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远皱着眉头,叫副将程均出去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程均便回来了,但来的不止是程均他一个人,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紧跟在其身后,只见吕横铁青着脸,怒目圆瞪,盛气凌人,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吕横径直地走向李少阳这边,围住李少阳和尉僚的秦兵见到吕横这种架势,纷纷让出一条道。
邓远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愠色,问道:“程均,刚才外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均看了吕横和杜袭两人一眼,只见吕横眼中划过一线寒芒,吓得程均缩了缩脖子,程均心里发慌,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刚才末将出去的时候,看见吕裨将正带着手下想闯进议事厅,可是守门的士卒不让他们进来,于是,双方大打出手,幸好末将及时赶到,这才没有令事情恶化下去。随后末将问了他们,原来是许兵尉之前出言挑拨,激怒了吕裨将,所以双方才发生械斗。”
许万信乃杜袭的心腹,如今见程均这么不识抬举,不但把所有的罪责推给自己的手下,而且还替吕横开罪,杜袭不由地狠狠地瞪了程均一眼,加上吕横刚才如此目中无人,于是,杜袭拱手对邓远说道:“邓将军,我看程将军和吕横一定跟李少阳是一伙的,吕横一定是想带兵冲进来搭救李少阳,许兵尉一向忠义,所以才出手制止他,结果没想到程将军有眼无珠,反而诬陷许兵尉,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吗?”杜袭说到最后,脖子激动得通红,更令人诧异的是他眼眶里还真的掉落出几滴眼泪,满脸愤慨的样子,让人产生出错觉,如果不是熟悉他为人,还真的差点被他的假象所蒙骗。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程均心中直恼火,他原本也不想得罪人,夹在杨泉君和吕不韦两大势力之间,能不得罪任何一方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可是没想到杜袭居然出言诬告自己。
程均漠然地望着杜袭,反唇相讥地说道:“杜司马说话也不怕咬了舌头,居然敢当着大伙的面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兵尉竟然敢拦住吕将军的去路,而且还漫骂上司,如此不听话的狗,连我都看不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一定会象吕将军一样好好地替那狗的主人教训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尊卑,难不成我打畜生还需要看主人的脸色?”
杜袭被程均反驳得说不出话,“你……”
“你们两人闹够了没有?”忽然一直没有做声的邓远大声暴喝地喊住程均和杜袭,“这次召集你们来,不是为了看你们两个人在这里斗嘴,在那么多手下面前,象个泼妇骂街似的,成何体统?至于许兵尉和吕将军的事一会再说,现在我们先把李将军的事弄清楚。”
众人这才想起来原本的目的,邓远心里也在嘀咕,函谷关这里除了杜袭外,其他人都不属于杨泉君或者吕不韦一党的人,任何一方都不是他们所能得罪的,可惜偏偏这两边的人却当着自己的面给对上了,万一不能把事情稳妥地处理好,这个辛苦打拼得来的位置就要换主人了。
邓远一边打发秦兵离开,一边安抚吕横和杜袭,不要让星星之火演变成燎原大火,还有李少阳是否真的谋反,那也要仔细询问一番,万一办砸了,白天那骁勇无敌的英雄,到了晚上便成了秦国的敌人,这不是令军心大乱,动摇士气。
“对啊!”杜袭大拍自己脑门,猛地醒悟过来,“我们这次是来审问李少阳的,没想到被人如此一搅,都忘记了重要事。呔!大胆李少阳!我看你还是快点将你私通外敌一事说出来,免得连累了你的部下。”说完,便叫秦兵上前去捆绑李少阳“慢着!”吕横挺身挡在李少阳身前,让秦兵不敢上前动手。
杜袭见秦兵都被吕横吓住,破口大骂道:“吕横!你三番五次在这里捣乱,难道就不怕军法吗?”
李少阳制止欲言反驳的吕横,“杜司马,你一而再地说我私通外敌,不知又有何证据?我可要告诉你,食物可以乱吃,但话却不可以乱说,尤其是你所指的‘私通外敌’,如果你不把话说清楚,那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知道李少阳已经动了杀机,语气渐渐变冷,眼里掩盖不住的精芒,让杜袭感到一鼓从脚底下一直冷到心头的寒意,额头上冒出豆大一般的汗水。
吕横也插嘴说道:“我相信李将军的为人,今日要不是因为李将军神勇过人,杀得联军胆寒,我们现在也不会安心地坐在这里,还在听小人乱进谗言,陷害忠良;再者,李将军是否真的私通外敌一事原本就是子虚乌有,又何来‘审’一字?”
杜袭经不住吕横的讽刺,跳起来指着吕横大吵大闹,“你说谁是小人?”
