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怔了怔,手上微微加了力道,却依然无法将百宝娘娘放下,他额头冒汗,试着再加了几分力道,轻轻一挣,只听百宝娘娘在背后细吟一声,转头望去,见其下颌无力地搭在自己肩头,眉心紧蹙,脸上似有痛苦之色,心中吃惊,猛然想起先前瞧见她肩际殷红一片,应是有伤,一时不敢再动。
殊不知百宝娘娘的肩伤倒在其次,严重的却是给蛛丝中的奇毒侵入体内,麻痹了全身,脏腑衰竭,呼吸十分困难,因而半陷昏迷。
而小玄体内潜藏万载龙骊,今又吞食了龙犀大丹,几已诸毒不侵,因此虽也触着巨蛛的毒丝,却是毫无不适。
他不明所以,思量须臾,忽反手一掌绕到背后,抵在百宝娘娘背心之上,运转真气,徐徐渡送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声细吟,百宝娘娘粉颌微微动了下。
“夫人,你醒了?”小玄急唤。
隔了好一会,才听百宝娘娘弱声道:“雪儿呢?找到没有?”
“还没。”小玄应,心中急痛,满怀歉疚。
“莫管我,快去寻雪儿。”百宝娘娘道,几个字间,又是一阵喘息。
“你肩上的伤怎样了?”小玄迟疑道。
百宝娘娘微摇了下头,无力道:“陛下走吧,倘能救得小女,臣夫妇感激不尽。”
小玄转过头,从侧望去,见她眸底一片灰暗,心中愈惊,不觉又庝又急,哪肯扔下她离开,沉声道:“你别担心,我定会把雪儿找回来的!”
百宝娘娘心里明白,女儿跌落之时,似已受创,多半使不出提纵之术,即便侥幸没有摔死,恐怕也会被遍布渊中的冥狱岩蛛咬死,对此早已暗自绝望,再又想到时隔如此之久,没有回天灯,丈夫亦必凶多吉少,诸念灼集,更是万念俱灰。
话语间,小玄依然持续不断地渡送真气,只盼能让她振作一点。
“别再输真气与我了,再耗下去,都得死在这里!”百宝娘娘咬牙道。
“夫人莫急,会有办法的。”小玄竭力安慰。
“蛛丝有毒,喘不上气,调息不得,你即便给我再多的真气也没用。”百宝娘娘声如游丝。
“蛛丝里有毒?那需如何化解?”小玄惊道。
百宝娘娘不语,只在他背后吁吁喘息,似极疲累。
小玄知她乃化外仙真,除了修为深厚,必亦常服灵丹秘药,能令她身陷绝境的,绝非寻常之毒。
小玄在逍遥峰修炼之时,自然也学些丹药医理,只是跟李梦棠比起来,水准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对解毒之类更是一知半解,不由手足无措。
他忽想起下山时所带的丹药中有解毒一类,只不知能否适用,见百宝娘娘已陷昏迷,再顾不得许多,心里叫了声:“冒犯了。”
遂将丹药从如意囊内寻出,一手托捏住玉人香腮,轻轻迫开檀口,另一手将丹药送进朱唇,再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推入口腔,只因姿势极其别扭,又怕唐突了玉人,额角都冒出汗来。
瞧着指入朱唇,心中怦怦乱跳,昏昏思道:“怎地这般腴润?”丹田忽地一热,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乍然一惊,赶忙调转回头,收聚心神,岂知竟连背后也莫可名状地敏感起来,但觉酥贴软偎,娇弹弹沉甸甸地压在背上,不由面烧耳热。
小玄深深吸气,脑子里却尽是萦绕指尖的一丝嫩腻触感,忽感裆际一片烘热,某处已悄然昂翘。
他心中惊惶,蓦有所省,急将面上的七绝覆摘了下来,立感周身躁动减缓了许多,他悄自舒了口气,将七绝覆藏入如意囊中。
“果如阿萝所说,这面具吸取天地间诸邪,惑人心智,绝不可轻易使用…
…“小玄心中生凛,不时抬手探到百宝娘娘鼻下,去察看呼吸变化,心里默祈神明保佑,盼望丹药能起作用。
岂知守了良久,百宝娘娘非但一直不醒,呼吸还愈来愈弱,小玄暗叫不妙,心中急乱如麻,想起大师姐雪涵平素教导:“但凡遇见难事,愈是危急,便愈须冷静镇定。”当即盘膝打坐,强抑焦灼摒除杂念,平息静气寻找办法。
他苦思冥想,突尔一怔:“我也碰触了那巨蛛的黏丝,怎就没有中毒?”
