”看他张起嘴来,唇角沾的都是地瓜瓤子,书香说期末考啊,“玩当然得玩了,学习可也别掉链子。”
“嗨,别提了,都快唠叨死我了。”乐天之人竟也有发愁之时,还边说边叹气,“不回家说你在外面野,回去就跟你念四书,快烦死了。”
“废话么不是。”书香说,“嫌烦就别让人唠叨。”
“秀琴姑奶就不唠叨。”
书香说屁话么不是,“焕章用高考吗?”
大鹏撇撇嘴,“也没见我四姑奶唠叨啊。”
“吃饭前儿没看见?”院子里突然传来了笑声,右手一压琴弦,书香就把吉他递给了表侄儿。
说后院让给他们时,李萍也打门外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是她大儿子杨刚,他说不跟三儿杀两盘过意不去。
云丽说杀两盘还喝,真是伤疤没好就把疼忘了。
鱼贯而至的妇女们都跑去了东屋,书香也给大爷把大衣脱了下来。
他说锅里有红薯,不用牙咬,嘬着吃正好。
“进屋就闻见香味了,正好给咱们当宵夜用。”
说着,云丽下了外套,随后又哒哒地打屋里走了出来,“也不说吓唬吓唬你大。”
肉光潋滟,丰满至极,还有脚下内不知什时候由脱鞋改成的小红高跟,无一不在刺激着书香。
“上礼拜不刚吓唬完,还老吓唬。”
妈在家里就从来不穿高跟鞋,至于原因,她当然不会明着跟儿子讲,但她会说流氓,还会说臭缺德的。
其实在床上她就经常这么说,尤其是在赏心悦目时被她来回捋着,舒服死了,可惜就是不能如愿以常。
“他哪听呀。”
“媳妇儿可又发话了。”
拍了大爷一下,书香过去搂住了娘的身子,“不听话还不好办,不让他进屋,门一锁,让他一个人玩去。”
不明白表侄儿为啥使起眼来,正寻思,肩膀肘子就给来了一巴掌——“越大越没流,咋就没个正行呢?”
“哎呀,过年了都还不让孩儿欢喜欢喜。”
书香一咧嘴,赔笑着朝妈就拥了过去。他说红薯都热好了,“回头我把皮儿给你们剥了。”
“这还差不多。”
同一个人,同一双眸子,同一张噘起来的小嘴,却有别于上午,“臭缺德的。”
肉乎乎香喷喷的身子几如才刚撩拨起来的琴弦,但书香却怎么也吃不到嘴……
“喂他了,啊,抱着喂的啊。”
意识被召唤回来时,所见的却还是内两条黑腿,“真是活菩萨啊云丽,活菩萨啊,啊,孩儿他妈,想看,想看孩儿操你。”
“菩萨穿着丝袜,被孩儿扛起双腿……”娘骑坐在大爷腿上,给他裹着鸡巴。
“我知道,呃啊,我都知道,呃,要不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啊,是不是,是不是?”算不上吼,却掷地有声,尽管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坏蛋,啊,坏蛋。”
还是大爷,“去年夏天,在单位就,啊。”
“你坏,坏,还让人家脱下裙子等着。”
“不该撂电话啊,呃啊,应该打过来。”
腿也好咂儿也罢,不管整出还是单拎,娘都像是一根灌好了的肉肠。
“过年前儿不就,啊,给你打了。”她说。
“叫得那么骚,啊,谁受得了。”
大爷准是想吃灌肠,双手盘剥,迫不及待要把肠衣扯下来,“又做了多长时间?”
手又滑向娘小肚子,仿佛那里有个什么东西,需要他来验证。
“电话又没挂,啊……嗯,是要射吗,要射吗儿子?”
娘岔开腿,又叫了几声儿子,还撇过脸来亲了亲身后的人。
就是此际,黑粗鸡巴打屄里弹出来的,在两腿间抖着,虚晃之下,屄里的嫩肉清晰可见,最终鸡巴歪向了娘屄口有痣的一侧。
娘伸出小手勾了勾,给鸡巴捏起来又塞进了屄里。大爷晃悠两下,打床上支起身子,“电话内会儿,换的哪条裤袜?”
娘身子一侧,伸手搂向他脖子,“他说穿珠光色的,最肉欲的内条。”
大爷声音有些模糊,娘倒是还在蹭他的脸,“舌头带刺,都舔遍了,鞋都不让脱,说这样征服才最有快感。”
大爷声音颤了起来,几乎一字一顿,“开始扛你腿了?”立马又否定起来,“没吃咂儿呢还。”
“还没给你打电话,”娘咬起嘴唇,小手伸到下面,可能是怕鸡巴滑出来,“没喝羊汤,没吃荔枝呢。”
“羊汤,荔枝?也在床角吗?”
娘说反正人是被抱进屋的,她说做着做着就听见大爷声音了,还说里外门都锁死了,动静再大也绝不会被人听见,就算听见,也只能是音乐声,“都孩儿说的,还说套子真薄,嗯,就是欠真实。”
“欠真实?”又是一字一颤,“所以?”
奶腔辍饮般颤了起来,忽高忽低,随后打红唇里倾泻出来,“所以,所以,他说,说……”
大爷掐起娘腰来,喉咙里一片混沌,“穿着开裆裤袜,喔,难怪啊,哦,叫得那么大声。”
“叫得好听吗,啊,好听吗。”
“好听,呃,跟刚才一样好听。”大爷气喘如牛,双手一圈,抱在了娘腰上,“啊,孩儿在干啥呢,啊,干啥呢?”
“孩儿在吃咂儿,啊,一边吃一边操。”
奶腔断断续续,身子刚颠起来就又落了下去,咕叽咕叽地砸将起来,汁水四溅,“啊,说不尝尝直接来的滋味,嗯啊,咋知道肉香不香……”
“欢喜么他说,啊?”大爷的声音也像在哭,“都把你征服了,操服了。”
“不知道,啊,大咂儿都给裹上了。”
啪叽声竟停了下来,“脱了裙子趴床上,啊,连内裤都不穿,嗯,屄都看见了,他说两个多小时,他用掉了五个避孕套,娘娘简直太会疼他了。”
“不,不说,啊,只用两个吗。”
“一插到底,还说镜子里,嗯啊,看着自己的鸡巴插进啊,娘娘屄里,太刺激了……”
直起腰绝非是因为听见大爷说的这句“谁在操你”,也不是二人撞击时产生的啪啪音儿,而是这会儿电视机里竟放起了《庆功天仙曲》。
年前的最后一个周六下午,英语老师特意点的这首,说该毕业了,又临近春节,提前预祝大家金榜题名。
于是书香就爬了一曲,除此之外,还给大伙儿弹了首《仙履奇缘》——其一是《大话西游》,另一个为《东京灰姑娘》。
彼时,他想到了在梦庄念初三时的内个元旦,虽说没弹《真的爱你》,却在收尾时让班副给自己点了根烟。
迎着杨伟嘟噜着脸蛋子的俩黑眼,他说这班长缩了两年半,今儿个就借着过年积极一次,再给咱七班的一众同学来首窦唯的《艳阳天》……
“鸡巴带钩啊,哦,才刚我又看见了。”大爷像是不行了,“表现得太好了……”
“刚子哥,刚子哥啊。”
不止声音飘忽,娘仰面朝天还颠了起来,“鞥啊,孩儿说肉真嫩啊,把人种袋当礼物送给你,啊,替你操屄里。”
呱唧声下,二人像是要飞起来,飞着飞着黑粗鸡巴就又打屄里弹了出来,裹挟着老牛一样的粗喘,划着弧线,汁水都飞溅到了书香脚底下。
绷紧的黑腿抖着,鸡巴也在抖,而后一股股雪白色的液体便射进了套子里——那么亮,鲜奶似的。
娘嘴里呢喃,叫着大爷名字的同时,伸出手来,抓向内个才刚还和她温存、此刻却失去依托的阳物。
或许太滑了,小手刚扶起鸡巴,套子便应声而下打上面脱落下来,书香都听到了水滴淌落在地板上的声响,而大爷好像“哦”了一声,与之对应,油滑的鸡巴再次摔落下来,以至于娘不得不再次伸手去够。
看着娘把鸡巴擩进屄里,看着二人又黏在一处的身体,书香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真的是笑不出来,于是晃了晃身子,觉得再这样下去多半会变成一根木头。
然而就算是根木头,总不能视而不见吧,于是书香又晃悠了两下脑袋,在看向掉落在内滩水洼上的避孕套时,来回搓起了脑瓜皮。
大爷倒是哼了一声,不知是因为鸡巴滑出阴道还是给压得喘不上气。
几个深呼吸后,书香朝床角爬了过去,他看到了自己在水洼里游,白晃晃的,还有胯下内根铁棍一样的鸡巴。
娘的两条肉腿像刚打咖啡里爬出来的蛇,扑面而来的一股腥骚,于是他抓着蛇的七寸往上捋,像小时候悄咪绕到她身后,忽地把手蒙她眼上,让她猜身后的人是谁。
其时总怕她不知道,现在大了,已经不再玩内种幼稚的把戏了,却在攀附上去时,把眼罩给她撩了起来,“娘。”
月牙水露露的,很快又合上了。
“我是你三儿,是你跟我达的三儿。”为此,他还笑了笑,“还等着吃饺子呢。”
娘又把眼罩挡在了眼上,还起身转跪在床角,把屁股撅了起来,“娘知道是你,知道三儿打小就爱跟娘挤窝窝,娘给你撩开了,不让你大钻。”
穴口翕合,粉肉那么嫩,抱着团儿,还残留着之前射进去的精怂呢。
“娘窝里还真热乎,等我大了,当你男人。”
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电视柜上的玩意一直在记录着。
前者在歌唱,后者在倾听,把看到的东西完整地保存下来。
大二内年暑假,除了给娘捎的胃药,书香还给家捎回一盒蓝精灵。
这回他没上云丽,临走时他跟大爷交代还得练车去呢,“说瞎话是你儿子。”
即便随后给奶过生日,他也没问大爷试没试过内小药丸。
这会儿,收公粮的房子已经扒了,取而代之的是浇筑下的新房,而妈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她说放心不下,二来她说你姑不在这儿呢。
这个月出奇的热,练车时,听教练说到中伏了,当晚炸了一大盘知了猴,喝到半夜又跟焕章和保国跑三角坑跑了个澡,回屋时都十二点了。
手机上有五六个未接电话,八点多两个,九点多两个,半个小时前还有一个,都是娘打来的,他这才想起来,今儿是消夏晚会的头一天……
省道已被铲得稀碎,却并不妨碍路两旁的杨树换上白裙。
还有才刚种下不久的小树,根根都仰着脑袋,尖儿上也都长出了嫩芽,一派欣欣向荣。
焕章说杨哥怎没精神呢,几点睡的。
书香说不喝多了,谁知道几点睡的,“你们几点睡的?”
