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 艾尔铁诺
辞别旭烈兀,妮儿与源五郎就所得到的情报,整理兰斯洛目前的去向。
“枯耳山到铁集渡,相隔起码几千里,短短十来天,他们怎么可能到那里去?”
源五郎对这情报稍有疑虑。
这么短的时间连赶数千里,地界之内,唯有自己的九曜极速,或是天位高手在空中全速飞行,才能达到,但这两种情形都不会出现在兰斯洛与有雪身上,所以他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这……我哥哥他那个叫什么草的女人,常常给雪特人一些有的没的,里面好像有一种符咒,可以让人跑得像飞一样,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大概做得到吧!”
“神行咒?你怎么不早说?”
源五郎暗叹扼腕,如果早知道有雪身边有这东西,那就不用这样茫无头绪,没头苍蝇般乱找了。
“我……没事谁愿意说啊!我就是不喜欢提到那个女人,你想怎么样?”
本来是随口抱怨,但妮儿在哑口无言之后爆发出来的反应却甚是激烈,看在源五郎眼里,让他感觉到些许的不寻常。
该不会……
算了,现在不是探究这东西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可以理解了。铁集渡循水路,可以直抵自由都市,当然,他们也有可能经自由都市入雷因斯,你觉得哪一种更有可能?”
皱眉想了想,在源五郎微带威胁的目光下,妮儿才不情愿地说道:“十一月二日,哥哥原本答应要去雷因斯,找那个什么阿草的,现在他们大概是往那里去了,那狐狸精别的不行,替人医病治伤倒是有一手。”
“雷因斯……他们约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好像是雷因斯边境一个叫基格鲁的乌龟地方吧。我们现在立刻动身,应该可以在自由都市境内追上哥哥。”
源五郎暗叹,这摆明是假公济私,不想哥哥去会狐狸精;不过嘴上当然不能直说,道:“不可能,老大他们已经暴露形迹,各大势力都会展开搜查,我们赶路速度会受到拖延,不好追上他们,更可能相互错过,还不如我们从另一个方向过去,直接与他们在基格鲁会合。”
少女满脸不悦,源五郎叹道:“我也很担心老大他们,但我们两边走同一方向,相对的,也会把花家追捕四十大盗残党的高手全引在一起,如果那些人先我们而发现老大,那只会害了你哥哥。还不如我们仍是这么一路闹事,逼敌人的高手菁英不得不先对付我们,这样你哥哥反而会安全一些。”
尽管心里仍不甘愿,但当机立断一向是少女的优点,她点点头,询问赶路的方向。
“从自由都市绕道进入雷因斯,虽然不惹人注目,较为安全,但却是远路,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就只能抄危险一点的捷径。”
源五郎道:“取道龙腾山脉,直接出北门天关,没多远就是基格鲁,可以吗?”
知道这条路程所代表的困难与危险,妮儿却恍若未闻,迳自催促源五郎出发。
“嗯!我也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为了让你消气,来!这是附近花家分舵的分布图,你选一个地方消气吧!”
情知少女的不满与焦躁已到爆发边缘,源五郎连忙自怀中取出地图,遮住自己的脸。
哼!如果现在不让你找地方发泄,最后岂不仍是让我挨石头?人被打多了,也懂得聪明一点找替死鬼吧!
“我、我选这里!”
娇叱一声,少女充满力道的粉拳,已经结结实实地揍在源五郎脸颊上。
“这是对你刚刚胡言乱语的回报。如果下次再乱说你是我未婚夫,我、我就毁你的容!”
