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晰解决完这件事之后,回到梧桐路的宅子,看着他的小王子正在钢琴边上弹着欢快的曲子,林晰虽然不懂音乐,但是他能感觉到萧然心情很愉快。
“这么轻松,论文写完了?”
“嗯,已经邮去了。”
林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萧然,“送你的。”
“什么……”萧然打开信封,倒出六张音乐会的票,“啊——”
“高兴么?”
萧然当然高兴,奥地利皇家交响管乐团的演出,代表着世界最一流的水平,只不过人家这次只落脚到帝都,只有三场演出,萧然早就想去了,可他说不准林晰会准许他出门,尤其得坐飞机去。
“就知道你喜欢。三场演出的票都订了。记着,下次有什么喜欢看的,直接说,就算我没空,也会叫人陪你去,嗯?”
萧然看着林晰,没说话,这份莫名其妙的礼物让他心里没底。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萧然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恼的林晰当场就一个长吻压过去,一直把人亲的软软靠在他怀里才算罢休。
然后看着仍然不明就里,却没放下戒心的萧然,挫败的林晰随便拉着一个现成的借口,“今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你不是没去成么……”
今年萧然的新年假期绝对称不上愉快,先是被一个女人刺激到差点生病,然后又被一顿烧烤吃到新年元旦那天拉肚子,新年假期没过完,午餐又塞了一肚子野菜还没吃饱……
真够多灾多难的。
人家少爷往年新年假期都是在欧洲各大音乐厅里度过的。
只是可叹,太子爷第一次给萧然少爷精心准备的礼物,最终被萧然少爷归纳为‘补偿’,于是少爷淡定了,接受了。
太子爷一肚子暗火。
一月总会显得特别忙碌与短暂,似乎一过完新年,华国一年一度的恐怖客运高峰就开始倒计时了,因为农历年也快到了。
林萧然没有自己上街采买年货的习惯,自从父母去世后,年节的概念就在萧然的脑海里慢慢淡去,他感觉不到那种气氛,不过林晰倒是提醒他了。
“萧然,跟我回依山公馆好不好?”
萧然心里一突,带着戒备,只是没像以前那样草木皆兵。
“张那么大眼睛瞪着我干什么?农历年快到了,你自己想不起来日子,难道别人也不记得?你想想龙二,人家也要回老家过年、跟家人团圆的。如果你现在跟我一起回依山公馆住一段,他们也可以回家呆的时间长点。”
这种理由,戳住萧然心头的柔软,只是……
“开学前,我们再搬回来。”
林晰把萧然最后一点顾虑打消。
其实,林晰不认为萧然下个学期还会像这个学期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全天泡在学校里躲着他,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
萧然少爷首肯的第二天,那条食人鲨就满意地叼着自己的龙吐珠游回老巢了。
萧然对依山公馆可谓一回生两回熟,毕竟上一次连生病带养病住了一个来月呢,这回一下车,萧然便跟着林晰轻车熟路的直奔主宅。
依山公馆是个上世纪初那会儿建成的的一处纯欧式城堡,据说当年是欧洲某国建在华国的总领府。
形状有点像奔驰车三叉星标,分主体部分和左右两翼,其实每一翼的地方都差不多大小,若独立出来都能成为一豪华型大别墅,只因林晰家人口稀少的问题,就把东西两翼划成了‘客用’,楼上两层是客房,楼下两层是客用书房、客用休闲厅、客用娱乐室、茶室……
建筑中间主干部分便成了主宅,是林晰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依山公馆的一级禁区。当然,萧然第一次进来生活起居便已经深入到禁区中禁区。
在主宅部分,萧然的活动范围也就是那么三五处,卧房,客厅,娱乐室……
萧然尤其偏爱最大的那间起居室,二楼正阳,大落地窗,窗外便是后宅花园内最美的玫瑰园,而且林晰还新安置了一架斯坦威三角钢琴,这是林晰在路上的时候告诉萧然的,说是免他假期在宅子里无聊。
所以到了依山之后,反正不累,萧然就有先去起居室试试钢琴的意思。
林晰但笑不语,只是萧然刚一进门,就看到沙发上正坐着一位拄着拐杖,身穿中山装,眼戴墨镜,一脸威仪的老人,德叔站在他的身边。
这要是搁在别处,萧然没准儿腹诽一下房间里戴墨镜的诡异行径,但是在此地,此人……
“你是谁?”老人声若洪钟的发话。
“我……”萧然有点懵。
“爸爸,是我。”林晰在萧然背后进屋,直接开口。
那老人听到林晰的声音,歪歪头,萧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墨镜下的目光依然在自己身上徘徊,然后老人了然的点点头,“哦,是你小子,过来让你老子好好看看,怎么长这么大了都?”
萧然看着伸向自己的手,有点懵,回头看林晰:老爷子的眼睛难道是看不见的?
林晰没说话,只是帮萧然把大衣脱下来,然后把萧然推到老爷子跟前,让他被老爷子握住,拉到身边,萧然忐忑的坐下来。
老爷子握着萧然的手摸摸,“最近学习忙么?” 老爷子回头问德叔,“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我仔?”
萧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硬着头皮回答,“学校一切都挺好的,同学们对我也都很好。”
“没人欺负?那你怎么忽然回家了?也没事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萧然:“……”
林晰这时走过来,“现在放寒假了啊,爸爸。”
老爷子扭头看这搭拉话儿的,“你是谁?”
德叔:“这是大少爷。”
老爷子这边还攥着萧然的手没放呢,听到这话,扭头仔细看看萧然,抬头质问德叔,“这孩子……是哪个女人给我生的老二?”
