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七月 日本 出云之国
“大蛇,大蛇……这小小日本,荒唐事还真不少,难道这边真的有大蛇?”
看着手中资料,兰斯洛心头疑惑越来越盛,之前他是猜测大蛇一词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从搜集到的情报看来,这个大蛇有可能是真正的蛇类。
白家在日本潜伏多年,虽然情报搜集干得一塌糊涂,什么高等机密都掌握不到,可是对于各色民间传说,还是有相当了解,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情报要探就是要探最机密的,探不到机密的情报系统,要来有什么用?如果是要调查民间传说,叫民俗学者负责就好了,为什么要花钱成立情报体系?”
联系时,白无忌曾经对此事感到气结,险些就在妹夫之前下不了台,然而,至少在调查“大蛇”的相关情报上,世家子弟们没有交出白卷。
正如花天邪所说,出云一地是一处著名的古灵场,数千年前,邪马台古国便是于此地建国,开启了日本文化之始,在王国崩溃之前,曾经出过无数优秀的神官与魔导师,在此地举行各种仪式,到处都留下遗迹,某些曾经施行过大型术法的灵场,到现在还感觉得出灵力波动。
“所以说,这是和雷因斯类似,一个用宗教力量治理的国度了……”
兰斯洛并不会太意外,因为在民智未开的古老时代,以宗教治国就是一个相当稳定的好办法,即使是如今,雷因斯仍是采取政教合一体制,双管齐下地管理国内百姓。
真正令他感到兴趣的,是出云一地的神话。
除了拥有无数大小不一的古代灵场遗迹,出云之国在地理上也是有其特异性,自来就是众多神怪故事的发源地,更有一个名胜所在:黄泉比良坡。
这个地方在日本神话中,被视为人间与阴间的连接点,在邪马台古国时期,人们可以借着这地方,进入死后的世界,而阴间的鬼魂也可以通过此处,返抵人间。
“真的有这处所在吗?”
“有是有,不过现在除了作为观光景点之外,已经没有其余作用,确切的位置也不清楚,只能约略说出个范围而已,人们就是在那个范围内,凭吊过往的遗迹。”
“观光吗?那么在古代,比良坡真是连接人间与阴间的所在吗?”
白无忌道:“不是很清楚,但是数千年前,魔导公会曾经和邪马台古国那边有过交流,双方的魔导师进行会谈、研习,从记录上看起来,日本魔导师确实是利用比良坡进行召唤阴魂之类的咒术。”
“阴魂?我看不只吧,和魔族打交道,把魔物召唤到人间,供他们驱策,这才是真的。”
一面听白无忌述说,兰斯洛心中早就有了怀疑。
自己到日本之后,先后接连碰到许多与魔族有关的事。
韩特这个打工魔人就不用说了,织田香那小女妖是魔人出身,多尔衮、花天邪看起来也是一身魔气,听枫儿说,织田香的正牌老爸织田信长,也是个由魔界来到人间的魔人。
自从九州大战后,人间界与魔界的境界通道被一一封死,除了恶魔岛之外,几乎找不到其他的出口,为什么这小小一个日本,会变得像是魔族大本营一样,到处遇到魔人呢?
在京都的时候,自己就曾经推想过,日本孤悬海外,与风之大陆本土消息不通,就算有一两个不为人知的境界通道也不足为奇,如果魔族是经由这些出口来到人间,那么日本出现魔族到处爬爬走的情况,就很正常了。
而现在听来,比良坡恐怕确实存在,但连结的不是人间与阴间,而是类似恶魔岛那样连结人魔两界的通道。
“你指的是境界隧道?嗯,不无可能,手上资料不多,我无法肯定,不过根据记载,邪马台古国当初是靠着魔导师驱策鬼神,建设国内,同时也在战场上击败周遭蛮族,稳定四方,这才得以建国。如果说他们驱策的鬼神就是魔族,那也说得过去。”
白无忌道:“可是,你的大蛇传说,也就是发生在比良坡喔。”
“什么意思?”
“从我手边的资料看起来,比良坡是出云之国里头唯一有巨蛇出没记录的地方。邪马台古国崩溃后,比良坡确切位置也随之湮没,但附近一度出现大批巨蛇肆虐,骚扰地方,百姓无法抵抗,最后听从魔导师的方法,选出一名叫做奇稻田的少女奉献蛇神,换来地方上的平安,之后每年一次,在接下来的千余年中,这个祭祀被维持下去,但至于现在还有没有,我就不得而知了。”
“真是荒唐,要让大蛇安眠,为什么要奉献少女给蛇神?奉献给我就好啦,如果有美丽少女任我为所欲为,我不介意出手帮他们杀蛇啊。”
兰斯洛这样开着玩笑,心里已经有数,那个什么蛇神,多半也是一头魔物,如果境界隧道的推测是真,来自魔界的妖蛇确实不是寻常魔导师所能对付,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蛇形人身的魔人,那就无怪能在日本作威作福,没人能制得了了。
不过,这魔人再强,估计顶多也就是小天位。
雷因斯对于九州大战的纪录,隐约曾经提到,即使是魔族首脑人物,也没有几个升到强天位的,这蛇形魔人既然不是大魔神王,修为想必有限,而若他真具有强天位修为,自己便趁机与他斗斗,增加历练,总不能一直挑软柿子吃吧?
唯一所虑的,就是多尔衮突然出现,与他联手,那自己就肯定不敌。又或者,多尔衮是要自己与这魔族高手拼得两败俱伤,再从旁捡便宜吗?
