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不由己 针锋相对

屋子里几处盛放用作解暑降温的冰块盆子全化作了水,绚丽的朝阳也跳出山头送来晨曦。

窗前牡丹饱满的花瓣尚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芒。

吴征坐在窗前遥望窗外,若有所思。

情欲的淫靡气味经久难散,记录着昨夜一场不管不顾的男欢女爱。

可激情过去,烛火燃到了尽头,终要在清晨面对现实的一切。

是欲止而分,还是相携前行?

怜惜?

同情?

亦或是屈从于情欲?

吴征并不认为如此。

他的自控能力之强远超常人,冷月玦主动寻欢事出有因,也足以撩动他心弦,让他对这名举世瞩目表面光鲜的女子报以足够的爱怜,可这些并不够——她是燕国太子几乎定下的女人!

吴征目光直勾勾的有些愣神,冰虽被他化成了水,他又何曾不是被水所包围?

在昆仑山上对顾盼的豪言壮语犹在耳间,与韩归雁定情时的人生志向仿佛昨日。

可当冷月玦在自己怀里,他抗拒,担惊受怕之时,又是什么最终让他放下了一切忌惮,坦然接受这一份称不上因喜爱而水乳交融的欢好?

自出使长安归来不过短短数月时光,府里还新添了恩爱甚笃的陆菲嫣。

可吴征也清楚地知道,现实正磨去他身上的锐气与信心。

在昆仑山上也曾遭遇挫折,可一切尽在掌握,不过是厚积薄发,因此他才敢对年幼的顾盼喊出带领昆仑派渡过难关的豪言。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有些畏缩而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战战兢兢?

暗香零落!忧无患!

吴征心中一抽,自暗夜中忧无患鬼魅般现身起,锐气与自信便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自己!

半强迫地占有陆菲嫣时的果决与被半强迫地冷月玦春风一夜,相隔不过三月时光,变化与差异何其之大。

陆菲嫣是师门长辈顾不凡的结发妻子,吴征全无半分顾虑。

不是顾不凡待自己不好而引发的报复性仇恨,只是吴征自认为这件事无论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好事,更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普天之下,没有人会处理得比他更好。

事实也是如此!

冷月玦是燕太子看上的禁脔,于是便要退缩了么?

难道亭城会是吴征参与的最后一场燕秦大战?

吴征自嘲地哂笑一声。

燕秦之间局势的缓和不过是暂时,燕国始终是大秦最大的敌人,不死不休!

若是燕军攻破成都城,吴府也将是一片火海,玉石俱焚。

吴征岂能容忍?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是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了?”吴征喃喃自语,眼睁睁看着露珠少许被花瓣吸收,更多则被阳光蒸成了晨雾。

“什么迟早的事情?”冷月玦春睡初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支起半边身子屈坐起来。

薄薄的锦被顺着肋部滑落,露出胸前初承雨露,两颗饱饱涨涨,嫩蕊般粉嫩的美乳。

“你迟早要走,不过我现下舍不得了,想把你留在吴府!”吴征回身笑道,又蹿至冷月玦身边将她搂住道:“先别乱动。”

冷月玦顺从地偎依在他胸口摇头道:“迟早要走,我已知足啦,你不必为难。

哎哟……”

新破身的女子恣情纵欲时或被快感所掩盖,可当情潮褪去,伤痛便是铭刻于身的记忆,提醒着自己从今而后已从少女变成了女人。

冷月玦也不例外,娇小的身子舒展着想再次瘫进温暖的怀抱里,两腿之间撕裂的阵痛让她忍不住惊呼起来。

“说了别乱动!”吴征探入冰娃娃腿心轻轻摩挲,卷曲的绒毛虽纤细而稀疏,与粗糙手掌的摩擦仍发出沙沙声响。

被蹂躏一夜的花唇此刻就像糍糕一样软糯。

冷月玦缩了缩肩十分受用,呻吟般腻声道:“还好,只是方才吓了一跳……”

忽然晃过神来又道:“也亏得你昨夜怜惜没有莽撞。睡前我看你意犹未尽的模样,是不是还不够?”

