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换妥天马堂衣装的钟国栋,小心的将肩架扯平,又把袖管扯了扯,活像穿着朝服那样的慎重其事。

但是,也由此可看出他的镇定功夫是如何老练了。

正在这时,靠屋后的木窗一响动,甄达业已喘吁吁的翻了进来,屈元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都通知到了没有。”

甄达连连点头,说道:“全转达了,当家的,只等大先生他们出去吆喝几声就行。”

钟国栋含首道:“很好,我们准备行动。”

屋外,佟三泰的声音又透壁而入,愤怒粗厉的叫道:“半柱香的时间已到,天马堂的龟兔子们,这不是咱们不留生路给你们,是你们自绝生路于先。你们若是执迷不悟,咱们便要立斩无赦。儿郎们,听我的号令。”

钟国栋道:“快了,忠儿,你先出去。”

钟家忠“砰”的一声撞开了木门,踉踉跄跄,又慌慌张张抱着头往外跑,一声嘶哑还加着点颤音的干叫着:“别攻,别攻呀,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啦。”

钟国栋低笑道:“这孩子装得还真像。”

游逸也两手迭放头顶,与许波委委屈屈的走出门去。

钟国栋回头向屈元苍笑笑,也照葫芦画瓢,跟着出了门。

严阵以待的锦带会人马静立不动,阵前的佟三泰威风八面的吆喝着:“算你们知机,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

许波弓腰缩头,一副窝囊惶恐之状:“还有,还有人哩,你们别急,这就出来啦。”

说着,他恻首向另外的屋子那边叫:“伙计们,快出来投降啦,咱们当家的与一干硬把子们全到了对江,我们这几块料还顶个卵哩。瞧瞧人家锦带会业已兵临城下,你们再不投降莫不当真要等死么。”

钟家忠也干涩涩的招呼着:“降啦降啦,不降就得要命哇,人家能生拆了我们。”

于是,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七八幢木屋的门儿启开了,先是“乒乓哗啦”的刀枪弩矢丢弃出来,接着每一幢屋子里便疏疏落落,磨磨蹭赠的走出来五六个天马堂的弟兄,他们个个双手高举过头,满脸木然漫郁之色,步履沉重的在这边走了过来。

游逸大叫道:“快点呀,降了便能保命,谁没个三亲两故的,伙计们,任哪一个也没活腻味呀。”

许波暗里哼了哼,闷着头道:“我们降是降了,你们可不能食言整治我们呀。”

佟三泰阴沉沉的咧嘴一笑,又是得意又是威风的叱道:“少罗嗦,我们自有定夺。”

这时,人面狒陈隆已闪身而去,他一挥手,二十名蓝色劲装的锦带会大汉已拥了出来,怪魅仇九亭也往旁边一站,大吼道:“天马堂的狗头们到这边来,通通围拢坐下。”

陈降叱喝道:“快,别磨蹲着像王八爬地一样。”

于是,钟国栋、许波、游逸、钟家忠以及另外三十名左右的天马堂弟兄便被赶在一堆,挤挤挨挨的坐了下来,二十名锦带会的大汉立即往四周一站,虎视眈眈,横眉竖目的将他们看守起来。

钟国栋故意装得十分气愤的说道:“我们是诚心归顺的,各位何必这般像囚犯似的对待我们。”

一名蓝衣大汉冲上来就给了钟国栋一脚,厉声叱道:“你还自以为不得了哪,没用的东西,给我闭上那张臭嘴。”

钟家忠见父亲被打,大声叫道:“喂,你怎么可以随便踢人,我们投降是表示臣服,你们这么虐待归顺你们的人,为嫌过份吗。”

一个耳光打得钟家忠几乎连门牙也掉了下来,怪魅仇九亭指着钟家忠咆哮着:“他妈的,你们天马堂全是一群欺软怕强的孬种货,就会关着门吃现成的。你们投降还是好的,否则连狗命全保不住。怎么着,你不服气么。”

另几名蓝衣大汉往上一围,叱喝道:“仇大哥,拖出这厮来砍了,杀鸡敬猴,给他们几分颜色看看。”

仇九亭狞笑一声,斜眼一翻道:“也好,拖出这王八蛋来砍了吧。”

那边的陈隆见这里有些混乱,急忙赶了过来,大喝道:“你们干什么。”

四名蓝衣大汉刚拖着钟家忠往地下按,一见陈隆来了,不由立即站好,仇九亭嘿嘿笑道:“老陈,这小了嘴硬,我叫他们拖出来砍了。”

人面狒陈隆朝怪魅仇九亭道:“老二,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在弄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第,连俘虏的人心都安抚不下来,以后还有谁肯归顺。”

