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叶注意到被告律师的反应,依然不慌不忙。
“真宙女士,你可以抬起头来。今天韩梦西不在,他已经进了看守所,等时间到了就要被关进监狱了。”
真宙心脏狂跳,刚刚真傻!
她抬头看向被告席,韩梦西果然不在。
他不在……
真宙内心五味杂陈。
他不在,但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出庭作证的事情。
没办法向他当面反抗——但也许面对他时那些顾虑会增加一百倍,还是不在的好。
之后再问问题,真宙就回答得更流畅起来。朱丽叶问完后,法官让被告律师询问证人。
被告律师五十多岁,身上发福也没放过脸上,干净平整的西服反衬着他的脸上满脸油光。
“真宙女士,既然你被我当事人拍了照片威胁,那你为什么不报警呢?”
真宙愣住,那些照片……有一些是偷拍的,但也有一些,是自己自愿的。被威胁的时候她懊悔极了,为什么要同意他的要求?
“请真宙女士回答。”被告律师得意洋洋。
真宙只好如实回答,“因为其中有些是我自愿拍的……我怕警察不管这事,反而激怒了他。”
“既然你是自愿的,那为什么后来又说被胁迫呢?拍照的时候没有想过后果呀?”
他提问的语气轻佻,问的问题却像铁扇一样扇得真宙脸红起来。
“我反对对方律师的提问。”朱丽叶迅速反驳,向法官提出,“请法官驳回被告律师的提问,这个问题与本案没有关联。”
法官瞟了一眼被告律师,说实话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七次在法庭上见到这个人了,他专门打离婚的官司,风格就是这样,没皮没脸的,做事准则就是当事人的利益至上。
她敲了一下法槌,“不要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被告律师习惯了,换了个问题,“我要补充一份证据,”他将几张纸递给法警,请他转交原告律师和审判长,“这是前几天我当事人给我的,比较紧急因此庭上出示。这份聊天记录中的聊天对象你应该认识吧?是我当事人与你父母的聊天,他们处处暗示等他离婚后希望你能嫁给他,表示我当事人是个青年才俊,你跟他在一起会幸福。”
他没有准备多余的备份递给真宙看,只是远远的出示了一下。
“你的父母如此期盼你们完婚,是不是你的意思?你为了追求我当事人,因此故意缠着他不放,破坏他们夫妻感情,想等他们离婚了你再趁虚而入?”
真宙这才明白刚才他语气中的轻佻和嘴角似有若无含笑是什么意思,原来杀手锏摆在这呢。
“我反对对方律师的提问,”朱丽叶皱了眉,一般来说行业里是不提倡突击举证的,凭她对真宙的了解,这样颠倒黑白对真宙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请法官驳回被告律师的提问。”
“怎么又驳回?这个问题不与夫妻感情破裂有关吗?”被告律师企图在音量上压制她。两人齐齐看向法官。
法官思索了一阵,还是要求真宙回答这个问题。
“不是我的意思,我不存在想与他结婚的意思,都是我父母决定的,即便他离婚了,我也不会和他结婚。”
真宙艰难地组织语言,“我面对他感受到的只有恐惧和紧张,怎么可能会有和他结婚的想法?你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他要求我所有的密码都要让他知道,如果不从,他有的是方法让我觉得难受。这样一个控制欲强到可怕、随时随地发情的人,我会想和他结婚?我甚至不可能爱他!”
说完最后几个字,真宙的声音里带上哭腔。
最开始遇见时,不是不爱他的,只是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一遍一遍为他放弃底线的结果就是被他操纵……
被告律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变着花样问了几个问题。
但真宙始终坚持自己没有引诱、纠缠韩梦西,与他维持婚外情关系是因为受到胁迫。
真宙的脸越来越红,白涳蒙的脸就越来越黑。
韩梦西真是会找人,代理刑事案件的姜海绅就像他的皮囊,代理民事案件的这位就十足十像他的内心。
最后问得法官都有点烦了,让他不要重复问问题,才结束了对真宙的提问环节。法警带她下去,真宙继续在小房间里等。
后面的程序进行的很快,法院的刑事判决书下来了,白涳蒙找人假装成微博转发抽奖黑箱了陈秋舞一趟西北七天七夜旅行,今天的庭审不需要陈秋舞出面。
对方律师原先小丑似的表演面对静默的白纸黑字也无计可施,韩梦西婚内出轨、强奸获罪,是婚姻中的过错方。
朱丽叶的辩护风格不同于龙砂那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而是说理透彻如沐春风型,和对面形成了对比,以至于最后书记员让他们签字时,一个是笑吟吟地递纸,递给另一个则面无表情。
庭审结束后,白涳蒙找到真宙。两人边走边聊,在一个阳光洒落的窗口边停下。
“今天的案子应该很快就能判下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白涳蒙帮真宙把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肩后,“早就说过你可以不用来的,对面那个律师太烦人了,像只苍蝇一样乱叫。”
真宙看着她,阳光洒落的卷发镀上光圈,近看还能看见发丝上被太阳照出的彩虹光泽。
“本来还以为能够对你有所帮助呢,后面那几个问题我好像回答得不是很好。”
“乱讲。他问那些屁话,都是些垃圾问题,再说了,谁能够给一个受到伤害的人的自白打分呢?我是不希望你被这些问题弄的不开心呀。”
白涳蒙安慰她。
真宙摇了摇头,“不会的,他是很快就要被关起来了吧?”
“嗯,”白涳蒙算了算日子,“他在看守所羁押一段时间之后会和其他犯人一起送到监狱里面去。接下来的三年时间,他就在牢里度过了,别担心。”
“那就好……”真宙小声庆幸道。“在他出狱前,我会努力工作,直到他对我造不成什么威胁!”
“我陪你一起。”白涳蒙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棕色的毛衣被阳光烤得暖暖的,她身上白花的香味暖熏熏。
“谢谢你……”真宙拍了拍她的头。
可以松一口气了。
她回想起那个阴暗的车库,在车里她从坦白时的愧疚感,到商量计划时强烈的赎罪感,都和车库一样冰冷黑暗,气味难闻。
现在她们可以站在阳光下,这种感觉真好。
朱丽叶弄完了其他手续,找到白涳蒙和真宙。“我们走吧。”
白涳蒙一边挽着真宙一边挽着朱丽叶,“走吧。”
走出法院,真宙收到新消息。
蒲垣歌发来,问她开完庭没有,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
真司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说是要来杨城出差,晚上想约她吃个饭。
林远涛也发来信息,说今晚要离开杨城了,问真宙去不去送他。
在林远涛的上一条,姜振远问她,“姐姐想我没有?”
真宙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笑意又爬上嘴角。
韩梦西入狱后,她不必再靠别人的身体缓解焦虑减小压力。
尽管有那段过往,但今天一切都可以告一段落,她还是有人爱,并且,现在正是爱别人的时候。
不过,今晚谁也不见,今晚是和姐妹一起庆祝她离婚的sweet night。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