呜……伴君如伴虎,替死鬼找得太慢了,下次动作要更快一点……
趁着夜深,兰斯洛携着风华刀,往利加斯城内繁华处潜身赶去。
胸口的伤势仍未好,当初敌人以天位力量刺出,枪劲中又含有一种奇特的爆破潜劲,无法逼出体外,换做别人早已毙命,自己仗着由小草传授的一种叫“乙太不灭体”的护身神功,才能催愈肌肉,强行止住出血,但在皮肉之下,筋骨仍然迸裂,剧痛一直刺激着脑门。
只要能驱出那股入体异劲,不再让它爆破筋骨,伤势很快就可以痊愈,但目前的自己却力有未逮,昨日才一尝试,立刻便伤发晕去。
有雪的想法是对的,小草虽然不会武功,但一向多才多艺,在治疗伤患上尤其是拿手,只要能找着她,必有方法驱除这股劲道。
清醒之后,面对四十大盗被灭的事实,兰斯洛心内在痛苦之余,也有着彷徨,他不太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次的伤痛,目前,只好把一切精神集中在身体复原上。
既已清醒,就可以用更有效率的方式行进,而在那之前,身无分文的自己,则需要旅费。
素来作的便是强盗,现在更没什么话好讲,向有雪问明白城内最豪华的妓院所在,他便要设法去那边弄旅费。
时局不安定,没钱吃霸王饭的事常常听到,嫖霸王妓的倒是少有,选妓院作洗劫对象是最正确的。
尽管顾虑到有打草惊蛇、暴露行踪的危险性,但此地并非艾尔铁诺,而是自由都市边境小国,纵有些许好手,想来也该不是如自己一般达到地界顶峰的敌手,速战速决,当可无碍。
利加斯近十年兵灾频仍,许多民房街道仍可以看见战火痕迹,不过大批军人来来去去的地方,娼馆妓院素来昌盛,利加斯索性大力发展此道,加上此地又是通往香格里拉的捷径要道,商旅不绝,竟也发展得欣欣向荣。
“处女宫”是利加斯的第一大妓院,兰斯洛远远瞧去,便见灯火通明,管弦笙歌不断,端的是热闹非凡。
空气里弥漫的是各色脂粉香,这间妓馆的品味比较高,妓女们身上用的是上品薰香,而不是让人闻到就恶心的香油,但或许是兰斯洛见惯了绝世美女,习惯了她们天生的异香,对于这种人工配出的香气,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
原本的计画,是随便挑一两个豪客,找机会下手,这样即使事后闹起来,也不至于惊动视听,不然直接洗劫帐房,也是一个方法,不过这是下下之策,从源五郎口中,他稍稍知道青楼联盟绝不好惹,此刻多事之秋,没必要再惹强敌。
但当兰斯洛踏进这间大妓馆,已习惯刀来剑往的他,立即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紧绷感。
四周警备似松实紧,细心观察,处处都可以见到伪装成客人的暗桩,在巡察警戒。
这种程度的警戒,已经超出一个妓院该有的防备,莫非此地是青楼联盟的重要堂口?
发现人群朝某个方向流动,向龟奴们打听,赫然得到一个答案。
“客人,怎么你都不知道吗?天香苑的首席歌手,香格里拉最当红的『冰姬』冷梦雪,应我们大老板的重金礼聘,在这里演唱三天,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你刚好赶得及,真是幸运啊!”
“冷梦雪?”这名字常常听妮儿提起,只是一时间想不太起来,思索一阵后,兰斯洛终于忆起这女子是何方神圣。
香格里拉是风之大陆娱乐事业的中心,其中一家叫做“天香苑”的娼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数百年来,却训练出无数优秀的舞姬、歌姬,而在刻意的保护与宣传下,这些独具才艺的美人不用像一般风尘女子般卖身赚钱,而是凭其技艺掳获观众的心,在风靡各地,声名大噪后,往往就会接受各国王侯邀请,或个人或携团游艺大陆,为其所属的娼馆赚进巨额财富。
现在正登台演唱的冷梦雪,便是近两年来在香格里拉响透半边天的当红歌姬,处女宫的老板在一年前向青楼总部要求,希望能邀她到此献唱,但由于档期太满,直拖到这时才成行,消息传出后,自然惊动四方,甚至还有人从艾尔铁诺专程赶来,就为一睹芳容。
兰斯洛没去过香格里拉,对这类事只曾耳闻,未有亲睹,但当初妹妹妮儿在率队与己分离时,曾经碰上冷梦雪的演唱会,一听之后,从此变成歌迷,整日在自己耳边抗议,为何要离开富裕又好玩的自由都市,跑到艾尔铁诺干赔本买卖?