仇九亭强悍的抗声道:“以后根本不用投降,宰光了干净。”

陈隆怒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悻逆当家的心意。”

仇九亭歪偏的鼻子一耸,咕哝道:“不要抬出当家的压我,我就不喜欢这婆婆妈妈的一套。”

重重一哼,陈隆没有理他,大声道:“听着了,你们这样俘虏不准再鼓噪滋事,否则体任我们立杀无赦。本会弟兄看紧着点,出了纰漏你们哪一个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记住。”

他正在吼喝着,肘刀无情佟三泰已快步走近,他道:“陈隆,这里没事吧。”

佟三泰点点头道:“好,先下令前队挺进三丈伏卧,后队分散成半圆阵势,然后召集各字行好手聚集,听我交待攻敌之计。”

陈隆立时转身传令下去,顷刻音,只见队伍移动,人影翩掠,一付杀气腾腾、血战欲起的架势。

挤在一堆的天马堂俘虏里,钟国栋低促的分配目标:“我们要准备妥了,马上就要开展行动。由我扑杀里佟三泰,家忠,你专门对付人面拂陈隆、怪魅仇九享、花少倩;许波,你突袭那鬼影贾奇、一阵风邵贵、雷掌牛恕;游逸,青衫游龙任颜、华凝萼、横心虎窦福就交给你了。至于鬼见愁刁荣,也由我先罩一罩,然后等元苍出来收抬。其余的弟兄们注意,只待我们几个一开始行动,你们便一拥而上,将四周监守的二十名敌人放倒,夺他们的兵刃与对方混战,你们应该都带得有匕首,是不是。”

三十名天马堂的弟兄纷纷点头,其中一个小声道:“大先生放心,我们每个人全暗藏得有匕首、短刀、手叉子及绞套等物,足可用以对付这批龟孙们。”

钟家忠轻轻的说道:“爹,我有几句话要说。”

钟国栋颔首道:“快点。”

钟家忠脸上的神色有些忧虑,低沉的道:“眼前锦带会的这批好手看样子也不是些省油的灯,大概那一个也能几十子。爹,我们每个人猝袭他们一到两个还有点把握,但我们每个却得都包办二名以上的硬把子,怕会顾此失彼,难以周全,这并非一件手到擒来的易事。”

钟国栋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可是情势如此,非这么分配不可。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倾力而为,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了。”

许波也苦笑道:“反正放倒一个是一个,放倒两个是一双,不管怎么样,我们一上去先来个狂攻猛斩,能奏多大功奏多大功,剩下没有摆平的,就也是一场混战而已。总之,我们尽可能削弱他们的实力。”

游逸压着嗓门道:“只是为了咱们的事,害得大先生及大公子卷入是非旋涡。”

忽然低“嘘”一声,钟国栋道:“注意,他们的好手聚集了。”

在右侧两丈多远的距离,一挂暴晒的渔网之下,佟三泰正在向他手下的硬把子们又急又快的说明攻击计划。

不一会,这位志得意满的锦带会大当家已下达完命令,正的挥臂昂首,加强他的说话力量。

围成半圆的那些好手们在各自点着头,人人脸上流露出振奋的笑容。

倏然,钟国栋低叱:“斩。”

