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阳光将一切都渲染得过分光亮。
在圆跑道的边上,陆陆续续的围了过来许多撑着伞的学生。
在不远处的升旗台旁的舞台上,一个音乐社的主唱正唱着激情澎湃的知名歌曲。
“请参加八百米第一场的选手于大操场集合,比赛将于五分钟后开始。”
黑黝黝的广播重复了三次后,才切换成节奏欢快的外语歌。
“班长加油啊!”
舒宁半转过身,对身后的几个女生招了招手,露出笑容。
徒步走到牌号处,按照名字取了号后,她走到一边的棚子下坐下。
一张巴掌大的白纸上用毛笔刚劲的写着“3”。
在纸的两端对齐处分别别着一枚别针。
按照要求,要把牌号扣在右腿腿侧才能方便计算时间。
她扭开其中一枚,但用力过大,尖细的枕头扎进她大拇指的肉里。
舒宁扭了一下眉毛:“怎么那么难!”
一片黑影挡在她身前,阮玟握住她手腕,弯下腰,拿过她手上的牌号蹲了下去。
“你怎么那么笨手笨脚的?”她调笑道。
“哼,”舒宁松开手,“你第几场?”
“二。”阮玟俏皮的耸了耸肩,“大部分是面生的,看来我要赢了。”
“狂妄。”舒宁拍掉她在自己腿上乱捏的手。
在她远处,人已经渐渐聚集了。
她拉下刚到腰的短袖后,抬步走出遮阳棚。
“我在终点等你。”阮玟站起来,巧笑倩兮。
“我等你回来。”
曾经她也很喜欢说这句话,每当自己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时,虽然她不知情,却总会在目送自己离开的门口微笑着说出这句话。
过往相处的记忆再度翻涌,一股暖流流入心田。
舒宁脚步顿了一下后,挥挥手加快了往比赛场地走去的步伐。
走到自己的位置后,站在前方不远处的黎杰对她招了招手。
她看过去,范余音抿着嘴,小心的微笑着。
对于范余音一直小心翼翼任由欺负的模样,她虽有心改变,但就目前看去,丝毫没有改进。
甩了甩头,她伸展出手臂,扭了扭。
暗暗握拳,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输给阮玟,不然她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准备。”
穿着黑色运动服的教室戴着一顶鸭舌帽,伸出手。
舒宁迅速进入状态,弯腰敛息。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的一秒,哨声响起。
从不断弯腰中抬起头,一开始十二个人谁都没有越道。
但在跑出规定的弯道后,除了跑在一号道的选手外,其余的尝试越道。
错道不算什么,痛苦的就是原先就在一号跑道上的她了。
时不时来一个插肩撞,舒宁忍住各踹一脚她们的冲动后,跑出原先的一号跑道,蹿到其它跑道上去。
当处于剧烈运动时,都说大脑会下意识停止思考,但是舒宁却莫名想起了她和阮玟相遇的一系列过程。
节日欢庆、婚礼庆典、平常点滴,至今为止的每个不同的世界里的阮玟的一蹙一笑,一思一念都在她脑海里来回滚动,不停息播放。
周围的人,她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脸,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仿佛要将大地烤焦的阳光,以及她耳边乌鸣的风声。
眼看只剩下一圈了,但是舒宁却渐渐感觉到提不上力气来,脚下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身旁的人渐渐都开始超过自己,想起和阮玟的约定,她咬紧了牙关,头一抬,愣是加快了脚步,不断超越其他人。
赢了就让阮玟给她跳舞!
内心怒吼一句后,终于在一个人摁定秒表时解放了双腿。
一阵猛的喘气,舒宁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像条哈巴狗,因为她不仅口干舌燥,还想伸舌头出来散热。
阮玟从计时员那走过来,将含有半层冰的水贴在她脸上,笑吟吟说:“两分二十四秒八。”
舒宁蹭了蹭水瓶,眯着眼享受:“还可以,还可以。”
“拿好。”阮玟松开手,“你准备陪我去约会吧!”
“嗯嗯。”舒宁点点头,忽而睁开眼睛,“等等!”
然而阮玟已经走远了。
舒宁心疑她是不是吓自己。
她蹭蹭的跑到黎杰的旁边,看着还在做活动准备的阮玟纳闷的问:“你们班长很强吗?”
