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被雪覆盖着,明黄色肃穆的宫殿,显得有些清冷。
慕容乾坤立在百阶之上的台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脸色有些苍白,也终于露出的疲态。
安钟道看着皇帝的背影,“西域的神医已经快到了,陛下您不必太过担忧。”
“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慕容乾坤摆了摆手,让他别再说好话,眸光里凝着冷意,“慕容夜玄的暗卫踪迹都查清楚了?”
“是。”安钟道点了点头:“大将军刚禀告说已经部署好了,只待三王爷回京,便可一举拿下……”
慕容乾坤露出残忍地笑意,慕容夜玄玩过的手段他一清二楚,他也累了,清理了这狼子野心的儿子,便可放下一切了。
有人来禀告:“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嗯,让他过来。”
慕容夜玄很快便要回京,慕容极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慕容夜玄给皇帝下毒的线索,虽不至于让他倒台,可是添加些隔阂也是可以的。
“儿臣参见父皇。”慕容极行礼,语气关切:“听闻父皇送了小妹之后便发病了,儿臣担忧地一夜未睡,天一亮便进宫来了。不知道父皇如今如何?”
“暂时还死不了。”慕容乾坤咳嗽了两声,皱起了眉头,“倒是劳烦你挂忧了。”
慕容极看着慕容乾坤,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可。”
“儿臣……”慕容极一脸的纠结,干脆跪了下来,“儿臣得知,父皇的病并非是旧疾,而是有人下毒。”
慕容乾坤一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了慕容极:“哦?这话从何说起?”
而此刻陈容也已经到了紫禁城门口。
不巧的是,遇上了赶回来尚未通报就匆匆进宫的三王爷慕容夜玄。这两人也是不对付很久了,这此陈容的马车直接挡住了慕容夜玄的马。
“前面是什么人?赶紧让开,若是耽搁了王爷的正事该当何罪?”慕容夜玄的手下斥责道。
陈容掀开车帘走了下来,一身银白色袍子,身姿憔悴了许多,面容看起来也很虚弱。下人及时来搀扶她下马车。
“这路是你家的?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就只有你家的是正事?”陈容面无表情,长发垂着,眸中幽暗又深沉。
不仅毫无恭敬,还带了些轻视。
“你!”
慕容夜玄横了手下一眼,翻身下马,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容,“国师大人。”
陈容勾了下嘴角,没有搭理慕容夜玄。
虽然慕容夜玄的手下们都看不下去了,可是慕容夜玄到底还是没发作,压着脾气问:“可否让路?”
“不可以。”陈容抬眸直视着慕容夜玄,缓缓地开口:“这宫里雪后的景色极美,我想慢慢的进宫,若是让你们的马先进了,太过喧嚣破坏意境和我的心情。”
慕容夜玄盯着陈容,周身的气压冷了下来,不少人都屏息不敢说话,唯有陈容毫不畏惧地受着那强大的压迫感,面不改色。
“国师是要本王死磕到底了?”慕容夜玄冷笑了一声。
陈容却突然笑了,毫不示弱:“微臣怎么敢?”
可她那架势,却没有人觉得她不敢。
僵持了半晌,慕容夜玄突然点了点头,冷冷地看着陈容,“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国师,真要和本王斗?”
“是啊。”陈容唇齿相讥:“我不过是贱命一条,不过能够给王爷这种有权有势的人添堵实在是太值得了。您觉得呢?”