尉僚替吕横答道:“杜将军也没有明说谁是小人,只怕是杜司马做贼心虚,急着想当这个小人吧?”
杜袭真是被气得浑身发抖,可惜他娘只给他生了一张嘴,根本就说不过吕横和尉僚,不过杜袭也学乖了,再跟他们两人缠斗下去,只会让自己徒受气,要是把身体气坏了,将来又怎么对得起那几个被他私藏在军营里的女人,一想到那些女人白皙细腻的肌肤,杜袭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这般幸运,居然能在荒山野外找到这几个好货色,每次与她们欢好时,脸上表露出那种欲迎欲拒的痛苦表情和慵懒动情的呻吟声,每当到了激烈的时候,那上下两张小嘴总能把他的三魂六魄全部都勾走,不枉他冒着秦军严酷的军法将这几个女人收养在军营里。
这时杜袭忽然感到小腹一热,心痒难耐,蠢蠢欲动的火焰一下被点燃,现在只想立刻回到营房,找个女人把她按倒在地,解下裤子,在那个令他梦寐以求的销魂洞里痛痛快快地发泄一番;不过,这里并不是他的营房,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杜袭也只有暂时压下心中的冲动,幸好套在自己身上的皮甲比较宽大,刚好遮挡住自己尴尬的地方,否则被众人发现的话,真不知该把脸往哪搁着。
如今杜袭只想把问题踢给邓远,盼望邓远能够早点把事情给了结了,自己也好早点回营房里去找那几个女人泄泄火,杜袭现在情愿回去好好疼爱她们一番,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跟几个男人面对面地吹胡子瞪眼睛。
邓远望着李少阳,仔细问道:“李将军,对于刚才杜司马所说的话,不知道你能否解释一下?”
李少阳只是把如何结识元宗和曾经受过他恩惠一事简短地告诉给众人,但为了怕再度节外生枝,只隐去元宗墨门矩子的身份和当时他扔给元宗的是矩子令这两个部分,同时又把他拒绝元宗前来劝降的情景说了一遍,而不杀元宗并且放他回去,是为了还元宗当日对他的恩情。
“好,李将军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末将真是佩服不已。”吕横拍手叫好,他的话也引来其他秦将的共鸣,至于李少阳说的话中是否有所保留也没有去理会,反正这里众人个个都是豪爽之士,对李少阳的态度也大大改善,气氛也不再象刚才那样剑拔弩张。
邓远也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在意李少阳隐瞒了一些重要事,而他所在意的事是如何稳妥地解决,如今众人都不再怀疑李少阳,邓远也顺着台阶下来,只是寥寥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来安慰李少阳。
“哼,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天下哪有这样的傻瓜,居然把煮熟的鸭子给放跑了。”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刚才说话的人是杜袭。
杜袭见邓远如此轻描淡写就让李少阳安全脱罪,心生不满,可惜他又无法改变事实,只能在一旁小声嘀咕抱怨几句,结果却被人听到,换来无数白眼,不少人反而认为杜袭此人薄恩寡情,鄙夷他的为人。
杜袭也不愿再待下去了,向邓远拱拱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消失在众人面前。
在回去的路上,李少阳脑袋还是沉沉的,刚才发生的事直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如果说是杨泉君和吕不韦之间仇恨的话,或许还能说得过去,只是杜袭居然知道李少阳的事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李少阳离开前曾经问过程均关于杜袭的事,杜袭在军中一直负责军中的粮草供应,根本就没有机会上战场,哪到底是谁向杜袭泄露了秘密?
正当李少阳还在苦恼的时候,后面忽然有个人喊住了他。
李少阳停住脚步,转身面向来人,“哦,是吕将军。刚才真的感谢吕将军的仗义,不知吕将军找我有什么事?”
吕横一扫刚才在议事厅时骄横的表情,神色恭敬地说道:“李将军,其实是末将应该向你道谢,今日要不是李少阳奋不顾身出手相助,末将这条命就丢在沙场之上了,哪还能象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和李将军说话。”
李少阳摆了摆手,说道:“其实以吕将军的武勇和才智,即使不必我出手,相信吕将军也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冲出重围。”
吕横说道:“末将心里一早就明白,李将军就不用再安慰末将了。这次前来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想向李将军表达感谢之意,这第二件事嘛……”吕横忽然跪在李少阳跟前,尴尬地说道:“以前末将不知好歹,总以为自己本事了得,处处与李将军作对,如今想起来,实在是惭愧,请李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前多有得罪之处,请李将军多多原谅。”
李少阳也被吕横这一跪吓了一跳,一边劝说,一边伸手想扶起他,“吕将军,这是为何?以前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吕将军就不必介怀,快快请起。”
吕横见李少阳伸手要扶他,连忙挣扎,可惜他的臂力始终比不上李少阳,李少阳拉住他的手臂象拉着一个孩童一般,不容分说地把吕横从地上轻易地拉了起来,这让吕横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向李少阳和尉僚保证,从今后唯李少阳马首是瞻。
吕横走后,尉僚脸上不见有一丝的喜色,反而有点疑虑,忧心重重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李少阳见状后,疑惑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尉僚摇了摇头,把脑中带有疑问的阴影挥散,望着明月当空的夜色,“不知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关键的问题给遗漏了,还有刚才杜袭的事,我总觉得有点蹊跷,我觉得杜袭这个人虽然十分令人讨厌,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象是一个愚蠢的人,明明知道扳不倒少阳你,偏偏却还要这样,不但得罪了人,还把自己给暴露出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根本不象是杜袭的为人,总觉得好象有人在背后蓄意挑拨,想让我们与杨泉君之间的矛盾变得更大。”
李少阳听了也觉得尉僚说的也有道理,“会不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杜袭?”