“这么巧?那倒要瞧瞧。”
兰斯洛嘴上说着,心里却另有主意。
冷梦雪是香格里拉首席红星,无怪青楼联盟派来的护卫如此森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待表演场地众人挤作一团,专心聆听时,大有顺手摸鱼的机会,可惜没把有雪带来,不然就可让这雪特人一展身手。
为了这三天的演唱,处女宫准备了偌大场地容纳入场听众,门票虽不便宜,但跟着人潮涌入,以兰斯洛此时武功,要瞒过一众监察员耳目,自不为难。
场地正中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木台作为演唱舞台,整个场地以木墙作圆形包围,圈起场地之余,更有特殊设计令声音往中央集去,不然,又不是每位歌姬都内功极佳,且唱歌也不能扯开嗓子大吼,那除了前头几排贵宾席,还有谁听得到?
一众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自然有钱买下最前头四排的贵宾席位,后头隔着一排屏风,剩余的所有听众,全是站着听歌,没有分别。
兰斯洛把目标放在前排的贵宾席,自要设法靠近,只是人潮拥挤,一时不得其便,施展着自红颜知己苍月草处学得的身法,终于贴近前排,这时,木台上数盏大小宫灯乍灭,一袭人影映着冷月清辉,在木台上现身。
隔着老远,只依稀见到冷梦雪水色长发垂腰,穿着一袭浅蓝连身长裙,面孔被银色眼罩遮住半边,看不清晰,但从那一举一动的风韵,已让人感觉到必是名罕见美人。
冷梦雪的成名和她的出身与气质有很大关系。
天香苑作过仔细评估后,决意将她捧成一名神秘美人,因此尽管现在红得发紫,但却没人知道她的出身、真实面目。
“啊!这种感觉……”
刹那间,兰斯洛有种感觉,冷梦雪轻轻走路的姿态、扬手的动作,竟与小草有七分神似,他险些便叫了出来,却立刻知道不对,苍月草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有一种让人想要轻声微笑的慧黠灵动,就算是轻弹着指头,也会使人觉得灵极了。
可是冷梦雪的行动却带着一股冷冷的漠然;扫视过台下听众的眼神,寂清得近似冰点,冷月映照下的身影,仿佛月之女神一样美丽,每当与她目光接触,心中便有一股无名悸动,而在她冷漠注视之下,自有份难言魅力,偌大场地逐渐寂静无声,近千名听众,都安静地屏息以待。
运足目力,兰斯洛这时才看清楚,冷梦雪的两边袖子、长裙下摆,都是用蝉翼般的蓝纱织成,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性感大方,衬着那股独特的清冷气质,交织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冷艳。
万籁俱寂中,蓦地,一把清脆明澈的嗓音,如丝、如缕,传入所有人耳里。
起初有点模糊,因为歌词是属于一种罕有人知的古老语言,但声音迅速飞扬起来,仿佛是一条蜿蜒明溪,让全场听众沉浸在潺潺歌流中。
声如清流,高低起伏,不知不觉中带动听众们的情绪。
和外表的冷漠相比,她的歌声高亢激越,却始终如水流畅,低屈时百转千折,荡气回肠;高扬时惊浪叠起,破云凌霄。
最美妙的,是那天籁般的女高音,每每已在浪巅,却仍一再拔高,仿似没有尽头,而声音却一直醇厚,没给人刺耳的不适感。
当这歌声一入耳,脑里刹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只能随着那每一下潮浪变幻,迸散着喜、怨、悲、欢的余波。
兰斯洛曾向妹妹质疑:听不懂的歌怎么能听?