“不过恕臣直言,就算王爷你战功赫赫,可这天下却只是皇上的,您……始终只是个王爷。”
陈容的话让慕容夜玄成功的黑了脸。
慕容夜玄的手下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脾气也直接,有人终于看不过去了,跑过来想要推搡陈容。
可是陈容却轻而易举地出手,将那人的手折了,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尖叫声打破了紫禁城的安静。
“你竟然敢动本王的人,你真当本王不打女人吗?”慕容夜玄抓住了陈容的领子。
陈容却轻嗤了一声:“大实话也能让王爷恼羞成怒?我当然知道你厉害,你不仅打女人,你连自己的兄弟手足都很祸害呢。”
“你再胡言乱语,本王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慕容夜玄甩开陈容,他是说到做到的,不过却不会在这种节骨眼做什么,背地里的手段绝不少。
很快,陈容和慕容夜玄因为蔑视皇威,被带到了御书房,太子也在,不过心底却是在幸灾乐祸的。
“你看看你们,堂堂国师和堂堂的王爷,在门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尤其是你!”慕容乾坤指着慕容夜玄,冷道:“别把你军队里那套风气带进皇宫。”
慕容夜玄抿了抿唇,脸上寒意更重。
他对慕容乾坤早就没有半分情分了,自然也不会幼稚到和他辩驳个谁是谁非。
便沉默不语地挨骂,心底对陈容的憎恶也上升到了一定的程度。
慕容乾坤骂完了慕容夜玄,才转头准备教训陈容。
太子担忧地开口:“父皇,平日里国师待人温和有礼,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慕容乾坤心底暗道陈容是为慕容璃和亲的事情恨了慕容夜玄,不过他嘴上却没有挑破,“国师有何要解释的?”
陈容面色坦荡:“臣没什么解释的,就是王爷行为太过跋扈,臣看不过而已。”
这是什么鬼理由?太子嘴角抽了抽,显然慕容乾坤更不赞同慕容夜玄,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陈容竟然也不要,未免太过愚蠢了。
“只不过三王爷扬言要臣的命,臣先在这里说一句,倘若臣突然丧命,那定然是王爷的手笔。希望陛下念在臣虽无功却也无过的份上,给臣收个尸。”
陈容自暴自弃的模样让在场人都大跌眼镜,往日里陈容给人的印象大多是内敛沉稳,能屈能伸,如今竟然性情大变?
不过在场的人心里也都清楚是为什么。
“咳咳。”慕容乾坤尴尬道:“有王法在,没人能够动你。”
这句话也是说给慕容夜玄听的。
“儿臣以为,国师既然如此无心国师了,还不如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慕容夜玄不咸不淡地提议。
陈容转眸对上慕容夜玄冰冷的视线,似笑非笑:“臣还得为陛下分忧,怎么可以回去?王爷是在开什么玩笑?而且我走不走,也是陛下一句话的事,王爷你管不着吧?”
慕容夜玄冷笑了一声,心里憋着一口气。
太子看这二人你来我往,勾起了嘴角,看着他们斗,反正也只会让皇帝更加厌恶这二人而已,于他而言没有半分不好。
“够了!”慕容乾坤皱起眉,虽然厌恶陈容轻浮的样子,可是心底却松了口气,陈容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既然已经如此,也不需再花这么多心思防备着了。
“今早宋大人来哭诉,说你虐待宋小姐,还把她赶去了山庄里,可有此事?”慕容乾坤看着陈容。
陈容到不知道慕容乾坤怎么连别人的家事都要管,便顺着他的心意,直接开口:“两看两相厌,不如分开给彼此个清净。”
“荒唐,宋家小姐如何便入不得你的眼了?”慕容乾坤虽是训斥陈容,可是眼底却并无怒意。
毕竟这才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连女人都管不住,还学男人娶妻。”慕容夜玄冷眼嘲讽。
陈容在心里笑了,等的就是慕容夜玄忍不住,她才好状状若无意地算计。
当即反驳:“我自然比不上王爷你,和虞贵人双宿双飞,让人羡慕啊。”
慕容极一愣,笑了。虽然他也不记得虞贵人是谁,可勾结后妃可是大罪啊。
他怎么不知道陈容还能有这种用处,虽无法成为同盟,但是能让慕容夜玄不顺便是极好了。
当即看陈容还有了几分顺眼。
慕容夜玄震惊地转头看着陈容,眼底杀意凌冽,声音沉的不能再沉,“你休得信口雌黄!”
