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檀羽是美美地睡了一觉,陶贞宝则抚弄着令晖送的香囊,久久不能入眠,也不知鲍小姑现在能安睡在床吗?
次日一大早,檀羽起得床来。小女鸣蝉早已捧上热水让檀羽净面,又拿了杨枝食盐,让檀羽揩牙。
檀羽看了那小女一眼,心想自己也乐得当一回公子,便不客气地任其服侍。
那小女还算利索,待檀羽洗完,便送来干净衣裳帮他换上,又替他梳理头发。
檀羽仔细端详了小女一眼,见她不过十来岁年纪,面容俊俏,肤色白净,充满了活力,一条马尾辫拖得很长。
檀羽口中尚咀嚼着净齿的细杨枝,仍忍不住一边嚼一边打趣她:“你叫鸣蝉?女子以‘蝉’为名,最有名的莫过于三国时的貂蝉。你知道貂蝉吧?”
鸣蝉答声“知道”。
檀羽道:“你这名是你们陈公子给取的吧?这他就没学问了,那‘貂蝉’啊,本是指的女子头饰,你这鸣蝉的蝉当然也应该是指钗饰,可你头上除了马尾辫却一无所有,这名儿取得名不符实啊。”
鸣蝉笑道:“我们是下人,哪有资格戴头钗啊。”
檀羽瘪嘴道:“这你们侯家堡的规矩可就兴得不好了。在我们赵郡的大户里,下人也是打扮得花容月貌哩。”
正此时,外面传来人声:“是谁又在说侯家堡的坏话啊?”说话的正是陈庆之。
檀羽忙赔笑道:“我和这小女说笑呢,怎想到隔墙有耳啊。”
陈庆之走进房门,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支玉蝉头钗交与鸣蝉,说道:“既然檀兄发话了,鸣蝉以后都要佩钗。这支就赏你了。”鸣蝉接过钗来,忙连声称谢。
檀羽面露不屑道:“有钱人出手就是大方啊。不过,你一个大男人,没事随身带支钗,这算怎么回事啊。”
陈庆之却一脸的春风得意,“长夜漫漫,自然是有佳人相赠啦。”
檀羽一拱手,“算你狠。让‘主公’在柴房里受冻,自己出去风流快活。”
陈庆之笑道:“风流快活也未必要‘出去’啊。要不留你在柴房,凭我陈某的面子,也留不住檀兄这尊大神啊。檀兄只管安心在我这堡内住上几日。国主已经传来话了,过些日子他还要专门宴请檀兄呢。”
“宴请我?”檀羽大惊,忙从床上跳了起来,“陈公子怕是说笑吧,檀某一介布衣,无名无分,敢劳国主赐宴?”
陈庆之道:“这种事我可不敢说笑。先不说这个了,檀兄收拾完就过来和在下一道用早餐吧。”说着,也不等檀羽答应,转身而去。
陶贞宝此时正站在门口,陈庆之忙拱手道:“陶兄也一道来。”
陶贞宝走到檀羽身边,问道:“兄长,国主怎么会请你,这不是鸿门宴吧。”檀羽笑道:“你我都是他们的阶下之囚,他有必要摆鸿门宴吗?管它是福是祸,我自冷眼对之。走,陪陈庆之吃饭去。”
一说完,鸣蝉忙过来迎住檀羽,禀道:“公子在前堂等二位公子。”
檀羽见她已经带上了陈庆之赏的头钗,笑道:“你们公子这位姘头挺有品味啊,这钗真好看。鸣蝉佩上玉蝉,才是名符其实的貂蝉嘛。”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那边,果然陈庆之和甘氏已经等在了前堂,身后一干下人均已是严阵以待。
檀羽轻呼一声,这阵仗可真是了不得啊。
他与郑羲家虽也时常往来,却也没见过这样整齐庄重的下人队伍。
这时有下人送过来两把靠椅服侍檀羽二人坐下。陶贞宝看着靠椅,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檀羽。
檀羽也是一脸茫然,转头问陈庆之道:“这么坐着吃?”
陈庆之笑道:“檀兄博学多闻,焉能不知这西域之人的讲究?西域人天生骨头硬,不打弯儿,让他们像汉人一样跪坐而食,他们受不住,所以吃饭得坐着椅上吃。鸣蝉,赶紧伺候二位公子。”鸣蝉忙过来请檀羽二人坐。
檀羽苦笑道:“千百年来我汉地子民都是席地而食,这半蹲着吃饭,如何吃得下去。”然而客随主便,他还是坐了靠椅之上。
陈庆之又是一笑,唤下人端上食水。
只见一个侍女拿着一个大银壶,给每人的杯中满满地斟上了一杯黑黄色的液体。
陈庆之道了声“请”,当下举杯来饮。
檀羽举起杯正要喝,那边陶贞宝却喷了出来,咂咂舌道:“这是什么呀?又苦又膻!”陈庆之却不答他,转头望向檀羽,檀羽浅尝一口,奇道:“羊奶茶?”
陈庆之正要说话,反倒是甘氏先开口了:“檀公子果然是博闻。郎君鼓捣这东西的时候,都没人知道这奶和茶还能这样吃的。”说罢,甘氏又指了指桌上银盘中装的一黄一白两种东西,道:“檀公子再尝尝这两样?”
檀羽微微一笑,也不去尝,直接道:“想必就是西域的乳脂和奶疙瘩。”
甘氏一阵惊讶,道:“这可是我家秘制的,檀公子如何知道?”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陈庆之。
陈庆之道:“我给你说了我这贵客乃是当世罕有的奇才,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说得甘氏直点头,檀羽却只能摇头兴叹了。
这一顿早餐,竟然全是以西域的饮食为主,真让人匪夷所思。至于陶贞宝在桌上出的“洋”相,倒不在话下了。
饭毕,陈庆之又唤檀羽道:“檀兄,一会儿我要在演武场检视手下武艺,你我一道前往如何?”
檀羽于武学一道毫无心得,道:“对武艺我是丝毫不通的。在下既然要在贵堡中住一阵子,总应该先见见令尊吧?否则失了礼数,倒显得我们赵李之人少礼。”
陈庆之道:“那是应当的。只是我父亲这几日都不在堡内,以后有机会,自会给檀兄引见。檀兄不懂武艺没关系,看了我手下的演示,你一定会懂的。”说着,表情中显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也不经檀羽同意,拉着他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