“够啦。只是你若是还想要,我大可奉陪到底。”吴征嘿然一笑,另一手又攀上美乳。

“我好像被施了巫术一样,原来欢好的滋味这般难以让人罢手!”

“错了,与心爱之人欢好,才得甜美如斯。”

“咦?你不是人家的心爱之人啊!”

“不忙,很快就是了。”吴征敛容之际嘴角又带着坏笑道:“我这人霸道得很。寻常女子看不上也不会碰,可一旦看上了碰过了,可就不允旁人再行染指!

玦儿知足了想走?对不住,在下不知足,不许走!栾楚廷也好,柔惜雪也好,这一回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冷月玦娇躯一搐叹道:“你不该直呼师尊的名讳。”

师门重于山,当着冷月玦的面说起师尊不是的确让她难堪,吴征却撇了撇嘴道:“嫁入宫中的事情,她问过你没有?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她一个落发清修的女尼管的事情也太宽,我向来看她有些不顺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啧,你胡说什么?”冷月玦大为不满,从吴征怀里挣脱出来。

“别不承认,她强要你嫁入宫中,自家弟子不保护好,反要你去奉承旁人,不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是什么?我就看不惯她了。”自由放飞的种子既已发芽,吴征自要狠狠地加上一把肥料,好让它快些破土而出。

冷月玦撅着唇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师尊有她的苦衷,打理天阴门不容易,她是为门派考虑。这些……也是我的使命。”

“除了巴结权贵,她还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来?天阴门不容易,昆仑也不简单呀。没见我师尊要派中女弟子去做什么不愿意的事了。”吴征一脸不屑,这一回倒是发自内心,实在对柔惜雪的做法颇为鄙视。

“哎,她其实为门派做了许多事情……你不是觉得我不谙世事,却能在迭轻蝶的外宅做出绝佳选择很好奇么?其实师尊费了十来年心血亲自编纂了一本《江湖游历》。说是游历,实则内含行走江湖时无数突发状况的应对之方,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可不下一本顶尖秘籍。门中弟子人人都修习受惠极多,光这一点,便比许多掌门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你说她旁的我不好多说什么,可她真的是为了门派考量,有些事你不知道而已。哼,说得昆仑多疼爱你似的,你难道想入朝当官?我看你八成也不想!”

额……冰娃娃较真起来居然也伶牙俐齿说得吴征难以辩驳,不过吴征心中大喜。

昨夜两人欢好之时也颇多甜言蜜语,然则激情途中自然情浓。

现下激情冷却,冷月玦还能因为至亲的师傅与吴征之间好言环旋,足见在她心中吴征地位之重。

至于柔惜雪居然编纂了这么一本著作,倒让吴征大为刮目相看。

怪道冷月玦在迭府外宅时有条不紊,一副历事颇多的模样,也可见这本《江湖游历》花费了多少苦功心血。

“好吧,算她一派之尊目光长远,先前对她口出不敬之言是我的不是。但是一码归一码,你这事儿我不同意!”吴征重又将冷月玦搂进怀里道:“我有办法将你留下来。”

“真的?”冷月玦狂喜之下又目光一黯道:“可惜师命难违,你怕是留不下我。”

“谁说的?”吴征一瞪眼将冷月玦压倒道:“你现下不仅是天阴门的弟子,也是我的女人。你得听师门的,也得听我的!哼哼,留不下来?你信不信逼得急了我去启禀陛下要娶你过门,你猜陛下答不答应?”

冷月玦又是甜蜜又是恼怒道:“去,人家又没答应你。你敢乱来!我以后再不睬你!”

“说留下,定会把你留下,安一百个心,至少一年内你走不了!”吴征在冷月玦鼻尖一点柔声道:“总之我有办法!至于你不承认?嘿嘿,别怪为夫狠心,给你留个印记看还怎生抵赖!”

“你要干什么?”见吴征亮着白牙,眼珠子射出贼兮兮的目光盯着自己雪光莹润的香肩,冷月玦慌乱不已,当即猜到印记二字怕不是开玩笑。

白玉无瑕的身子若是真被留下了印子,一生都难以抹去这人在心头的痕迹。

“也是,不能太明显,着旁人看见了给你惹麻烦。找个隐秘的所在最好!”