焕章说八点半左右吧,问大鹏是不是八点半撤的。
大鹏说八点半打东头去的小卖铺,睡觉前儿都十点多了,“咱不看完电影走的吗,还回去转了一圈呢。”
书香问回哪转一圈。
大鹏说就东院大奶家呀,“看屋里没什么人,以为表叔你回去了呢。”
书香“哦”了一声,说看的啥片,谁演的。
大鹏脸一红,说挡不住的诱惑,任达华主演的。
晌午回家,书香已经做好了挨批准备,结果妈却啥都没说,像是压根就没发生似的,然而到了晚上妈却说了,她说就别喝酒了你。
即便周遭乱哄哄的,书香还是朝她点了点头。
酒席持续了一周,直到周日晚上才告一段落。
周六晌午放学,进胡同书香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吆喝声,门口台子前还围了不少半大孩子。
车放房山,走的是东门,香雾缭绕之下,终于来到了西厢。
女桌稍稍还好一些,但都端起了酒杯;男桌上抡起胳膊已经开始划拳行令,斗鸡似的伸着个脖子,脸都憋红了。
就是在这群鸡掐架中,书香看到娘打堂屋走了出来,紧随其后,妈也出来了。
姐俩一个提溜酒瓶一个端着酒杯,书香召了声妈,说你跟我娘又要回礼去吗。
灵秀扬起手来,说赶紧洗手吃饭去吧。
红皮鞋在日头底下泛着亮光,书香赫然发现,不止娘穿了健美裤,妈身下也踩了一条肉色的。
没去里屋,书香在堂屋找了个位置,汤没上来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端着碗走出来,又绕过酒桌走进厢房,灵秀问他干啥来时,书香说喝汤。
他摆楞空碗晃了晃,说没喝酒,还朝严冬来等人打了声招呼。
顾长风说来得正好,快给我兄弟腾个座儿。
书香说都吃饱了我。
灵秀说你哥念叨半天了,说香儿咋还不家来。
书香说早知这样儿最后一节课就不上了,笑着朝灵秀吐了吐舌头,说得去照顾顾哥一下,把碗递了过去,又打云丽手里拿要过酒瓶,笑着朝顾长风走了过去。
“也不知你最近忙啥呢。”
说着,还朝众人打了个罗圈揖,随后拾起顾哥面前酒杯给他续满了,“老少爷们们都就菜吃啊,顾哥,兄弟陪你一个。”
转回身问灵秀,说今儿儿子破例一次行吗。
灵秀说下午不还上课呢,笑着说下不为例时,书香就打妈手里接过了酒杯。
邻桌有人提到了五月份即将拉开帷幕的四十三届世乒赛,说这次男乒的主要对手还是老冤家瑞典。
马上就有人站出来,说海外兵团其实并不可怕,咱们不还有邓亚萍呢。
他说别看去年亚运会上被汉奸夺走了女单冠军,那他妈是打了兴奋剂。
而后便有人提起了上周六的世界花样滑冰比赛——他说跟云丽是本家,笑着说那冰滑的,真六,“跟蝴蝶似的,长得还俊,不拿冠军都不行啊。”
“就直接说是弟妹云丽不就得了。”
时,狗一样的哈哈声又说:“也是这身红,这双白高跟。”
打书香背后传来,陡地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正好有相机,来,跟哥哥照张。”被顾哥打断了思路,鸡腿也给书香递了过来,“别喝那么急,脸都憋红了。”
“刚子不来也就得了。”
刚才就是许建国,这会儿还是许建国,“云丽也不喝,这哪行,怎么不得意思一下。”
阴魂不散,人还打座椅上站了起来。
书香朝顾哥晃了晃空酒瓶,问才刚他们都没喝吗。
顾长风说喝了,也站了起来,“老许,别你妈这么没出息。”
灵秀扬手朝顾长风“哎”了两声,笑着上前把他按到了椅子上,“你也没少喝啊。”
“老许就要这缺儿呗。”
云丽边笑边说,她说一口一个的干脆,“要不单独陪你,还得挑理。”
许建国说那情感好,他说二妹子刚陪完,这回真的是享齐人之福了。
但紧接着又说一口一个不行,他说这都是给你道喜来的啊。
“开瓶新的来。”挥使着一旁的侄儿伙计,说这回让你侄儿给倒,“几个月了?啊,不得俩月了?”哈哈声又起。
“忒得俩月了。”
“听见没云丽?”
许建国撂下话,公鸭嗓也提溜着酒瓶走了过来。
他说上次喝还是元旦呢,边走边拧瓶盖,凑到近处,说来吧婶儿,“还没给你道喜呢。”
云丽笑了笑,把酒杯平端起来。
“婶儿说停我就停,绝对让婶儿满意。”
云丽说倒满了,转告老许时说妹子先干了,扬脖就把杯中酒闷了,杯口朝下还控了控。
许建国说妹子海量,指着桌上菜,说这二三月的鲤鱼最肥,扬手也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他说这么长时间没喝,不再来一个么。
云丽说再来俩也没问题,笑着说哪能亏了许哥,“回头说我照顾不周,你兄弟脸上不也没光吗。”
说话间,她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满上。”
“冲这喜酒也得给婶儿满上。”
“满你妹啊,没完了还?”
不等许加刚倒酒,书香抢步上前一插,“双杯献酒么老几位?也不知道喝好没喝好?”
把桌上杯子夺下来时,身子也横在了姐俩面前,“瞅说的这么热闹,先把酒干了吧,要不我这代表都没法跟你们喝了。”
云丽笑着凑到灵秀耳边,说怕咱们喝多了,儿子护驾来了。
回屋喝鸡蛋汤时,书香挨在妈身边坐了下来。
灵秀捅着他说干嘛呀刚才,跟混不吝似的。
她说较啥真,酒局不都这样儿,何况人家又是来给你道喜的。
书香说这叫什么鸡巴玩意,有这样儿办事的吗,“不双敬酒吗,敬酒我就飞刀。”
灵秀掐起他手来,说人情大于王法,“妈平时都怎么教你的?还动不动就急?”
她说当年许建国替你大挡过枪,又鞍前马后了这么多年,“别瞎闹了可。”
书香说没瞎闹,反问敬酒有不先干的?
他说一个比一个滑,一个比一个损,纯粹是拿人找乐,“不是灌你就是灌我娘,哪次不是?”
云丽问娘俩说啥呢,还咬上耳朵了。
灵秀扭过脸来朝她撇了撇嘴,说了句他呀,“咬牙能医,尿炕没治。”
姐俩噗嗤笑起来时,书香脸歘地一下就涨紫了。
当然,自己这脸色他是看不见,却在火辣辣的笑声中看到白毛衣下澎湃而起的奶子,像是要冲破层层阻隔,把浪打他脸上。
于是他赶忙耷拉下脑袋,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个台阶说上两句,然而实际却只在瞟完身前这两条肉亮大腿后,就赶忙盘起了二郎腿。
莫说没了言语,还又硬了呢,脖子也僵了,坟起而肉欲的三角区域打余光中忽闪出来时,像是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搞得膀胱都喘上了。
硬几乎成了这时的常态,如果哪天手不挡在卡巴裆前晃悠几次,准是头天晚上崩锅儿了——这样的日子真的不多,用少来形容或许更为精准。
穿工字裤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时常勃起,幸好从小到大对女同学一直提不起兴趣,不然,真就太尴尬。
灵秀说自己咋养活了一个臭流氓,紧接着,她说还有内群臭不要脸的,跟没见过鸡巴似的。
她说就算见过肯定没见过这么大的,反正自己是没见过。
书香死死攥住灵秀的手,说妈你别说了,求你了。
灵秀哼了一声,往回抻了抻胳膊,说还真知道,说不爱听还在外面胡搞,还跟盯犯人似的盯着我。
书香搓起脖颈子,咧着嘴说这不都是因为害怕吗,撩起眼来又瞥了瞥灵秀,嘴上嘀咕说又不给。
灵秀绷起脸来,说害怕?
说横竖都是我的错了。
她戳点着书香,说合著就许男人出轨四处玩女人,做女人的就必须一棵树上吊死?
她说这叫什么混蛋逻辑,她说念书念傻了还是没睡醒,还是被洗脑了,“咋不把妈当成十八岁大姑娘呢,不正好跟你搞对象。”
书香说妈我错了,又抓起灵秀的手,说儿给你赔不是还不行。
灵秀身子背转过去,说一边介,少拿这个糊弄我。
书香伸手搂过去,说自己就是个怪人,说好听叫与众不同,其实就是隔路。
灵秀噘起嘴来,说隔啥路,没偷没抢又没骗,也没亏欠过谁,高中三年心境不都练出来了。
不过很快又说,心境是练出来了,叫练出来了吗,那叫放纵,变得更花更坏了。
贴近灵秀耳畔,书香说用了十年才真正悟出来,以后再也不花了,再也不干那些混事儿了,就踏实地陪你过日子。
灵秀拱着肩,说谁陪谁,还过日子,滚蛋。
嗅着发香,书香说妈,他说咱们新家就在这儿。
灵秀说啥新家旧家,不知你说什么呢。
她说这鸟地方,都听不懂人家说的是啥。
书香说可以学呀,我教你,就咱们两口儿。
灵秀呸了一声,终究还是笑了起来。
书香说一辈子还长着呢,是不是。
他说义无反顾来到这里,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紧紧搂着灵秀,他说会拿事实说话用时间证明以行动验证,兑现当年自己许下的承诺。
灵秀又呸了一声,说老娘这么好骗吗,未免也太便宜了吧。
书香把脸贴在灵秀脑后,说内些年儿子已经不是人了,把亲妈睡了更不是人,他说再不把心给妈,简直猪狗不如了。
“你不是人,我是啥?”身子一转,灵秀也把手伸了出去,锁在了他脖子上,“还说?臭缺德的。” ……
临走时,跟顾哥又待了会儿。
照完相,顾长风说几个月没见,个儿窜这么高,都得仰着脸看了。
书香说仰个啥啊,说顾哥到哪不都是哥哥么。
说着,把烟给顾哥和红照姐让了过去,“也没给你买骆驼,抽根三五吧。”
长风说三五就挺好,点着烟,说最近学校内边有刺头没。
书香说有啥刺头,要说刺头,自己不就是刺头。
李红照渍渍起来,说去年香儿还不这样儿呢。
书香说不哪样儿啊,不还这样儿么。
李红照说沉稳多了,也成熟多了,更大气了。
顾长风笑着接过话,说以前也有外面儿,现在更是爷们,又说还老原地踏步走,不一年一个样儿就揍了。
李红照说这倒不假。
“破万卷书跟行万里路,不管文的还是武的,最终结果都一样,但没文化肯定是不行。”
这话竟是打顾哥嘴里说出来的,简直令人刮目相看,“年代不一样了,看着吧,卖苦力的日子长不了。”
就此,他还指了指脑袋,说自己当年就没好好念书,十八就进社会了。
他说在窑厂内会儿,除了打架就是打架,后来离开窑厂还是打架,到现在,就离不开这打架了。
书香说这叫路见不平,说现在还记着顾哥在青龙桥摔二青呢,近身之后干脆利落,一个霸王扛鼎就结束战斗了。
顾哥没言语呢,红照姐倒是噗嗤笑了起来,说你顾哥稳当也是因为身子利索。
她说腿是根嘛,往前一插,软了哪行啊。
书香笑了笑,本想说姐你怎不去跳舞啊,实际却是叼起烟来嘬了一口。
顾长风说,摔跤这块当年请教过大叔——他说就你大,泰南之虎。
书香“哎”了一声,说顾哥你没纹个活儿。
长风说纹啥活儿,纹那鸡巴玩意呢,说着一捋袖子。
“应该纹,全是疤,跟他妈蜈蚣似的,前胸和后背也是。”
嘿嘿着,他说:“咋,你想纹?你妈让吗?”
书香“啊”了一声,说不是不是,说这就是自己随口一问。
“你红照姐倒是纹了。”又是一声嘿嘿,“等天热了就能看见。”
“把香儿都带坏了不是,找着婶儿说你呢。”
就顾哥笑着眯起三角眼时,书香听到了开门声。
一道而来的还有公鸭嗓,“抽烟抽烟。”
许加刚就跳出来了。
不能说跳吧,总之晃晃悠悠。
“又你妈哪浪介啦?”
