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术首忌动心。
修炼媚术的第一步便是斩断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尤其是男女间的感情。
只有先跳出情感的束缚,变成一个无情之人,才能更好的发挥出媚术的效用。
所以,练习媚功之人是万万不能动心的,只要一有心动的感觉,其功力便难再作寸进,严重的话,可能还要功力减退。
当蒙彩衣惊觉自己情思暗动之时,在最初的迷茫过后,连忙运功强行压制,否则后果难料。
她不知道刚才那个古怪的想法是鹰刀施于自己身上媚术的后遗症还是自己真正的心动,如果是后者,那自己就非常危险了。
因为,自己本是个无情之人,但无情之人一旦动情往往如滔滔江水宣泄而下一发不可收拾的。
几番努力之后,蒙彩衣终于重新回到心淡如水的境界。
她举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背过身子仰望着天上明月,悠悠叹了口气,道:“自从听说公子一刀击破无极剑阵之后,我一直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以公子大才岂是老老实实听命于我之人?我如果没有控制你的信心,又怎敢放心和你共谋大事?故而,奴家在多番思量之下,终于决定趁着公子伤重良机来见公子,希望以自己的媚术掌控公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公子不但没有重伤,反而功力大进,致使奴家险些受制于公子。经过今夜一番较量,奴家对公子的畏惧之心又是多加几分。鹰刀啊鹰刀,你说我应该如何对你呢?希望你能够指点于我。”
她说到最后,眼中杀机闪动,口中更是连名带姓地称呼鹰刀而不叫“公子”,显然她对日益强大的鹰刀不再放心,如果鹰刀没有很好的说辞能够打动她,她会毫不犹豫地下达格杀鹰刀的命令。
月寒如水,忧雪山庄在这静夜之中犹显平静。
但鹰刀深信,只要蒙彩衣一声令下,这看似无人的庭院之中必然会涌现出无数高手对自己进行严厉的攻击。
鹰刀长声一笑,道:“姑娘想要杀我鹰刀,不外乎出于两点理由。第一,姑娘见我武功大进,生怕难以对我控制,我如果暗中捣鬼的话,便会误了姑娘大事。这第二个理由却是姑娘私人方面的,姑娘此刻情思涌动难以自己,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钟情于我,于是最好在心动之前置我以死地,好永绝后患。”
蒙彩衣目光闪动,却默然不语,等于默认了鹰刀的说法。
鹰刀继续道:“关于第一个理由,姑娘未免有些多虑了。我和你两人短期目标相同,你要花溪剑派,我却要荆流云的人头。我们合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我在之前之所以拒绝和你合作是因为我天生不愿受制于人,再加上我低估了花溪剑派的实力,以为凭我一人之力也能拿到荆流云的人头。但是,在渔村竹林和无极剑阵的一战使我彻底明白到,以我一人之力想要和花溪剑派一派对抗是一件何等愚蠢之事,我若想报芊芊之仇唯有和你合作一途。我曾经在芊芊坟前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斩杀荆流云,以荆流云的人头来祭奠芊芊的香魂。所以,在没有拿到荆流云的人头之前,我又怎么会一手破坏我们的盟约,致使自己终生报仇无望?再说,现在天魔宫联合会议即将开始,你们也为此花了许多的心血,如果因为鹰刀一人使得你们的计划暂缓实施,错过一次大好良机,岂不可惜?我想姑娘一定知道,要杀我鹰刀也决不会是一件容易之事,就算我死了,你们这一方的实力也要受到一定的损失,在这种急需人力的时候却因为姑娘一句‘不信任我’而使得自己实力削减,姑娘不是愚笨之人,这种赔本的买卖如何能做?”
蒙彩衣脸无表情,不动声色。
鹰刀笑了笑,接着道:“更何况,以我的人才对姑娘来说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的才能越高,姑娘所谋之事成功的希望就越大。若是因为害怕不能控制我便要将我除掉,被天下英雄得知,还有哪个人肯来投靠于你?若想成就非常之霸业,就要用非常之人才。天下英雄无数,英才辈出,如果姑娘手下尽是些唯命是从的蠢材,这争霸江湖的游戏我看你还是不要再玩下去了,否则必输无疑。等到那时才来后悔,只怕已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蒙彩衣眼中精光爆闪,显然已有些意动。
鹰刀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淡淡一笑,道:“至于姑娘第二个要杀我的理由更是可笑之极。我虽然没有练过媚术,但我也知道媚术首忌动心的道理。姑娘以为现在将我杀了便能避免钟情于我,但姑娘却不知道,若我现在死了,只怕姑娘这一生都将因为牵挂着我而使得媚功再也不会有丝毫进境。”
蒙彩衣秀眉微皱,悠悠道:“是吗?”