“斩”字在他舌尖上跳蹦,他的身影已凌空弹起。

只见他身形一闪,人已到了那排渔网之上。

几乎不分先后,许波、钟家忠、游逸三个人也由三个不同的方向暴掠而到,与钟国栋分别扑向他们的猎物。

这个变化是如此突兀,又如此快速,以至当面朝这边的佟三泰察觉情况有异之际,陡然间竟失措的呆了一呆。

这时,钟国栋有若一头鹰隼般疾扑落,闪耀着五彩神芒的一只银环,“噗嗤”的一声电射佟三泰。

去势之疾,仿佛流星曳穹。

不分先后,钟国栋凌空的身形暴旋,一百七十七掌有若一百七十七个无形的漩涡在空气中激荡,一片浪翻的劲力猛卷那横里扑来的人面狒陈隆。

寒森森的光掌有如极西的电闪,许波一上来就展开鱼纹缕剑,狂吐狂缩。

鬼影贾奇嚎着带起满脸的鲜血滚地翻出,一阵风邵贵也“吭”的一声,跳起三尺又重重跌落,他的左臂已连被戮进了三刀,雷掌牛恕却在双臂抖振中险极的跃避开去。

钟家忠那柄一涨秋水,天都九归剑法原本就是辛辣无匹的剑法,只见它破空啸舞,满天的寒气加上波凉的光影,映幻得连他的模样都宛似隐进一层雾氲中去了。

人面狒陈隆眉梢划破,洒着一溜血水亡命般逸脱。

怪魅仇九亭略慢一步,一连中了九剑,他却横了心以左臂格挡,他那条左臂便也被斩成了十截。

九尾狐花小倩比较幸运,她在事情发生的刹那便用她的柔骨功将整个躯体暴缩成一团,是而才躲过了这一劫。

在他们行动的同时,只见青衫游龙两口子中的任颜惊叫着被腾空抛起,华凝萼也在虎口俱裂的踉跄倒退,这是游逸的黑皮绞素以及金龙头的攻击效果。

而横心虎窦福方才大吼着将他的霸王锤才抽出了一半,游逸的金龙头已劈顶一记将这位锦带会千字行的好手砸了个脑裂浆溅。

所有的情况全在一个时间里发生,而又几乎在发生的一刹便见到了结果,佟三泰扑地滚爬,一连串十几个滚翻才算避过了钟国栋他们的猝击。

倏然间,一条又瘦又小的人影射向了钟国栋,那是鬼见愁刁荣。

飞弹三丈,钟国栋第一双追风神芒正翻然绕回,他斜扑相接,另一只神芒正“呼嗤”地怪叫着暴击刁荣。

那边,三十来名天马堂伪降的弟兄早也呐喊而起,纷扑四周,与那二十余名锦带会的大汉扑腾厮斗成了一堆。

灰头土睑的佟三泰仓皇爬起,“锵”的拔出了他牛角般的雪亮宽刃肘刀,同时愤怒至极的大叫:“不要放走这些卑鄙无耻以诡计诈骗的狗种,通通给我宰,给我杀。”

在他的叫吼声中,刁荣正在忽上忽下的闪躲着钟国栋那枚追风神芒,但是,那两枚极为霸道的神芒却在彩芒缤纷里如影随体般回转追击。

青衫游龙任颜约莫摔了一跤之后又再爬起,狼狈不堪的以他的双剑力抵着游逸狂风暴雨般的攻扑,他的爱妻华凝萼也是一柄青锋剑,偕同乃夫拼命抵抗,奈何集二人联手之力,却也只有捉襟见肘的份了。

九尾狐花小倩好生了得,她居然像一头雌虎似的,挥舞着她的钱如意狠搏钟家忠。

但钟家忠显然不以为然,天都九归剑法纵展如云滚浪掀,将花小倩与陈隆俩人全部都卷罩在千丈寒芒之内。

许波的猛辣亦是惊人的,雷掌牛恕空具一身雄浑沉稳的霹雳掌功,仍然被许波那流电飞虹般的鱼纹缕剑逼得左支右绌、步步后退;挂了彩的鬼影贾奇血污遮眼,他的虎头钩业已乱了章法了。

地下躺着断了气的横心虎窦福,重伤的怪魅仇九亭,以及奄奄一息的一阵风邵贵,其他正与天马堂那三十名诈降者死拼的锦带会所属,如今也被攻得差不多了。

钟国栋在一个大鹰扬的回掠中收回了他的另一枚神芒,眨眼间拔出厚剑,展开天都九归剑法,便与佟三泰打在一起。

突然间,从锦带会的后队扑来一名道人,与刁荣两人一同扑向钟国栋。

跃拥游中走,佟三泰的肘刀以怪异的路数贴肘飞舞,边嘶哑的狂吼:“前队儿郎戒备,后队回援。”

于是,第二排的近百名蓝衣大汉齐吼一声,立即返身扑向了天马堂那些诈降弟兄,来势就宛如一片浪潮。

就在这时,那片杂乱无章的木屋内,突然用起了连串的机括响动声,“唆唆”的一蓬蓬箭簇利矢破空而来,尖啸如泣中,前排的锦带会的人刹时人仰马翻,嚎吼尖叫着滚倒了十几个人。

“杀,杀啊。”的昂烈又高亢的杀喊声紧接着响起,在“劈哩哗啦”的门裂窗碎声中,二十余条人影猛虎出拥般扑了过来,那一马当先、起落如飞的人,赫然正是天马堂的大当家豹枭屈元苍。

狠命围攻钟国栋的刁荣见状之下,哑声大叫道:“当家的,屈元苍在此,我们上当了。”

肘刀暴横电划,佟三泰嗔目吼道:“我们拼了,前队儿即豁死阻截。”

他的吼叫尚留着一点尾声时,当头扑来的屈元苍已在一个翻腾中抖掌将眼前阻路的蓝衣大汉震了半天,七个人身上口里喷出的热血就像洒下了半天的雨。

陈玉卿带着家孝、惠琴、玉姑等展开钟氏天都九归剑法,一路势如破竹,就像刀切西瓜似的,杀得锦带会的儿郎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奔命似的东躲西逃。