等等,通过大蛇的考验才能得到天丛云剑,这是不是说那魔族妖人手上持有神剑呢?
如若神剑真有超乎想像的威力,助长修为,那自己冒冒失失地去战斗,岂不是好危险?
几个念头在兰斯洛脑中闪过,令他增添了顾虑,然而,眼前的资讯完全不足,如果不亲身去探一探,根本无法作出判断,所以只有实际到比良坡遗址去查探看看了。
“二舅子,有一件事我很在意。自从我们到日本,就一直被那票疯女人缠着,虽然没什么实际杀伤力,但也真是烦人,我脖子上这颗猪脑袋,到现在还没摆平,对方是什么来历,我们也一无所知。”
兰斯洛道:“有雪告诉我,他曾经听那些女人自称是西王母族。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雷因斯和西王母族素来有交往,以你来看,这件事怎样?”
白无忌皱眉道:“西王母族……记录上,她们所在的昆仑山,是位于大地极西之处,照这样算,不是在武炼,就是在艾尔铁诺,和日本有什么关系?如果西王母族跑到日本,那不是变成东王母族?”
“不是吧?你们不是和西王母族有来往,怎么连人家的确切位置都不清楚?”
“九州大战时,西王母族因为族主战死,曾经一度式微,族人对外界抱持戒心,不肯泄漏昆仑山的详细位置,而雷因斯王家与我们世家慢慢融合为一后,又是走私又是贩毒,西王母族自视甚高,不屑与我们往来,彼此间其实貌合神离,没有多好的交往。”
白无忌道:“小妹继任女王大位的时候,西王母族就很不客气,连一声恭喜都没有,看来是认为雷因斯从此完蛋,现在传国到你手上,嘿嘿……”
不用问,兰斯洛也知道这两声嘿嘿是什么意思,道:“那么整个雷因斯,就没有半个清楚西王母族事物的人吗?”
“如果要问的话,梅琳老师多半知道,几百年之前,西王母族曾经有事摆不平,请梅琳老师出手,双方在那个时候有过交情……”
白无忌这样说着,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很古怪的苦涩笑容,兰斯洛心头一奇,但直觉上,他告诉自己不要在这方面多问,因此只是视而不见。
“你现在是在极东的日本,我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和极西之地的西王母族扯上关系,但如果敌人真是她们,那你自己就要有准备,西王母族有很高的魔法水平,由她们所施放的咒术,我们这边无法轻易解开。”
白无忌道:“鬼婆的药水,会刺激你身上诅咒的效果,虽然不知道刺激出来的副作用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如果不能在近期内解除诅咒,我怕你再也没有解咒机会了。”
“知道啦……”
“快点解决日本工作回来吧,苍月骑士团筹组到一半,首脑人物不在,我们很难处理啊。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知道了啦……”
“知道才怪,艾尔铁诺最近很是有些动作,说不准就会采取实际作为,如果你还被搁在日本回不来,那时候就是两正面作战,对我们来说,会非常地吃亏。”
京都近郊的一处乱葬岗,里头埋葬着数百具凶死的尸首。
以比例上来说,多半都是一些在刑场斩首,没有亲人为其收尸的犯人;或者是发生了凶杀案件,没人晓得身份的死者,就通通带到此地来处理,一起胡乱地埋掉。
偶尔,京都的妓馆赌坊里头死了人,为了不想惊动官府,也会把死尸带到此地丢弃。
理所当然,这类地方入夜之后阴风惨惨,鬼魅现形,京都人视之为禁地,除了那些趁着正午时分过来掩埋尸首的公差,根本就不会有人敢来。
然而,却仍是有一位访客,不情不愿地在三更半夜造访此地。
“真是恶心,快要二十年了,这地方还是一点都没变,到处都是乱丢的东西,一点水准都没有。”
想起近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源五郎有种作呕的冲动,摇头叹气,缓缓在坟场上行走。
这里自然也没有什么走道、坟墓的区别,既是无名死尸,谁也不会在这里帮他们立碑收殓,随便掘个坑埋下去就是了。
阴风吹起来很凉,耳边听得见怨魂们的尖啸与哭嚎,源五郎叹了口气,自己的魔力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了障碍,若非如此,根本就不会听见这些刺耳鬼哭。
两指一弹,四道白光在周遭旋绕起来,燃亮附近环境,同时也稍微地抚平了怨魂的不安,让哭嚎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抱歉了,超渡工作我并不擅长,还是改天由本地僧侣来作,你们也比较能安眠吧。”
源五郎轻声说着,开始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口中念起法咒,右手往前方一挥,一道看不见的灵波迅速扫过整个乱葬岗,跟着,有某处微微亮了起来,那是同样修习过光明系魔法的术者,其尸首受到咒术刺激而出现的反应。
“唉……幸好没人看到,盗墓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光彩啊。”
基于能者多劳的论调,就是再不喜欢也得去做,源五郎到了那块土地边,默默向里头的芳魂告罪,手掌一抓,隔空施放着术法。
青楼与昆仑山断绝联络已经有一段时间,能得到的情报有限,虽然自己曾对眼下局势作出不少推测,但终究缺了实际证据来证明,为了更进一步掌握事态,就只能到这里来调查。
根据青楼的情报,前次白家驿馆受到袭击时,对方也有死者留下,由于身分不明,所以就抛到乱葬岗来,从这尸体身上,自己就能获得所需资料,只不过这读魂咒术本来是要将五指插入尸体头颅来施展,因为自己魔法修为够强,所以才可以不用破开墓地,隔空施法。
“唔……『万一连五极天式都治不了这个魔胎的话,就必须起出天丛云剑才有办法诛灭连五极天式都消灭不了的魔人』,这么烂的理由都说得出来?要是那猴子真的被干掉,又要拿什么理由去骗老太婆的剑?消灭你这个假日贤者吗?”