萧然:“……”
德叔:“老大,黑虎堂的当家来了,您要不要去主持一下会议?”
老爷子:“哦,到时间了么?走吧。”
萧然看着那老爷子有条不紊的带上手套,有条不紊的检查了一下腰间的佩枪,拿上旁边的小毡礼帽,拎着拐棍,带着德叔,雄赳赳的出门了。
萧然张张嘴,半晌不知道开问什么。
“阿尔茨海默症,前些日子老爷子一直在瑞士疗养,说是那边医术了得……” 林晰无奈的笑了笑,“结果我看,近两年反倒越来越糊涂了。”
萧然明白,这真当是糊涂得厉害,连儿子都记不清了。
老爷子除了有点糊涂,身体倒是颇为硬朗,萧然这次在依山与上次最大的不同,便是家里多了一个总是带着黑皮手套,戴着墨镜,不苟言笑,拎着一根拐杖到处走的黑道‘前’大哥,不分昼夜。
老爷子白日一会儿一个盹儿,到了晚上便来了精神,拐杖跺得笃笃响,从楼上走到楼下,不为别的,就为了一路开灯——林晰怕老爷子黑天摔倒,把家里的灯都弄成了声控——这好玩意,让老爷子玩的不亦乐乎。
大半夜的开完了一路灯,转一转看着哪儿哪儿都能瞧真切了,然后满意地再笃笃一路回房间。
看着外面全黑了,老爷子琢磨琢磨又不乐意了,出来再笃笃……
老爷子身体真的不错,别的老人家拿着拐杖是拄的,林家老爷子的拐杖是专门拎着的,然后时不时的用拐杖跺跺声响、够够东西,比如家里的声控灯,比如老爷子房里的电视。
萧然就在依山公馆过了个农历年,林老爷子屋里的电视换了三拨,萧然就有点纳闷,没见老爷子砸东西,怎么电视好好挂在墙上总会坏呢?
后来,才知道原因。
萧然看电视都喜欢去影音室,影音室为了音响的环绕效果,一般都不大,房间里也做了软装修,封了窗子,老爷子从来不屑这种闷罐一样的房间,那天老爷子忽然看到萧然从那房间里面出来,手里端了一碟吃剩下的点心沫子,脑筋一糊涂,认准了那是装点心的碗橱,拐进去了。
一进屋,老爷子没看到点心,倒是看着墙上的电视了,乐了,拿起拐杖在上面捅,干捅找不到开关,找不到开光就继续捅,边边角角的用拐杖敲了一个遍,啪,电视开了。
老爷子笑眯眯的看着里面的花花绿绿,挺高兴。
回头看到萧然回来了,笑的就更开心了,“乖仔啊,你刚刚都把点心放在哪个柜子里了?”
萧然纠结地放下手里的遥控器,他明白那些电视都是怎么坏的了。
老爷子除了爱用拐杖捅来捅去,还有个爱好,喜欢吃点心,有点像小孩子一样看到那些漂亮的小食品就想拿来尝尝,但老爷子的血糖有点高,八十岁的人了,多少都有些老年病,也不算大事儿,不过医生建议能不吃甜最好就不要吃甜。
所以,老爷子为数不多的爱好里,点心也是被严格控制的。
萧然在学校养出吃间食的习惯,平时梧桐路那边的林宅,无论是书房还是客厅,还是阁楼都有饼干点心常备,依山公馆这边也是,但是现在有了一个被医生下令控制摄糖的林老爷子,萧然吃点心就不得不专门跑厨房端一盘,而且定时定量,不能叫老爷子看到。
这回被抓了个正着,被林老爹巴巴的盯着,萧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老爷子再糊涂,那也是曾经的黑道大哥,可怜巴巴的气势一开,逼得萧然不得不心软的领着老人家去厨房要点心,咸点心总不会有差吧?
林老爹成功地捧着一碟香脆脆的葱油饼干从厨房出来,萧然还没等把人领到茶室稳稳当当的吃一顿,就忽然听到老爷子在他身后大喝一声,“看什么看!”
萧然吓一跳回头,见老爷子冲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气势全开,“你看我也不给你吃!”
“爸爸?”——萧然被林老爷子逼得不得不改口。
“乖仔,那边有个糟老头子想抢我的饼干……”老爷子拿着拐棍捅得玻璃咣咣直响。护食护得跟什么似的。
萧然疑惑的看看那落地窗,除了能映出自己的影儿,就是老爷子紧紧抱着饼干盘子的形象……
相比萧然得到老爷子的全心全意,一口一个‘乖仔’的叫,林晰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不知道是不是萧然天生长了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老爷子后来一直把萧然认作了自己的儿子,而每每盯着林晰皱眉头,一副防贼的样子。
“乖仔,那个男人你从哪里找来的?看他吊眼梢、薄嘴唇,可不像个好相与的手下!”
老爷子拉着萧然的手小声教导儿子管理下属,还没等老爷子说完,他口中那个不好相与的就开口了,“爸,我吊眼梢、薄嘴唇,可都随您!”
林晰脸色难看到不行,这两天萧然被老爷子霸占着不放,一口一个乖仔,他这边刚得空抱上萧然,小嘴都没来得亲就被亲爹老爷子用拐棍给打开了。
对于林晰,林老爹迷茫了一下,便气势全开的跺跺拐杖,质问林晰,“你是哪个道上混的?”
旁边的德叔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以跟xx帮的下午茶会面时间到了为由,赶紧把老爷子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