“一会儿不还打牌呢师傅,就上西厢找我妈要钱介了。”拿着万宝路,他说这烟有劲儿。
书香说该去上学了,站了起来。
“今儿不周六吗,上啥上还。”顾长风说当都赛你似的见天巡营。
“师傅跟师娘不在这儿呢。”又把烟给书香让了过来,“抽完再走啊杨哥。”
书香说刚掐,谢了。
拾起羽绒服时,跟顾哥和红照姐打过招呼就打东厢房里走了出来。
起风了,对面屋子里的音乐都簌簌的。
一脸胭脂的胖女人在门里和表嫂说着什么,就焕章拉开门打里面走出来时,胖女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亲外甥不是,跟儿子不一样么。”
表嫂倒没说啥,内叫沈爱萍的胖女人却还在唠叨,“一会儿过介玩玩,不也不走吗。”
此情此景,内个买烟的午后就打书香眼前跳了出来。他穿上羽绒服,告诉焕章说进屋再转一圈,就进了西厢。
表嫂也喝了酒,不过没跳舞,手里还夹了根烟。
这个身高和妈一样的女人似乎永远都大大咧咧,还摸了书香脑袋一下,说喏,你妈。
书香就在一片玄幻色彩中觅见了灵秀。
应该说在众多健美裤中先看到了红鞋,而后才确认到的。
放的曲儿无外乎就是内地崛起的流行乐,或者是荷东,但此刻功放里播的却是《滚滚红尘》。
没记错的话,也是这年,享誉世界的台湾歌手邓丽君猝死,自此,靡靡之音成了绝响。
要说绝响,近几年好多人都无故离世,包括远在大洋彼岸的柯本。
据闻时年四十二岁的小邓有哮喘病,病发时,小其十几二十岁的男友未在身边陪护。
因为转天是周日,不用起那么早,当晚书香就又留宿在了焕章家。
焕章说我妈都去你家一礼拜了,你也不说早过来。
书香以为焕章或者大鹏又会打哪变出一盘磁带,然而实际并没有。就跟尿炕转天晚上一样,他以为能在厕所看到点啥,结果却是啥都没有。
不过焕章说有碟片,此时放的正是邓丽君的歌。
他说黑豹啊唐朝啊,还有眼镜蛇,他都买了,“反正我爸也不回来,咱们吼吼。”
VCD和电视机配套,都是日本货,真应了之前哥们的内句话——一步到位。
焕章还说现在正寻思打哪弄点“好的”呢,说就录像带里放的内种,笑的同时还挑了两下眉。
书香说这回方便了,笑着脱下羽绒服,说前些日子看的是三级片吧。大鹏搓了搓脖颈子。
焕章拿出话筒插线,回过头来,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弄两张。
再转回身时,就对着话筒喂了起来。回声环绕,音乐响起来之前,书香坐沙发上问任达华跟谁演的三级片,边说边解裤带。
大鹏说温碧霞。
屋子里还给着暖呢,按焕章意思,这几吨煤到月底也烧不完,说头一年,新房得着实烤烤。
脱裤子时,书香让大鹏也赶紧把裤子脱了,扭过脸又问焕章,“是不是该你爷五七了。”
焕章说就下礼拜四,说月底圆坟也是礼拜四,除了告诉杨哥过来吃饭,还说完事爹妈心里就彻底轻省了。
“徐老剑客说过,死老人倒三年霉。”
柴鹏说头些天大奶跟四姑奶也说来,说今儿下午老太又提来——先是跟大姑爷说的,而后又跟秀琴大姑奶说,“就是老太爷不信,说内玩意都是封建迷信,害人。”
书香点了根烟,说没事儿还净赶上呢,更别说有事儿了,告诉焕章反正多留心没亏吃。
嘬了口烟,他说:“大鹏,打梦庄我还看到你妈了呢。”
大鹏说年前年后我妈去了好几趟呢,“我姥不生病了么。”
他咧了咧嘴,说现在我姥就是个药罐子,倒也不是什么大病,横是因为就俩闺女吧,又都不在身边。
紧接着,他也嘬了口烟,转向焕章时,他说二姨内边打工时间不充裕,秀琴大姑奶不也是么,要是上班也就没这么多闲工夫了。
其实书香也没多余工夫,清明都没跟去上坟,因为第一次摸底考试如期而至,该省的环节就都免了。
好像就是内一二天吧,还下起了小雨。
中央一台报道陈X去世,享年九十岁,随后主持人就介绍起陈X的生平来,至于说啥书香没注意,也不想注意。
后面又报导招商引资和国营职工下岗再就业,但实话实说,这些东西百姓关注并不多,他们在意的是吃穿住行。
比如物价已经平稳回缓,比如消费者权益保护。
就消费者权益保护问题而言,上个月有个叫王海的人就勇敢地站了出来——在隆福大厦买了两个索尼耳机,意识到了假货,一次性又买了十个,说依据什么法向商场提出双倍赔偿。
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为此还获得了一个打假第一人的称号呢。
这个月的月初首府有个叫王X森的人畏罪自杀了,什么原因不清楚,好像说他贪啥腐啥还包养情妇,别的不说,就出手而言真的非常阔绰,说光公款购置的高档公寓就给情妇送出去好几套。
到了月底,连时任首府书记的陈某同都遭了殃。
以上花边全是七八节体育课上老师说的。
最后,他说再有一个月,体考完事你们就轻松了,末了竟还饶了俩字——真的。
眼下莫说大小礼拜取消了,大课间能占就占,还真的。
娘希匹啊。
两年后的九月就没这么幸运了,其实也就高一内会儿勉强还有些课间活动,升入高二便开启一天十节课的模式,还美其名曰“历史悠久”,“重点一中”,“莫荒废了光阴”。
大课间总得让人喘口气吧,答案是如非屎尿离座咱们就继续。
高三更是由原来的十节课变成十二节课,真真你妹的娘希匹了……
省道已彻底成了第二条青龙河,尽管没有给它蓄水。
其实三月下旬就发布修改关于职工工作时间规定——实行每周五天工作制,一天八个小时。
但切合实际梦中却未按说的那样落实,理由是历年历届学校也没有争霸资格,今年有望了。
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青年节这天每个人还需补交团费五元。
晌午书香直接去了计生办,见到妈就把情况给她说了。
灵秀说交吧,给你大打啥电话。
书香说啥就五块,就算常费也没这么高,不冤大头吗。
灵秀说人家不说了多退少补吗,“钱不够?”书香说够。
灵秀说够还来干嘛,不说赶紧回去吃饭赶紧休息,她说改名都不说跟我商量,芝麻点的屁事儿倒专门跑过来了。
日头正浓,书香搓起后脑勺说没有。
灵秀说什么没有,她说拿你妈当犯人还是当贼呢。
一张粉面都气红了。
然而交团费时,班主任却说杨书香不用交——“你是常员。”
书香瞠目结舌,说自己什么时候成常员了。
“现在就是。”幸福来得太快,为此,书香差点没跑过去亲李学强一口,“介绍人是谁呀?我这当事人都不知道。”
“校长和教务主任啊。”
班主任笑着说,“就俩名额,另一个给了四班。”
他说你又是省三好生,这不是好上加好吗。
哪怕当之无愧,这会儿书香也不禁飘了起来,“宣誓都免了,那周六日的运动会也管饭喽。”
“凡参赛者肯定管,还有奖励呢可。”书香问啥奖励。李学强说现金奖励,多好啊。
周六就是乡运动会第一天。
昨儿晚上书香就跟灵秀说了,拿了名次还有现金奖励呢,让妈过介给他站脚助威。
灵秀说哪过得去,她说体委开展销会,提前都约好了。
所谓约好了,她说此行除了你娘,还有你表嫂,却只字未提琴娘。
书香说琴娘呢,不一起去。
灵秀说不没回来么,让儿子给她来根烟。
掏出烟递过去,书香说都几天还不回来。
灵秀说谁知道,说才几天没见就想你琴娘了。
书香给自己点了一根,说这不也个把月没见着了。
灵秀“哦”了一声,倒捏起烟嘴放指甲盖上磕了磕,“难怪呢。”
书香说焕章是一问三不知,稀里糊涂。
点着烟,灵秀拢了两下头发,说都跟你似的不就好了。
“六月份该二模了吧。”
她又笑了笑,她说:“到时别掉链子。”
书香拔起胸脯,说妈你放心,既然能杀进县前十名,你儿子就不是孱头。
“但愿吧。”书香说妈你就䞍好吧,随即又问起了后天,他说后儿总有时间了吧。灵秀说到时再看,“抽完烟赶紧写字吧。”
保国来之后就上厕所,还问晌午吃啥。
书香踢了他一脚,说吃大骈。
保国问啥是大偏,书香说肉饼跟汽水组合,啥时饿了就啥时吃,管够。
真的管够,晌午饭光肉饼就端来好几箱,还有汽水。
书香说等哪天有空儿哥带你去吃薛记肉饼。
保国说这就行,一气干了五个,没咽利索就朝浩天喊了起来。
浩天过来问他上午比赛没。
保国说还没呢,八百米跑定在下午,他说老师都说了,拿第一名就不用写字了。
书香说傻帽,即便拿了名次也得不着分,就属八百最糊弄人。
保国说谁知道啊,也没人告诉,体育老师就鸡巴知道搞瞎巴。
浩天说啥叫搞笑巴。
保国撇撇嘴,还“切”了一声。
他抄起肉饼就往嘴里填,反问浩天说还套我话,“谁不知道啊,梦中打架最出名了,还有崩锅儿。”
他说没准儿这会儿就有人在崩锅儿,大拇哥一挑——他说就我们沟头堡,说买东西时就在体育室撞见好几次,“不光看见动手动脚,还看见过亲嘴呢。”
就浩天笑这会儿,书香捋着保国脑袋已经开始警告,说再废话就踢你。
这招果然见效。
然而饭后带保国去化学实验室歇着,嘴又开始咧咧,说焕章哥的女朋友换了又换,还够勤。
书香说屁话真多。
保国忽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在大娘家吃饭内两天就听说了。
书香问他哪个大娘。
保国说能是哪个大娘,不云丽大娘吗,他说内天晚上你喝多了,自己去后身厕所尿尿在胡同里听见打架的就猫腰过去了,“不知道说焕章哥啥,反正提小玉姐来,后来又说什么秀琴大娘。”
书香问看清是谁没。
保国摇起脑袋,说没敢露头。
书香说去都去了,怕个鸡巴,连音儿都没听出来。
保国说大娘家放着音乐,能听见个影儿就不错了,再说内两个人又都喝酒了,谁鸡巴知道是谁,“打急眼再把我绕上。”
书香这还暗揣奖金谁来发呢,许建国在一众人等簇拥下就打东门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脸有点红,西装革履一穿还挺人模狗样儿,也是三角眼,就是嘴唇厚了点。
上到主席台前,这货拾起话筒喂了喂,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们好”,第二句是“同学们辛苦了”。
还点了点头,说首先代表镇领导,其次代表自行车厂,向广大师生致以节日问候。
这会儿五一早过了,五四也过了,有个屁的节日,又不是什么教育局领导。
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代表,又是此次运动会的赞助呢——看到证书旁边摆着的五十块钱,书香才明白过来。
机械式地过完手续,正要下台,许建国说放学别走啊三儿,“你娘来了。”
拿着证书和得来的奖金直奔自行车厂,上到三楼,推门先看到了陈云丽,刚召完娘,书香眼就直了。
“妈……”紧接着,便说你咋来了,“不说不过来吗?”
“瞅瞅,懵了吧。”
表嫂竟然也在。
她这么一笑,妈也跟着笑了起来,“嘁,还得通知你?”
杏眸一转,嗖地一下飞了过来——如果这叫飞眼。
“大奶,四姑奶。”
或许面前的邂逅大概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或许因为还堵着门口,书香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表侄儿呢。
“瞅三儿这一脑门子汗,喝口水吧。”娘靠坐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脚上踩的是黑色蛇皮尖头高跟鞋,正挑着晃悠,还挥起手来。“冰箱里呢。”她说。于是书香就在“冰箱里呢”找到了矿泉水。不知是不是商量好了,妈穿的也是牛仔裤,不过脚上踩的却是一双运动鞋。
屋子不大,带套间的内种,不过右手侧的室门关着,不晓得里面是干啥的。
就外间而言,倒是挺透亮,连空调都安上了,不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差不多。
黑胡桃色的办公桌,还有纯黑色真皮沙发。
妈就坐在沙发上,也翘着二郎腿。
她上身穿了件白色衬衫,下摆处收进腰里,正因如此,所以胸看起来很大,跟山似的。
尽管不清楚胸围,至今却仍记得她腰限——始终也没超过二尺一二。
“小点口嘿,又没人跟你抢。”
说的时候,妈点了根烟。
一口气灌了一瓶子,书香抹着嘴角“呼”了一声,这才发觉表嫂穿的也是牛仔裤。
应该说她们娘仨腿上穿的都是牛仔裤,天蓝色的。
这会儿表嫂也点了根烟,说打屋里就听见大喇叭嚷的比赛成绩了,“不错不错。”
是不错,书香就打工字裤里把证书和钱给她们掏了出来。
“三年了,该毕业了都。”他笑着撇了撇嘴,随后抖起手里东西,“还是老许给颁发的呢。”
“还老许,内是你叫的吗?”青雾中,妈歪起脖子朝这边瞥了瞥,“没大没小么不是。”
“我又没直呼他姓名。”书香咧嘴笑笑,把东西揣进兜里,边抻胸口上的体恤边踱起步子,朝沙发方向走了过去。
打三楼望去,远处绿油油的麦田尽收眼底,其时穗儿已经挺头,抱着团儿,呈现出一股子焦黄色,一如七八十年代老照片里的麻花辫。
娘以前留的就是麻花辫,内会儿很多人都留这种头,不过此刻她已烫成卷发,还漂了色。
她说岁数大了,再留内种姑娘头就不合适了,“倒是你妈,留啥都好看。”
一话多年,现在回想却又另一番感悟。
妈在计生工作也好多年,据她说少着也有十五年了,这话当然不贴谱,因为多数情况下都不贴谱,就如她常说的——你生下来不就长姥家了吗。
对此,书香也只能笑笑——跟问自己是怎来到这世间一样——妈说的是打三角坑里捡来的呗。
然而此刻表嫂说的却是咋又留开长头发了,跟大鹏一样剪个短发不好么,还凉快。
“你问我?”
妈是这么回答她的,“我问谁去?”