妮儿理直气壮地回答:就算听不懂,但好听的歌就是好听。
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却充分体会到个中真意。
因为不懂歌词,所以能集中注意在嗓音,这样的歌,不需要乐器伴奏,因为嗓音流泄的本身,就已经美得像首诗,就连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有生命一样,轻轻舞动着。
虽极力抗拒,兰斯洛却仍不能自拔地听得入迷,就连胸口的剧烈创痛,都仿佛暂时消失,只有歌曲停歇间,才能稍稍定下神来,而一般听众更是不济,兀自陶醉得手舞足蹈。
歌曲停歇,稍作回气,冷梦雪在台上轻哼慢舞,不让气氛冷僵下来。
不是正式的舞蹈,她仅轻轻地摆动肢体,偶尔侧身一斜,旋动位置,让舞台四方的听众都有机会看清自己。
饶是如此,她的动作必然也是经过精心设计,每一下玉臂轻抬、纤腰摇摆,甚至是裙裾扬起,都将她曼妙胴体最性感的一面表露无遗,能够清晰目睹的人,任谁都是心头一热,给这冰山美人的惊艳魅力撩拨得不能自己。
连续多首歌谣,群众的情绪被带至高峰,没有人发觉时间的流逝,匆匆一个半时辰转眼便过,当最后一首歌完结,冷梦雪连欠身谢幕也没有,一下颔首,转身进入后台。
这时,多数的听众脑里仍一片空白,余音绕耳,没法从那过大的心灵震撼中恢复过来。
好半晌过后,才有人疏疏落落地拍起手掌,接着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掌声如雷,更有大批群众要求追加曲目,这时处女宫的老板登台解释,冷梦雪在表演结束后已立即离去,感谢所有宾客的莅临。
换做别的场面,不满的群众可能已经发生骚动,但现在他们只是浑浑噩噩地开始离场,并依着馆里侍者的带领,去享受休憩与美食,当然,那是要另外收费的。
兰斯洛也是脑子昏昏涨涨,好半天转不过来,直到胸口伤处的剧痛刺激脑部,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糟糕,人都跑光了,这还抢个什么东西?”
人群往出口移动,这时不论作些什么都明显之至,也许应该放弃打劫的念头才对,毕竟在听了那一场演唱后,自己颇有些提不起斗志,不想在此时出手动武。
正自彷徨,忽然瞥见在前四排贵宾席中,有两人预备起身离开,他们坐在第一排,可以想见必是本城的大富豪。
其中一个是名老者。
说老其实也不至于,看形貌年纪不会太大,只是那皮肤、动作、眼神,一看便知道是长期酒色纵欲过度,致使身体亏损,徒增苍老,不过这人只怕平时常常进补,一副肥胖躯体笨重硕大,气喘吁吁地卡在椅里,似难起身。
另一名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背对着身,看不见长相,但观察他的背影,很有股恢弘气度。
不过,直至此人有所动作,兰斯洛才失望地发现,这人竟是个下半身瘫痪的残废!
这两人似是同伴。
重要的是,那头老肥猪的身上真是珠光宝气,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有钱似的;金扳指、金项炼、金手环……都有指头般粗细,外加连串昂贵珠宝,像个暴发户一样一股脑地戴在身上,也亏得这胖猪一身肥肉,换做是别人,恐怕连腰都折断了。
(放着这肥羊……不!是超级肥乳猪不下手,会让同行耻笑的。)
抢一个老头与残废,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情,但他们既然有钱成这样,那么今天被人抢点现金肯定不痛不痒,这样好的目标上哪去找?
不声不响,兰斯洛慢慢靠近他们,只听那个男子称老肥猪做“老爷”,语气甚是谦恭,几乎可以说是卑微。
那男子的声音极是浑厚好听,便因此,他用那声音说出谄媚的话,分外让兰斯洛觉得刺耳。
(去!有人不做竟做狗,活该被抢!)
靠得近些,已可以听见两人的谈话,那老肥猪满嘴市井污言秽语,尽是对适才冷梦雪的表演想入非非,听得兰斯洛极是不悦。
这时,有几名似乎是两人先前点召的艳丽妓女,朝这边走来,老肥猪色急难耐,自座位中起身,迎了过去。
(想下手就要趁现在!)
已等不到老肥猪独处暗处,趁现在听众尚未散尽,场内人来人往,仍是纷乱,没人会注意到这边,自己贴近那老肥猪,逼他把身上现金全数奉上,只要动作快些,应可及时离去,就算真的闹了起来,以自己武功,大不了硬抢后夺路外闯就是了。
计算妥当,兰斯洛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离开四十大盗单独行抢时从未成功过的事实,心意一定,大步往前跨,眨眼功夫,便已来到老肥猪身后,伸掌掐住他后颈。
恶!真是恶心,满手的肥油啊!