慕容乾坤皱了皱眉,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
“一查便知了。”陈容声音不急不缓,“王爷既然已经这么不要脸了,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陈璇玑被准许出宫,所以她要嫁人还是如何都没人会管,而虞瑶却不同,这种事发生在慕容乾坤头顶上,颜色也不是很好看。
“太子,这件事你可清楚?”慕容乾坤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慕容极。
安钟道却知道比起慕容乾坤虚张声势的怒火,这才是真正的生气了。
慕容极跪下:“儿臣不知,此事非同小可,儿臣不相信三弟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父皇定然要好好查,还三弟一个公道。”
慕容乾坤是十分重视自己的颜面的,若是这事是事实,那便可直接判定慕容夜玄有谋反之心了。
“去梧桐殿,把虞贵人带上来!”他咬牙切齿道。
半晌之后,只有一个侍女被带来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求饶,“奴婢真不知情,求陛下饶奴婢一命。”
慕容夜玄浑身如坠冰窖,他不是没想过虞瑶会成为自己的把柄,可是虞瑶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而且对他又颇有帮助。
不仅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帮他躲过了诸多劫难,还成了他的左膀右臂,甚至连尧族都答应了助他夺位……
慕容乾坤冷冷地看着慕容夜玄。
慕容夜玄深深地呼了口气,跪了下来,身姿挺拔,如困兽屈服一般,“儿臣……”
“陛下!”
就在慕容夜玄要认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了,无数道目光看向了门口的女人。
虞瑶一身红色长裙,眉眼漂亮夺目,几乎是刚出现就摄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拖着裙摆进了御书房,跪在了慕容夜玄的身边。
“臣妾并未出宫,只是有人陷害臣妾,臣妾便一直躲在冷宫之中,陛下不信可以询问冷宫之中的嬷嬷……”她转头看向了陈容,字字珠玑:“臣妾安分守己,竟不知道国师大人为何要陷害于我?”
陈容笑看他们垂死挣扎,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深知慕容乾坤是这个世界上鲜少的,善于玩弄人心又聪明深沉的人,虽然一副昏君样,可是智商却不低的。
“是,是我污蔑。”陈容含笑点头。
“宣太医。”慕容乾坤有些疲惫地坐回了座椅,他本还想着慕容夜玄事事谨慎,该用什么借口来收他的权,此时便有了机会。
这个虞瑶的行踪竟然都已经瞒过了他的眼线,倒也是个厉害人,她既然说一直待在冷宫,可见已经处理好那边的说辞了。
即便他判罪于虞瑶,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我未曾碰过你,你是否清白一验便知了。”
虞瑶神色一变:“陛下若是怀疑臣妾,臣妾可以以死明志。”
太医来的很快,是慕容乾坤的人,虞瑶脸色死白,而慕容夜玄夜也沉默不语——幸而是,他从未碰过虞瑶。
“禀告陛下,不必验了……”太医一顿:“贵人已有身孕。”
“砰”一声,慕容乾坤随手抄起了茶杯砸在了虞瑶额头上,瞬间血流不止。
“你这个贱人!来人,把她给我压下去,杖毙!”
慕容夜玄脸上闪过怔忪,震惊又复杂地看着旁边的虞瑶,可是虞瑶也是一脸茫然,她对上慕容夜玄的质问的眼神,恍然道:“是你喝醉那夜……”
就在虞瑶要被人带走那一刻,慕容乾坤突然抓住了虞瑶的手腕,站起身来把她带进了怀里,冷眼对着所有敌人,“我交出所有兵权,任由父皇处置,希望陛下放过这个孩子。”
虞瑶哭了,抓着慕容乾坤的衣袖,摇头:“不行!”
两个人被侍卫分开,压制着。
慕容乾坤心头泛着疼意,倒也不是心疼,就是被气的旧疾发作了。
安钟道赶紧让太医给慕容乾坤施针,“国师大人,太子殿下,你们先回去吧,陛下旧疾发作,得需个清净。”
一行人瞬间都走的干干净净。
慕容夜玄已经被压去天牢了,而虞瑶还在原地心如刀绞,转头瞪着陈容:“我们何愁何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容自始至终冷眼旁观,被虞瑶点到了,便笑了笑:“你们是如何算计阿璃的,忘了?她小小年纪,便要被送去尧族那种地方受罪,你又怎么不说她无辜?”