表嫂“嗯”地拉长音儿,还朝这边看了过来,说你们呀,还真是亲娘俩。
书香朝她呲呲一笑,说啥叫心有灵犀,“你们娘俩不也一样。”
就眼下而言,不少人都剪成短发了,琴娘是,表嫂是,连娘内头长发都短了少许。
不想表嫂还在继续,还拍了拍妈的胳膊,说这阵子心情不错。
不是后面又加了个“看着凤鞠也挺欢喜”,都不知她说的是谁。
妈顶顶她,笑着说这你都看出来了,话头一转,说不老嫌腻得慌吗,这回上班了就不觉得腻了,离我那还近。
或许是黄衬衣太亮,书香就多看了表嫂两眼。
他说去哪上班啊。
沈怡说自行车厂,说待了这么多年,再待下去恐怕人就废了,得干点啥,“大鹏姥姥六十了也,离不开人。”
半空里飘来一股孜然味,还挺窜,书香就吸了吸鼻子。
窗台上还摆着一瓶枪手,他拾起来拧开盖闻闻,挺香的。
两年后这玩意就频繁出现在电视机里,不止如此,还有喜之郎冰恋,借用的是《泰坦尼克号》的调子,当然,后者出现稍晚了些。
也是九八年,会考完打一中推车出来,书香在文娱路的小卖铺买了包烟,一股京腔京韵跟着发哥就打电视机里蹦到了他面前。
给老板让过去一支烟,就这会儿,漆红的百年好合随着串串相思在镜子上游走起来。
时逢周六,再过几天都小年了,本来说好去娘那吃饭,结果书香改了主意。
他说叔,得给家去个电话。小卖铺老板说你爸也不在这儿吃了。
盯着电视机,书香说我妈回老家了不,听着曲儿,抄起电话给云丽打了过去。
他告诉娘晌午不过去了,晚上再去。
三九尾,北风正硬,打小卖铺出来他就朝北招呼下去,别看十多里路,到家却只用一刻钟。
俩旺财呜呜几声,在一句“妈屄的不认识了”中,又夹着尾巴回到了窝里。
看着儿子打门外进来,一脑门汗,灵秀皱起眉来,问他是受刺激了吗。
书香盯着东墙上的镜子,不说话。
“说好去你娘那,咋回来了?”摸了两下儿子的袖口和领子,灵秀又给他跑去翻找衣裳,“考的咋样?”书香说一个鸡巴会考,闭着眼都能过。
灵秀登时立起眼来,回身斥责:“敢胡来给我盯着啊杨爽?”书香说又没迟到早退过。
灵秀抹瞪起眼来,走到近处,把衣服往儿子手里一推,说直脖愣登地还不赶紧把衣裳脱了换上,“臭缺德的,是不是又有啥事儿?”
当晚,妈就打来电话,说吃完饭赶紧回学校,老大不小还跟孩子似的,“别喝酒啊——”书香笑着说没喝,他说就我娘一个人喝,“不跟你保证过么,还能拉屎往回缩?”
“说的都什么屁话。”
“那你几点回来?”
“不回介了怎了,反正喝酒别让我逮着。”
撂下电话,书香告诉云丽说过年真得好好喝喝。
嗅着,还攥起酒瓶晃了晃。
他说红酒后劲儿足,一杯合适,再多就该晕乎了。
尽管随后娘说慢点吃,时间富裕,二十分钟内他还是解决了战斗。
点了根烟,书香说该走了,朝着衣架走了过去。
云丽说刚六点露头不是,抽完烟再走不迟。
电视机里,京韵又响了起来,“串串相思,藏在心里,相爱永不渝,忘不了你。”
推着娘按回座上,书香也把烟送到了她嘴里。
他说青丝秀发缘系百年,打后面搂着肉身,手一探就钻进了睡衣里。
他说这大咂儿,奶罩都不穿了,要干啥。
揉着,他笑着说四个多月没吃肉了,不是着急往回赶,非把你崩了不可。
奶头被搓起来,硬得像提子,卜楞着,手顺着肉球往下出溜,捏了俩下小肚子,随后就把手掌插进了娘卡巴裆里。
“真光溜啊。”揉捏着,几下就把娘抠软了,“想我没?”
“坏蛋。”娘说水儿都出来了,“给你放松放松吧。”
“一回半回的哪解渴啊,要崩我就崩你一宿。”
书香抻出左手搓给她看,还放自己鼻子上闻了闻,“一看就知道娘想我了。”
往沙发上一推云丽的身子,撩开睡裙把脑袋扎心口上就嘬。
“嗯,给娘把裤袜脱了。”
被搂起脑袋时,书香真不想走了,“鸡巴学校事儿太多,还他妈点名。”
他嗅着内红脸,在月牙里沉浮着,说自己现在硬得跟棍子似的,偏偏还得憋着,“要是现在放假该多好,不当够你男人都不睡觉了。”
“娘也想啊,你还干啥去?”
“给我来口屄尝尝,嘴里快淡出鸟了。”
“把保暖脱了,嗯啊,抱娘上屋里,娘给你捋出来。”
“娘你起性了,流这么多水儿。”
“给娘撕开,娘伺候你当你大爷。”
“等放假,放假,我要操你一宿。”然而现在却只能过嘴瘾,起身后,书香让她别再喝了,身子都晃悠了,“娘我走了。”
“你个坏蛋,到学校记得给娘来个电话。”
“别喝了可,听见没,回头告我大也少喝,没完了还。”
叮嘱完,书香揉着身子又亲了她几口,随后,穿好衣裳,就打一楼走了下来。
其时天已大黑,朔风中,星星都摇晃起来。
月亮看着比往时要亮,湿漉漉的,跟刚打银河里捞上来似的……
想起了什么,书香就又扭回身子,先“哎”了一声,随后问大鹏怎知道表嫂在这儿的,“也是他告你的?”
表侄儿正试新鞋——打椅子上撅着屁股,上半身前倾出去,头发快贴地板上了。
“啊。”
他仰起脸,补充着说了句是,又扭过脸去对他大奶说了句“合适”。
运动鞋上贴着耐克标志,娘也让书香过来试试,不过先说的是吃根香蕉。
书香说楞会儿都该吃饭了,拍着肚皮过去把鞋提溜过来,拿到了沙发旁。
云丽说连大鹏内双,都是你妈给挑的。
书香说是吗,笑着换上试了试,挺跟脚的。
这鞋他一直穿到高中毕业,到最后也仅仅只是鞋帮有些泛黄。
这时,电话响了,云丽拾起大哥大站了起来,笑着说了句什么,随后,哒哒哒地朝着内室走了过去,大红色衬衣仿佛都烧了起来。
打楼上下来,书香以为直接回家,结果出了厂区大门才觉察不对。
车放在门口,打便道上往北走,马路对面正施工的三层商建跟废弃的窑坑没啥区别。
打里面出来的民工跟窑工也是没啥分别,不过后者颜色单一只是一身红而已,前者则丰富多了——脸上身上说白不灰的,不知是刷浆落白还是干啥呢。
夹在其内的梦庄初级中学倒是一片宁静,日头一打,门侧上贴着的六个鎏金大字闪闪发光,都能当镜子使了。
果不其然,老许在仙客来候着呢。
未到门口,这货跟他嫂子等一众人就迎了出来,说再不来就亲自去厂里接人了。
也不知声音和笑哪个先到,反正不如刚放烧烤架上的羊腰子好闻。
于是,书香就喊了一声羊腰子,尽管被妈打了一下,“啊,许大。”
“里面请里面请。”
也是这时,许建国说安排好了都,说在这儿还不是想吃啥就吃啥。
灵秀笑着说有劳许哥费心,这么多年了,想的还是这么周到。
妈都这么说了,书香就没再言语。
“客气了不是。”
意料之外,顾哥竟也在人群里,还有红照姐。
他说来这儿纯粹是蹭吃蹭喝来的,扭过脸去,说老许你这屄操的,二年前就说请我吃饭。
许建国说今儿个正好有空,手一抬指向云丽,说老板娘也在这儿,我就听吩咐了。
云丽说安排调度得听厂长的,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呢,何况这里又是梦庄。
老许说真听厂长的那今儿个就不醉不归了,他说礼堂也包好了,跟良乡是不能比,但胜在家门口啊,饭后溜达过去,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还是我嫂子建议的呢。”
云丽说这着啥急啊,先吃饭。
于是书香就看到内胖婆娘扑了过来,“快里请啊好妹妹们。”
内一瞬,书香都撤好步了,想给这重坦克和姓许的各自来个铁山靠。
门两侧竟也备上了水箱,白炽灯下,各色鱼等泛着乌光,正蛇一样游来游去。
“都不是外人。”余光闪耀出一片火红,书香就吐了口气,侧目看向妈时,步子就散开了。
火辣辣的太阳刺目撩人,渠垄沟子里的野草和过二遍水的麦子尽收眼底,甚至都能在麦田深处找寻到那条蜿蜒流淌的伊水河。
香味也撩人,一直弥漫到二楼。
打卫生间洗过手,书香问妈今天都买啥了。
灵秀说买啥,啥都没买,就是溜穷腿去了。
书香吸了两下鼻子,笑着说总不能溜一天吧。
灵秀说咋就不能溜达一天呢。
被内双杏眸瞥着,书香说不是内意思,目光打粉面红唇上滑落,于胸口上短暂滞留,很快就低下头去。
他说自己吃完晌午饭就没啥事儿了,过去帮忙提溜东西不也行吗。
“跑啥跑,又瞎折腾。”
斜阳下的两弯豆荚眉越发妩媚,还有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口,若非周遭人来人往,他真想扑过去亲两口,并且亲口告诉她,儿子都俩多月了没碰女人了啊妈。
俩多月什么概念,六十多天。
这股子跃跃欲试黏黏糊糊,以至进雅间吹上冷风都没能止住。
房间很大,餐桌也大,十多号人围坐在上面一点不挤。
李红照笑意盈盈,说尽管腿溜达酸了,却也收获不小,最主要是热闹。
就此,她表示应该把香儿喊上。
书香“嘿”了一声,说现在就有时间,去体委的话兴许还能赶上个尾巴。
云丽说明儿,还一天呢,这话正中书香下怀。
于是他就把目光转到了灵秀脸上——可惜妈内边跟派出所所长还有他带来的女下属正说着什么。
招呼完上菜,许建国又挥使着老板去外面烧烤摊要烧烤。
除了鱼,沈爱萍说梅菜扣肉也是这里的招牌,什么鲜滑爽口肥而不腻,什么滋阴润燥补肾养血,昨儿就已经知会好后厨了。
她内同样掉面缸里的两个闺女也摇头晃脑,不知在那咧咧啥呢。
而后又说起保健品来,不过这回主角换成了许二丫,说啥啥啥的牌子真好,又是口红又是洁面乳,边说还边扬起手来,让她弟把东西拿过来。
沈爱萍拧开酒盖,说上次在沟头堡没能跟俩妹妹喝就是一大遗憾,这次无论如何得补上。
云丽倒扣起酒杯,笑着说补啥补,摆手示意沈爱萍坐下说话。
“好不容易,啊——”肥鸭叫着,说来这里不尽一下地主之谊怎么行,而后,凑到近前,说这些东西都是孩儿的一片心意,趁机把酒杯抢到手里。
书香这才注意,肥鸭穿的也是红衬衣。
云丽笑着跟灵秀说盛情难却啊,咱就别客气了。
透过塑料包装袋,书香看到盛放保健品的提包上印着SR,再具体的东西就不清楚了。
不过许二丫清楚,说这是美国货,说这些东西都是纯植物精华提炼,抗衰老啊美容美颜啊居家啊,关键是里面无铅汞,这才是独一无二。
她说亲自试过的最放心,还有口红,她笑着说都能吃呢。云丽说去年朋友送过,就是用完之后脸上净起疙瘩。
许飞燕说这是在调理身体啊,手一晃,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张相片,“都是团队里的经销商,你们看,这脸多亮啊。”
碍于距离,书香看不到相片,却看到了一张刚吃过死孩子的嘴,正在那吐着泡泡。
“当上销售经理,还能免费去东南亚旅游。”
她说,“董事长也姓陈呢婶儿。”
不知这是不是玩笑,若非此刻顾哥递来一支烟,书香都想把酒杯扔她脸上。
“老二,你家内口子怎没来?”或许正因这话,制止住了许飞燕的继续表演。
不过她妈倒是始终游刃有余,说二姑爷晌午就被人叫走啦,不然这场合能不来吗。
她说肯定得来,而后笑着说这场合刚子也应该来,说着就扭过脸去,让小叔子再打个电话。云丽说别打了,人这会儿还在省城呢。
然而许建国拾起电话已经拨上了,接通后说什么听不清,但许建国一直在笑。
就差你了可他说,还说现在就在梦庄,大妹二妹都在,问要不要跟云丽说两句。
一个老爷们在哼哼唧唧,表情还无比丰富,说那今儿个就不让弟妹走啦,拉起的二胡不禁让人想到鞋拔子。
然而不等鞋拔子继续,肥鸭伸手就打他手里抢过电话,只一瞬间,竟似换了个人。
“没听出来呀,我,你嫂子啊。”她说。袅袅起来能把人牙酸掉了,说还是弟妹可人儿,玩前儿也放得开。
撂下电话时,这只肥鸭就又变成了疯子,还在书香眼皮底下抢到灵秀身前,说该给二婶儿斟了。
顾长风忽地“嘿”了一声,与此同时,指着许加刚说站那想鸡巴啥呢。
他说把你妈内酒拿来,而后道:“还不先去给你妈满上啊,先来仨再说。”
许建国笑着招呼起顾长风,说妇女内边咱就别掺和了,还询问起一旁的派出所所长,问是不是。
所长当然先笑为敬,而后说顾长风江湖习气太重,要不得。但顾长风眼一斜楞,颇为滑稽地一笑就把这二人给瞥了过去,“换个座吧老许。”
灵秀朝他摆摆手,笑着说单打也不能老一个人持球。
她说明儿不就乒乓球决赛了,扭脸看向云丽,说在哪不都是咱家门口对不对。
又笑着让许加刚把酒瓶放下,让他妈也赶紧回座,“公平竞争才显大气。”
印象中,妈跟他们交集不多,但毕竟都在一个乡镇,她又是搞计生的,不照面也说不过去。
奶就时常说她,人往四十里数就别跑饬了,也省得让人提溜心。
她说梦庄这么大,冬仨月还好一点,这春夏秋三季,青纱帐又这么多。
为此,她说云丽不早就退二线了——女人呀跑来跑去终归不是个事儿,直说直叹气,她说万一,又“唉”了一声。
她说几十年不一直都这样儿,她说老大又如何,就敢保证背后没人捅刀子,“人心隔肚皮啊小妹。”
这话书香深以为然,远的不说,徐老剑客不明摆着。
但有些东西他真说不出口,也没法回避,就像现在。
其实妈也解释过,说傻不傻,连着问好几遍,还把他搂进怀里。
她说酒局是这样儿,过日子也是这样儿,总不能当寄生虫吧。
她说打破头回家自己忍着介,但你如果不适应,又处处较真,受气不说,没准儿还抑郁呢,“妈说得对不对?”