“老胖子!乖乖掏出你身上所有值钱东西,别声张,本大爷出来只是求财,你别逼我掐断你这恶心的猪脖子啊!”
台词很经典,堪称盗贼的完美范本,不过若能简洁些该更好。
只不过那老胖子的反应十分不上道,察觉到后颈的巨大压力,他赫然大闹大叫起来,不是呼救,而是向兰斯洛大声斥骂。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面前是何等尊贵的……”
去!真讨厌,这些贵族总把自己当成多了不起一样!
四十大盗的溃灭起因于花家,也可以说就是这种刁横贵族。
一股莫名愤恨涌上,兰斯洛恼火起来,转过这老胖子,只觉得这人说不出的讨厌,手一挥,啪啪两声,鲜红掌印结结实实地浮现在这老胖子的油脸上。
掌劲用得不轻,这老胖子平日养尊处优,从没这等屈辱的为人所殴,那惨叫几乎响彻云霄,立即引起左右人群关注。
“好家伙!欠债不还,声音倒是比谁都大,我去你的!”
情况演变成这样,抢劫肯定是没什么指望了,兰斯洛索性大叫一声,挥拳揍上老胖子的鼻梁,将他揍倒,顺道再补踹上两脚,这么做不只是出气,也给身旁之人制造错误印象,拖延时间。
“你是什么人……竟……竟敢……朕回去之后,定把你抄家灭族!”
或许是被打得牙齿动摇,老胖子的发音模糊不清,更让兰斯洛听见一个匪夷所思的字,也无暇细想,在群众惊呼散走中,大批人马自四面八方急涌了过来。
是刚才环布在整间妓馆的暗桩警卫,辨其脚步,每一个也有着不俗武功,在冷梦雪已离去的现在,他们仍在,莫非自己真是弄错了什么?
一脚踩住老胖子,在他哀嚎声里,风华刀出鞘抵着他背心,兰斯洛喝道:“谁敢过来!本大爷立刻宰了这老肥猪!”
众人闻声后退数尺,不敢过度进逼,摆明投鼠忌器,为首数人急惶惊恐,斥道:“大胆狂徒!你……你竟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之事!”
老肥猪兀自痛叫不休,但忆起适才自己的误听,兰斯洛不期然有一个荒谬想法,这老肥猪该不会就是这都市的统治者,利加斯王吧?
真是这样,这麻烦可捅得不小!
得要立即脱身,带有雪离开这城市才行。
局面正自僵持,忽地一人排众而出,是那与这老肥猪同行的残废,换言之,大概是这都市的高官一类,有两名护卫推着他的轮椅,缓缓来到兰斯洛身前不远处。
“不许靠近!否则你们利加斯就要准备办国丧了!”
兰斯洛喝道:“所有人把身上的现金掏出放下,不准乱来!等我离开,自然会放了这老肥猪!”
不想一辈子被人说单独行抢永不成功,兰斯洛还是打算捞个一票再走,稍作估计,这些护卫的素质极高,但没人是自己一招之敌,只要不给他们机会结阵合击,那便不足为惧。
“这位年轻人,看你体魄雄健,正是有为的栋梁之材,却为何舍弃大好前途,做出这等行径啊?”
那名残废推着轮椅再度靠近,进行劝说。
正面看来,他有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不算英俊,但一看便给人一种亲切感,特别是那笑眯眯的和气表情,让人敌意全失,想去信任他、接近他。
而那声音更是好听,平平和和,更带着某种异样磁性,兰斯洛心头一奇,忍不住上下打量那人。
这一看,对方蓝瞳像是一对最美丽的宝石,深邃奇幻,才与之稍稍接触,立刻就被吸引进去。
“对了,把你的刀移开,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打打杀杀的呢?年轻人啊!你……”
在这人的说话中,兰斯洛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用以挟持那老肥猪的风华刀,也无力地垂斜一旁,满脸浮现着欢喜的笑容,昏昏沉沉中,全没发现那老肥猪已手脚并用地爬离,而一旁护卫们更刀剑齐下,要将他一次给剐了。
“住手!休要错杀!”