小玄心感有异,忆及在湖心小岛上吞食过一只奇珠,又想起前几日在龙犀体内吞食的大丹,隐隐觉得与这两宗奇遇有关。想到此处,心中一动,当即用神骨剑在左腕脉际轻割了一记,送到百宝娘娘嘴边,稍托起玉颌,将鲜血一滴滴喂入她口中。
百宝娘娘悠悠醒来,蓦尔惊省,急将朱唇挪开,颤声道:“陛下在做什么?”
“夫人!”小玄唤,心中惊喜,悄忖此举果然有用。
百宝娘娘只觉周身酥暖,四肢竟然恢复了几许力气,精神也觉振作了一些,虽然不明所以,也料多半是因为皇帝喂自己喝了血的原故,颤声道:“陛下怎可如此,委实折杀臣妇!”
“你怎样了?可喘得上气?”小玄问,见她拒意甚坚,只好收回手腕,运转功法聚气凝血。
百宝娘娘心中剧跳,万分感激间,又觉事情不对,纵是女儿获宠至极,抑或意在笼络夫家,也决不足以让一个天子赐血为己疗伤,一时疑思迭起,想起平日里听到今上种种贪色荒诞之闻,心底更是惊惑,一时僵在男儿背后,不敢动弹分毫。
小玄不闻动静,转过头去,见她双颊含晕,不由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先前的丢人反应,耳根又有些烧热起来。
“回陛下,好些了。”百宝娘娘这才回应,突地轻轻一挣,却发觉胸腹皆给黏连在皇帝背上,非但没能脱开,反倒给牵扯着肩际伤处,痛得一声低哼。
“给蛛丝黏住了!夫人暂且莫动,小心伤口,待我再想想办法。”小玄忙道,额角又在悄悄冒汗。
百宝娘娘默不作声,亦未再挣动,悄自运转真气,发现已能略微调息,不由一阵惊喜,当即行功自疗。
小玄知觉,遂寻了个能让百宝娘娘较为舒服的姿势坐下,以便她培元疗伤,自己则趁此观察周遭,只盼能发现雪妃的踪迹。
此时已至渊中极深处,依然未见到底,四下点点莹光飞飘舞,是这里的惟一光源。
“这些光亮色彩缤纷,不像是萤火虫啊……”小玄心中好奇,等了好一会,终见一点莹光飞到近旁,他生怕惊扰着百宝娘娘,探臂轻轻一捞,悄无声息地将那点莹光扣在手里,开掌捏住一瞧,原来是只小小虫子,形貌介于瓢虫及蜜蜂间,肥大的腹部呈半透明状,内里似有液体,盈晃间光芒闪闪,不停地变幻着颜色。
“果然没有见过,这地底下的东西就是古怪,不知是何物?”小玄寻思,捏着怪虫拿到近处细瞧。
“是九泉萤。”百宝娘娘的声音从旁侧响起,“只以蜗牛、蛞蝓及虫卵等小物为食,无毒无害,乃冥界的常见之物,除了它,冥界还有许多生灵甚至花木山石都会自行发光,所以真正的冥界并非人们以为的那般一片黑暗。”
“夫人,身上可觉得好点?”小玄忙问。
百宝娘娘长吁一气,收了功法,道:“又好些了,已能调息了,万望陛下继寻小女,臣妇感恩不尽。”
“这就去找!夫人扶稳。”小玄早就心如火燎,见她缓过些许,立马从石上起身,背负着她就要往更深处跃落。
“且慢!”百宝娘娘忽叫。
小玄转头望去,见她抬首望着斜上,手指一处,道:“那是什么?”循指望去,见上方崖壁数丈处的枝丛间似乎夹挂着一物,于昏暗中瞧不真切。
“过去瞧瞧。”百宝娘娘道。
小玄背着她急掠过去,探臂一摘,将那物取了下来,却是一小块撕碎的布片,甚为眼熟。
“是雪儿衣上的布料!”百宝娘娘颤声道,之前本已灰了心,这时顿又点燃了一丝希望的光亮。
“照此看来,雪儿应该是从这个方向掉下去的!”小玄精神一振,不待百宝娘娘再言,当即贴着崖壁朝下疾降。
岂知这一降,又逾二、三百丈深,两人心中各自惊灼,皆祈雪若吉人天相,熬过此劫。
