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路

突如其来的椰子击中了蛇傀的后脑,使他昏厌过去。

鬼王峒的随从虚张声势地叫骂了片刻,然后退回村子,声称等天明再来报复那些狡猾而可恶的鲛人。

程宗扬不想和鬼王峒那些人同行,索性沿着海岸走了一段,然后在礁石上坐下,等他们离开。

程宗扬摸了摸小腿,上面的伤口已经平复许多,大概明天就可以痊愈。而明天,他们这一行也该踏上返程的道路。

想起朱老头领的路,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老头指的大半都不是路,要不是他们这支队伍有那些强悍的北府兵精锐,只是开路就能把他们累死。

云苍峰能陪自己走到这里,已经够仁至义尽,这份人情自己算欠下了。

祁远估计过,除了那块价值难定的龙睛玉,单是在白夷族换来的珍珠,还有寄存在熊耳铺的货物,运回五原城差不多就有十倍的利润,可以说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最要紧的霓龙丝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不过霓龙丝本来就是自己编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都难说。

况且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白湖商馆,等回到白龙江口就和云苍峰一同北上,前往建康。

苏妲己那个丰臀艳妇……等我找机会再收拾你。

月亮西移,汹涌的潮水渐渐变得平静。程宗扬百无聊赖地捡起一只贝壳丢到海中,却掹地打了个突。

海面上漂浮着一双诡异的手,黑色的爪尖在水中时隐时现,被海水泡得微微发白。

程宗扬一阵心惊肉跳,死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见过不少,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那双僵硬的手已经探出水面,却始终保持着半个手掌的高度,不沉不浮,实在太过诡异。

程宗扬盯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然后深深吸了口气,俯身潜入水中。

月光透过海水,呈现出诡异的蓝色。一个人像长在礁石上的植物一样,双手和头发向上浮起,身体扭曲着随波浮荡。

程宗扬紧紧握着珊瑚匕首,朝他潜去。

在水流的扰动下,那人面部慢慢转了过来。

他失去血色的面孔一片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惊骇的神情。

嘴巴大张着,仍保持着死亡前呼叫的姿态,一条黑色的尖舌从他口中伸出,仿佛一条恶毒的细蛇。

程宗扬朝下望去,只见黑舌两只脚被一只巨大的蚌壳夹住,那蚌壳距离水面不过一人多高,可就是这样的高度,使黑舌无法呼吸到水面的空气,只能在触手可及的距离活活溺死。

想必他死之前很恐惧。

程宗扬一口气耗尽,踩着水向海面游去。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碧绿的光泽在礁石黑色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噗!”

程宗扬吐了口水,浮上水面用力喘着气。接着他听到一缕奇异的歌声。

那歌声像月光一样透明,仿佛长着莹白的翅膀,在不同的音阶间轻盈地跳动着。世间没有任何声音能比得上它优美的旋律。

程宗扬怔怔听着,歌词是一种他未曾听过的语言,但咏叹中的哀伤和希童一却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包围。

程宗扬忘了呼吸,直到口鼻没到水中,被水呛到才惊醒过来。

“咳!咳!”

程宗扬狼狈地咳着攀上礁石,然后他看到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少女侧身坐在礁石上,丝一般柔美的秀发从颈后披散下来,仿佛潮湿的海藻,贴在她莹白的肌肤上。

程宗扬已经见过小紫的美貌,可月光下少女宝石雕琢般精巧的五官更让他深深惊叹。

她侧着脸,秀美的鼻尖微微翘起,长而浓密的睫毛下,眼波如水般清滢明澈。

娇艳的红唇轻轻开合,精致的唇线上仿佛有星光流淌。

小紫娇小的躯体像雪一样白嫩,充满纯美无瑕的童稚感,湿淋淋的发丝波浪般贴在雪肤上,勾勒出胸部圆润的曲线。

她乳房大半被发丝遮住,从两侧露出浑圆的弧线,像晶莹的雪球一样白滑而又挺翘,充满青春的气息。

小紫腰肢很细,软软的仿佛一手就握住,然而在她腰臀以下却是一条流线型的鱼尾,原本应该是双腿的部位被银色的细鳞覆盖。

小紫轻轻唱着歌,那条柔美的鱼尾没入水中,长长的尾鳍在碧波中顽皮地轻轻拨弄,不时甩出一串珍珠般的水滴。

人类对于美人鱼的想象,最好奇的莫过于她们人类的躯体怎么与鱼尾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但小紫侧着身,只能看到她低垂的发丝下一侧洁白的雪臀,却看不到她腹部与鱼尾的连接。