鹰刀望着蒙彩衣的双眼道:“姑娘此时正是情动之初,而男女间的感情正是此时最是美丽动人,最是令人销魂不已。这道理是和初恋一样的。无论是谁,初恋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纯真,就是到了日暮夕阳的年老之时,回顾自己几十年来所经历过各种感情,最令人记忆犹新的一定是初恋,跳跃在脑海之中的也一定是初恋的情人。所以,如果我今天死了,你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之中将没有一刻能够将我忘记,如此一来,你将永堕情障,那种相思缠绵的滋味也将纠缠着你不放。虽然我已经死了使得你失去了动心的对象,你因此将不会动心,但是你却陷入了更大的漩涡,那就是比动心更严重的──动情,你动的是苦思之情。”
蒙彩衣脸色转白。
她身在局中当然没有鹰刀看得如此透彻。
在她明白到自己情动之时,她唯一的反应便是要在这种要命的感觉点燃自己的情感之前将它扑灭掉,故而她起了杀机。
但经过鹰刀的一番说话,才意识到自己险些铸成大错。
她虽然在媚术之中浸淫了十几年,但自小修习媚术的她对男女间的感情经历却如同一张白纸,男女间那种微妙、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根本不太了解,她以媚术制人是完全不能带有自己的私人感情的,所以她行为上是个妖媚的荡妇,但心灵却是纯真如处子。
今天是她第一次动情,那种奇妙的感受给她带来的冲击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她的反应和任何一个初次恋爱的少女一样,既甜蜜又恐慌。
但自小的教育告诉她,动心是媚术的大忌,于是恐慌的蒙彩衣起了杀掉鹰刀来保护自己的念头,却忽略了这么做将真正使自己堕入情感漩涡的严重后果。
鹰刀见蒙彩衣脸色忽红忽白,正是情绪波动的时候,如此良机怎会放过?
他轻轻踏前几步,将蒙彩衣搂在怀中,温柔地拨弄着她的长发。
蒙彩衣感到一阵无力,身子软软地依偎在鹰刀的怀中,口中叹道:“杀你不是,不杀你也不是。难道我今夜偶一情动,这一辈子便要受你折磨吗?”
鹰刀温柔道:“你今夜杀了我,这一辈子自然难逃情网。但你今夜不杀我,以后一定有机会逃离情网。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特别是男女间的感情。你越是压制,它越强烈。所以,你不但不能压制它,反而要找一个途径将它宣泄出来,这样你才能从感情的漩涡中跳离出来。当有一天,你开始讨厌我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成功逃离情网,到那时,你便是将我砍成十七八段也没有关系了。”
蒙彩衣仰起头来,在鹰刀唇上轻轻一吻,道:“你这么好,要我讨厌你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做到。”
这一吻丝毫不带有媚术在内,但在鹰刀的心中,这又纯又淡的轻轻一触比之任何媚术更令人心动。
鹰刀笑道:“这个你放心,初恋虽然美丽,却也是极度短暂的,便是不经过丝毫风浪,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会由浓到淡、由淡到无。说不定,你明天一醒来,便将今夜情动的感觉忘记了。”
蒙彩衣仰望着鹰刀,眼中射出如海般深情。
她淡淡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怕我将你忘记之后便一刀杀了你吗?”
鹰刀皱了皱鼻子,道:“我就是不说,以你的聪明才智也会想到这些的。既然如此,我还不如痛快的说了出来,也好博取你的好感。这样,你想要忘记我便又难上几分了。”
蒙彩衣嫣然浅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得到?若是我想不到忘记你的方法,你不是亏大了?”
鹰刀叹了口气,道:“当我搂着你时,发觉你的身体完全放松,一副随便我怎么样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已经找到忘记我的方法正是先将对我的感情完全宣泄出来。你吻我一下,深情款款地看我,这些做法都是在尽力释放对我的感情。我又不是蠢人,岂会对此毫无所觉?”
蒙彩衣摇头叹道:“鹰郎啊鹰郎,你如此优秀,叫我如何将你忘记?好,我就用我的一生来和你赌上一把。若我败了,我就终生臣服于你,快快乐乐地做你爱情的奴隶。但若是我胜了,能成功将你忘记,用媚术将你收服,那你便要全心全意辅助我成就无上霸业!”
鹰刀笑道:“你若不能忘记我,你的媚术就不会再有寸进,自然无法用媚术来收服我。这个爱情赌局倒是公平的很。既然如此,我们便来定个时限。如果在我拿到荆流云的人头之后,你依然无法忘情于我,你便要乖乖地嫁给我为妻,终生臣服于我。若是你在这之前用媚术将我收服,我便全心全意辅助你成就霸业,奉你为主。在这之前,你要完全信任我,任我放手而为如何?”
蒙彩衣咯咯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说着两人拍掌而誓。
鹰刀突然呆呆地道:“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好像被你设计了。”
蒙彩衣嗔道:“鹰郎,从今而后,无论是你胜还是我胜,都将相伴一生。你这么说我,岂不是令我伤心?”
鹰刀惊叫道:“啊,就是这个。不知不觉中,我被你绕进来了。无论胜负,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这种生活就是想一想也是毛骨怵然,真是太恐怖了。”鹰刀咳嗽两声,低声道:“彩衣姑娘,方才的打赌条款能不能稍稍改动一下?如果我胜了,我也不要你嫁给我了,只希望永远见不到你行不行?……”
蒙彩衣娇笑着道:“不行,当然不行了。怎么?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想反悔吗?若不是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吃亏,我又怎么会和你打这个赌?”
说着,她在鹰刀脸上一吻,身子已飘然远去。
口中却依依道: “当鹰郎荣登天魔宫教主之位时,彩衣再来相会。你珍重了。”情深款款,像是想将所有的感情都抒发出来。
鹰刀急忙喊道:“喂,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不要溜得这么快行不行?”
远处寂寂无声,显然她早已去远了。
鹰刀嘿嘿一笑,心内暗道:“这下玩出火来了。不过,你走得越早越好,你若是一直呆在我身边,恐怕不出三天便能将我忘记,但你若是和我分开几个月再重新见面,就要用三年的时间来忘记我了。哈哈,没经验的人就是不明白分开得越远,思念得越深这个高深的道理啊!”
鹰刀微笑着向自己的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