沈爱萍倒是坐回原位,不过依旧在嘟哝,还和小叔子掰扯,说深恐礼数不周慢待客人。
云丽笑着接过灵秀递来的酒杯,说在自个儿家反倒还要你们来照顾。
沈爱萍说嫂子就怕这个,到头来即便刚子不说自己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云丽说不是今天掌舵还能不陪嫂子,说着举起了杯子。
“以饮料代酒先替我们家老杨敬许哥一杯。”
她说三十年了,一为交情二为感情三为热情,“又替我打理厂子这么多年。”
沈爱萍笑着插话,说快到厂庆了也,等给老爷子拜完寿,她也要跟着一起去庆祝一下。
她说平生憾事就是错过了十年厂庆,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犯错误,还笑着表示灵秀妹子也一起去,她说咱梦庄人永远都是一家。
这么热情,还说什么呢,离座时,书香面前羊肉串和羊腰子的竹签加起来都有大腿粗了。
打着饱嗝下楼,他拍着肚子就被妈搂了过去。
灵秀说这还得了啊,大晚上吃那么多,不撑坏肚子了。
不知谁说了句缺油水,沈怡说这你就说错了。
“他缺油水?他才不缺油水呢。”
她说,“他那是天生能吃。”
斗大的月亮悬在脑瓜顶上,拽起暮春手时,风都变得柔和起来。
书香深吸了两口,说八三年最后一次出河工,没记错的话表哥一顿饭吃了十个肉龙,至今回想还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然而不等表嫂巴掌呼过来,书香就打妈怀里窜了出去。
沈怡哼了两声,甩了句臭缺德,说吃饭时一句话不言语,还以为睡着了呢。
书香拍了拍肚子,笑着问她说啥呀,又凑到了灵秀近前。
他说我妈给我一个大胃口,天生就是能吃啊,不能吃还怎叫杨爽呢,是不是。
他又吸了吸鼻子,他说妈,他说明儿还一天运动会呢。
五月的最后一天是杨廷松生日。
体检完事就是体考,过后书香就彻底告别双休了——其实双休本身就是个笑话,初三学生哪有什么双休,即便有,哪也是别人。
用老师的话说,初三了都,之前又耽误了那么多节课。
于是乎课间去茅厕解手成了一天当中最大的娱乐,好处自然是省了一部分烟钱,毕竟习题如海,你总不能叼着烟卷写字吧。
未进村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轿车队,黑压压地拉起一条长龙,有福特有尼桑公爵,甚至还看到了奥迪100,连传说中的虎头奔也于随后出现在了眼前。
跟着车队一路朝东,没一会儿,吆喝声传来,紧随其后,书香也看到了胡同里喝酒的人。
“三儿”,“香儿”一通乱叫中,书香都快答复不过来了。
他想告诉大伙儿自己改名不叫杨书香了,然而出口说的却是您喝着,您慢用。
走走停停,除了给他们杯里续酒,还问众人近半年看见过徐老剑客没。
心里坦着听谁说声“见过”,然而实际却是没有,要说不是提前商量好了你都不信,而且说得还有鼻子有眼儿,“内老屄养的不定死哪去了”,“要我说,屄操的早就棍儿了”,“不是咱家刚子心善,还能让内神棍活到现在”,“问这鸡巴玩意干啥”。
生殖器满天飞,搂不住了都。
书香有心替老剑客辩解两句,谁知刚一张口,妇女们也跟着嚷嚷起来,说得不是流氓就是盲流子,搞得他头晕眼花不说,还被拉住胳膊让他坐下来喝两口。
书香说喝两口就喝两口,这回倒没听谁说道了,于是他说反正也俩仨月没沾酒了,让众人稍待,当即就跑进屋里拿杯去了。
打外面往正房里跑,没看见焕章和大鹏,倒看见了堂屋里吃饭的马秀琴。
体检内天隔老远就看到她了,都快穿短袖了琴娘却戴起头巾套着围脖,捂得严严实实。
书香捅着焕章,朝不远处指了指,问他你妈干啥来了。
焕章也是一头雾水,愣了会儿,他说这半个月我妈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瞥着不远处的人,书香说我怎没听你说呢。
焕章说以为又去姥家了呢,也就没去过问。
随大流进屋,书香也拿起测试肺活量的吹嘴儿,窗户艳阳高照,这会儿琴娘已经到院子里了,深吸一口气后,咕嘟嘟地,像是吹朱尿脬,4000ml的检测仪轻而易举就给他吹爆了。
而后,又是耳鼻喉。
几百号人,乱哄哄的。
厕所也是真脏,不说里面,就门口似乎就有人滋过尿,也不知是原本就脏还是给这群学生们祸祸的,里面更是不忍卒睹,便池里都看见蛆了。
有人问化粪池会不会都排河沟子里了,当即就有人给他解答,说你又不上渠里洗澡,是不是狗拿耗子了,随后,说真想知道跳墙头看看不就结了,没准儿还能看到些被遗弃的死婴呢。
晌午饭在集上吃的,浩天说难得休息半天,还给整了几个扁二。
书香说中考完事再喝吧,告诉大伙儿,说明儿上午考完试都一中家属院吃,我妈给汆丸子。
琴娘跟四舅在一桌,看着气色不错,人也比半个月前胖了不少,还招呼书香赶紧洗手。
就是此刻,妈打里屋走出来的,说大鹏和焕章都吃上了,你也不着个急。
她还是白衬衣牛仔裤,不过脚下却换了双黑色高跟鞋。
或许是天色宜人,或许恰逢周末,礼堂门口都比往时热闹。
这回书香倒没成无头苍蝇,进里间时就说得学跳舞,卡座上抽烟,还喝了两瓶汽水呢。
他拍起肚皮,看许建国等人依次站起来,就又喊了一嗓子,“该跟我妈学跳舞喽。”
娘倒是没动地界儿,书香问她跳不跳。
云丽说不跳了,巴碴一天脚都酸了。
灵秀笑着指了指她脚上高跟鞋,说溜达一天也没得歇着,不累才怪。
边走边说,书香问都买啥了,巴碴一天。
灵秀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说走吧,于是书香就跟她走。
灵秀说跳水兵舞吧,这曲子正好。
书香当然没意见,说好啊,即便就算跳第七套广播体操也没问题,当然,来这儿不可能跳韵律操,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把手搂在妈腰上。
灵秀翻了个白眼,说水兵舞啊,把腰上的内只手给抓了过来。
后来,她把衬衣从牛仔裤里抻出来,解开下面两个扣子,还给下摆打了个结儿。
她说当年三岔口的人都会扭,上手还快。
书香问妈什时候学的,期间几次凑到近处,还尝试了几次把手搂向腰里,奈何这压根不是什么交谊舞,只好任由双手被牵来扯去,身子滴溜溜乱转悠。
灵秀说这还分时候,说打民国开始三岔口就有了广州会馆,吹拉弹唱啥没有,即便后来停顿整业,私底下讲究一些的人还是会跳,“样板戏不也是跳。”
书香说我咋没听你说过呢,这么扭着,他说跟不上流了,让妈慢点。
灵秀朝他“切”了一声,说还啥都告你。
这一颦一笑在步子放缓时,终于被书香搂在了怀里。
他颤起双手吸着鼻子叫了声妈,他说好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傻样儿。”
灵秀撇着脸,落在书香眼里时,熏醉的耳垂越发莹亮,“臭缺德的,搂那么紧这还怎么跳?”
硬得跟棍子似的,书香就耷拉起双手挡在卡巴裆前,打场上溜了下来。
看见顾哥走过来时,他嘿了嘿,直至看到顾哥凑到妈跟前,才朝卡座走去。
下了体恤书香还觉着热呢。
云丽说跳得挺好,咋不跳了。
看着舞池里跟顾哥翩翩起舞的人,书香拍了拍兜门,说自己哪跟得上流啊,说以后有时间绝对要把舞学会了。
就是这时,他摸到了身体右侧蜷缩着的小脚。
跟大鹏要了根烟,书香问他刚才干啥来,“都聊啥了?”
表侄儿脸有些红,盯着舞池里看了会儿,悄无声息间也抽出一根烟来。
他说聊传销,又聊卖东西,还提计划生育来,反正啥都聊,“还聊跳舞来。”
嘬了口烟后,他说也聊中考来着,“表叔,多少分能上北体?”
不知从何说起,不过书香还是告诉他了,说一千分吧,好像是体考成绩乘七,再加个笔试成绩,但初中可没有这块,“许加刚说的吧。”
应该是,因为随后大鹏交代,说刚才就在听他满嘴跑舌头,还说什么将来就报足球系,“有足球系吗?”
书香说这倒不太清楚,至于师专或者体校有没有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特长生体考完事就能保送。
或许吸得太猛,大鹏这脸更红了,他咳嗽着说人家现在是常员,说最次也是个二中,“还不是随便挑。”
书香笑着说教育局一把是谁啊,换谁都得吹一气。
扭过脸来,就把娘的脚丫抱在了腿上。
“二中分也不低呢,去年录取分数线好像是五百五吧。”他边揉边说,“是不是啊娘?”
云丽斜侧起身子,说想睡觉枕头就给送来了。
她伸起懒腰“嗯”了声,说二中历来就有政策,当年老一中毕业的学生特意给开的绿灯,绘画啊音乐啊体育啊,凡是有这块特长的不至于没书念。
二中就挨着外贸局,高一高二内两年书香没少去那踢球。
九六年冬组建三叉戟,九七年夏因为高三没时间踢,表侄儿就是这时候脱颖而出的,尽管农合杯止步四强。
内个八月真的很热,电视里说这是温室效应。
书香说一天八个澡合适,不过在这儿就得忍着。
他自嘲说没办法,好在只剩最后一年了,随后告诉众人说有事儿直接过来,来电话也行,来信的话别忘了署名杨爽,他说尤其是焕章你——前后才二年,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焕章说谁叫咱帅呢,没办法,随之说幸好没念高中,不然,哪有这么爽啊。
书香捶了他一撇子,说肾好的人说话都这么牛,但再牛也别把哥名字搞混了。
焕章呲呲一笑,说不就弄一次笑话吗,转而就说趁着现在还念书呢,得好好玩玩,要不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他说参加工作的这帮弟兄——指着浩天海涛等人,说这二年不就有人给张罗对象,“还有凤鞠。”
听到这话,书香问他晌午在哪吃的,没去闹街看看吗。
焕章说这么近你都不去,“我去?还不净给我使脸子。”
书香说我这不没辙吗,买盒烟都得赶紧回来,说话间,打兜里掏出烟来,给这帮人发了过去。
他们问能抽吗,让老师看见再影响到你。
书香说看见咋了,管天管地还管大爷拉屎放屁。
他说抽吧,最后,连大鹏和小魏都给让了一支,“人家二中三中都没事儿,就这儿鸡巴地方装蒜。”
“再让四姑爷看见……”书香朝大鹏一摆手,说有事儿自己一个人顶,捋了捋剪短了的头发,说高处不胜寒还是有些道理的,“要不是他妈的发了誓……现在表叔酒都戒了,烟再戒了就甭活了?”