尉僚说道:“我看还是派人偷偷潜入杜袭那边打探一下。”
就在李少阳准备答话之际,一队巡夜的秦兵正好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其中一名秦兵说的话引起了李少阳的注意。
李少阳拉住那名秦兵,张嘴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那秦兵原本心情就不好,忽然被人拉住,更是激怒了他,当他准备回头咒骂那人时,却发现拉住他的人是李少阳,快到嘴边的脏话一下卡在了喉咙上,感觉被李少阳拉住的身子顿时变得轻飘飘。
李少阳见他不开口说话,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的问题,接着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不知是因为自己崇拜的李少阳正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因为卡在喉咙里那难受的感觉,秦兵慌忙缓了一口气,必恭必敬地说道:“刚才小人没说什么?”
李少阳疑惑地说道:“不对,我明明刚才听到你有说过什么‘鸽子’?”
这时,旁边的另一名秦兵插嘴答道:“禀李将军,张五他刚才确实有说,我们之前从粮仓那边巡逻过来的时候,不知是谁养的鸽子,半夜三更飞了出去,还往张五头上拉了一驼屎。”
话音刚落,其他秦兵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连尉僚的嘴唇也动了一下。
“鸽子?”李少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有人利用鸽子传达消息,接着又问道:“你们有没有看清楚,那放鸽子的人的模样?”
秦兵面面相觑,一同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少阳又问了一些问题,可惜得到的还是不多,只知道负责粮仓保卫的是杜袭的人马,不过,这已经非常足够了。
尉僚见李少阳先是问了许多关于那只来历不明的鸽子的事,然后听到是‘杜袭’这个名字后整个人恍然大悟起来,“少阳,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少阳刚准备一解尉僚心中的疑惑,但发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打发那些秦兵离开。
等周围没有人后,李少阳便把所有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尉僚。
“你真的确定某人利用鸽子互通消息?”
李少阳点头答道:“原本我也拿不定,不过刚才听完大哥的分析后,我可以肯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只不过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看还是先派人去探探粮仓里面的情况再做打算。”
……
然而这时,有两位客人正待在信陵君的军帐里面。
信陵君一边把手中的虎符,一边说道:“告诉你们的矩子,矩子令已经回到了元宗的手上,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多谢君上,我们现在派人回去通知矩子,一切都要等矩子的消息。”
‘啪’地一声,刚才还在把玩虎符的信陵君猛地把虎符拍在案上,帐内一下变得安静许多。
信陵君目光闪过寒光,语气冰冷地说道:“你们可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立即叫你们的矩子出来见我,否则的话,我可不保证将来会有什么后果发生在你们的身上。”
忽然,帐外响起一个人的笑声,接着刚才大笑的人走了进来。
他的手下连忙施礼,“矩子。”
“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先出去。”那人大手一挥,让两名手下立即离开。
帐内只剩信陵君和他两个人。
那人盯着信陵君,问道:“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我立即把矩子令双手奉上。”
那人剑眉一挑,“什么事?”
信陵君说道:“先说第一件事,等办完了,我们再谈另一件事。”
“信陵君,你可别挑战我的耐心,要是惹急了我,我大可先立即带人去找元宗,这不是更方便?”
信陵君无视威胁地说道:“严矩子,真的有信心可以从我十万大军手中抢走矩子令吗?先不说这十万大军,依我看来,元宗现在的剑术也不比你的差。”
严平也知道信陵君说的是事实,不过,他为了矩子令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和时间,如今知道矩子令的下落,却不能立即把它抢过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
“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最后,严平还是做出让步。
信陵君拍手叫好,“好,严矩子果然爽快!”然后执笔在一张锦帛上写了一个字。
严平凶光一闪,立即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信陵君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