见惯了人类女性修长的双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人鱼,程宗扬以为自己会惊奇于这种人身鱼尾的生物。

但小紫鱼尾那样美丽而自然,尾鳍有着柔软的碧蓝色鳍骨,连结在鳍骨间的鳍膜却是透明的,衬着银白的鱼尾,精致而又完美,让程宗扬禁不住以为这才人类本来该有的美态。

歌声停止,程宗扬心中像一根弦断了般,泛起一丝不舍。

接着,他看到小紫白玉般的小手。

少女白嫩的指尖被鲜红的液体染红,鲜血一滴一滴淌落下来。

月光下,娇小的美人鱼提起滴血的手指,然后将指尖放进口中,轻轻吸吮,她精致的面孔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柔嫩的唇办沾着一丝血迹,显得神秘而又诡异。

小紫抬起眼,天真地笑道:“远方来的客人,来尝尝小紫打的猎物吧。”

刚才看到黑舌尸体时,那阵心惊肉跳的感觉又回来了。她说的猎物,不会是黑舌吧?

程宗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小紫从身后拖出一只海龟。

“小紫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的壳砸碎。程头儿……你吃吗?”

小紫柔嫩的声音与吴战威的破锣嗓子迥然相异,程头儿这几个字从她舌尖跳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在轻盈地旋转舞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小紫还没有吃东西啊。”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不用火烧吗?”

“我们碧鲮人不用火啊。只有死了人才用火焚烧。”

程宗扬努力想从小紫的容貌间分辨岳鹏举的痕迹,但小紫和月霜的容貌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让程宗扬怀疑她们这对异母姊妹都没有获得那个家伙的任何基因,而完全是她们母亲的翻版。

程宗扬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

小紫平常的容貌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化身为美人鱼时,美貌更是出类拔萃,堪称绝世尤物。

而她的母亲,也曾经和她一样美丽过“程头儿……你也尝一口。”

小紫扬起小手,递来一缕撕下的海龟肉。

月光下,白色的龟肉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像她这样的美少女软语相求,就是毒药也会甘之若饴了吧。

程宗扬苦笑着伸出手,接过那条带血的龟肉。

小紫眼中闪过一缕寒光,被她惊人美色迷惑的程宗扬太阳穴忽然一跳,陡然发现她的笑容如此令人心悸,仿佛一株妖艳的罂粟,在星光下吐露出诡异的香气。

“程头儿!”

破锣般的叫声打断了程宗扬的惊惧,小紫睫毛跳了一下,目光又变得透明,她鱼尾一摆,轻盈地滑入水中,消失不见。

程宗扬呼了口气,不用看,这么破的嗓子肯定是吴战威那粗胚。

“不好了!”

吴战威狂奔过来,“他们,他们动手了!”

程宗扬“呼”的站了起来,“有人受伤了吗?”

“不是咱们!”

吴战威喊道:“是碧鲮人!那帮孙子在杀碧鲮人!”

“放火!放火给我烧!”

蛇傀脑后包着绷带,喉中嘶嘶作响地叫道:“把这些贱人统统烧死!”

几百名碧鲮人都被驱赶到最大的一幢竹楼上,鬼王峒的奴隶们在楼下堆起燃火的竹木,然后点燃。

碧鲮族只剩下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妇女,他们在火焰间哭泣哀求。

楼厂,几名试图逃跑和反抗的碧鲮人身首异处。

一名随从拖着女奴阿莹的长发过来,他盯着女奴白嫩的身体,一边舔着唇角道:“蛇傀大人,这个女奴太可惜了。”

蛇傀蛇一样细小的瞳孔转动着,“把漂亮的挑出来你们去干!干完再把她们投进火里烧死!碧鲮的贱奴们!敢勾结鲛人袭击鬼巫王大人的使者,蛇傀今天就要让你们该死的部族彻底绝灭!”