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娘就有些高处不胜寒,所以书香说是不是,肯定是。
他把烟一丢,两只手就都放在了云丽脚丫上。
彩灯刷来刷去,自然而然,咖亮色袜子里的红指甲也被他看到了。
他闷着头敲打揉捏,他说全鸡巴得顾全,又都他妈得考虑着,还必须得藏在心里头,“我妈是这样儿,你也是这样儿。”
羊肉吃多了,汽水都遮不住嘴里的这份腥臊。
苦笑着,他扭脸问表侄儿无缘无故的表嫂怎想起上班来了,因为内个被拉进院子里的身影和磁带里的呻吟由不得他不去多想。
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洗涮完毕回房睡觉,东屋还亮着灯。
趴床上,书香问大鹏前一阵是不是跟许加刚打架了。
可能困了,表侄儿哼哼唧唧,没多会儿呼噜都打上了。
转天坐车去学校,书香以为逛街泡汤了,不想妈竟同意,把他欢喜得北都找不着了。
中午就在薛记肉饼吃的,完事还去公园划了会儿船。
这么转悠着,妈撩起眼镜说中考完事去趟岭南,凤鞠也去,她说也算是把心事了了吧。
其时鸟语花香,犹如置身画里,不由得让书香想起去年五一首府之游。
彼时也在船上,就像此刻。
微风拂来,他虚缝起眼来,他说妈,他说掉河里你先救谁。
水波荡漾,他在墨镜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同时,也看到了挺翘鼻子下那轻启的朱唇,“把心放大点,别老琢磨内些乱七八糟的。”
时至今日,有些话书香也没忘。
到了岸上,妈说照张相时,他说给你买束花吧。
妈扯住他胳膊,说又花冤枉钱,他说今天是母亲节。
拿着花跑回来就挽起妈的胳膊,他说分人分事啊,不过今天嘛,花再多钱也值了……
“嗨嗨,玩水呢是吗?这都等你半天了。”
召唤着儿子,灵秀说吃完饭和你哥去给你爷拜寿,“连照相。”
其实每年都会照几张留作纪念,她说以后拿出来时就能唤醒记忆。
远渡重洋时,她把相片整理了满满一箱子,随后,连同两只旺财都一起托运了过去,省得腻得慌呗她说。
内会儿,旺财都已经十岁出头了,说步入老龄也差不多,本以为活不了几天,但实际一天下来就活力四射能吃能睡了。
看着它俩在那撒泼打滚,书香说以后再也不拴你俩了,还笑着问妈,说这算不算咱们的儿子。
灵秀说什么叫算,本来就是嘛。
她说狗狗是自己一手照应大的,要么怎叫香儿和爽呢。
当然,后者她只会在某些特定场合里叫,每当这时,她脸如朝霞,白皙的脖子都会绷出青筋。
一道道,一声声,双手也会伸出去,缠住儿子,把爱烙印在他脊背上。
但这会儿她肯定不敢,因为她跟儿子说过,除非不在这儿,不然给逮着光是唾沫星子就把你淹死了。
端午节当晚下起雨来,转天下午又转成中雨,天都已黑成了锅底。
到底是凉快下来,不过麦田却遭了殃,结果就是早上妈拾起铁锨就奔出了家门。
按理说有人照应没必要再亲力亲为,她也说没必要,但她还说,怎么着也得守个一亩三分地——锄草也好施肥也好,啥都不干哪行——她说妈不能惯着你,她说即便就算给苗培个土,不想将来自己儿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雨一连下了几天,幸好家门口挨着省道,省道又铺了一层沥青,要不上学真就是泥水里来泥水里去了。
但学校里得蹚水,为此,书香穿了一个多礼拜趿拉板儿。
不光他,别的同学也穿,连老师都穿。
二模过后,一中已板上钉钉,不过书香拒绝保送,跟妈也是这么交代的。
夏至后的一个周日晌午,在老桥头洗澡时,听浩天说许加刚被车撞了。
书香说是吗,什时候的事儿。
浩天说就前两天,他说不是被辛家营的人发现,估计这会儿人都棍儿了。
“听说一条腿耷拉了,身上跟血葫芦似的。”
他描绘着,“老天睁眼啊,就昨儿晚上,缺德缺的家里又着火了。”
上礼拜去厕所书香还撞见这货了呢,晃晃悠悠地,戴着个耳机,还让过来一根烟。
书香说刚抽完,一会儿还得回去上课呢。
许加刚说抽根烟也用不了十分八分啊,又给递了过来。
书香用手拦着说别让了,也打兜门里把烟掏了出来,“一样一样。”
“厂庆内天怎没去?”
五黄六月在厕所里聊天有些不合时宜,但人家说了你总不能不言语。
于是书香说该中考了,哪有时间。
不想这货纠缠不休,还渍渍起来,说可惜了。
书香说可惜也别在这儿说,齁鸡巴味儿的,系上裤子,就打厕所走了出来。
这会儿还没进伏,但知了却叫了起来,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叫声,越发令人心烦气躁。
身后也叫,齉声齉气地,看样子是喝酒了。
他说内天六子和大鹏都去了,不过,他说这回可没在招待所,他也没再像去年那样出酒,他说直接上的云燕,一水儿香槟不说,舞都一直跳到了晚上呢。
手舞足蹈,兴许是把这里当成了云燕。
就这瞬间,书香看到对方把手放在衬衣上,解开扣子露出了里面的关二爷。
“知道我赢多少吗?”
话题一转,竟又打起醉拳,唾沫也飞溅而来,幸好书香躲得快。
“两千啊?”这屄哎呦一声说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说原本还想继续,后来一想见好就收吧,“当时也饿了,就去楼上吃东西。”他说来这儿总不能玩一宿牌吧,猴屁股又开始摇晃,嘴也撅了起来,说本来饭后想去泡澡,结果竟撞见洋妞上来吃饭。他说洋妞真他妈性感,穿得也开放——又是高叉比基尼又是什么连裤袜的,裹成粽子,就内腿和屁股,抹油似的,真亮啊。“跑前跑后的这一天,啊,又是照相又是跳舞,本来都困了……”渍渍声连嘬了两口烟,脸一仰,还朝半空吐了几个不规则的眼圈。
酒气扑鼻,书香只好蹲下身子。
他扯起地上的蔓草叶子,沙土地上秧子被连根拔起,不想这么一扯,连泥带土竟抻出老远。
许加刚也蹲下身子,还凑了过来,说当时困劲一下就过去了。
书香捏了捏鼻子,后来干脆把烟叼嘴上,两手一掐叶根,扥了起来。
“大咂儿上都没戴奶罩。”
许加刚说这会儿比基尼全换超短裙了,“也没穿内裤。”
他说不是因为低头捡筷子,谁能往内方面想,他说屄给无缝裤袜这么一包,真他妈肥,一看就知道性欲旺盛。
“内外国片叫火腿是吧。”
书香笑着说看了,又自顾自说夜宵吃的是全羊宴吧,这才掸了掸手上的土。
许加刚问啥全羊宴,书香说洋马啊,在这货齉起鼻子笑出声时,他看到不远处的蜻蜓抄了几下水,河沟里顿时漾起一股涟漪。
“还真是……”瓢虫扑棱起翅膀打眼前飞过,不等书香伸手去打,已然朝对岸飞了过去。“可惜啊,你没去。”
书香一口就把烟嘬到了尽头,烟屁一扔,转而又盯向了许加刚,“我表嫂也去了吧。”
“不都说了大鹏也去了,就差你跟婶儿了。”
酒气无处不在,书香也只能站起来。
“给你爷过生日前不就说好了。”
酒味再次喷过来时,尽管书香眼前虽没有乱象纷呈,耳边却一直嗡嗡,于是他再次掏出烟来,笑着问穿的应该都是超级丝袜吧,顺势把烟递让了过去。
许加刚呵呵着也站了起来,说不怕杨哥你笑话,鸡巴硬一天了,疼得蛋子都快炸了。
“睡觉的睡觉,打牌的打牌,玩游戏的玩游戏,不然哪有机会。”
越说越兴奋,烟都顾不上点了,“幸好之前养精蓄锐歇够了,咱这腿又练过蹲起,还有超薄助兴,啊,不得给二爷找匹汗血宝马吗。”
这回,睁开眼的关二爷也闪现出来。
他说超薄是真的薄,都给操破了,现在回味起来还意犹未尽呢——他说捅破套子洋马一下就软了,估计也是给操懵了,“缓过神,让我拔出来,当时都快射了,我就告她拔出来也行,得射嘴里。”
“后来唆啦时还撩我几眼,就内骚样儿。”
“裤袜配高跟,那我还不操。”
“又肥又嫩还又紧又烫,搂着我喊刚哥,渍渍渍,就内床叫的,爽死我了啊……”
脑瓜顶上的火罩和蝉鸣声烩在一起已然让人受不了,更何况连蛤蟆也来起哄,于是在这几近炼化中,在对方点烟时,书香一句“没录个音么”,抬起来的脚也蹬在了许加刚小肚子上。
闷哼声传来,猪腰子捂住小腹刚仰起脸,书香拳头也招呼了过去。
河沟里一槽水,说绿不绿又泛着股土黄色,闪耀着一片金光。
就是在这片摇曳的金光中,内货佝偻成虾,一手捂裆一手遮嘴,竟然还没止住叨咕。
于是虚晃下书香一个垫步,拧起身子时,后撤着的左轴随着肩膀子朝前猛地一送,什么东西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伴随而来还有一声吭哧。
动作一气呵成,书香搂起脚又来那么一趟,内屄就踉跄着跌到了水沟里。
然而不等许加刚打水里爬上来,书香上前照着内脸又是一脚丫子,直到其趴泥水里老老实实不再吭哧。
听到有人喊杨哥,书香虚缝起眼来朝后看了看。
打麦机零星分布在操场上,不日就会在男人持续的推送中把成捆的麦子吞到肚中,而后剥离干净,再从其黑洞洞敞开着的大嘴里把这些麦种喷射出来,都能想象到内份壮观,以及洋溢在女人们脸上的笑。
但书香却没看到是哪个女同学,就在背了下脸上的汗,眨了眨眼后,又寻唆一番。
仍旧没看到,就这片刻,四下里静悄悄的,像是啥都没发生过。
手上火辣辣,书香晃起腕子活动两下指节,而后迅速捡起地上的随身听。
按下播放,一阵锣鼓喧天,唱的竟然是《包青天》,好在也没听到什么异常声音,确认完趴在泥水里的人还在喘气,他就把录音机放到了岸边上。
麦子直挺挺地立在对岸,隐约还能在内份金黄中看到女人的身影——正撅着屁股在晃悠。
同样,藏在麦田里的男人们也晃悠,也撅起了屁股——真像上个月在自行车厂试鞋时的大鹏。
内个转天上午在体委逛展销会,还问呢,昨晚是不是跟他说话来。
书香说昨儿洗漱完就睡了,偷着瞟了眼表嫂背影,他说这阵子许加刚准是住陆家营了吧,肯定给你东西了。
身遭轰隆隆的,看到表侄儿张了张嘴,脸都憋红了,他就啥都不想说了。
进东门,书香先打水龙头底下把手上的血冲净,而后脱了短袖,连脸带上身也洗了洗,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回教室。
本以为下午会不太顺序,然而直到麦收完事却如石沉大海啥消息都没有。
当然,这话也不尽然,毕竟拳头上的口子还是被妈看到了。
他张了张嘴,当着大爷和娘的面说是课间自己跟同学追跑时不小心蹭到了墙皮弄的,他说要是不提都把这茬儿给忘了。
妈又重复了一遍,说三角口子,肉皮都掉了。
说小意思时,他已经把目光转向大爷,他说破个口子还叫事儿。
半个月来,内张脸似乎一成不变,娘也是,当然除了笑她还埋怨了两句,说怎这么不小心呢。
洗澡时,妈已经收拾妥当,悄无声息走了过来,吓了书香一跳。
其时他正洗头,冷不丁地,身前就飞过来一句,“再感染了。”
麦香夹杂着花香,朦胧中,都打斜阳里跳将出来,还有白裙下沾着水汽的身子,丰饶挺俊,免不了让人心头一阵浮想。
“跟人打架了?”
像内尿炕后的日子,即便随后进屋给她上了红药水,又贴了创可贴,却始终没有再提。
毕竟,现在,浩天也说了——许加刚内屄残了。
后经证实,确实残了,光大腿就折了两截,还不算小腿,胳膊和肋叉子。
许小莺也出事儿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去医院探望时受了惊吓,后果就是早产,还是据说——生了个没屁眼的畸形儿。
临近中考的某个晚上,奶说赵伯起又撞客了,一个礼拜了都。
她说焕章他爸打陆家营回来时捎了个人——上车时客人穿的还是裙子,后来不知怎搞的,竟换了身不知是清朝还是明朝的衣裳。
“大晚上的你说多吓人。”
她说伯起家盖完房就没得过安生,真得找个仙儿看看了,“也得亏是胆儿大,换别人不早吓死了。”
这些东西应该是由琴娘转述的,至于说当事人,奶说比上次还邪乎呢,但到底怎个邪乎法她却没说。
中考三天轻轻松松。
最后一天也是在一中家属院吃的,书香告诉这帮人说完事都来沟头堡,日子就定在了后天。
灵秀问大伙儿吃烧烤怎么样,还问焕章是要长期住陆家营吗,“放假了也,是不是。”
“我姥说让再多住几天。”
“住婶子家呀,还能让你饿着?”
