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筵席终散言保重,道会始开计杀身

自房间出来后,潜真越发后怕。

一路三步一回头地急行到住处,所幸并未发现有人追赶或者跟踪。

看到无猜还裸着小屁股睡觉,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拽起她,胡乱套上了衣服。

房门被叩响,秀芹的声音传来。

“潜真小兄弟,你起了么?讷去无猜小姑娘的房子,么人应声。黑蛋拉着公爹回来了,说要尽快离开。”

“嫂子稍等,这就来!”

潜真应了一声,拉着紧闭眼睛的无猜跑到桌子前,收拾包袱。

“咦?”

潜真拿起这张自己从“姨”那里带出来的涂鸦,看了迷迷瞪瞪的无猜一眼。

知道此时也问不出她什么来。

但还是说了一句。

“昨天晚上你没事怎么把这张画拿出来了?”

说着叠起塞入了包袱。

无猜强睁眼睛,还是很迷糊,却用力摇了摇脑袋。

潜真不解其意,也就不再深究。

一人身上系着几个包袱,打开门。

秀芹看到无猜乱糟糟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明白二人昨夜是睡在一起的。

见潜真有些虚浮的脚步,面色一红,眼神中多了一丝过来人的埋怨。

“你们年纪还小,这种事不用抢时间的!”

潜真耳根有些烫,拉着无猜逃似的先下了楼。

三人两前一后出了院子。

院门口一辆牛车,卷起的车篷上老人蹲坐抽烟,腿边一边坐了一个小娃娃。

正讲着故事。

“妖王狌狌手拿水玉大片刀,砍瓜切菜一样把老都护的龙禁卫砍了个人头滚滚。”

“啊!”两个小娃娃吓得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忍不住问,“后来呢?”

老人撮起满是褶皱的嘴,吸了一口烟,叹了出来。

目光悠悠似缅怀又似遗憾。

“后头老都护领着四家将迎上狌狌和他手下的妖将,两面大军尽出,人和妖杀得天昏地暗。四家将死了三个,人族军队死伤近八成,老都护为护着最不成器的那个家将和狌狌拿命换了伤。”

老人眼中流出泪水,咬着牙。

“妖族也没讨了好!大战打完,没一个能动弹的!狌狌夹着尾巴滚回了他的破巢,近百年都不敢东进!”

听到脚步声,老人停住话头,边抹眼泪边对二人打招呼。

黑蛋蹲在墙根犯迷糊,怀里紧紧抱着缠裹白布的大锤,看见潜真连忙蹦起来。

“好兄弟!”

老人起身慢悠悠挪到车辕,拉起缰绳,不忘回头对潜真损儿子。

“你看看他那个屁样子,看见你比看见我还欢腾!”

黑蛋朝他爹一瞪眼:“爹,你看你说的甚话!没有好兄弟,你今天都不一定能活着看到日头。”

“滚蛋!”

老人让秀芹上了车,也不管黑蛋,甩起缰绳朝南行去。

黑蛋梗着脖子喊:“欸爹你慢着点,别再碰上甚麻道士呢!”

回过头来拍拍潜真肩膀,有些不舍。

“好兄弟,你实在是不应该往北走。那清宁观都在那仡佬几百年了,大都护都没能扳倒它。越往北,山路越绕,圪角圪塔的么人走。”

潜真望着缓慢行进的牛车,语气很轻却坚定。

“那里有与我身世有关的消息,也有和我敌人有关的消息。我不得不去,不能稀里糊涂的死了。”

黑蛋叹了口气。

“讷应该送送你们,可是讷这一大家口也走不开。”

潜真对他笑了笑,拱手一礼。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大哥一路保重,就此别过。”

言罢,牵起靠着墙迷糊的无猜踏上了北去的街道。

从前水镇往北便只有一条小径,四处皆是高山大崖深草密林。

此方数十里内少有人烟,路上偶尔行进一队驮着皮货的马队牛车。

也有单人独马,但形容凶悍,浑身杀气腾腾。

因而穿着农家衣衫的潜真无猜就极为惹眼。

如此下去,必然会被清宁观或者是今早贵妇的人手找到。

潜真只好带着无猜拣选深林而走,只偶尔到小路附近张望,以免迷路。

时已近午,密林中阳光也渐渐热辣起来。无猜眼睛迷迷瞪瞪,任潜真牵着小手行进。粉粉的嘴儿撅得老高。

他们走了将近两个多时辰,潜真虽然牵着她的手,却一句话都不说。

明显是在生气。

无猜以为是由于昨夜睡上他的床,觉得很委屈,明明她什么都没干。

只有潜真自己清楚,是因为无猜的挑逗,鸡巴硬挺欲炸,才奸淫了贵妇。

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添一桩祸事。

虽然埋怨无猜,但主要还是气闷自己管不住屌。

无猜撅着嘴被他牵了一段时间,眼皮又一沉,小脑袋再一次撞到潜真后背。

潜真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她。

这一路行来,无猜时不时会犯瞌睡撞上潜真。

他以为这是无猜不满自己不搭理她,在恶作剧。

拉着她的手一滞,无猜不走了。

潜真停了下来,仍没有回头,但终于忍不住出声。

“不要闹了好不好?”