两人躺下时原本十指相扣,吴征一个推举,登时让冰娃娃白里透红的腋窝大放光芒。

细微的褶皱里仍有昨夜鏖战的汗香残留,勾人无比。

当世虽无剃毛习俗,可冰娃娃身上隐秘处毛发俱都稀疏,尤其腋窝一处疏短的绒毛更是平添几分神秘性感。

吴征凑近左腋深嗅了一口神秘幽香,先是一口吸住娇嫩腋肤,随即咬住之后随缓却不断加力……

冷月玦只觉剧痛袭来又麻痒钻心,仿佛昨夜初破身之时的难熬。

小巧的鼻翼里哼出闷声,手臂也因疼痛弯折下来抱住了吴征,却并未推拒,任由吴征刻下一个浅浅的印痕。

鲜血沁出肌肤,两人相对而视,各自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吴征松开双手,取了张干净的方巾帮冷月玦止了血抚平创口,但见两排浅浅的牙印入肉少许,若不用特殊的伤药,愈合以后难免会留下印记。

“满意了么?”冷月玦任他施为,一抿香唇不知是喜是嗔。

“还没有!昨夜曾说过,时不时的你得提醒于我。栾楚廷可不是吃素的,既然要跟他作对,咱们可得赢得漂漂亮亮,从头赢到尾才是!”

“人家才没有和你咱们……”冷月玦一瞪眼,在吴征肩头打了一掌道:“快些起了,今日雨霁山上还多有要事。”

“不忙。”吴征沉下脸摇了摇头道:“有人会去演一出大戏,咱们去得早也靠边站,索性晚些去。”

“嗯?”

“不过你说的没错,该起了。不适应适应,一会儿你走路的姿势可要让人看了出来。”

“哎呀,都怪你!不过,你那套修行法门倒是神奇得很!”

“用作冲关晋阶最好,平日还是需苦修积累才行。光靠那一门功夫增长功力,久了必出岔子!切记,切记。”

“哼,你是不想和人家多多欢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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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瞳一夜未眠。

自孟永淑离世,吴征失落而归起她便知道要做些什么。

暗香零落这一回几乎骑到了头上,与当众羞辱天阴门与昆仑派无异。

现下也到了出重手狠狠报复一番的时刻。

爱子的性子作为母亲十分了解,吴征必然与她心意相通。

再者大秦武林同盟之事反复受到阻挠,一拖再拖,也实是该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午夜时分她飘然离了吴府,兜兜转转又来到葛飞沉的夜宵摊子里。

空落落的院子与平日不同,祝雅瞳刚闪入小院,就见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仆妇跪倒在地:“老仆恭迎家主。”

“人都到齐了么?”祝雅瞳面沉如霜威严凝重,拔步向小楼走去。

仆妇不敢起身,跟在她身后双膝跪地行走道:“依家主吩咐俱已到齐!”

不待仆妇伺候,祝雅瞳衣袖一摆甩出一股柔风推开房门当先而入。

只见十八人俱在小楼阴影之中跪地,男女老少皆有。

来人不敢出声,齐齐比了一套奇异的手势,看得出是一种礼敬。

祝雅瞳随手扯落外罩的夜行衣,露出内里一身红艳艳的衣袍来。

那身衣袍金丝滚边极致华贵,唯独在月光下红色看上去艳丽得刺眼,仅露一指的雪嫩脖颈之下仿佛鲜血满身。

在座者早惯了祝雅瞳的凛然威严,但陡然间见到这身衣物,均不由五脏六腑都抽搐起来,心肝更是突突直跳。

“召你们来成都城足有一月,尚未有大用。你们没有懈怠吧?”祝雅瞳唇瓣翩飞,一句比一句更重,更寒。

“不敢。老仆们的命是家主救的,并无一刻敢懈怠。”答话的还是壮健的仆妇。

“很好。”祝雅瞳语声转软叹息道:“天道不公!好人若要得享安年非得历经重重苦难,可恶人却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座这一回要送一干恶人下地狱,想成佛,下辈子再说。这一阵凶险无比,即使是你们也未必能个个保全!本座此前曾答应过你们,若哪一日不想再犯凶险大可明言,本座自会放你们离去。”

十八人不发一言无一人离去,片刻后仆妇道:“请家主明示。”

祝雅瞳从袖口中取出一迭信封随手掷给仆妇道:“你分发下去!”

