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也看一看嘛。”
姚盈盈扒着宋秋槐胳膊,踮着脚,不满地嘟囔,宋秋槐拿得太高了。
宋秋槐对着太阳看结婚证上面的鲜章,其实只是一张纸一样的东西,写着结婚证三个字,两个人的名字贴在一起,红章盖在年月日上头。
字横平竖直的,没什么风骨。
宋秋槐有点不满意,觉得还不如姚盈盈写得好看。
但是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有了这个证,有了这个章,再离开可就太不容易了。
低下来,姚盈盈也好奇地摸了摸结婚证上的鲜章,红通通的。
一字一句地顺着读着,姚盈盈最近一直在认字,看到什么都要读一读。
读到“自愿结婚”几个字的时候,声音讷讷地,越来越小,最后紧紧闭上嘴,脸却比傍晚的霞还要灿烂夺目。
不知怎的,宋秋槐也红了脸,他皮肤更白一点,红的就更明显,像喝了八百缸白酒似的,下台阶两只脚还绊得踉跄了一下,走路也同手同脚的。
等姚盈盈看完,宋秋槐接过来,小心翼翼对折一下,夹到一本书里,打开公文包的金属锁扣,放到最里头的夹层。
“为什么不放到我这里呀?”
姚盈盈拉开自己红毛线针织的苹果包,不大不小,折两折正正好的嘛。
宋秋槐想到姚盈盈作业本的样子,不动声色把公文包放到另一侧。
两个人好像忽然变得有些陌生,沿着街道往下走,越走路越窄,两个人越来越近,不小心贴到了,姚盈盈就急急忙忙往旁边跳开一步。
是去湖边的路,宋秋槐听学生闲聊,说湖边那棵老梅开了,他想带姚盈盈去看看。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儿的气候,太潮,雨太多,做什么都要放很多辣椒,刚来的时候总是对各种东西过敏,起过好几次小疹子,但是待着待着就习惯了,气候是,人也是。
“哇。”姚盈盈撇开宋秋槐自己跑过去了。
那梅花开得可正好,艳得像烧起来一样,真旺,一瓣叠着一瓣,有几支压地低低的,像要垂到湖面上一样。
透过错落的枝桠,能看到对面隐隐约约的青山。
有风过,花瓣就落到湖面,顺着飘到好远好远。
姚盈盈开始很欣喜,但是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安静了。
回头问宋秋槐,“你说妈今天回来不?”
姚妈名字里带梅,叫何玉梅,外头有些人不太喜欢她,说她尖酸刻薄,斤斤计较,都说姚兴国倒了大霉,娶了这样的媳妇。
小时候有些人和姚盈盈吵架就会学何玉梅跟别人打架,坐在地上骂街的样子。
姚盈盈就会哭着跑回去,但是一看到何玉梅围着围裙给自己包小包子,就把吵架的事儿忘了,开开心心地贴上去。
没办法,姚兴国老实的有点窝囊,就只知道埋头干活,何玉梅不泼辣点,全家人不得被欺负死。
再说了还有那样的婆婆,媳妇熬成婆从来不是句闹着玩的话,就好像受得罪也得传承下去,姚盈盈她奶奶活着时候何玉梅没少挨欺负,生老二的时候因为是个跛子,差点没被掐死。
不过还好那老太婆死得早早的。
是何玉梅打扫屋子时候发现姚国兴藏起来的通知书的,压在毡子底下,她能干,虽没上过学,但是扫盲时候可积极,也认识几个字,所以一看一琢磨就知道是宋秋槐的通知书。
这可不得了,她叉开腿就开始骂姚国兴,从嫁给他啥东西没要一穷二白吃不饱穿不暖,骂他死了的老娘,骂他狼心狗肺不安好心藏人家小宋通知书,不让姚丫头好过,心肝都是黑的……
最后还把蒸的一锅好好的白馒头都撇了,说给狗吃也不给他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吃,就跑到隔壁屯娘家去了。
姚爸也不还嘴,就坐在台阶下面抽旱烟。
哦,姚妈也没立刻走,等姚盈盈和宋秋槐从外头回来才走的,把录取通知书完完整整交到宋秋槐手里了。
姚盈盈肯定是向着姚妈的,但姚妈不让姚盈盈跟着,说回她姥姥家待几天就回来。
姚盈盈看着姚爸又生气又难受,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好些知青回了家就抛妻弃子,但是……但是怎么能干这种事儿!
她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早就该把证领了,这样大家都安心,不会藏录取通知书,爸妈也不会吵架。
看着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宋秋槐,姚盈盈心里更觉得难受了,愧疚像只拿了锤子的小蚂蚁,一点点地敲。
……
见姚盈盈兴致忽然低下去,宋秋槐猜到因为什么,就载着姚盈盈回家去。
结果还没骑到门口,姚盈盈就蹦下去了,因为她闻着烙饼的味儿了,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