刁荣的贯革措倏起暴插,尖叫道:“当家的,他们不行,我去拦截屈元苍。”

佟三泰旋腾急掠中,忙道:“好,你快去。”

那后来加入的瘦长道人手里已多了一只钢丝拂尘,他在身形如电般的攻拒下,狠辣的道:“这老小子有我们俩人应付够了。”

于刀刃的挥切中穿掠着,在拂尘的谭扫下射弹,钟国栋以他的天都九归剑法周旋在两名强敌中间,这时鬼见愁刁荣抽身急退,他的身躯尚未转过去,彩芒倏现,一枚追风神芒已猝袭而至。

刁荣大吃一惊,霍然矮身缩肩,右手猛翻,用他的短柄金叉硬挑。

刹那间,神芒“嗡”的自动弹起,立又泻落,刁荣金叉飞刺,同时倒移。

但是,在此瞬息里,毫无征兆的另一枚追风神芒已快得令人不敢想象的暴射刁荣。

发出这道追风神芒的人是陈玉卿,因为她是女人,体力受先天限制,内力不如男人,她自己也知道。

因为,她便在追风神芒上苦下功夫,所以她的发射手法,比丈夫钟国栋更见诡异。

刁荣虽然拼命截挡,但却未曾阻住,那种过程是迅速至极的,只见彩芒一闪,刁荣已“吭”的闷嗥着一头撞向地下。

他的右肩胛上结结实实被击正着,伤得这位鬼见愁的肩胛骨全部砸碎。

陈玉卿更是手下留情,剑挥头落,结束了刁荣。

佟三泰几乎连肺部气炸了,他干嚎着:“卑鄙啊……”

钟国栋冷冷一笑,一百掌暴卷向佟三泰,同时右手一百剑反劈瘦长道人,顿时剑影漫天,掌影宛如血刃飘掠,“呼噜噜”的旋风几乎能把地面都掀起来。

斜刺里人影骤映,屈元苍等已横冲而到,他大吼如雷,“黄斑掌”势若山颓浪排般压向了佟三泰。

在佟三泰的暴退中,这位天马堂的魁首粗厉的叫道:“我操你的老娘,佟三泰,我看你朝哪里卖狂去。”

佟三泰的牛角形肘刀“嚯嚯”的挥斩,动作如飞,他一边疾速游走,边嗔目怒叱:“屈老狗,你少得意,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哩。”

掌势呼轰激荡,仿佛千百巨杵铁锤在捣模搅翻,屈元苍的攻扑是又猛又狠、又快又辣,他狞笑道:“你们没有啥指望了,姓佟的龟孙子。”

就在他俩人说话的当口,一声令人毛发悚然的尖叫突起,鬼影贾奇整个身体被许波“忽”的挑抛起六尺,内脏肛肠“噗嗤”倾泻了一地,就那么手舞足蹈的摔跌出去。

雷掌牛恕也同时遭到许波的连串鱼纹缕剑节节进逼,蓦地,右肩胛骨尽碎。

满以为已经了帐的鬼见愁刁荣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拼着最后一股气,以一种眩目的快速动作滚向了许波。

钟国栋眼角一瞟,倏叫道:“许波小心。”

刁荣应声跳起,连人带叉猛然撞向许波。

刚刚应付了贾奇与牛恕的许波尚未换过势来,他突觉有异,飞快倒扑,但已慢了一点,金光闪亮,那柄短架金叉业已颤巍巍的插进了他的左腰。

“嘿”的痛得许波闷哼一声,他咬着牙狂旋猛回,双手握刀,“削”的尖啸着倒斩,一记“喀嚓”的暴声传来,刁荣的身子已被拦腰斩成两段,肠脏随着剑刃刮过之势挥洒四周。

又一条影子冲向了许波,人尚未到,“劈啦啦”的浑厚掌力已有如焦雷般由十个不同的角度齐击下来。

这时,钢丝拂尘正好拍向钟国栋的上盘,他猛的张嘴,呼的一口长龙气,宛如一股劲矢般射向对方拂尘,同一时间,他头也不回的猛挥左手。

彩光猝现,去势如电,牛恕的霹雳掌开始罩向许波时,这枚像是来自虚无的追风神芒已“嗵”的一家伙将牛恕的头颅击成了个血糊糊的烂柿子。

许波贴地射躲开去,边哑着嗓子叫:“大先生,谢谢。”