信封上标注着名讳,因为事关重大并非各司其职便能将事情办好,祝雅瞳又将所需之事通盘详述了一遍。

其中一名蓄着胡须的青年儒生沉吟道:“家主恕罪,非属下多嘴,此事若动用属下等人,似有些小题大做,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正是!贼首自称忧无患,你们最重的职责便是不计一切代价阻挡于他!此人武功不在本座之下,你们既都不愿走,便要做好死在他手下的准备。”祝雅瞳目光流转一一扫过众人,心中微痛。

“属下再多嘴一句,若是属下等拼死阻拦忧无患,贼党之势怕难以遏止,属下等无暇他顾,恐又有损伤。”儒生又道。

“这些你们不必担心,旁的贼党自有人应付。”祝雅瞳起身道:“天明之后你们便分批出城,不可有误!”

见她翩然离去,小楼里的人才陆续起身,唯有仆妇依然跪地瞪着一双凶光牛眼向儒生道:“小邵,你和家主说来说去的听不明白,给老娘说清楚了。”

一众人等似对儒生颇为服气,齐齐转目向他。

邵承安笑道:“章大娘莫急,你们来看。冷仙子此番忽然回归燕国,多半是师门有命不得不走。冷仙子是家主义女,此行不容有失。以贼党历来行事凶厉,冷仙子又极具姿容,她在成都城呆了一月有余,被贼党盯上也是应有之事!不过家主似乎志不在此,看起来当是掌握了贼党行踪,对贼党必来伏击一事十拿九稳!小弟猜测,陪同冷仙子出城明面上的高手便少不了,要引贼党倾巢来犯。加上咱们十八人好生打个伏击,这一回非要贼党赔个大蚀本钱不可!只不知这干贼党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惹得家主雷霆震怒。”

“嘿嘿。”章大娘阴声一笑,她本生得粗犷凶狠,这一笑更令人毛骨悚然:“干了!撞上忧无患老娘舍出这条命去陪给家主便是。”

“那倒未必。”邵承安眼珠一转道:“依小弟看,忧无患多半不敢来。这等比咱们还见不得光的人物,犯不着为了冷仙子亲自出马。家主只是提醒咱们小心在意,并非赶着要咱们去送命。”

“咱们的命本就是家主的,既然家主有用,送出去又如何?”一名麻衣道士轻声道,他说话时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一句话说完全是一个语调。

“李天师说的那是自然,咱们谁也不会退缩!”邵承安挺了挺胸,又道:

“只是咱们跟了家主那么些年,哪一位又仅仅是因家主救了一条生路,一条残躯贱命已属家主这么简单?总之小弟刚开始只是报恩,现下可是心甘情愿。”

“他娘的!偏你个小兔崽子说得出那么好听的话来!”章大娘啐了一口,忽又缅怀着愣神道:“咱们一开始有四十二人,现下就剩十八!望上天保佑,总要有那么一两个活到家主大愿得偿那一日,亲眼见一见,也好在老伙计们的坟前说一说。就算在九幽冥府知道了,老伙计们也该畅饮一番相庆……”

“家主才说过恶人才能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贼老天你求他作甚?狗屁不通!”麻衣道士咒骂一声,只是声调依然没有任何起伏,不知是忧是怒。

“老娘好歹是个女人,偶尔感怀一番干你屁事。”章大娘浓眉一挑,下颚挺出地包天之势,一脸横肉全数跳了起来,让麻衣道士别过脸去道:“我不和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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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山上天光刚放亮便忙碌了起来。

昨日发生了大事,留在山上的人不少,却个个彻夜难眠。

“二师姐,迭云鹤若来,还是你去迎迓妥当些。”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等人轮流为孟永淑守灵,颇显困顿。