再又飞降好一会,终似到了渊底,但见树木纵横扭曲交缠,形貌极是怪诞,两人在林木间搜寻,发现地势还在倾斜向下,林中开始出现簇簇奇花,大多都在散发着光芒,明暗不一煞是繁艳,加之四下里九泉萤也越来越多,点点丽光浮空中漂移,使眼前的阴森怪林显得瑰丽而神秘,随着深入,周遭景致愈来愈奇,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木纷呈眼中,只是两人一心救人,哪有工夫观赏景色。
两人朝下斜行,距崖壁渐离渐远,却然依没有发现雪若踪影,心中益发焦急。
渊底异样潮冷,湿寒侵骨,树木也越来越密,地上根丛乱石起伏,还积了厚厚的腐枝败叶,极为难走,小玄靴上裹满泥泞,常常需要猫低身子穿过林木,在他背上的百宝娘娘还不时给枝桠抓搭住衣裳,寻进的速度大大减慢。
百宝娘娘在小玄背上趴着,想着自己竟让天子背负着到处行走,心中忽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荒诞之感,心知大是不敬不雅,怎奈身上麻软乏力,况且两人还给蛛丝紧紧地黏连在一起,想想真是狼狈,只好悄自运功培元,抓紧疗伤,以期能多少再恢复些真灵。
小玄忽然立定,却是前方出现了一个没有多大的洞口,周边尽是由巨石构成的嶙峋石壁,攀满了树木、灌丛及厚厚的苔藓,沿伸至浓如墨色的黑暗之中。
“似乎没别的去路了……”小玄道,注气入剑,举起神骨照向洞中,见其内有杂木自上而下倒挂,枝桠张牙舞爪般拦着,甚是阴森,稍略目测,这种大小的洞,只有弯下身子才可勉强进去。
“那就进去。”百宝娘娘道,心中打定主意,为了找到女儿,便是把渊底每个角落翻遍都成。
“趴低点。”小玄道,提步迈向洞口。
洞百宝娘娘只好依言伏低身子,但觉两人贴得愈加紧实,心底怦怦悄跳。
小玄猫下身子钻入洞中,一边前行,一边挥剑将洞内的杂密枝簇劈开,初时还能半躬着身穿行,走了一阵,就只能改成伏跪状前进,岂料石洞愈收愈窄,待到后来,只有完全趴下方能继续前挪,但闻背上的百宝娘娘不时发出一声闷哼,料是给垂石刮擦着了。
两人煞是狼狈,小玄借着剑上的火光,瞧见石洞还在继续收窄,心里越来越没底,又听妇人在背上叫得有点凄惨,忽道:“如此难行,雪儿不会往这边走吧?”
百宝娘娘微微一怔,道:“何以见得?”
小玄默然,隔了会方道:“这洞越收越窄,前边怕是不通的。”。
百宝娘娘见他似有打退堂鼓之意,坚持道:“适才也没瞧见有别的去处,既已至此,也只有走到头再做定夺。”
小玄迟疑道:“可是你……身上有伤,可还支撑得住?”
百宝娘娘这才知晓他心中所虑,柔声道:“谢陛下垂恤,臣妇没事,陛下只管往前。”
对她而言,比起寻找爱女,挨受乱石刮擦的这点小创小痛委实算不了什么!
小玄点点头,遂继续朝前爬去,心里暗暗祈祷,前方千万别是绝路。
百宝娘娘身上连接被硬锐的垂石凸石刮擦着,此时没有真气护体,肩际还有旧伤,痛得冷汗直冒,然却再不敢出声,只是紧咬朱唇苦苦忍受。
石洞甚深,小玄这一爬足足磨了逾柱香光景,终见前边透现光亮,心中一喜,叫道:“似乎看见出口了!”
百宝娘娘低应一声,没想自己虚弱如斯,只这一程轻微地碰撞,身上已感有些不支,下颔垂落,无力的搭在男儿肩上。
小玄察觉到她不太好,奋力向前,随着接近,已能瞧见洞口外面飞舞的九泉萤发出的点点莹光,正要爬出洞外,猛见洞口处的泥土高高地凸了起来,似乎有物在底下拱钻,心中一惊,赶忙停下,将神骨尽锷插入土中,以蔽剑光。
百宝娘娘抬眼望去,见洞口前的泥土大片大片地拱动,足有数丈方圆,不禁脸色苍白。
这种情形下,再与强敌相遇,绝对不是个好时候。
“瞧这动静,绝对又是巨物!自从登上黑焰岛,真是一刻都不让人松怠!”