瘦长道人的钢丝拂尘突被钟国栋一口的震腑箭震歪,瞬间他又侧身进逼,钢丝拂上扬斜挥,左手暗抖,一溜极细的青芒已在如此接近的距离里射向钟国栋。

好个钟国栋,真个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

只见他长剑微抖着归引力的贯展,那溜青光就像金属遇见磁铁一样,紧紧地粘在剑身上,而他也借着回归力的运展,身体回轮。

瘦长道人的钢丝佛尘一散立聚,猛然罩向钟国栋。

但是,钟国栋在身体回轮之际,一枚追风神芒已不可思议的当头袭至,只见眩烁的彩光倏现,瘦长道人已“嗷”的一声倒仰摔跌,额门上开了一个拳大的血窟窿。

毫不稍停,钟国栋身形暴掠,沾地斜出,长剑挥处,照面之间,已将三名蓝衣大汉砍作六截。

平空横着滚出,钟国栋让开了两柄锋利的银钩刃,双脚分弹,怪叫如泣,又有两名蓝衣汉子捂着面孔倒栽尘埃。

那边,钟家忠展开天都九归剑法,在九十九次半孤同时并形而成的一刹那,陈隆已怪嗥着翻滚出去,全身上下,赫然卷裂开十六道纵横交叉的血口号。

九尾狐花小倩鬼魅一样的乘机闪进,铁如意狠毒的挥扣,钟家忠“呼”的吸胸挺背,“嗤”声裂帛之响,钟家忠的长衫已被撕裂,背脊上出现了五条血痕印,这位有钟家堡第二代主人“咯噔”一咬牙,踉跄后退。

而手中的剑却急速波动,自肋侧倒刺而出,于是,花小倩娇细的尖叫着踉跄后退,一双俏眼恐怖的瞪视着。

她退后之际从她胸脯中间滑出血淋淋的剑刃,眨眼里,她的面容歪曲,嘴唇冷紫,茫然又痛苦至极的缓缓跌倒。

许波艰辛地说道:“大公子,你先歇歇。”

钟家忠抖动了一下,问道:“许叔,我背上这一家伙不轻吧外。”

许波点点头,说道:“血糊淋漓的,深探的五条爪痕,皮肉全翻卷开了。”

说着,钟家大少奶奶姚玉姑已快步走来,她二话没说,赶忙替自己丈夫敷药包扎。

妥当后,又替许波敷药包扎。

钟家忠瞪了瞪卷曲在地下的九尾狐花小倩,只见她此刻面如死灰,另一只手犹紧握着那柄血迹殷然的铁如意,早就断气啦。

钟家忠挺了挺背脊,看着许波的模样说道:“要不要在此地守着你。”

许波摇摇头,说道:“用不着,大公子,我动是不方便了,但这把剑仍照样可以出手宰人。你小俩口毋须为我担心,他们哪一个若以为正可借机打我落水狗的话,就是瞎了眼,选了心了。”

钟家忠拔空而起,头下脚上的掠出五丈,人未落地,他的长剑已眩闪着震飞三支箭矢,刃芒贴着人头挥舞,四颗脑袋业已上了半空。

二百名左右的锦带人马如今差不多已快去掉一半了,只见刀光寒辉交相映会,血雨喷洒,人在追逐奔掠,砍杀扑腾、金铁的铿锵声应合着撕裂耳膜的叱喝哀号,蓝色的身影与配有红衣肩的身影往来穿插,一会那个仆倒,一会这个摔滚,人血与人肉,在此时此刻,竟是那样的不值钱。

钟家忠的利剑根本不与任何一个对手交击,他狂风暴雨也似挥展着他的兵刃,每在一个或数个敌人的武器开始扬起的瞬息,他的剑刃已经闪电般由对方胸腹内抽出又透进了,快速得像在做某种比赛似的。

他的妻子姚玉姑紧随其身侧,做着某种掩护。

在一条蓝衣大汉被横着砸飞的一刹,他们父子照了面,钟国栋忙问面道:“忠儿,你受伤啦。”

一洒剑身上的血水,钟家忠微喘着道:“不怎么样,爹,皮肉之伤。”接着他端详着钟国栋,反问道:“你没事吧,爹。”

钟国栋摇摇头道:“一点伤也没有,玉姑,你多照应点你丈夫。”

姚玉姑应声道:“媳妇知道。”

目光瞧向业已被屈元苍逼得团团打转的佟三泰,钟家忠笑道:“爹,锦带会这次可一败涂地啦,瞧屈叔像老子打儿一样在追着佟三泰狠撵。”

钟国栋吁了口气,说道:“这用不了多久,便可结束拼斗了。”

钟家忠说道:“我们就叫它加速结束吧,爹,你或我,哪一个过去帮屈叔。”