从遗骸脑中的记忆,源五郎理解了目前敌人的相互关系,也大致有了处理上的先后顺序。
“嗯?坟场里头的阴气比预估中要轻得多,是有什么术者最近在这边吸取大量阴魂吗?”
对这发现颇为纳闷,源五郎改了方向,开始搜寻妮儿的所在,也讶然于自己的发现。
“还在京都?为什么?天草的路痴毛病会传染吗?”
天草四郎的路痴毛病,是因为用自身肉体的青春不老为条件,与黑暗神明签订契约,所造成的后果。
这件事情在北门天关两强之战后,已经广传于世,妮儿和枫儿当然不会是这种情形。
早该往出云之国前进的她们,之所以仍然逗留在京都左近,那全都是因为有人刻意所为。
本来,妮儿与枫儿同行,路上顺道向她解释一二,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怎么得到这件斗篷。
听到李煜自海外回归,枫儿不胜诧异,更想像不到他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击败了天草四郎,武功之高,恐怕已经不只是强天位了吧?
海外之行的助益,看来已经让这人脱胎换骨了。
这样一想,也就难怪那日天草四郎出现在牢里时,满脸狼狈样,原来是惨败在李煜手里,怪不得脸色这样难看,身上又有伤。
妮儿口中那个和李煜动手的黑矮子,应该是奇雷斯吧?
当日在他手下险死还生的记忆,思之犹自让人不寒而栗,倘使正面对上,只怕兰斯洛大人也未必能够应付,他在李煜剑下败走,不得不潜伏上一段时期,这实在是个喜讯啊。
“那个银发怪人死气活样的,我不是很喜欢。”全然忘记人家英雄救美的恩情,妮儿这样不客气地批评起救命恩人,“他知道我和哥哥的关系后,好像很吃惊,原来这家伙根本没打算帮我,只是认出了天草,找理由向他挑衅而已,真是气人。”
枫儿并不明白这样的挑衅有何意义,但是,或许所有的高手都有这种毛病,看到敌人就想要试试功力,比一比孰强孰弱吧?
特别是,如果李煜还要上白鹿洞找陆游比划,最近才新与陆游交手过的天草四郎,就是一个很好的试招对手。
而从结果来看,挑战陆游应该是不成问题了吧。
“虽然他帮了我一把,不过,我比较同情天草耶,那样子落寞地离去,我想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想像得出来,一招惨败于敌手后,惊慑于对方剑下神威,自知不敌,只能掉头离去的心情,对天草四郎这种武者来说,肯定是比死还难过的耻辱。
不但输给师父,就连徒弟也赢不了,那打击之大,自己也不禁想为他叹气。
若是天草知道他离去后,李煜也喷血重伤,感觉会好一点吗?
大概不会吧,因为像一尾斗败的狗一样,不得不夹着尾巴离去,是百分百的事实,即使知道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结果,也不会让他好过,也亏得他这般好涵养,回到京都后还能摆出笑脸,和自己和颜悦色地说上大半天话。
不过,当他转身走出牢房时,那个背影……回忆起来,是很凄凉啊。
“那边后来还问起炎之大陆通商船被打劫的事,我推说什么都不知道,但可以帮着调查,就先混过去了,他们对我还满客气的,说有事情要拜托我,然后就送了我这套斗篷。”
听起来这位远方客人相当地慷慨,一出手就是这么一件好东西。
能够躲避天心意识追踪,这样的技术,当前的风之大陆上可还做不到,如果这是炎之大陆魔法文明的一部份,那么带回去交由小草小姐研究,对己方大大地有利啊。
“妮儿小姐刚才说,他们有事委托于你,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秘密。我不想告诉你。”
妮儿的不友善态度表示得非常清楚,枫儿也只有暗自叹气的份,虽然她想与这位小姐维持良好关系,但是由于明白对方为何不喜欢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可想。
问起李煜往哪边去了,妮儿也说不清楚,因为对方并没有表示去向,只是说会在附近逛一逛,和一个老朋友见见面,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就会再继续海外之行。
“咦?李剑仙不回风之大陆吗?”
“好像没这打算,他说,他还有事情要忙,几个月后在炎之大陆上和人有一场比斗,怎样都要先有个了结,然后才能回来的。”
枫儿暗叫可惜,听妮儿的描述,以李煜现在的武功,若是能成为己方的助力,要在短期内压过艾尔铁诺绝非难事。
毕竟,如果对艾尔铁诺用兵,即使战事顺利,但当陆游出面干涉,己方无人能敌,那也是没有意义,如若得到这么一个强援,就无须再惧怕陆游,可以放心开拓霸业了。
看透了枫儿的想法,妮儿摇头道:“没这么简单吧?我看那家伙脾气挺怪,虽然和我哥哥有交情,但未必就会变成我们这边的人,要是他回来以后帮着敌人对付我们,那才真是吃不消咧。”
颇有几分道理,因为回想当初这人剑试天下时喜怒无常的作风,对于能否将他拉拢到己方来,委实没有太大把握。
“别想无谓的事了,打仗不靠自己是不行的,如果整天想着要借助外人,最后一定没有好结果。”
似乎是那段掌兵权历练的结果,妮儿的口吻听来确实像个女将军,但才一说完,就立刻皱眉道:“出云之国的方向在哪里?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带我兜圈子?”