危急之际,一声大喝远远传来,真气充沛,轰得兰斯洛耳边连响,人也为之一醒,惊见敌人乱刀斩下,风华刀舞上一圈,金属脆响连连,敌人兵刃尽给削断。
功败垂成,那名残废者明显不悦,扬声道:“此人大逆不道,罪当灭族,花侍卫长何以袒护于他?”
“纵是罪大滔天,未经审判定谳,岂可妄杀!”来人轻功好高,声音高速接近,只一刹那,一道白色身影就飘现在众人眼前。
然而,兰斯洛却先有了动作。中人奸计,险些就再受重伤,他气愤不已,本来还看这人残废,不愿伤及无辜,现在决定放弃行抢,先诛首恶。
“什么下三烂的旁门左道!本大爷一刀就劈了你这妖人!”
跃身而起,风华刀破空斩下,兰斯洛也忌惮这妖人或有其他邪门伎俩,悍然以最高功力出击,不给敌人施诡计的空闲。
他此刻内力强极,刀劲夹风,迫得下方侍卫们惊惶走避。
刀劲笼罩,那残废者却纹风不动,他抬头注视着兰斯洛的刀势,目中流露一丝惊愕,但随即化作轻蔑冷笑。
目睹敌人表情变化,兰斯洛遍体生寒,他不知道情形有什么不对,但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迫近。
“无知小辈!这等修为,也敢在此逞能!”
伴随这话的,是四周气流的改变。
在众人眼前,一个硕大无比的透明巨兽,骤然出现在那残废者身侧,龙头象身,满披鳞甲,十尺高的巨大体型,骇人无比,众人惊呼中,那巨兽石破天惊的一爪已雷霆击出。
幸好,预先感应到危机的兰斯洛半空翻身,在这巨爪轰至之前,险险避过。
“什么?”
那残废者的眼中惊异再现,兰斯洛能闪过这一击,是他意料之外的事,然兰斯洛的吃惊更甚,眼见那透明巨兽形象凶恶狰狞,明明仅是虚体,但扑击时发出的冲击波,却轰得自己周身隐隐疼痛,倘使给一爪击中,后果肯定惨重。
更重要的是,自己曾先后听苍月草、源五郎讲述天下武学时,提过这门武术,那是石字世家大地金刚身的最高境界!
能凝气于体外,形成力量虚体,厉害之至。
自己与妮儿会战诸多石家高手,均未曾见识,只以为那是夸大传闻,哪想到此时此地,会在这样一个死残废身上见到!
惊讶只在一瞬间,因为巨兽已然再次发动攻击,明明身躯硕大,动作却疾若星火,兰斯洛凌空翻身再避,却已给劲风扫过,面孔一阵热辣辣的疼痛,实在教人想不到,这残废手不抬、身不移,竟有办法使出这么厉害的杀着!
“大胆匪徒,还不快束手就缚!”
白色身影晃动,一人闪电般纵身跃起,阻在兰斯洛身前,漫空腿影,虚虚渺渺,尽封兰斯洛所有退路。
“花家的飞花幽影腿!”
兰斯洛再是一惊,这小地方怎有如此多的高手?
这套所谓的花家绝学,自己早就见多了,对方通常的下场,是在放话完的瞬间就被自己破招兼断腿。
这却是第一次,腿风中的柔劲压制住自己动作,更连带迫得胸口气息不顺,没法抢先出击。
唯一破绽,就是对方腿招的用意在擒不在杀。
风华刀抖出刀轮与敌硬撼,逼对方撤招后退,两边一时僵持不下,激战的情景全看在那残废者眼中。
虽说自己没拿出实力,但以地界功力能连续躲过自己两击,这人对武学的敏锐与直觉实在惊人,现在又能与侍卫队长花残缺对拼而不落下风,日后若是给他发展的机会,岂非自己心腹大患?
此子不可留……
兰斯洛变换刀势,连劈三下重手,希望借着风华刀的锐利败敌遁走,无奈对方实非庸手,腿招又快又强,自己虽占神兵之利,却一时跟不上速度,没法迫敌与己硬拼。
再拆数招,众侍卫已将此地团团围住,胸口旧创亦剧烈疼痛,情形极不乐观。
“住手!怎可用这等卑鄙手段!”