钟国栋抿抿唇,低声道:“你屈叔不喜欢人家帮他上场,尤其是在他稳操胜算的时候。我们不必麻烦了,让他自己收拾佟三泰吧。”

说着,钟国栋又看了看游逸。

游逸如今可以说已经完全又绝对的控制了整个局面,青衫游龙夫妇二人在他手里非但施展不开,甚至防守也变成不可能了。

这位名列天马堂鲸手的好手,手中的金龙头狂挥狠击,黑皮绞索还远套近缠,交相运用,就像逗孩子一样打得任颜与华凝萼两个狼狈不堪。

剩下不足百名的锦带会大汉,正由陈玉卿率领着钟氏兄妹及身披红白肩带的天马堂弟兄杀得节节后退,溃不成军。

钟家忠朝乃父看了一眼,说道:“屈叔既不用帮忙,我去帮游逸他们去。”

钟国栋笑着点点头,家忠夫妇才转身自去。

钟国栋也转到屈元苍与佟三泰交战之处,他好整以暇地说道:“元苍,你何必一直用双掌对敌,你们的家伙吊命竿呢。”

原来黄斑掌参合着巨杵真力的功劲头显示是惊人又浩荡的,屈元苍更是将这两样武技的融汇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一面以雷霆万钧之势压逼着佟三泰,边大笑道:“对付这种不成气候又眼高手低的下三滥毛贼,还用得着什么兵器,老子单凭一双肉掌就能活拆了他。”

佟三泰汗水如注,气喘吁吁的跳蹦掠躲着,他大叫道:“诡计伤人,诈术取胜,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

屈元苍九十九掌呼轰卷去,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拔人家后庭,打人家空虚,又算哪门子英雄好汉,我呸。”

钟国栋不奈烦的说道:“快点解决这个夜郎自大的家伙算了,元苍,和他多罗嗦什么。”

倏起倏落,运掌如飞的屈元苍大笑道:“放心,老哥哥,他撑不了多时了。”

牛角形的肘刀疾速偏扬,佟三泰挥掌暴起,屈元苍重重一哼,身形猝转,两臂分抛猛合,一片澎湃劲气险些将佟三泰抬了起来。

怪叫着,佟三泰开始急退,另个方向已突然传来华凝萼的尖叫,接着只见任颜被游逸的黑皮绞索缠住脖颈,抖摔出数丈之遥。

佟三泰睹状之下,骤然一慌,就在这微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隙里,屈元苍已闪电般挥出九掌,将他打得连连滚出。

显然,屈元苍是要捉活的,他那九掌全敛了劲,约莫只用了四分大道。

佟三泰伤得不轻,也因此尚能活动,他滚了几滚,猛的又再跃起。

屈元苍扑到伸手便擒,佟三泰大吼一声,肘刀斜砍,“括”的一记便划裂了元苍衣袖。

屈元苍大骂一声,双掌蓦翻急沉,猛的抓住了佟三泰腰身。

佟三泰犹待挣扎,疯狂的侧肘快顶,但是他的肘臂才动,已叫屈元苍狠狠摔出六步,一头撞晕过去。

元凶就擒,锦带会的儿郎已完全失去了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于是,屈元苍连忙指挥着手下们将许波扶进木屋内,一边捆绑俘虏,清点伤亡,同时也将己方的伤者抬进屋内施救。

二十几个人来来往往,挺够累的。

突然间,屈元苍想起了游逸,他急急回头望去,却险些笑出声来。

游逸正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里,左右手分套着金龙头与黑皮绞索,在他面前不远,华凝萼却满身血污的跪在地下,拥着躺在面前的任颜嘤嘤哭泣,好不伤心断肠。

游逸站在那儿,敢性还是监视着这一对同命鸳鸯呢。

屈元苍十分高兴的搓了搓手,说道:“我们赢了,老哥哥,哈哈,我们赢了。”

钟国栋点了点头,略呈疲乏地说道:“是的,赢了。”

就在那张斑灰的木桌上,屈元苍高挂正中,钟国栋在右,陈玉卿在左,游逸与甄达紧站在屈元苍身后。

桌前,锦带会的瓢把子双手反剪被绑在室中的木柱上,佟三泰如今气色已好转多了,固然还是一副萎顿之状,但至少已比他被击晕的那里要强些了。

他猛一瞪眼,切齿叫骂着:“屈元苍,你这老狗,你不必得意,现在你就开始卖狂未免还早了点,我锦带会的弟兄定会来找你及你这干帮凶算帐的。”