“怎么会呢?妮儿小姐想早点见到哥哥,我也希望见到兰斯洛大人,为什么我要带您兜圈子呢?”
不会才怪。
虽然枫儿也想早点与兰斯洛会面,但是如果把妮儿也一起带去,必然会碰到泉樱,届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会坏了兰斯洛和泉樱得来不易的修好机会,只得利用妮儿听不懂日语的弱点,带着她在京都周围的小道闲逛。
但这却是一个极端不智的做法,因为离开京都城后,妮儿就收起斗篷,仅是靠自己修为去藏匿气息。
照估计,这样应该可以瞒过敌人的天心扫描,可是妮儿却没有估算到,失去天位力量的枫儿,并没有能力躲避天位高手的远距离锁魂追踪。
于是,最糟糕的情形就发生了。
先是妮儿一声惊叫,本来拿在手里的斗篷忽然冒起了火焰,熊熊烧了起来,速度太快,没几下功夫,这件异宝就化为灰烬,跟着前头出现了敌人身影。
“喔!香香公主!”
穿着一身忍者行动时的黑色忍衣,织田香腰间配刀,一条白绢束住长发,就这么拦在前头。
没有繁重和服的遮掩,她的身躯更显得娇小,如雪容颜,全然看不见血色,略带病容的憔悴,却反而呈现出一种超越尘俗的清艳,仿佛一抹轻飘飘的幽魂,来自黄泉,阻断两人去路。
虽然没亲自领教过对方手段,但是知道兄长曾在她手里吃过败仗,妮儿可不会大意到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战胜对方,第一个反应是拉远距离,脑中所想的,则是怎样带人逃命的念头。
如果以交情来算,妮儿与宗次郎也是有过交往,然而,从没看过织田香与宗次郎的变身转换,在情感上,她也就很直接地把这当作两个人来处理。
假如现在是面对宗次郎,她或许会很困惑,但换作是一个表情冰冷的织田香,脑里就很冷静地思考着一切。
(她有强天位吧?就算没有陆老头那么厉害,半个陆老头总是有的,我才不要和这种怪物作战咧……)
压根就没有与敌人决一死战的想法,看着眼前换上黑色忍衣的女孩,妮儿只想着该怎样才能逃避对方的追踪。
“香公主……”
与妮儿不同,枫儿主动踏前了一步。
织田香的九曜极速施展起来,会有怎样的神速,自己领教过许多次了。
无法使用天位力量的自己,绝对跑不掉,倒不如掩护妮儿逃跑,还有一线机会。
况且,与织田香面对面说话,本来就是自己要争取的机会……
然而,织田香却对枫儿的存在视而不见,将目光盯在妮儿身上,手按放上腰间刀柄,冷冷道:“你是敌人吗?”
突然被这样问一句,妮儿反应不过来,直接就回了一句,“谁和你是朋友?你伤我哥哥,我和你誓不两立。”
虽然这是事实,但回答得这么快,却失去了双方转圜的空间,几乎是妮儿话才一说完,织田香就有了动作。
光影闪动,在妮儿看见对方身形之前,就已经被敌人欺近身来,一刀横斩,百忙中靠着战斗反应侧身一闪,但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好快!)
(不对!)
妮儿与枫儿心中同时感到惊异。
初次面对天位高手以九曜极速攻击的妮儿,为着敌人的高速而惊讶,但曾经与织田香数度交手的枫儿,却发现她的速度比之前慢上许多。
(不该只有这样的,这样子……顶多快过我一倍,她之前的速度不只是这样……)
疑惑的涟漪随着战斗进行而渐渐扩大。
妮儿在战斗上的天份,确实是年轻一辈天位高手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反应速度、瞬间判断,都有着不逊于其兄长的表现,虽然被织田香的快攻逼得还不出手来,可是却凭着优异的反应,在对方攻击及身的瞬间退避或防御,尽管身上添了几十道细小伤痕,但一时间仍然稳稳守住,不落败象。
只是,枫儿却明白,如若织田香使出与自己交手时的速度,妮儿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招击倒;要是她以强天位力量发出一击,妮儿也是没得抵抗,甚至……她只要配合着精神攻击之类的魔法,妮儿又怎么有办法凝神应招了?
为什么织田香不这样做,而要用这几乎是笨拙的战法,与妮儿缠斗呢?