“还好,”黎杰说,“田径社的创始人。虽然现在退位了。”
“她怎么没跟我说!”舒宁咬牙切齿的扭转手里的水瓶。
被喝了一半的水瓶上半截已经被扭成了旋螺状。
田径社虽然是学校里去年刚创办的社团,但是因为进去的大多数体育特长生,因此不论是参加市级,还是省级比赛,都取得过不错的成绩,也一直是学校里最受津津乐道的社团。
流传最广的也就是他们的第一任社长,听说还是高一时,参加市里的长跑比赛时,还顺手打破了中学组十几年来的记录!
虽然宿主跑得也不错,但连田径社长跑的都跑不过好伐!
怪不得阮玟一开始就一脸淫笑的跟她打赌……舒宁磨牙的看着全程遥遥领先的阮玟。
“两分零八秒。”阮玟脸色微红,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
“不要言而无信哟!”她接过她们班女生递来的水,得逞的笑了起来。
舒宁深吸口气。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现在让她很不爽。
她抬起手,把无辜受牵连的水瓶戳进黎杰怀里,气鼓鼓的问:“你的小跟班呢!?”
“去上体育馆旁边的公共卫生间了。”
舒宁转过身,抱着手,往卫生间走去。
她也要洗把脸冷静冷静才行!
“竟敢耍诈!”舒宁边走边嘟囔着,“以后就让你在床上爬不下去!”
她踢起颤颤巍巍躺在地上的石子,目光恶狠狠的戳过石子道:“让你骗我,骗我!”她走一路踢一路,有时踢偏了,还要跑上去踢回原规道才肯继续向前。
虽然是公共厕所,但因为是学校成立之处就建造的,比起现在的发展来说,自然要被淘汰。
可学校并没有把它拆了,而是花钱新翻了一遍。
在公共厕所前有两颗大榕树,树冠低而矮,遮下一片阴影,夏天时,从早到晚,蝉鸣不断。
许是这两棵大榕树太庞大了,挡了厕所的光源,因此如果厕所里不开灯,就会出现一片昏暗。
曾经有一段时间停电时,去里面上厕所时听到了诡异的“咚咚”声,且有黑影闪过。
自从这种谣言传开了,很多人宁愿憋着跑去教学楼的卫生间,也不愿意进里面去。
待舒宁走到门口时,被榕树守护的公共厕所的确传来了隐隐的声响。
舒宁嘴角一抽,她好不容易来一趟不会真撞上了鬼?!
与其他人不同,她是真的见过鬼的人啊!
自然相信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但也因为见过,她倒不是不怎么怕。
从两颗榕树狭窄的空间穿过去,她走到标记着红色的穿着裙子的小红人的一门。
刚走进去,熟悉的声音就逸了出来:
“你也配站在黎杰的身边?不过是个”
“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
舒宁一跨出一步,在女厕的尽头里,熟悉的三人组合围着一个人。
其中朱琳娜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瓶对着她看不见的人。
水一直到流完后,她才收手,丢开瓶子。
瓶子被丢开后,撞到白色的门,又滚了几下。
蒙薇薇靠在门上,低头欣赏自己的美甲,水妍诗则是低着头,两只手不断姣在一起。
“你倒是喊啊,找人来救你啊!”
朱琳娜踢了一脚被她遮住的人,那人发出闷哼一声。
舒宁闭眼深吸口气,止不住的摊手。
真的不想收拾这帮小孩子,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面前作恶,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一脚踢开她手边虚掩的门,舒宁懒洋洋的问:“是真的不想活了还是咋地?”
朱琳娜闻声,僵了一会后,握紧手,用力转过身,两脚错开,极力隐忍的样子。
蒙薇薇见到她,也放下了手,只有水妍诗缩了缩肩膀不敢抬头看。
“一起上,还是一个个来?”
挑衅的话一出,三人都变了脸色。
朱琳娜走过她身边,冷哼一声,带起一阵风后,还是选择了灰溜溜离开。
蒙薇薇则是说了一句:“等着,耻辱迟早都会还给你。”
有一种开始,叫做已经结束。
舒宁砸砸嘴,恍然大悟。
真是哲学的一句话。
然而她还没笑出来,角落缩起来的那团就让她目光逐渐冷却了。
范余音的头发散乱,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睛,也不见什么胆怯,唯一能看懂的只有漆黑空洞的麻木。
她抱着自己的支持,蹲坐在墙角。
原先干净的校服也沾了一片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