屈元苍嘿嘿笑道:“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什么锦带会,比不上一根驴鸟,你看老子们能不能将锦带会的旗号拿来擦屁股。”

佟三泰青白的脸色急速抽动,他羞怒的说道:“姓屈的,你敲错算盘了。我将看着你们倾倒,目睹你们在一片血雨刀光中奔逃哀号,就凭你这点小小奸狡的手段,永远跳不出本会深仇之网。”

“呸”了一声,屈元苍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下三滥的棒老二,坐井观天的瘫哈蟆,不自量力的江湖小丑,你来给老子算命,别说你锦带会全是一群不堪一击的酒囊饭袋,就算加上你的后援丝锦门,也照样只有挨刀的份。娘的皮,还有脸在哪里大言不惭,瞎吹一通,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你这个狗操的。”

佟三泰大叫一声,咬牙骂道:“你是头狂妄的疯狗。”

屈元苍狞厉的大笑道:“你是什么,锦带会的龙头,去你娘的那条大腿吧,你如今也只好躺在老子面前装龟孙,这就叫阶下囚,懂么,阶下囚。”

佟三泰双目如血,痛恨的道:“我要活剐了你。”

屈元苍突然发出“嘻嘻”的怪笑声,问道:“怎么剐法,佟三泰。怎么剐法,我儿,用你的舌头。”

说着他“砰”的一拍桌子,杯盘齐跳中,他又回床四溅的吼道:“别在那里扮你娘的狗熊了,姓佟的,老子在外头闯了这多年的码头,还没有遇上过你们这种可怜又可笑,贪婪狠毒又加上愚蠢的痞子无赖,你们他娘的强征横敛,杀鸡取卵自断了生路,居然就想捞过界来抢我们地盘,真是异想天开哪。老子们的地盘是用血汗用性命开出来的,就这么客气拱手捧上。老子们不去吃掉你这群下三滥业已功德无量了,想不到你竟敢先来动老子的歪念头。怎么着,你就真当我们是这样好吃的么,你锦带会就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啦。我老实告诉你,就以你锦带会的这点名堂来说,我可以把你们当孩子耍。”

佟三泰气得脸色泛灰,他喘息吁吁,羞怒的道:“好好,我任你哮叫,任你吹擂。老狗,一待丝锦门的刀口架上了你的脖颈,你就明白你放的这些屁是如何幼稚得可笑了。”

这时,钟国栋平静的开口道:“佟三泰,你不用漫骂,更勿须特强卖狠,这一套唬不住人。你首先要清楚你如今的身份,这已不是你在锦带会里发号施令的时光了,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而一个俘虏便该以他俘虏的立场多为自己考虑,否则,恐怕吃眼前亏的就是你。”

佟三泰猛一扬头,大叫道:“我不含糊。”

如斯响应,元苍暴喝道:“老子分你的尸,不含糊,你他娘的英雄好汉是想装给谁看。”

钟国栋轻轻的摆手,说道:“为你自己设想,姓佟的,你还是稍加克制的好。你切莫以为大不了一死便休,我们还有许多比死更难受的事等着你去尝试,如果你逼得我们非要你去尝试不可的话。”

佟三泰强硬的说道:“可以,也叫你们认识一下真正的硬汉是什么样子。”

钟国栋冷冷瞪了他一眼,说道:“姓佟的,按照你的行为居心来说,你这就是抢地盘,夺码头,毫无道理,只为了一己私欲的断人财路,砸人饭碗,江湖传统可以立杀无赦,谁也不会讲一句话。但是,我却有条正路给你走。”

佟三泰铁青着脸,硬梆梆的说道:“你是谁。”

钟国栋冷冷的说道:“我是谁关无关紧要,只要你依了我的两个条件就行。”

佟三泰略一迟疑,说道:“你说。”

钟国栋道:“第一,丝锦门的虚实你说出来;第二,由你出面向他们招降。”

佟三泰狂笑一声,说道:“你还是杀了我吧,这种出卖盟友、违背良心道义的事,任怎么说我也不会干。”

钟国栋沉沉的道:“想想你的老命吧。”

佟三泰全身猛的一颤后,沙哑的喊道:“死间足借,杀剐由便,要我出卖朋友那办不到。”

屈元苍气得大叫:“宰了他。”

钟国栋却冷静地再次问道:“佟三泰,你不再考虑考虑。”

“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佟三泰厉烈的喊道:“考虑你个狗头。”

屈元苍的唇角猛一抽搐,他叫道:“你还留着这狗头,好来多骂你几句,老哥哥。”

挥挥手,钟国栋道:“佟三泰,你可曾听过一种分筋错脉的手法。”

佟三泰猛的一颤,惊恐的说道:“你……”