再看一看,旁观的枫儿更发现,织田香的速度正在不住减退,虽然仍称得上是快攻,但自己已经能用眼睛捕捉她的动向,再没有九曜极速应有的神出鬼没,而造成这原因的理由,是织田香身体的颤抖。
本来织田香就有伤在身,虽然自己仍然弄不清楚她的伤势、病况到底有多重,但应该是很不适合动手的。
她为了追赶自己二人,急急出了京都城,还特别换上了这套紧身忍装,如果不是因为实力减退,以她不作多余事的一贯风格,一定是直接穿着那套和服就冲出来了吧。
一面攻击,那小小的身躯却止不住地颤抖着,仿佛要竭尽力气,才能把体内那道刺骨冰寒镇压下去。
受此影响,织田香的身法越来越见呆滞,妮儿甚至已经可以还出一两式攻招了。
(什么嘛?就只有如此而已吗?这样的对手都应付不来,老哥也太丢脸了吧……)
妮儿心里庆幸了一声,却随即镇定下来,料到对方定然是有什么异常,不能发挥应有实力,自己才得以支撑,如若她的实力再这样衰弱下去,那么别说维持局面,就连反败为胜都不是不可能。
(原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去,我怎么把自己比喻成狗了……)
情形对己有利,妮儿甚至开始想着,这孩子烧了自己斗篷,又在自己身上割了这许多浅浅刀痕,本来绝不能与她善罢甘休,不过,要是她真的是宗次郎,那么看在大家一场朋友份上,就原谅她好了……
在战斗中胡思乱想,实在是一件大忌,妮儿脑里一分神,忽然觉得织田香速度慢了许多,但是斩击过来的这一刀力道也比之前重,当下不假思索,掣开腰间光刀就反斩过去。
原本妮儿对敌不太使用兵器,除了因为惯用双手,没有能够承受天位力量的神兵也是主因。
但自从爱菱把新制作的光刀送到香格里拉,妮儿便试着使用,刚才因为被逼得还不出手,无暇拔刀,现在一得空来,立刻使用兵器,扳回空手的不利。
两刃交击,火花喷飞,妮儿只觉得对方用了某种古怪法门,在兵器交击瞬间,借着自己的力道倒退后飞,而自己这一刀斩在空处,用错劲力,胸口甚为难受,紧跟着,脑内警讯闪过,虽然知道敌人发出杀招,却根本不知该如何招架。
枫儿在听见双刃交击的瞬间就知道不妙。
九曜极速若是全面施展,根本不可能留机会与敌人兵器对撞,然而上趟织田香与自己交手时,也是这么一下对撞,她借力后退,速度激增,再一次借力冲来,一来一往,速度与冲击力暴增数倍,堪称九曜极速的无双攻招,一击便将自己打倒。
想要警告,却已经太迟,只来得及大喊一句。
“住手!”
这句呼喊与兵器交击声同时响起,本来已经准备承受重创的妮儿,只感到一阵强烈压迫感袭来,却忽然间止住,身上也不痛不伤,疑惑心起,睁开眼来看个究竟。
只见,织田香就站在前头,手中的菊一文字名刀闪着雪亮寒光,映照着苍白容颜,更显得阴森;而在自己身前,站着一个男人,手中的日本刀与织田香相抵,替自己接下了这一记重击。
“天草?为什么是你……”
妮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就连旁边的枫儿也是意想不到,猜不透为何会有这样的荒唐事,天草四郎居然现身挡住他徒儿一击,保护妮儿?
“看什么?我也不想这样做啊,但我如果不出手,你们不是通通死光光了?”
天草四郎亦是阴沉着脸。
察觉到徒儿离开了京都城,跟着她追过来,看着她与这两个小妞儿交手,自己并不想出手干涉,只是给逼得没有选择,若不动手,妮儿不免要身受重创,念着一场交情,这才不甘不愿地出手相救。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边碍眼了。”
“咦?那你上次要抓我是……”
妮儿糊涂起来。如果说天草四郎肯这样就放自己逃跑,那么上次他要抓自己去京都办事,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这话没来得及问出口,天草四郎脸色骤变,道:“好小子,连师父你也要动手吗?”
刀上传来的压力陡增,织田香赫然对师父发动攻击,猛地发劲,借力后跃,脚下一顿,将地上踩出一个大坑,速度激增地朝天草四郎冲过去。
“要命,都是因为帮了你们,现在这小兔崽子把我也当成是敌人了,哎呀,说不准还是叛徒,这下麻烦了。”
双方修为就是有着差别,这个令妮儿、枫儿束手无策的九曜秘招,天草四郎赫然能够接应自如,手中长刀挥动,天心意识准确地拦截到袭击过来的每一下劈斩,恰到好处地封锁住。
“喔!天草,你还满强的嘛,至少只要对上小天位,你就不是干架从没赢过的倒楣鬼啊。”
对于天草上次败在李煜手上的黯然背影念念不忘,这次又蒙他救助,妮儿一心想要帮他打气,看到他占了上风,立刻出言鼓励。
“心领了,闭上你的狗嘴,滚吧!”
这样的激励,无疑是马屁拍在马腿上,天草四郎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心中却担忧起来。
很久以前自己就已经发现,织田香这孩子的武功已经超越自己。
对于这份青出于蓝的成就,自己着实欣喜,并没有任何不满。
然而,就眼前的情形来说,即使这孩子因为状况不佳,力量降至小天位,但是以她强天位的天心意识运用,别说胜过那两个女娃儿轻而易举,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接得这样轻松。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孩子已经快要意识不清了吧?
当一个人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再怎么强的修为也是没有用,这孩子……以她本来的状况,应该是连提刀都很困难吧?
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出来作战呢?
如果是一般人,还可以说是因为愤怒、仇恨等强烈情绪,支撑着行动,但是这孩子没有情绪反应可言,单是为了要诛杀叛徒的决定,就这么卖命吗?
唉,不知道又是当初灌输的哪一条教育准则出了问题……自己果然不是教小孩的料,早知道就把这孩子送上大雪山,让西纳恩这个教育狂去伤脑筋了。
不想让旁人看出自己的无奈,天草四郎挡着织田香的攻击,叫道:“还不走?只要你们走了,这孩子就会住手了,你们想看我一直这样子打下去吗?”
全然不体谅天草的心情,妮儿朗声笑道:“那样对我们也没坏处啊,你们两虎相争,我们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她倒不是真的这样黑心,只不过觉得天草四郎出面为己而战,如果就这样丢下他跑掉,怎也说不过去。
“你这小妞不识好歹,用这种态度对待救命恩人吗?”