战得激烈,兰斯洛始终没机会看清对方面孔,这时听他惊怒而呼,自己心头亦现警兆,连忙侧身闪避,无奈受到腿招牵制,动作慢上一筹,仅能稍稍斜身。
剧痛中,那无声无息出现背后的透明巨兽,施出偷袭,将兰斯洛背部打出一个大血洞。
血肉横飞,急痛攻心,兰斯洛险些当场晕过去,凭着一丝灵智未失,发了狂似的急运乙太不灭体,想尽快把伤势复原。
但这想法受到些许阻碍,因为在伤口周围的肌肉,慢慢地僵硬石化,乙太不灭体纵有复原神效,一时也仅能维持现况。
巨兽猛招再来,兰斯洛已无力招架,在他对面的花残缺面上闪过犹豫之色,跟着晃动身形已避开坠下的兰斯洛,挡在巨兽之前,重腿连出,硬生生将巨兽的袭击破开。
“花侍卫长,你一再阻挠本帅,却是为何?”
“国有国法,便是滔天大罪,也不能不审而刑,元帅您乃国家重臣,怎可不尊法纪?”
怒喝声里夹着连串重招相碰的霹雳气爆,透明巨兽一直欲致兰斯洛于死地,却给花残缺挡住,难越雷池一步。
“法纪?哈哈,花残缺,你可知此人是谁?他便是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首恶,你一再袒护这反贼,莫非与他是共谋?”
“什么?”
兰斯洛这时已落至地面,众侍卫们一拥而上,便要将他擒下,蓦地,一道红影自外掠入,身法好快,完全没人瞧得清模样。
红影稍一点地,已把兰斯洛扛起,高飞逸走。
电光石火,一众侍卫们仅看得傻眼;轻功最好的花残缺,正与巨兽僵持,要分身追赶却已迟了一步,只有那始终端坐轮椅上的残废人目中厉芒闪现,身体缓缓浮移椅面,跟着便是一记劈空掌发出追截。
蕴含天位力量的一掌,刚猛无俦,一路撕裂大气而去,若正面击中,势必将兰斯洛与援救者一起击成碎块,这逼得那红衣人不得不停下闪避,稍一耽搁,花残缺已飞身而来,侍卫群中功力较高者亦试着做出拦阻。
“反贼,把人留下!”
花残缺迫近追截,却骤闻顶上一阵深呼吸,继而便是一股炽热扑面。
(不好!是天位力量!)
飞焰爆射,目光只依稀捕捉到对方的剑,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极尖细光剑,如同烈阳吐焰,火焰荡漾着诡异的紫光,交织出满天剑雨,毫无空隙地洒向地面。
以花家身法之快捷,窜过火剑封锁出手追截并不是什么问题,但顾虑到对下方部属们的伤害,花残缺唯有暗恨两声,放弃追截,全力先把这奇异的紫焰剑劲阻挡,但待得紫焰尽褪,敌人早就去得远了。
那端坐轮椅上的残废人也没有再行出手。
此处耳目众多,太过露相只会提早暴露自身实力,这是他极力避免的事,余人倒也罢了,但花残缺是西北那人的心腹爱将,自己可不能太过大意了。
剧斗之余,处女宫的场地被打得一片狼籍,营业人员闻声来看,这时,众侍卫纷纷表露官兵身分,控制场面。
而那被兰斯洛打得两颊高高肿起的老肥猪,被一堆医护人员簇拥着,手捂面颊,痛斥在场侍卫的无能,竟让野蛮的贱民接近于他,还给打成这样。
若非那残废之人的解劝,众侍卫很可能就要以“保护不力”的罪名,全数当场问斩,饶是这样,这名愤怒已极的君主,仍是立即呼令手下发布缉捕公文,全力捉拿要犯。
“传令下去,这钦犯从前的悬赏有多少,朕加十倍。即使是平民百姓,只要能擒他到朕面前的,除了悬赏再加封侯爵!”
闻得这悬赏,众侍卫面面相觑,偷偷望向那笑着劝慰主上的残废者。
化石奇功的威力谁人不知,那贼人中他一击,在化石劲蔓延之下,此刻九成已伤发无救,这悬赏倒是来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