商队众人都默不作声,腮帮的咬嚼肌却一个个鼓起。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见惯了血腥的厮杀,但这种对老人和女人一边倒的屠戮,激起了每个人的怒火。

刚打扮成新娘的乐明珠听到叫嚷声,溜出来扯起盖头,只看了一眼就张大嘴巴,眼中充满惊恐。

“什么都别说了。”

程宗扬拿起刀,“动手吧。”

“武二!蛇傀是你的!易彪、老吴!那几个随从是你们的。”

说着程宗扬抬起头,“凝羽呢?”

凝羽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走出,她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但需要她时,她总会在自己最近的地方。

“你和祁老四、小魏留在这里,守好云老哥,别让他们冲上来。”

“不。”

凝羽冶漠地说道:“那个人是我的。”

凝羽指的是那名正在蹂躏女奴的随从。程宗扬不愿拂了她心意,“好吧。你还有伤,小心些。”

武二郎提起双刀,眯起眼打量了一下,然后一脚将整面竹墙踹开,接着狂吼一声,鹰隼般扑了下去。

然而凝羽比他更快,就在竹墙破碎的刹那,她身体羽毛般飞出,手中月牙状的弯刀光芒只一闪,那名随从头颅便失去重量般直飞起来。

接着易彪和吴战威也并肩抢出。

除了留守的祁远和小魏,另外几名云氏商会的护卫也分别从楼上跃下,甚至卡瓦几名花苗族的汉子也混在他们之中。

鬼王峒一行只是来领地掠取财物,除了几十名奴隶,携带武器的随从只有五六个,而且还没有鬼武士,商队的力量完全是压倒性的。

“谢兄,”

程宗扬对谢艺道:“把风的事就交给你了,鬼王峒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逃出去。”

谢艺一手按住刀柄,淡淡道:“放心。”

“还有我。”

苏荔踏了出来。她脸上仍带着未褪的潮红,目光却亮如寒星。在她身后,阿夕脸色苍白,眼神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微微战栗。

“砰!”

武二郎拎起长刀,将蛇傀的头颅钉在用来拷打碧鲮人的架上。

打斗的过程平淡无奇,凝羽一击得手,武二郎也只用了一个照面就斩下蛇傀的首级,剩下的就是和易彪他们追杀那些四处逃亡的随从。

那些人只能吓唬吓唬碧鲮族的老弱,动起手来根本不堪一击,倒是逃跑的水准不俗,慌乱间,竟然有两个随从窜了出去。

当然,在村口迎接他们的是谢艺。

程宗扬猜测他们到死都没有看到那家伙的刀。

“他们怎么能这样……”

乐明珠瞪大眼睛,明媚的眼眸中充满泪水。

鲜血染红了碧绿的草地,生满花朵的竹篱被无数纷乱的脚掌践踏过,零落的花办沾满血污和泥泞。

哀嚎和惨叫声在村中不同角落响起,但施暴者由鬼王峒变为碧鲮人。

长久的恐惧在这一刻释放,他们用手打,用脚踢,甚至用牙齿撕咬他们曾经的征服者。

无论是阁罗的随从,还是跟随他们来的奴隶,都成为碧鲮人发泄愤怒的目标。

程宗扬曾经试图阻止他们的滥杀,但很快就放弃了。

那些碧鲮人不少都在烈火中被烧伤,面对死亡的惊恐和无数次的欺凌污辱,一旦释放,就无法克制。

即使最怯懦的少女,这一刻也被复仇的欲望驱使,做出她们从来不敢想象的疯狂举动。

这一幕让乐明珠无法接受,“那些人是奴隶!和他们一样的奴隶!”

她跺着脚道:“不行!我要告诉她们!”

程宗扬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你这会儿过去制止,他们会把你也吃了。”

“可他们也是受害者!还有那些碧鲮人,他们都受了伤!”