“天草,你为什么忽然改变立场了?是不是你也被本小姐的美色所迷,所以决定改换阵营了呢?”
“少臭美,如果不是因为和你有点交情,不忍心看你就这样横死异乡,我就让她宰了你算了。”
“哈,没那么容易,天草,你这样和徒弟动手,不怕她会难过吗?我替她觉得不值啊。”
“替她觉得不值,那你就自己把脑袋割了吧。徒弟是我教的,难道你会比我还了解她?她只做她判断上应该做的事,不会难过的。”
两人这样叫骂着,枫儿听在耳里,却和天草有着同样的心思。
织田香是货真价实的强天位,纯以天心意识比拼,没道理会被天草压制住,但是现在这样看来,这孩子是不是已经要支持不住了呢?
虽然靠着反作用力的效果在强化速度,但是织田香的冲击一次慢过一次,身影慢慢显现,力道也渐渐衰弱,怎么看都是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
这孩子,她应该是没有任何情绪的。
所以如果照这样来说,她现在就像是一个逐渐松开发条的玩偶,当失去作战目的,没有发条继续提供动力的她,就会停住动作了。
这应该就是事实才对。
因为即使是在这种恶战之中,织田香仍是那么样面无表情,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一点刀锋,试图突破师父的封锁网,冲到这边来。
然而……看着她的身影,枫儿忽然间胸口一沉,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
如果不看表情,单单看那不住扑击,又一直被无情打回去的娇小身影,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想要争取些什么、想扑进亲人怀里的孩子,被一次次拒绝开来。
对照着天草四郎和妮儿的话语,枫儿就是觉得……很悲伤。
有些东西是外表所看不出来的,如果自己的感觉没有错,那么,会不会有某些隐藏在表情之下的东西,被人所忽略掉了呢?
想到这里,枫儿不自觉地握紧了手,想要说一些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另一边的僵局仍然维持着。
妮儿见到织田香即将不支,天草四郎又没有什么敌意,更是不打算离开,只待天草四郎制服她后,上前探视。
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宗次郎,那么她此刻身体有病,自己也该表示一点关心才对。
“混帐,她现在会动手,全是因为要消灭你们两个敌人,只要你们不在,她没了目标,就会停手了。”
“胡说八道,我们和她为敌,所以是她的敌人,你现在和她动手,也同样是她的敌人,还身为她师父,罪加一等,那就是叛徒了。我们一走,你就是她的唯一目标,什么我们走了她就停手,喂,天草,要不要帮你一把,先把她制服算了。”
“不必!滚你的吧!”
天草四郎心内实是担忧徒儿的身体状况,她这样强撑着攻击,对身体负担一定很大,自己不敢施以重手,一下将她打倒,造成更大的伤害,这两个丫头偏生又不肯离开,这下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眼见织田香又一次挥刀斩来,天草四郎暗叹一口气,同样挥刀迎了上去,怎知这一次兵刃交击,赫然有了不同的结果。
(糟!中了小丫头的技俩了。)
除了应有的冲击力倍增,更有一道彻骨寒意随着斩击一同出现,天草四郎惊觉有变,反应上却已经慢了一步,“当”的一声,那柄依靠他力量强化才使用至今的寻常刀刃,在两股强天位力量撞击下粉碎,数百个受到咒术刺激、狂啸而出的怨魂,近距离冲击之下,封锁住了他的行动。
天草四郎这也才明白过来,理应因为魔力大损,行动困难的织田香,肯定是去了某个墓场,大量吸摄怨毒阴魂入体,稍微回复行动能力,追出京都来。
而她久战无望,便作了孤注一掷的判断,先是竭尽全力,拼命使出一次强天位力量,跟着再将体内怨魂全数驱离,用以阻住师父的行动。
这样的攻击,并不能对天草造成什么伤害。
在失去兵刃的瞬间,神官剑士出身的他,立刻骤放圣光,将近身怨魂消散得一个不剩,但当怨魂尽退,眼前也已经失去织田香的身影。
没有怨魂的阴气于体内支持,她马上就会倒下,所以在还能行动的最后一刻,她发动全力一击。
九曜极速全速运转,妮儿甚至还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身体一重,紧跟着,小腹伤口的痛楚传到脑里,往下看去,却发现自己被织田香一刀穿腹而过。
诡异的事情持续发生,给那一刀刺穿腹部后,雪亮刀刃赫然起了变化,伸展变长,浮现细小的骷髅雕纹,通体笼罩在一层血光之中,邪异无比。
伤处竟没有流出半滴鲜血,仿佛都直接被那一层红芒所吞噬、吸收,成为了供给妖刀的养分。
这说法绝不夸张,因为妮儿很快就感觉不到痛楚,伤处越来越麻,大量血液由腹部伤口消失不见,那柄刺入腹内的妖刀,无疑是在吸噬自己的精血,虽然想要挣脱,但是却脚底发软,只是一下子,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相较于妮儿的脸色苍白,织田香则是全然两样的情况。
脸上浮现血色,眼神中出现神采,握着刀柄的手变得有力,任谁也看得出来,她已经回复完全状态,再不是之前摇摇欲倒的样子了。
不只是枫儿,就连天草四郎都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在刚才那样一场战斗后,当织田香回复了足以压制全场的力量,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谁也不知道。
幸好,妮儿和枫儿都不用担心这问题了。
一道疾风由远而近,其人更先风声而来,连织田香都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他便将妮儿自刀刃上瞬间抢救下来,跟着一旋身,夹起了枫儿,脚下丝毫不停,九曜极速催施,刹那间就失去了踪影。
整件事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当要开始搜寻三人踪迹,人早已去得远了,织田香慢慢地侧转过身,眼中倒映出师父的身影……
照着指引,兰斯洛三人来到了黄泉比良坡遗迹。由于已经没人知道确切位置,所谓的遗迹,是包含整座山脉在内的数百里方圆地方。
“有句话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大概就是这种状况吧?”