临走时,书香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此之前,其实他已经瞥了妈好几眼,他说今晚要不就在这儿住。
灵秀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很快,又笑了起来。
她说就剩这最后一场了,拍着儿子脊背说别掉链子,她说到时妈带你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不知是因为杏核眨了几眨还是内熟悉的体香,书香体内瞬间迸发出一股热,如脑瓜顶上太阳,炽烈而凶猛,以至于中考结束都没能止住这股兴奋。
文娱路上书香和二中球友约好了周六下午踢球,就跟大部队去了老桥头。
洗完澡,到家六点多了都,闻着新出锅的烙饼味,他招呼着焕章就去了后院。
吃饭时免不了要跟家人汇报一下成绩,这是这三天每晚的例行公事。
其实去老桥头前他就已经去过计生办,提前把考试情况跟妈讲了。
灵秀问他明天什么打算,书香说去县医院看看赵伯起,人家出事了咱总不能不阴不阳吧。
灵秀说今儿出院了该,让他去转告焕章,说哥俩正好一起搭伴儿回去,“想吃啥,妈给你揍。”
沉寂许久的电视机终于打开,天气预报之后没多久,首府台就开始播电视剧《无悔追踪》。
多半是因为吃过饭焕章回家了,“撞鬼”话题才得以搬到桌子上。
杨刚说去别的地方都是瞎扯,蒙古大夫,他说要去就去北原寺。
杨廷松则摆起手,说咱无神信者岂能带头搞迷信,说内都是骗子,就是抓住了人的心理。
“心正自然身正。”
他说,“吃五谷杂粮还有不闹毛病的,伯起那就是太劳累了。”
他说今儿个在北头还批了秀琴一通,说以前哪有这些玩意,他说有病看病,要是管事还要医院干啥,“毒害人的东西跟资本主义一样,可恶?”
恰在此刻,电视机里有人喊了声“焕章”,竟说不出的滑稽。
转天上午书香去农行取钱,分给焕章时,身份证也被抢了过去。
焕章问什时候照的,又问杨哥怎改名了。
书香说改头换面不行啊,说以后还就叫杨爽了,让焕章赶紧把钱掖起来,随之把身份证拿过来往钱里一裹,也揣进了裤兜里。
晌午在永红饭店请客吃饭,一直喝到下午两点。
去菜市场买了些排骨,而后又买了些水果,这才回去。
路上合计着去完北头就上后身河里洗澡,到了家门口,书香让焕章在门口先等会儿,他开了门,进屋搁钱这功夫,竟打东屋衣柜的抽屉里看到了丢失已久的弥勒佛。
或许应该说先看到的是首饰盒,而后才看到弥勒佛的。
他不知道这玩意怎跑这儿来的,边摆弄边寻思,小玩意就打手里掉落到地上。
弯腰去够时,衣柜底层露出来的某个红色布条也落在了他眼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随之而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便破体而出——记得早前应该都是挂门后头的,至于说什么时候消失在视线里,竟毫无印象。
捏起布条一角往外扥,不知是因其本身弹性还是因为自己手抖,鼓捣了老么会儿,书香才把这个叫做月经带的玩意抻出来。
顾不上擦脸上的汗,先伸脖子朝窗外看了看,而后才抖楞开——一寸宽的红布当间儿是一层泛黄的白布内衬,两头则扣在同样是一寸宽的松紧带上,除了散发出一股新鲜的樟脑球味外,并没未出现想象中的味道,可即便如此,鸡巴却还是硬成了一根铁棍子。
脸没那么热,起码进屋这会儿凉快一些,但搁镜子里看却有些老羞成怒,斗鸡似的。
胯下也像只斗鸡,不是因为栓裤子里,可能这会儿都会冲将出来给哪儿来个铁山靠。
顺藤摸瓜,很快,书香就又找到了另外一条月经带,也是红色,跟他内脸一样。
缓缓抻开后,当间儿褶皱的白布隐隐泛着股黄,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轻而易举就把他包裹起来,以至口鼻间的呼吸都是樟脑球味儿了。
焕章说搁钱怎搁这半天,干啥呢都,他一根烟都抽完了。
书香说不至于吧,一拍屁股,忽地想起忘拿泳裤,就又跑屋里一趟。
脑瓜顶上的太阳简直烤死人,锁门时,打门缝正瞅见狗子啷当起粗红硬硕的狗鸡,本来脸就红,这下,更烫了。
好不容易挨到老槐树下,裤裆里算消停下来,衬衣却湿透贴在了身上。
朝西走,房啊树啊似乎都晃悠起来,像是刚打热锅里端出来。
朝南拐过弯时,大红门已经敞开口了,然而院子里却空荡荡的,不知谁在屋里说话,身后,知了声都比往年叫得欢实。
召着琴娘,书香走进了院里,紧随其后,琴娘就打东房里走了出来。
应该说小跑出来的,她说来了心里就高兴,还买啥东西,还问吃饭没。
书香说几点了还不吃饭,就是这时,他看见一对硕肥的奶子在眼前蠕动起来,都打背心上支棱出了凸点,一左一右,跟嵌了珠葡萄似的。
兜起下巴吹了吹脑门上的头发,撇过脸时,书香让焕章赶紧把排骨放冰箱里。
“瞅谁来看你了?”
呼声像奶子一样圆润,然而却始终不见赵伯起回应。
意料之外,爷和奶的声音竟也在随后传了出来,有那么片刻,书香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当二人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所有要说的话就都成了脑门上的汗。
琴娘确实瘦了,然而她自己却声称还那样儿,说上肉添膘以后只会有增无减。
书香说你别倒水,拉住她胳膊,朝外又喊了一嗓子,让焕章也别买冰棍去了,“打点井水就行,折腾啥还。”
即便这么喊,赵伯起也没动静,耷拉着山羊胡儿跟死人差不多。
至于说撞邪,这话可能有些多余,所以书香也就没再多问。
恰在这时,门外喵了起来,秀琴奔出去给开门,没多会儿,一只大狸花就跑进了里屋。
书香问这是焕章他爷养的还是打谁家抱来的。
琴娘说来俩月了,自己也不太清楚,后面应该还在说,不过书香注意力都放在了猫身上。
他瞅着猫子晃悠起尾巴,后腿一蹬,直接蹿到了炕上,也不怕生,还上他跟前蹭了蹭,随后朝炕里走了过去。
或许太亮,猫肚子上嘟噜着的奶子都透出了亮光。
“下好几只小猫呢,要不要?”
“啊?”
“猫啊,我妈问你要不要?”
抹着脸上的汗,书香摇了摇头,随即掏出烟来点了一根,说家里有狗,抱回去多半会被咬死。
烟都抽完了,酸臭味儿却还是挥之不去,也不知是来自于自身还是来自于赵伯起,就像这炎炎夏日里的蚊蝇,无处不在。
抖楞着上衣,实在是热得不行,说去二道闸洗澡,书香就打琴娘家走了出来。
知了叫得越发声嘶力竭,还有蛤蟆。
路上没几句话,不想河边也没几个人,问焕章在哪边洗,书香说钱搁家没?
赤脚站洋灰坡上真没法待,就跑到了桥上。
好像听焕章说了句怎还穿裤衩呢,书香说谁打桥上过来看见这光屁股的像话吗,蹬着栏杆上去,一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厚实的闸板槽敞着口,灰中泛白又隐隐透着股黑,然而孔桥闸板紧闭,滑不出溜的,说不好上面是新长出来的苔藓还是长年累月渍上的老泥。
脱掉裤衩,过着水洗干净,放到岸边的水草上晾着,而后,书香把大爷给的内条裤衩换在了身上。
焕章在水里招起手来,说裤衩还挺高级,兴许是看到了自己腰两侧是系带的吧,书香认为——于是他说还行吧,他说这是我大给的。
连同体恤衫,一并过水洗了,也放在了水草上。
控了控耳朵,书香又做了两个深呼吸,一个猛子便又扎进了水里。
他打河底抓了把泥,咚咚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想象中应该还有股吸力,然而实际却不是。
捋开包皮时,说不出的凉爽贯彻整个身体,但人也被挤了出去。
钻出水面,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有那片刻,都分不清自己在哪了。
五点之后陆陆续续人就多了起来,有人问书香考得咋样,还说可要给你爸争气。
书香抹了把脸上的水,说完下来洗澡就一猛子扎进了水里。
焕章说会不会反正答题卡都涂了,他说咱视力好,脖子长,不会写还不会蒙吗——又有手有眼,不还能抄呢。
这年一中录取分数线是605,二中和三中差不多都是570上下,梦高530就能上——历史最低。
焕章考了五百七十多,二中应该没问题,不过之前填报志愿时他写了一水中专,他说就咱这揍性的还上高中,不得让人拉拉死,“你说是不是杨哥?”
是不是一时半会儿书香真说不清楚,就如他问灵秀要的奖励,他说考上一中不说带我去放松一下吗,红包也行,“是不是啊妈?”
烧烤后便去学校估分和模拟填报志愿,其时鸟语花香,日头正好,想到自此之后便要开启全新生活,顿时心中充斥起一股海阔凭鱼跃的念头。
已经有人去劳动力市场排队投简历了,还有说以后中专完事考大专的,叽叽喳喳的。
梧桐树叶子又大又宽,斑驳的树影下,有人喊杨哥过来照相,临过去时,书香就朝屋里的内帮人喊了一嗓子。
十一号这天给奶过生日,电话里书香告诉大姑,不日就将过去。
杨华问他考得咋样,书香说一中还不是手拿把攥。
真的是手拿把攥,可能就是在大暑前一天打友谊赛时,书香被司机小李接回家的。
到家时,屋里人满为患,除了家人,还有梦中校领导和教育局的人,后者这自然是经他们介绍才知道的。
桌子上摆着一中录取通知书,还有奖状,以及两个用红色绸面包裹的类似信封的玩意——应该是钱。
然而不等书香说些什么,就被握起手来。
大致意思是说县教委和梦中领导为表彰杨书香同学这次中考取得了第三名的优异成绩,特此颁发证书和奖金来了,还说今年梦庄是状元乡,梦中原三班现在已经改叫杨书香班了,而外面,也适时响起了鞭炮声。
直到吃完晌午饭,欢庆还在继续,不知是不是整个沟头堡都惊动了,到了晚上,家里门槛子都快被踢烂了。
此时此刻再不把新名字说出去恐怕就没机会了,于是书香就把杨爽这个名字嚷出口来。
他说:“改名了我,以后都叫我杨爽吧。”
然而众人嘴里还是“香儿”跟“三儿”,书香就又重复了一遍。
结果,还是“香儿”跟“三儿”,跟没带耳朵似的。
倒是听凤鞠召了声杨爽,书香还挺高兴,却不想后面又撂了句,“什么玩意啊这名儿。”
“是内,什玩意啊。”
除了笑,书香也只能让她去准备准备,说该去岭南了不是。
说不想去时,凤鞠把钱又掏了出来。
书香说内是我妈给的,不早告你了。
凤鞠说给焕章的内份也是呗,还说随身听都送出去了,咋不把人送出去呢?
书香笑着捏起凤鞠脸来,尽管随后被她掐起胳膊。
“要知你喜欢就给你了,明儿吧,给你买个新的不就得了。”
他说。
虾酱味儿无处不在,还一波接着一波,又没法往外轰,好在凤鞠内张烤熟的脸终于笑了起来。
“干嘛不去?”扭脸看向一旁时,妈也在笑,她说成绩下来就都踏实了,要不然这心里老是悬着。
三个人逛街真没啥好说的,非要提,也只有在回家后的某个时间段——妈说都该吃饭去了还弹啥吉他?
书香支吾起来,说这就去,却没动地界儿,瞅着大伙儿去了后院,他把吉他放床上,嗖地一下就跑去了东屋。
衣柜前,他又看到了自己涨红的脸,自然而然,还有内双颤抖的手。
逛街时,凤鞠拉起书香胳膊,说不要随身听了。
看着内姐俩,灵秀问啥随身听,凤鞠说昨晚上跟书香开的玩笑。
灵秀说不要干嘛,笑着往前一推凤鞠,“喜欢哪个就直接告他。”
除了给凤鞠买了个随身听,书香还给自己挑了个双肩挎。
灵秀说不都买行李箱了,看他执意要买,倒也没阻拦,“买就买吧,开学当新书包使。”
去岭南给儿子装替换衣服用的就是这个新书包,但她不知,最底层还藏着一条月经带,等看到内玩意时,脸色瞬间就胀成了红元帅。
饭后,妈嘱托着说今儿早点睡,明儿一早咱们就去首府。
其实昨儿妈也是这么说,只不过地点设在了闹街,书香说这么热的天,哪睡得着啊,再说这会儿人都还没走呢。
打发走虾酱们都十点多了,又得洗澡刷牙,好歹一折腾十一点了。
躺床上辗转难眠,尽管电扇吱咛作响,心里却还是乌突,没多久,汗又打脖颈子上冒了出来,黏黏糊糊的,爬起来抽了根烟后,更无心睡眠,就打套间里走了出来。
窗根底下,蟋蟀长一声短一声,正琢磨着要不要进屋拿罐啤酒凉快凉快,东屋便传来了几道声音。
细碎模糊,像藏在了胳肢窝底下,却总让人心里发痒,于是倒着锅炉房往窗根底下靠,当耳朵贴近纱网时,那个声音便屎一样呼了过来。
“去几天?”