程宗扬低声道:“这些碧鲮人已经疯了,等他们冶静下来,你再去给他们治疗。”

“那我们就看着奴隶被他们杀死吗?”

“除非,你把这些碧鲮人杀光。”

“呜……”

乐明珠忽然哭了出来,把脸埋在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心中也充满涩。

仇恨的种子一旦滋长,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清。

而播下仇恨的总是少数人,鲜血更多的来自无辜者。

就像那些奴隶。

但他们的无辜在仇恨中微不足道。

“别哭了,小香瓜。”

程宗扬刚拥住乐明珠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拉开。

苏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丰满的红唇微微张开,用耳语般的声音道:“小家伙,明天再找你算帐。”

程宗扬一阵心虚,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吧。

一名碧鲮族的老者战战兢兢坐在席上,目光闪烁着,不敢与人对视。

程宗扬心里摇头,果然像朱老头说的那样,碧鲮族的人才已经在历次战斗和屠杀中被杀掠一空,剩下这些都是懦弱而猥琐的家伙。

经过昨晚的杀戮,阁罗带来的人无一漏网,除了几名随从,其他人都死在碧鲮人手下。

疯狂过后,几乎所有的碧鲮人都呆若木鸡,仿佛不相信那一切是他们干的。

天亮后,程宗扬找出现任的族长,把他请来询问情况。

“老丈,你们碧鲮人被鬼王峒征服有多久了?”

“很多年了……我,我已经记不清了。”

“有十五年了。”

那个救过祁远的碧鲮女子说道:“那时我还很小。鬼王峒闯进村子,杀了很多人。”

老者想了起来,“本来我们村子还有一干多人,那次被他们杀了一半。”

老者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颤声道:“那些鬼王峒的战士简直是魔鬼,我们最勇敢的战士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屠刀……”

程宗扬皱起眉头,“你们不是能在海里生活吗?为什么不逃走?”

老者低声下气地说道:“鲛人……海里有鲛人……”

“我的母亲是在海中被袭击的。袭击我们的是鲛人。”

碧鲮女子说道:“他们和鬼王峒的魔鬼一样残忍。后来我们才知道,鲛人与鬼巫王已经结盟,共同对付我们碧鲮族。鲛人同意鬼王峒把我们当作采珍珠的奴隶,条件是碧鲮族不能再有成年的男子。这些年我们碧鲮人越来越少,现在剩下的只有三百多人。”

“当年有一个叫岳……”

程宗扬还没说完,老者已经全身发抖地喊道:“他是魔鬼!就是他!给我们碧鲮族带来厄运!”

程宗扬一拍桌子:“老吴!请族长下去喝茶。”

吴战威半扶半拖地把情绪失控的碧鲮老者带下去。程宗扬接着问那个碧鲮女子:“他为什么叫那个人是魔鬼?”

“听说他亵渎了海神殿,还带走了老族长最漂亮的女儿。”

“然后呢?”

碧鲮女子咬了咬牙,“我们被鬼王峒屠杀不久,族长的女儿回来了,还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老人们都说是他亵渎海神,才给我们碧鲮族带来厄运。族长的女儿刚回来,就被他们捆起来,送给了鬼巫王。”

“他的女儿呢?”

碧鲮女子身体微微发抖,“她是魔鬼的女儿,比魔鬼更邪恶……”

程宗扬讶道:“她不是个白痴吗?”

“即使是白痴,她的灵魂也和魔鬼一样邪恶。”

程宗扬和谢艺对视一眼,悄声道:“看来你们大帅没干什么好事啊。”

谢艺板着脸道:“不过是在海神殿一边干女人,一边指挥战斗,难道算是亵渎吗?”

程宗扬咧了咧嘴,“让我说,这肯定算。如果你们大帅不巧是霸王硬上弓那种,搞的又是海神的后裔,那就更算了。”

谢艺只轻蔑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你们碧鲮人能够变身吗?像人鱼那种?”

碧鲮女子流露出一丝哀伤,“我们在岸上生活得太久了,只有受海神眷顾的碧鲮人才能保留变化的能力。但他们都已经战死了。”

“一个都没有了吗?”