这么风雅的一句话,出自有雪口中,可以说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但与他同行的两人,却没有凑趣地哈哈笑上两声。
有雪外出打探情报时,也一并带回来“妮儿小姐已经驾临日本,正与枫儿小姐同行”的消息。
得知此事的兰斯洛,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
不管怎么想,这两个女人都不可能相处愉快。
枫儿是没有问题,但是多少得到过一点风声的妮儿,如果会和枫儿好好相处,那就真是见鬼了。
倘使源五郎也一起同行,那还好一点,可是这死人妖不知道跑去哪里,竟然让妮儿一个人赶来日本。
而若是妮儿赶来出云之国,与自己会合了,那也是很尴尬的场面吧?
以她个性,与泉樱见面了,肯定不会让自己这样装下去,而是直接了当地一战了恩仇。
自己是不能阻止她的。
因为,单是自己与泉樱现在的暧昧关系,就已经不知道该要怎么向她解释。
曾经陪自己一路走来,妮儿无疑就是四十大盗殉难弟兄的代言人,当她以这身分发出质问,自己又能怎么回答?
光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痛万分。
“夫君,喝水。”
坐下来休息时,泉樱从旁递来了竹筒,而兰斯洛的反应一如平常。
“混帐!这么热的水也敢倒给我,你不长眼睛吗?”
“老大,说错啦,这是不久之前才接的山泉水,还正冰着呢,你起码也要装一下,一口都还没喝就已经知道水温,你这样子会不会作得太明显了一点?”
“呃……是吗?那么……混你个帐,这水这么冰,你也敢……”
话说到一半就失去了对象。
虽然仍是那么静静地听着,不作抗辩,但泉樱脸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恐惧与不安,反而很习惯似地自顾自坐着,整理行囊。
“喂,婆娘,你为什么对我视若无睹?在你眼中,我已经没有杀伤力了吗?”
面对一脸怒容的兰斯洛,泉樱微笑道:“因为……夫君你真正有杀伤力的时候,不会是这样子的表情和声音。你脾气本来就不好,习惯了以后,偶尔发发这种程度火力的脾气,很正常,也很有男子气概啊。”
一句话让旁边的有雪笑到打跌。
就连他也感觉得出来,泉樱是一名极其聪慧的女子,虽说丧失记忆后,没有过去的经验与知识作判断基础,让她看来像是一名怯生生的笨女人,但是她察言观色的敏锐,却仍是让她在一段时间相处后,清楚把握到每个人的实际个性、行事底限,因而进退有据。
和刚被兰斯洛抓回来的那一段时间相比,泉樱的变化相当明显。
当有了足够的理解作判断,她已经知道盲目附和兰斯洛喜好并没有作用,便开始改了作法,尽管仍是对夫君百依百顺,却是显出一种以静制动的聪慧,不再主动献媚。
每一天,泉樱的气质都在改变,特别是当她静静地不说话,只是用那双蕴意深刻的眼眸来回答问题时,有雪就觉得“泉樱”的形象越来越淡,“紫钰”的形象越来越深,仿佛那个已经消失的人格重新回来了。
这种感觉,想必兰斯洛自己也是感受到了吧。
只是他虽然想借着暴力表现重新夺回上风,却被泉樱看透他没有实际怒意的事实,加上有枫儿临行托嘱的护身符,更是在这场男女角力稳稳占到上风。
“混帐,我现在顶着一个大猪头,你这样子也能看得出我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存心讽刺我?”
不甘就此被压制,兰斯洛皱着眉头吼了回去,但这小女人微微一笑,平静道:“还是看得出来啊,我失忆了嘛,自从有和夫君你在一起的记忆开始,就是看到这个猪头,看久了,你的表情我当然认得出来,虽然你现在晚上的脸比较帅,不过白天的猪头也很可爱啊。”
接触这目光,兰斯洛心中一震。
不知是否自己理解错误,但是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像是“就算你一辈子都是猪头,我也会陪着你走下去”,而她眼中那抹沉着与认真,更是让自己有种把头转开的冲动。
因为华扁鹊的药水,每晚照到月光后,就可以回复原形,但是在这不知何时才能解除诅咒的彷徨时刻,有女人能这样子表达支持,那感觉确实是很舒服。
然而,以这种眼神望着自己的,应该是小草,应该是枫儿,不应该是这个蜥蜴女啊……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种衰样?
明明颐指气使、为所欲为的人是自己,身为一名施虐者,为什么在气势上自己会渐渐被这女人给压倒呢?
仔细想想,似乎就是对她说要她当枫儿奴婢的那个晚上之后,彼此间的关系就逆转过来了。
如果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样最重要的事物。尊严,就是泉樱心中的圣地吗?