抽抽噎噎的声音响起,他回头才发现,小丫头撅着小嘴泪眼婆娑。

小胸脯一起一伏,哭得相当委屈。

这下该潜真觉得不好意思了,轻摇她的手,柔声道歉。

“不哭不哭哈,是我错了,不该不理你的。”

无猜哭得更厉害,气喘得断断续续。

“你……你要是……要是讨厌我……就直说好了!”

潜真连忙搂住她,轻拍背脊。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我错了,以后不会不理你了。不哭哈。”

无猜在他怀里挣扎着,不知是没力气,还是做样子,反而贴得更紧。

嘴上却不松口。

“你就是讨厌我!人家……人家都那样了,你……你……”

她嚎啕起来。

潜真只能紧紧搂着她,等她哭完。

一会后,渐渐没声了。

他低头一瞧,发现小丫头竟然睡了过去。粉面泪痕尤在,梨花带雨。

隐隐感觉不对劲,潜真轻按无猜额头,输入了一丝气息。

一股从未感觉到,却似乎又异常熟悉的气息顶了上来。

极微弱,却根本散不开。

他心中一惊,取出一张精制清神符贴上无猜额头,缓缓小开。

无猜慢慢睁开眼睛,却满是茫然。

片刻后,才渐渐清明。一张符箓也化作了飞灰。

这气息竟如许精纯!

潜真紧搂无猜,忙问:“你昨夜遇到什么人或是怪事了吗?”

听他问得认真,无猜咬住下唇摇了摇头。除了你尿床还有什么怪事。

但为了不让他难为情,还是不拿出来说了。

“对不起,无猜,真的对不起。”

潜真语气满是自责。

无猜也就心软了,伸出小手轻轻摩挲他的脸颊,眼神满含爱意。

“人家……人家只是没睡醒,有些起床气,不生气的~ ”

潜真摇摇头,将她小脑袋纳入肩窝。

“以后一定不会不顾你就自己闹脾气了。”

无猜点点头,脸颊抵住潜真心口,眼珠忽然一转。

“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什么?”

“嗯,”她假装想了想,“就是以后和别人介绍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说我是你的师妹啊?”

潜真心里咯噔,忽然害怕起来。

莫不是她想起是自己亲妹妹了吧?

“那……那说什么?”

“嗯……”无猜拉了个长音,停顿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就说,就说……人家……人家是你的娘子。”

“什么?”

潜真差点惊掉下巴,都破了音。

果然因为和黑蛋的介绍耿耿于怀!

这一声破音惊叫顿时打破了两人的柔情氛围。

无猜摇晃着脑袋,粉拳连连捶他胸口。

“我不管!我不管!你果然讨厌我,你说不是不喜欢我果然是骗人!”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潜真无奈,猛地直接抱起娇躯,向前大步行去。

无猜一声惊叫,小腿踢蹬着被他提走。

“讨厌~ ”

树梢上一只明黄的莺哥儿偏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打闹远去的两人。

“咭铃铃”一声鸣叫,振翅扑棱棱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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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的泼皮被拖到一处大殿的青砖地面之上。

他敞着怀的肚子上满是火烧的烂肉,身子不住哆嗦,口中低低说着胡话。

一双青色布鞋在他身旁立定,青灰下摆随着山风轻轻飘荡。

“十日前于前水镇只发现了此人幸存,王师兄的宅邸已化为焦土。本应汇合的师叔师兄踪影全无,不知生死。据此人所说,是金水村的村民孙黑蛋手持大锤杀光了所有人,又说天上飞下来一对金童玉女放出神火烧毁了一切。”

此言一出,大殿深处传来切切私语。

一人喝问:“你所言属实?”

在空旷的大殿回音加强下,声如洪钟。

只是那泼皮已然神志不清。

他身旁小道躬身道:“十日来日夜兼程,此人已命在旦夕了。”

大殿深处纵向排了十二张太师椅,九张椅子上各端坐一黑袍道人,有男有女。

正向南面的桌椅却朦朦胧胧,小道眯起眼睛都望之不清。

左手边的首座椅子上,一黑须道人突然对他摆了摆袖子。

小道恭谨再拜,一只手提起泼皮退了出去。

“无欲师兄,你看这……”黑须道人身侧坐着的山羊胡道人小心翼翼,偷瞧一眼正座前的浓雾,“会不会是真祖命我等追索的那少年男女?”

右边首座的花白胡须道人微微颔首。

“无求师兄所料应当不错,真祖要捉拿的人会些符法。此人所言金童玉女所放的火想必便是符箓所致,他们定是我等要追索的少年男女,只是不知为何竟与息浔与的人混在了一处。”

左边首座名为无欲的黑须道人捋捋胡须,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二人更是非除不可了。”

言毕,不忘端详浓雾后的人是否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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