小玄暗暗叫苦,思忖洞口被堵,自己如果从窄狭的洞内强行杀出,莫管怪物厉害与否,只怕背上的岳母大人就得先吃大亏,她此时这等虚弱,全无真气护体,如何再经受得起任何磕碰。
高高撑起的泥土乍然拱裂,只见一段深褐色的管状物露了出来,弯着曲着,现出一环一环的体壁,油滑通透,入目颇为恶心,然而未现头尾,旋又没入土里去了。
“什么鬼东西?”小玄心忖,要说是蟒蚺之类,却没见鳞纹,并不太像。
“似乎没发现我们,等它过去。”百宝娘娘贴在他耳边悄声道。
“还撑得住么?”小玄压着声问。
百宝娘娘点点头,小玄只觉耳廓一腻,却是贴得太近,妇人的唇瓣碰触着了自己。
两人脸皆一烫,各自移开,然而身上动弹不得,前后依旧紧紧相贴,这一紧张,彼此愈发敏感,方寸俱晰。隔不一会,纵是洞中潮寒,挨贴处竟皆热了起来,煨得甚是舒服,暖是暖了,然却尴尬无比,各自胡思乱想:谁先热的?怎就热了?
也太失礼了……
洞外的地面仍在反复拱动,泥土底下的怪物来回游走,仿佛跟他们做对一般,就是迟迟不肯离去。
眼见耗了盏茶光景,两人暗自心焦,小玄苦苦地盯着地面,以防巨怪暴起伤人。
“此乃不得已的。”百宝娘娘对自己道,心底羞意方才稍微弱去,她身上有伤,真气几无,体力枯竭,熬得久了,神智便有些迷糊起来,终于支撑不住,一直紧绷的身心倏忽齐懈,倦意潮涌袭至,竟然昏昏睡去。
她的身体在暗中告诉她,她已经疲惫了太久,需要彻底的恣意的休息一下了。
小玄忽觉背上的妇人“软”了,整个人没了骨头般完全趴伏下来,稍一侧脸,见百宝娘娘美目迷朦,吐息如兰,竟是睡着了,心中战战兢兢,也不知是想让她睡得好些抑或其它,不敢动弹分毫。
百宝娘娘只觉浑身舒暖,这一觉,赫是随夫出征这半年来中最美意的一回,她睡得莫明踏实,兰指轻攀着男儿肩际的衣衫,瑶鼻贴在他的颈侧,轻轻呼吸,睡梦里竟隐隐盼着就此下去。
一切不管不顾,再不用醒。
小玄强拢心神,只怔怔地盯着洞外,突见地面翻开大片,怪物终于破土而出,几乎整个儿都爬了出来,但见两首俱尖,周身一节节肥嘟嘟的,根根刚毛煞是惹目,竟是条二、三丈长的巨大的蚯蚓。
“原来是条地龙!”小玄错愕,方才松了口气,这种东西,体型纵巨,多半也不会危险到哪里去。
“快走快走!否则小圣爷爷立马出来把你宰了!”他心里嚷嚷,却仍旧趴着没动。
俟好了一会,那条大蚯蚓才慢吞吞地朝远处爬去,再又钻入土中,消失不见。
小玄怅然若失,轻声对背后道:“我们可以出去了!”
然却不闻回应,他转头望去,见妇人玉颔歪搁在自己肩际,依旧睡得香甜,长睫纤垂,朱唇微绽,娇慵之态无字可摹,一时看呆了,但感某处有些晃眼,眼睛稍往下移,立时雪腻入目,襟口内春色隐现,窄裹紧束的抹胸也难以掩住,恰可瞧见两半滴粉搓酥般的肥美腴乳挤做一处,堆夹出一条令人心悸神迷的深深粉沟。
小玄口干舌燥,眼睛不觉又移近几分,脖子正拧得酸痛,忽见妇人身子动了下,酥胸稍抬,顿有一股子妇人汗腻的暗香自襟口流出,扑面袭来,他目饧耳热,骤感裆际生痛,却是顶住了地面,几要破土而入。
就在这时,百宝娘娘若有所感,美目惺忪张启,愣愣地望着男儿直勾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