这样一想,背后忽然剧烈疼痛起来,这股痛楚迅速在身体各处蔓延,手臂、两脚都像是有一道电流窜过,打从骨子里痛了起来。
疼痛前后维持的时间并不长,由于兰斯洛的自我克制,就连闷哼也没发出一声。
这样的突来疼痛,是自从异界归来后开始出现,喝下华扁鹊的药水后更形显着,起初只是麻痒,但很快就变成疼痛,并且在身上蔓延开来,虽说每次的时间都不长,频率却明显地增多。
判断起来,应该是那个诅咒起了二段变化了……当然也该怪自己太过心急,不顾一切地把那药水喝下去……总之,不能再拖下去,要立刻找到那些老太婆,逼她们解除诅咒才行。
抬起头来,泉樱正望着自己,本来一直带着笑意的眼眸出现了忧色,似乎察觉了自己的不适。
“没什么好看的,走了,不要在这里再浪费时间。”
兰斯洛催促着两人开始行动。
虽然到达了比良坡遗址,但是望着这么一座绵延数百里的大山,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着手,白家的情报也派不上用场,只有在当地打探消息。
分配工作起来,兰斯洛由半空中飞行巡弋,看看整座山脉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泉樱和有雪则是到附近有人烟的地方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和大蛇有关的讯息。
美丽的女人在探访上总是占便宜,整体工作进展得相当顺利,因为几乎只是才一接触,当地人就忙不迭地说着各种神话故事,令得有雪和泉樱啼笑皆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然而,如果正经起来听,这些情报里头也有不能忽视的地方。
当地百姓都传说,在大山底下栖息着一条巨蛇,平时陷入长久的睡眠,但是只要一醒过来就会发怒,令得山摇地动,日月无光,整个世界像是末日到来一样。
世上当然不会有这么凶猛的大蛇,但如果是天位高手施展力量,在一众平凡百姓眼中,自然是天崩地裂,不可匹敌。
泉樱和有雪对望一眼,觉得事情与兰斯洛的推测越来越是相近。
依照所有神话的定律,有大蛇传说,自然也会有诛妖英雄,不然就这么让大蛇肆虐下去,世界不是早就灭亡了?
在这方面,听到的传说与之前白家提供的情报一样。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名被称为“奇稻田”的巫女,以自身作为献祭,抚平了大蛇的怒气,让大蛇重新沉睡,拯救了世界。
不过,当泉樱细加查问时,却得到了超乎预期的情报。
“可是,大蛇并不是永久地睡了,每隔一段时间,山里就会有征兆,告诉人们大蛇即将结束睡眠。这时候,人们就要诚心祈祷……”
“光是诚心祈祷,就能让大蛇再睡下去吗?”
“当然不是罗,这时候,就必须再举行祭礼,把奇稻田娘娘奉献给大蛇,让大蛇再次沉睡。”
“什么?”
透过乡民们的解释,泉樱这才听明白过来。
邪马台古国灭亡后,并不是就这样退出历史舞台,有一部份的巫女就此隐居在山中,建筑了一座秘密神社,守护着联系阴阳通道的黄泉比良坡,也担负起看守大蛇的任务。
没有人知道这座秘密神社的位置,但是每隔数十年到百余年不等,某一个晚上,地方上会忽然出现红色的小羽箭,钉在民家的房檐,凡是被钉了红色小羽箭的人家,三天之后必然会有一名女童或是女婴消失。
故老相传,这些女孩都是被巫女们选中,作为传承之人,被带进山中侍奉神明。
由于能担任神职是莫大的荣耀,久而久之,每当红色羽箭在一夜之间插遍百余户人家,地方上皆引以为盛事,必须举行祭典庆祝,让女童们和家人度过在尘世间的最后三天,换上好衣服,在第四天晨光照亮之前,被巫女们带走,从此担任神职。
有雪道:“这位老先生,我有一点听不太明白,女儿不见,不是应该很伤心吗?为什么你们好像很爽一样,还有办法这样子庆祝呢?”
“能够被选入山,侍奉神明,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我们应该替她们高兴,所以才要庆祝啊,就是因为有她们担任神职,所以地方上才能风调雨顺,四季平安。”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名蓑衣老者最后仍是露出无奈的笑容,低声道:“而且,几千年来,只要门上被钉了箭,就算是连夜跑到外地,也还是守不住女儿,我们……”
话中的苦涩之意,谁都听得明白。
泉樱心中思量,照这样子来想,山中神社仍是有在活动,借着这几乎可以说是掠劫女童的行为,不住进行世代交替,维持新血。
如果大胆一点来推测,几乎就可以肯定,这全部由女子组成的秘密团体,就和日前袭击夫君、对他施以诅咒的女人是同一批人,她们究竟是善是恶,很难判断呢。
可是当有雪继续问下去,上一次大蛇觉醒的时间是何时,人们却说不上来,因为自从数千年前那一次大蛇肆虐,造成邪马台古国灭亡后,这几千年来,每当征兆出现,山中神社的巫女们都会选出一名圣女,封以“奇稻田”的圣名,献予大蛇,让大蛇沉睡,所以从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哦?那么大蛇觉醒时会有什么征兆呢?”
“山里的各处溪流会……”
老人正要回答,远远地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跟着,惊叫声迅速弥漫整座村庄。
有雪和泉樱看得很清楚,从老远山壁上的那道瀑布开始,附近的各处溪流、田埂里的水洼,开始浮现赤色,很快就被染成血一般地怵目鲜红,浓烈地腥味扑鼻而来,不一会儿功夫,只要有水流过的地方,都像是被洒上了一层鲜血,就连村中的几处水井,都像是喷泉一样高喷出血柱。
“大蛇……要苏醒了。”
老人干涩的语调,为着山中正发生的连串异变,作了最佳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