她慢慢走近了虞瑶,侍卫们只当做没看见,虞瑶抬起手可是被陈容抓住了,下一秒“啪——”她的左脸火辣辣的疼。
“你竟敢打我?”虞瑶捂着脸颊。
“打你又如何?你以为再来一次,这世上人还是会被你玩弄在鼓掌里吗?各国皇帝会为夺一个你而天下大乱?”陈容嗤笑一声。
虞瑶震惊地看着陈容,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你,你果然是……”
陈容笑而不语,给侍卫首领递了个眼色就走了。
御书房内皇帝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捂着胸口靠在榻上,太医跪安之后便退出去了。
“刚才国师大人打了虞贵人,说是为公主出气。”安钟道端来了药,递给了慕容乾坤,随口提起。
慕容乾坤接过药一饮而下,叹了口气:“我也曾如此不管不顾的,可是她这么不顾后果,到底只是害了自己。”他一顿:“倒是让我省心了,把陈容身边的探子都撤回来吧。”
宫里的人都说国师疯的厉害,不仅和王爷作对,还在皇帝面前出言不逊。
陈容回了府,也没给谁好脸色看,愈发地难伺候了。又胡乱发了一通火,才气势汹汹地回了房,房间里正走着浪回来的系统。
此刻正是一个女子的模样,还极丑。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陈容皱了皱眉:“这么胖……”
“你眼神不大好使,我这是被人打肿的。”系统叹了口气:“刚就听到你在骂人,戏做的很全嘛。”
陈容哼了一声,自己什么名声都不要了,“用不了两日,这京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因为痛失所爱,被迫娶妻,所以年纪轻轻被气疯了的事。”
“是个狠人。”系统比了个大拇指,嘿嘿直笑:“宿主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黑啊。哎,不过我啥时候能回去啊?”
“你先浪着,别当电灯泡。”陈容翻了个白眼,把头发整理了一下,终于正常一些之后才用任意门去了山庄。
系统心累啊。
慕容璃在山庄里倒也呆得住,到了下午的时候侍女和她讲可以自由活动了,山庄里已经没有眼线了,才出了门。
陈容找了半圈都没有找到慕容璃,随便抓了个侍女问:“夫人呢?”
侍女犹豫道:“夫人在竹林里抓竹鼠呢。”
陈容:“……”
“这冰天雪地怎么能由着她出去胡闹,若是磕着冻着你们该当何罪?”她叹了口气,倒也没真动怒:“往后不能如此由着她,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
陈容去了竹林,远远地便瞧见了慕容璃趴在围栏那边,身边只有几个小厮陪着。
“那只倒是十分可爱,就那只吧。”她没发现陈容来了,声音轻快地指着围栏里懒得动弹的竹鼠,“如此可爱,若是冻伤了可就不好了,还不如趁热吃了好。”
小厮道:“夫人说的极是。”
慕容璃突然听到脚步声,可是人已经被人从后边拥住了,便一勾唇角转身搂住了陈容的脖子,“你回来了啊。”
陈容心底油然升腾起一股归属感,点了点头:“嗯,今日过的怎么样?”
“极好。”慕容璃笑吟道:“就是……十分想念你。”
陈容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倒是慕容璃羞恼地拍了她一下,不好意思:“人那么多呢。”
“那又如何?”陈容的目光扫向那些小厮。
“咳咳咳,大人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啊,洗竹鼠去了。”
竹林这边只剩下了陈容和慕容璃两个人。
“你身子骨弱,还敢来外边吹风。”陈容松开慕容璃,专注地看着她被冻红的小脸,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若是着凉,又得折腾人。”
慕容璃正要瘪嘴反驳,便打了个喷嚏,揉着红红的鼻子,纳闷自己怎么真的着凉了,心虚地看着陈容:“失策!”
陈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这么傻,也只有我不嫌弃你。”
“那就够了啊。”慕容璃弯了眉眼。
“走吧。”陈容把慕容璃冰冷的小手撺进了自己的手心,牵着她的手走出竹林,竹叶依旧苍翠,不过却时常会抖落积雪。
两人的在雪地里留下了成串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