钟国栋平静的说道:“不错,我正是此道高手。只要你能忍受那种痛苦,你就硬充好汉到底吧。”

说着,他离开原位,缓缓地走到佟三泰面前。

他刚扬手,佟三泰急叫道:“不,不要,我说。”

接着,他一扬头,以清晰的却带着呜噎声调的语音沉重的说道:“丝锦门自寒瞳严章之下,有大戈头六名,这六名大戈头是大金铲鲍魁、金剑程辉、燕子镖郝华、穿心箭焦川、蛇影鞭公孙年、飞龙古坚义六人。另外,还有严章的一位堂叔兜天网章渊,属下有四百余人,全部相当剽悍善战,尤擅冲荡搏杀之阵。”

钟国栋静静的道:“章渊本事我们知道,严章亦为强者,除他们二之外,这些大戈头里,哪一个比较难缠。”

沉默了一下,佟三泰道:“以飞龙古坚义的武功最高,鲍魁与程辉的本事也与他在伯仲之间。但郝华、焦川二人的暗器手法也一流的,他们全可以水底射鱼,空中箭鸟,都是丝锦门的好手。”

“嗯”了一声,钟国栋又道:“说,他们预定的计划,也就是在锦带会崩溃之前和你们商妥的行动步骤。”

咬咬牙,佟三泰缓缓的说道:“我们的计划虽简单但却有效,我们原先决定,由本会乘着你们主力移往对岸布阵之时,迅速掩至怒汉坡攻占你们的总堂,然后以烟火信号通知江湖那边的丝锦门。让你们知道事变之后,依屈元苍的的暴躁脾气,必定怒不可抑,他马上就会回师反攻。然后,我们近岸痛击,丝锦门自背后夹攻,以求将你们一举歼灭于鸭鸣江之中。”

屈元苍大吼一声,怪叫道:“好一群丧心病狂的杂种,居然恁般狠毒。”

钟国栋淡淡的道:“你们约定举烟火为信号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脸上掠过一片阴影,佟三泰沉重的道:“没有定下时间,只要我们得手便可举烟火为号。”

钟国栋想了想,说道:“真的没定下时间,譬如说,过了那个时间便进行第二步行动的这一类应变措施,你们没有预定这样的计划么。”

佟三泰摇摇头道:“真的没有,因为我们认为事情必可成功,事实上也几乎如此。未曾走下举火通信时间的原由是我们没有把握可以拿稳要在什么时候才能成事,如果我们预先规定了燃发信号的时间又因其他变化而至延误的话,就会产生许多不可预料的麻烦,这是我们所不敢冒险的,我们事前便说妥,什么时候得手就什么时候举燃烟火通知,以便相互配合,前后夹击。”

喃喃的,屈元苍在桌上自言自语:“娘的皮,可真的哪,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毒计。”

钟国栋沉吟着,又问道:“那烟火信号,是怎么个燃举法。”

佟三泰十分坦率的道:“在坡顶引火燃烧,覆以毛毯,再挥毯让浓烟升起,一直连续二十次,让烟雾分成一团一团不连接的升空,对江丝锦门的人即知我们得手了,然后,我们便静待你们挥兵反击,借机一举成歼。”

屈元苍大喝一声,怒道:“娘的皮,你们怎能断定我一定会挥兵反击。”

脸色苍白的佟三泰身体微微的抽搐,他怨毒的盯着元苍道:“我们知道,天马堂总坛被占领之事不可能会隐瞒得太久,你当然咽不下这口气,你会马上回头向我们进攻。到了那时,你们的厄运便也降临了。”

屈元苍愤怒的捏着双拳,厉烈的道:“你们倒是对我摸得很清楚呀。”

愕然一笑,佟三泰傲然道:“这叫知己知彼,但是,上苍不佑我锦带会,人算不如天算,我们的计划再周密,也终于弄到全军覆灭的境地,这是命啊。”

屈元苍粗暴的道:“当然该亡的是你们,你们捞过界,首先上线开扒,莫不成我们就该闭着眼自认晦气。”

钟国栋示意屈元苍噤声,接着道:“你们议定的举烟火为号,那是在白天,只有在白天才能自视烟雾,如果是在晚上又用什么为信号呢。”

佟三泰轻轻的说道:“若是晚上才得手,便仅以火光表示信号。在坡顶燃起一堆烈火,照样可以让对岸注意清楚。”

钟国栋凝视着佟三泰,平静的道:“佟三泰,你保证所言是实。”

佟三泰用力点头道:“我用生命来保证,现在我仍在你们手中。”

对付丝锦门的钟国栋、屈元苍准备休兵数日,另作一番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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