程宗扬怀疑地问道。

碧鲮女子摇了摇头。

程宗扬想起月光下的小紫,她童稚的身体,天真的笑靥,还有那条银白色的鱼尾和深碧的尾鳍。

“对了,”

程宗扬道:“你们知不知道周围的山林里,哪里有霓龙丝?”

“霓龙丝?”

碧鲮女子茫然道。

“是一种很细的丝,有各种颜色,非常漂亮。”

碧鲮女子想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程宗扬彻底失望了。

碧鲮女子离开后,程宗扬摊开手,很抱歉地对祁远说:“真不巧啊,霓龙丝竟然没找到。”

祁远嘿嘿一笑,朝吴战威伸出手,“拿来吧。”

吴战威悻悻然从囊里掏出五枚银铢,拍到祁远手里,一边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嘟囔道:“这小子可真能骗人的。”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祁远抛了抛银铢,笑嘻嘻道:“在白龙江口我跟吴大刀打赌,赌你是不是逗我们玩的。一注五个银铢。多谢程头儿帮忙,让老四发了笔小财。”

屋内哄堂大笑,连云苍峰也不禁莞尔。程宗扬尴尬地笑道:“你们早看出来了啊?怎么不早说,让我也好下两注,挣吴大刀点银子花花。”

“得了吧。”

吴战威道:“这趟跑了个空腿,我们还好说,货挣的不少。又托云老哥的福,捡了条商道,你这小子怎么跟掌柜的交待?”

“交待什么?”

程宗扬轻松地拍了拍衣服,“你们跟掌柜的说一声,我炒了老板的鱿鱼,主动跳槽,不给她老人家干活了。”

祁远和吴战威都是一怔,云苍峰却面露笑容,抱拳道:“请一位上覆尊上苏夫人,程小哥有意与我云氏商会合作,往后有生意需要帮忙,一切好说。”

“本来我打算回到白龙江口再提这事的。这一个多月,有几位兄弟帮忙,我程宗扬多谢了。”

程宗扬郑重地一拱手,“老四、老吴,还有小魏,这趟南荒走下来,大家都是生死之交。我也不瞒大家,白湖商馆我是回不去了,如果有意和我一道走,有我程宗扬的,就有各位兄弟的。”

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吴战威和小魏颇为意动,祁远却露出苦笑。”这批货是掌柜的,我就是跟大伙走,也得先把货给掌柜的送回去。祁老四没什么本事,但受人之托,不管怎么说也要把事情办了。”

正说着,那个碧鲮女子突然推开竹门奔进来,手里拿着一团潮乎乎的物体,“是这个吗?”

程宗扬猛地站了起来,她手中拿的东西自己见过。在神殿时,那些礁石上生满了这种细丝般的海藻,可自己从没想到这会是一种丝。

那些海藻很长,比最细的发丝还要纤细,在阳光下呈现出鲜艳的绿色。

程宗扬试着抓起一把,除去水分,藻丝像烟雾一样,轻盈得似乎没有丝毫重量。

“山里面没有你说的丝,但海里有种藻和你说的很像。我们碧鲮人最不喜欢这种海藻,它虽然很细,但比头发还结实,不小心陷到里面,很难逃出来。”

程宗扬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小心问道:“云老哥,你看看,这种丝能织成衣物吗?”

云苍峰拿起来看了一下,皱眉道:“这丝太细了。深海有种鲛丝比它结实得多,织出来的鲛纳入火不燃,堪称珍品。这种丝即使十股合一,织出来也薄如蝉翼,用来当窗纱也嫌太薄了。”

薄?怕的就是它不够薄,程宗扬还有些担心,“韧度呢?”

“当然不能和棉纱相比,略用些力就能扯断。”

云苍峰试了试,“弹性倒是很好。程小哥莫非想用它来织衣物?”

说着云苍峰笑道:“这个不成的,即使能织,织出来的纱也轻薄易损,没人会穿,远不及棉布实用。”

程宗扬笑逐颜开。

“要的就是透亮,换成棉布就没用了。”

云苍峰只笑着摇了摇头,对他的异想天开不置可否。

他转过脸,“这海藻只有一种颜色吗?”