原以为这声音不会再出现,起码不会在这会儿出现,然而当它以一种热流的方式传到耳朵里时,书香发觉自己一点辙都没有。
“缓几天去不行吗,到时,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简直令人作呕,“肯定还要来咱们家道贺,怕一个人应付不来。”
看着黑漆漆的窗户,书香想告诉他关你屁事。
“他大姑也忙完了,我看不如等她来了再一起搭伴儿过去。”然而废话和蚊子一样,嗡嗡起来没完没了,就在书香忍无可忍准备朝屋里吼两嗓子,问问“还没死”时,一道他想又不想听见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不早了,睡吧,明儿还得上街呢。”几如普降甘露,霎时间便让人凉爽下来,想起这些天在茅厕里看到的卫生巾,随之而来,一个胆大的想法也打书香心里蹦了出来。熬了半宿又一白天,等的不就是现在吗。于是打开柜门,书香弯腰抄起东西就扯了出来。进套间藏好之后,他把上衣一脱,大摇大摆去了后院。落座时,奶问他脸怎这么红,心口上的道子又是咋回事?环视众人,书香咧了咧嘴,除了说热,还抹了抹脑门上的汗,“都蚊子咬的啊。”
“不有花露水和风油精吗。”
就腻歪别人查户口,但这话是妈说的,这就令书香没法拒绝了,于是抄起罐啤喝了口,咂起嘴来还“嘿”了一声。
灵秀打了他一下,说一惊一乍的干啥呢,探起身子又朝他脊背上扫了几眼,“一天到晚不知想啥呢。”
能琢磨啥?
眼下,总不能傻呵呵地把东宝内句“想葛玲呢”搬出来,毕竟,人家那是在拍广告。
不过呢,在嗅到灵秀身上的内股体香时,书香还是说了句:“啥时妈也给我包个红包啊?”
这当然不是攀比,也并非什么缺钱买米这类无稽之谈,而是眼瞅快月底了还八字没一撇呢——奶子的边都没碰上,更不要说什么崩锅儿了。
灵秀倒是不置可否,坐回原位时还拢了两下头发,她说半年都忍过来了,该去岭南了反倒等不及了?
斜阳下的内张俏脸花儿似的,偏偏正是这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最是令人心痒难耐,尤其是当目光触碰到杨伟时。
龙抬头内天早上就是这种感觉,为此,他想亲口告诉父亲,截至目前,跟妈都已经好过了多次,大多数情况下还都是无套着来的,光姿势就换了不下三四种。
就是在这飘飘然间,他走进前院,看着妈把衣服鞋子包括洗漱用具以及土特产放到行李箱里,还给他拿出了一整套替换衣裳塞进了双肩挎。
于是,在塞进内双打展销会上买来的运动鞋后,他把月经带也塞到了挎包里。
至今还记得妈当时说的话,“今年不用倒车,也坐回硬座奢侈一把。”
印象中,这趟列车三十多个小时就到了岭南,可惜的是转年因客流不足停运下来。
下火车时,天有些阴,地面上能看到积水印子,好在乘客没那么多,不至于被挤散了,更不会因此碴两脚泥。
换头些年,光是买票就弄你一身臭汗,还不算一路颠簸,以及中途倒车时不得不提防的扒手。
拖行李箱过检票口,没多会儿就听到有人呼唤,紧接着,一穿着连身裙挥舞着手的女人便闯进了书香眼里。
“累不累?”
来人正是杨华,“知道要来,老天爷都给你们开了绿灯。”
因为坐的是卧铺,书香说倒也不累,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被胡撸脑袋还是有些不太适应,是故就摇起头来,“你别老胡撸我脑袋啊姑。”
毕竟,成年女性扬起胳膊时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瞄几眼,何况路上都忍三十多个小时了。
实际上,到大姑家之前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落脚时都快六点了。
她说已经在饭店订好桌了,说这舟车劳累先安顿一晚,等明儿上午再过去。
遂又说起景林夫妇这一年来的状况,什么户口安置工作营生包括带孩子,但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今年生了个大胖小子。
她说这回算是心愿得了喽,“内俩大眼儿,真俊啊。”
一路说来,辗转到饭店时,刚好避开落将下来的大雨。
姑爹已等候多时,但他说的却是也是刚到,寒暄中,酒菜上桌,他也适时拿起了三蒸酒。
他说这日子口就是为喝酒准备的,一来是给娘家人接风洗尘,二来也是多年没见,定要畅饮一番。
姑说又是畅饮,说啤酒肚都喝出来了。
姑爹只是笑,动作却丝毫不慢,先后给酒盅里斟满了酒,他说人在江湖都是应付,还不能少应付,但和家里人喝酒不一样。
这么说着,让书香也尝尝米酒,他说大小伙子该练练了,“你爸跟你大爷现在咋样?”
书香除了说都挺好的,又加了一句,“我大?一天到晚忙着呢。”
“忙着点好啊。”
姑爹说大舅哥本来就不是闲人,包括嫂子,“舅妈也不是闲人。”
说着,他和姑便都举起了酒杯。
妈也举起了酒杯,说这次来她还带了几张全家福。
酒过三巡,听闻侄儿考了全县第三,杨华表示一定要好好奖励一番。
她说真牛啊香儿,探花郎了不是,“说吧,要啥。”
手一扬,还拍了过来,无袖裙里的玫红色奶罩就又露了出来。
书香说没想好,笑的同时,硬着鸡巴说钱也给了,又啥都不缺。
实在忍不住了,就吸了两下鼻子,说除了睡觉也没啥可想的了。
杨华说的是保留意见,先玩几天散散心再说。
缓过气来,书香说这感情好,不想扭过脸时正好撞见内双瓦蓝色杏眸,心就又开始砰砰起来。
雨是越来越大,到家时已成倾盆,还有雷,轰隆隆地。
凤鞠扯着书香胳膊说从未见过这个阵势,书香说怕个俅,台风来了才叫吓人呢,不过近十年倒是没听谁说起过。
姑爹说他睡楼上,拍起书香肩膀,说要不咱爷俩一张床。
当然不能跟姑爹挤一张床了,于是书香就笑着解释,说自己睡觉毛病多,还咬牙呢,又说这会儿才刚九点,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姑爹说那就看电视,打开了电视机,还给泡了壶茶。
这会儿,妈打卧室出来,把相片递给了姑,两口子就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姑说去年颜颜才刚会爬,眨眼功夫妙妙都落生了,“就差香儿了可。”
姑爹告诉她说那还不快,还怕喝不着香儿的喜酒?
给这二人夹在当间儿,书香身上都黏透了。
姑爹抿了口茶,说这些天游山玩水你姑全程作陪,想干啥就跟她直说。
书香苦不堪言,又咬嘴唇又晃屁股,哼哼唧唧地,就差直言不讳告他想崩锅儿了。
好在这会儿姑爹站了起来,姑也站了起来,前者说慢待,他要回房休息,后者说去拿被子,勉强让人透了口气。
脱外套时,身边只剩表弟一人,书香就点了根烟,啰里吧嗦地也不知电视里演的是啥。
姑打屋里走出来时,裙子已经改换成了健美裤,她说让先打个楞,她给大伙儿放热水去,这么说着,扭起屁股走向浴间。
内一刻,书香鼻血差点没窜出来,更要命的是,妈也换上了健美裤,还朝他笑了起来,说累就早点歇着。
幸亏穿的是工装裤,可即便如此,书香还是盘起了二郎腿。
那种无处不在的硬打离开沟头堡就挂在了身上,不是因为身边有个凤鞠碍眼,或许“和你儿子好一次吧”这话早就秃噜出来了,也不至于憋得五脊六兽在随后洗澡时用冷水浇头了。
洗完澡客厅都没人了,说是回屋,途经客房时书香却把耳朵贴在了上面。
雨还在下,哗啦啦地,耳边除了股呜咽声,似乎再没有任何别的什么声音了,又睡不着,换另外一只耳朵又听了会儿,还是呜咽声,便又晃悠着来到了客厅里。
二套正放电视剧《一地鸡毛》。
大致说来其实就是一本单线条《三国演义》,当然了,形式上肯定有所区别,前者更浅显更通俗,完全没有后者的硝烟和杀戮。
就这么歪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直至意识模糊。
打观漪桥上过去就进到了一片林子里。
吃饭时就听姑爹说起过岭南的国际旅游节,今年是第四届,好像是为了响应旅游局的什么观光年号召。
此去丽川就是经他建议,问题是现在走来走去似乎还是在原地转悠——茂盛的竹林让人分辨不出东南西北,隐约还能听到什么东西在叫,却又不是触须般轻轻晃耸发出的簌簌声,于是书香就问灵秀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就这一眨眼,也不知妈去哪了,正四下踅摸,他在前面不远处的空场上便看到了一只孔雀。
应该是孔雀,因为正开着屏,于是,他就寻唆着空隙往前探去,朝孔雀扬起手来,还吹了两声口哨。
孔雀竟也听懂人语似的,跟着叫了两声。
书香逗弄着,想把这家伙牵回家去,忽地,不知打哪就蹿出来一只老虎,瞬间,他冷汗都淌下来了。
惊魂失措,转身要跑,竟一头撞在了一张什么玩意的脸上,还给他舔了起来。
原来是只狗,说不清有多大,反正得仰脸看。
通体刷白,哈哈哈地,不过感觉倒是挺温驯,以至于书香都忘记身后还有只虎视眈眈的猛兽。
他尝试着去搂狗脖子,实在是太高了,几次跌趴下来就只好放弃念头。
好像是德牧。
又舔了他几下,晕头转向之际,他被叼了起来。
书香说前面有吃人老虎,晃起身子挣扎,却发现不远处的老虎竟躺在孔雀身后舔起毛来。
什时候跑过来的野马真的没了印象,还有一只大马猴。
体型硕大不说,胯下还全都挺起了阳具,粗硕的龟头夸张而诡谲,不停地往下沥着汁水。
好不容易在另一条白狗身边看见只小羊,不过没等走过去,书香就给内只大马猴扇了个耳刮子。
踉跄着爬起来,耳刮子又来了,打得书香眼冒金光,直接滚到了马腿上。
万幸的是,野马没尥蹶子,不然,指定落得个被踢死的下场。
但马猴还没消停,不知是因为忌惮还是被什么吸引到了注意力,总之,又扯起什么东西撕咬起来,护食般吱吱吱地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瞪大眼珠子盯着这些家伙,就是在这茫然不知所措时,书香听到了什么声音,随后,身子也给谁推了起来。
“咋不说回屋睡?”
书香就边胡撸脸边问灵秀孔雀跑哪介了,还吧唧起嘴来,自言自语说刚做梦有人扇自己耳刮子。
嘱托着明儿还得去艳艳家,灵秀让他赶紧回房睡觉。
不想转天天都亮了也没见儿子打房里出来,该吃饭了也,她就打客厅里走了过去。
进到屋里,她边召唤儿子边打开挎包给他拿换洗衣服,看到底层藏着的东西时,脸瞬间就红了。
背对着书香,她兜底一抄先把东西塞到了袜子里,而后拾起衣服就摔了过去,她说像话吗,睡觉不说把衣裳脱了,而后健步如飞,人已到门口了。
回头又扫了眼床上醒盹的人,她拍了拍胸口,暗骂一声臭缺德的,心道回来再收拾他,不想在看到凤仙后,念头就都随泪珠子流没了。
和杨华说的一样,一袋烟的工夫就到了贾景林所在的小镇。
巷陌间,青石板路蜿蜒曲折,白刷刷的墙体纸一样透亮,在茂密的灌木丛中,俨然一副三维立体图。
下车后,灵秀就挽起了凤鞠胳膊,还用伞把儿支了支书香,让他去后备箱里把东西拿出来。
追逐的孩子们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陌生人。
书香也朝他们招起手来,还打兜里掏出一把糖来,借此询问某某门牌号的具体方位,很快,就在指引下找到了贾景林家。
作为酬谢,书香又给这群孩子掏了把糖,还摸了摸其中一个面带菜色比较严重的孩子的脸,特意多给他来了两块。
随后,小镇就被一声“艳娘”打破了静寂。
说不落泪,看到艳艳打屋里奔出来时,书香还是酸了鼻子,不是灵秀推了推他,可能还杵在院子里傻愣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