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众人在前院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桌子。
兰英亲自下厨,尽心竭力地烧了一桌美味出来。
识乐斋中男男女女总共十八人,全聚在了一起,大家共同举杯,为即将开始的新生活欢呼。
林儿抢先站起来说道:“我先说啊,不然阿兄一说话又是酸不溜丢的。刚才我和阿姊、寻阳她们商量了半天,总算把各位姊妹的居所名字定下来了,你们听听怎么样。我住的地方就叫水仙居,阿嫂的叫蔷薇苑,寻阳姊的叫百合苑,阿姊的叫腊梅馆,木兰姊的叫石榴院,玉娘的叫杜鹃馆,小师太的叫青莲庵,美女的叫芷兰居。”
和其奴摇头晃脑地道:“美极美极。全是名花,我们识乐斋可要花香四溢了。美极美极。”陶贞宝和他抬杠一向不遗余力:“小和,你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是这德行,一点都不改?”和其奴知道他对自己背他心上人的事心中不悦,也就不理他,转而去逗他的另一个追求者仙姬:“美极美极。如果于公主能为大家跳一支舞,那就真的是美极了。”
林儿经他提醒,忙道:“对啊对啊,上次在坞堡我没带琴,今天一定要为玉娘伴奏,我这就取琴去。”说着便飞跑回房中取了琴来,稍试了试音,便对仙姬道:“快啊,大家都想看你的舞蹈呢。”漂女也在一旁帮腔:“听说玉娘的舞姿如天宫仙女,今天一定要教教我。”仙姬就这样被漂女半推半就,真个在林儿的琴声中舞了起来。
仙姬在识乐斋众女中姿容只算中等,可她从小在山中长大,练就了一副极美的身段,加之她腰身灵活、长袖善舞,这一段舞跳下来,众人全都醉了。
和其奴不住地拍着陶贞宝的肩,抱怨道:“小陶,你怎么这么走运啊。身边的女人一个冰雪聪明,一个风姿绰约,好事怎么都被你占齐了,我老和现在却还是孤家寡人。”
他说这话时,陶贞宝身边自然坐着令晖,陶贞宝脸上阴晴不定地道:“小和你喝醉了。”
和其奴却并不理会他,“非也非也,喝醉的是兰陵,老和我一般喝不醉。是吧鲍小姑?”他和令晖这段时间患难与共,说话随意了许多。
令晖听他问,微笑道:“有一次和夫子跟看守我们的人赌酒,结果他一个人喝倒了三个,真厉害。”她又小声在陶贞宝耳边道:“宝郎,和夫子说得没错,于公主喜欢你我也看出来了。其实妾身腿有残疾,不方便照顾未来的夫君,有于公主就会……”
陶贞宝已伸手掩住她的口,道:“我不准你说这个,我不需要谁照顾,我只要一心一意照顾你一辈子。”
他们正说着,那边仙姬和漂女也舞得正欢。
漂女少年心性,死缠硬拉地竟将令华也拉起来跳舞。
令华穿的是僧衣草鞋,却和她们跳男女求爱时的歌舞,引得众人无不捧腹。
如此又玩又跳,直到很晚时酒席才散。
高长恭更是喝得酩酊大醉,直接倒在一张茵席上沉沉睡去。
众人也才各自回房安睡。
识乐斋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木兰夫妇首先醒转。
他二人从小到大坚持晨起练武,不曾间断,近些日子往来奔波偶有止歇,如今住地稳定,自然又要重拾旧习。
所以天才总是建立在勤奋基础上的。
伴着木兰舞剑之声,右侧青莲庵中传来了木鱼之鸣,令华也起来诵经了。
接着起床的是檀羽、兰英、寻阳三人。
檀羽有晨起读书的习惯,兰英要安排早饭,毕竟林儿是管大事的,她才是这个大家庭的后院之主。
而寻阳自然是要采摘花露,她在县衙种的花昨天已被悉数搬到了识乐斋中。
随着炊烟的缓缓升起,识乐斋新的一天开始了。
早饭时候,门外来了两个人,檀羽一看,竟是鸣蝉和采风,忙问她们来此何干。
鸣蝉道:“我家公子知道檀公子回上邽了,特地叫我们来服侍公子。”
檀羽回头对林儿道:“她二人是我和陶贤弟在侯家堡时服侍我们的侍女,不过那时名为服侍实为监视。这回不知道陈庆之是什么用意。”林儿道:“既然服侍过你们,那就收着吧,让陈庆之时刻知道我们的动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耳目多。”檀羽道:“这倒也是,那让她们做谁的侍女呢?”林儿道:“既然服侍过你们,就还是在你们房中好了。正好阿姊也需要个小女照料,阿嫂管着家里的杂务琐事,有个人贴身使唤也方便些。”
吃完早饭,檀羽这才和林儿、高长恭到了客厅中商量大事。
檀羽道:“我们现在一大家二十几口人,也该要有自己的产业才能维持。兰陵你是如何打算的?”
高长恭道:“按师父的意思,我之前和司马道寿见过面了。他听到长安的情况,决定到长安去试试开典质行。他买的土地想让师叔负责生产,他年末来收花红就成。所以我想把土地交给老和,让他在县城周围盖些房舍给佃农居住以负责农事。汉中的医馆我想让徐小姑带司马大侠前去坐馆,以方便汉中的消息能尽快传达。至于长安的胭脂铺,如果师叔允许,我想请鲍小姑去做掌柜。”
“兰陵,这些事你做主就好了。上次我跟着陈庆之去了云雾村后,就一直想与你探讨由云雾村引发的现状,我总觉得有一些事情不对,但又不知哪里不对,所以想向你请教。”
“师父应该知道,当今天下正是佛学东来,传播鼎盛之时。以仇池为例,不论紫柏山僧人,还是鲍照所在的圣水院邸舍,抑或太白山阿育王寺,都是佛商一体之形。我从河东归来时收的那些神佛造像,悉用金玉制成,作工之异,难可具陈。各地大的佛寺,俱是绮疏连亘,户牖相通,珍木香草,不可胜言。其佛殿僧房,皆为胡饰,丹素炫彩,金玉垂辉。寺中僧尼奴役白徒养女,不贯人籍,天下户口,几无其半。由此可见,佛寺已经掌握了天下资财货殖,实为天下大患。所以北朝立意灭佛,也是迫不得已。”
“然而天下僧团又岂会束手就缚?”
“不错。或许北朝平城附近还能控制得住,可是像仇池这样的地方,僧团的强大却不是轻易所能撼动。师父也感觉到了,昙无谶、鲍照这些人,真正是无所不用其极。我想,就算国主杨难当,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也难怪陈庆之要想出‘平准’的计策对抗他们。”
“你这般一说,我算是理解陈庆之的苦衷了。然而,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四个字,重文轻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