碧鲮女子道:“颜色很多。生在礁石上的有黑的绿的,生在珊瑚上的有红有白,如果礁石里含有铜,颜色会是黄的。你说是七彩的,我才想起这些藻丝。”

程宗扬拍板道:“我每种都要。告诉你的族人,我真金白银的收购。要完整没有切断,而且晒干也不会褪色的。”

碧鲮女子虽然不仅他们要这些海藻做什么,但看出祁远很开心。她挽起那些藻丝,转身去通知自己的族人。

突然间峰回路转,霓龙丝有了着落,祁远也喜不自胜,但心里还有点没底。

拿海藻来冒充霓龙丝,这位爷也真干得出来,“程头儿,这成吗?”

“只要比头发结实就没事。”

“成。”

祁远挠了挠头,犹豫道:“程头儿,既然东西找到了,掌柜交待的活也结了,你……”

不等祁远说完,程宗扬就拍了拍他的肩,“你在她手下也干了不少时候,怎么还这么天真呢?我不回去也就算了,如果回去,肯定没好事。”

祁远嘿然不语。

程宗扬攀住祁远的肩膀,用力搂了一把:“不管你什么时候来,都少不了老四你的一份。”

然后程宗扬抬眼望向凝羽。

他们两入之间的关系,众人心里都明白。

祁远他们只是在白湖商馆打工的,想走不是难事。

但凝羽是苏妲己的侍卫长,无论如何苏妲己也不会让这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凝羽淡淡道:“我不回去。”

“我要去鬼王峒。”

此言一出,程宗扬顿时一呆。乐明珠却得意地朝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一副“我把她说服了!看我厉不厉害!”

的表情。

“不行!”

程宗扬断然道:“那太危险了!”

“我要去。”

凝羽口气虽然冶漠,却有着不容说服的决心。

程宗扬一拍桌子:“那大家来表决!要去的举手!先说好,少数服从多数,咱们商队都回去,你也不能留下!”

乐明珠第一个把手高高地举起来,“我!我!”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伸那么长,小心脱臼!”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我愿意!你管我!”

“还有谁?”

苏荔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接着是武二郎,然后是谢艺。

这几个都在程宗扬意料之中。

但接下来小魏、易彪都举起手,就让程宗扬大感意外了。

易彪的兄长被鬼王峒的人炼成行尸,去报仇也能理解,小魏跟武二郎那没骨气的家伙差不多,在花苗族也有相好的,这都能说得过去。

可易彪一举手,云氏商会的护卫们也都一一举起手,剩下云苍峰也只好苦笑着举手。

情形就此脱离了程宗扬的设想,这边吴战威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举起来。

最让程宗扬崩溃的是祁远。

看到那家伙偷偷摸摸想举手,程宗扬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么乱呢?”

祁远臊眉搭眼地小声道:“鬼王峒那事不办妥了,小津也不安心……”

“小津是谁?干!不会是刚才出去那姑娘吧?”

“怎么说人家也救我一次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图报……”

“得了吧。”

程宗扬打断祁远还絮絮叨叨的辩解,环顾一周,终于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我说凝姑娘,咱们可是说好的,到这儿咱们就回去,进了熊耳铺就给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相好的,这都能说得过去。可易彪一举手,云氏商会的护卫们也都一一举起手,剩下云苍峰也只好苦笑着举手。

情形就此脱离了程宗扬的设想,这边吴战威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拍了拍易彪的肩,也把手举起来。

最让程宗扬崩溃的是祁远。

看到那家伙偷偷摸摸想举手,程宗扬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老四,你添什么乱呢?”

祁远臊眉搭眼地小声道:“鬼王峒那事不办妥了,小津也不安心……”

“小津是谁?干!不会是刚才出去那姑娘吧?”

“怎么说人家也救我一次不是?咱老祁是有良心的,知恩图报……”

“得了吧。”

程宗扬打断祁远还絮絮叨叨的辩解,环顾一周,终于找到自己唯一的盟友。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我说凝姑娘,咱们可是说好的,到这儿咱们就回去,进了熊耳铺就给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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