倒是顾不凡对陆菲嫣的飞速成长十分讶异。

两人之间的姻缘已是明日黄花,只差一份正式的文书而已,他也不好多言。

只是陆菲嫣武功大进也就罢了,连见识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免犹疑陆菲嫣在吴府之中经历了什么。

“不是若,他一定会来的。”林瑞晨就着山涧打理面貌,又在简易的草棚里换上素服,虽有疲劳,达官贵妇之气不减。

“不知征儿要怎生应对……”陆菲嫣目光一黯,也对当今千丝万缕的局面担忧。

“征儿比我们还聪明许多,我家官人来了也未必处理得比他好。他当想得到才是!总之他来之前,咱们先把局面稳住便是了。一天到晚为你那女婿操心,还不如多管管自己,与不凡的事情了了,总不能一人孤单终老罢?”

顾陆的婚事虽不宜公开,同门之间却瞒不过去,林瑞晨自也知晓。

一句打趣让陆菲嫣坐立难安,忸怩不堪道:“但遇此事,哪还有得心思?自家一人清净逍遥,好过和人争争吵吵。”

林瑞晨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叹息道:“昆仑山上大事自有男人们操心,从前我最担心的便是锦儿,生怕掌门师兄放不下往事不要她。这会儿锦儿的大事刚了,你又冒了出来。现下你是逍遥了,日子可还长孤身一人怎生得了?你看孟永淑也是长久孤独,来大秦犯险都没个同门相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师姐的年岁长你们不少,可莫要再过些年等师姐两鬓白头还要操心。”

“人家知道了……”陆菲嫣脸上难抑羞红道:“师姐莫担心,我自家会留意。”

“得了,你与不凡闹了十来年,师姐避忌是你们自家事未曾管过,你难道处置妥当了?最终还要征儿出面!可莫要应付于我。征儿处置虽然得宜,总是后生晚辈,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现下想想我这做师姐的早就该多管管才对!你不是孟永淑孤家寡人一个,有同门关心你,敬你,有什么事旁人不好说,跟师姐还有什么说不得的?现下咱们住得也近,有事可莫要憋在心里,又憋出大麻烦来。”

有意无意提起吴征,陆菲嫣目光躲闪低头望着脚尖道:“知道了。”

林瑞晨心中恍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挽起陆菲嫣道:“走吧,看天色迭大将军不久将至,且看这一夜的准备他要弄出多大的场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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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黑光发亮的高头大马即使踏着碎步依然神骏非凡,震得环佩叮当。

骠骑大将军迭云鹤一身黑袍当先而行!

孟永淑虽有身份,但也当不上他特地向秦皇告假辞了早朝亲自来此。

迭轻蝶的搅和虽没完全达到目的,总算孟永淑已死,形势也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在对付暗香零落贼党上就落后了昆仑一步,孟永淑一死,总算在台面上已扳成了平局。

而原本已被昆仑派捏在手心的武林同盟魁首也松动了许多,迭云鹤不介意亲自下场将水搅得更浑。

至于此来一为祭奠孟永淑,二为值此关键时刻一举立威,将昆仑已拿不住的武林魁首彻底拍出手掌。

原本若没这些事儿,迭云鹤犯不上丢份来雨霁山上和吴征相争,但现下他大驾光临雨霁山,奚半楼远在凉州,胡浩又不是武林中人,谁人能与他争雄?

山脚小道之下,迭云鹤翻身下马,往来人等见了这一行人的威势,即使不认得他的也止住脚步不敢近前。

山路崎岖,迭云鹤仰头张望不见迎迓冷笑一声!

比起朝堂上的文人大臣自重身份与面子,江湖武人要随性些,架子也不至于大破天去。

因此他今日来雨霁山不属意料之外,雨霁山上守灵的昆仑门人居然无一人前来迎接,说好听了叫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不好听了不过负隅顽抗而已。

“大秦青城派掌门迭云鹤携同门前来拜祭!”华新知运足了内力,一声高喝声震山谷远远传了开去。

雨霁山上立时骚动了起来,昆仑派门人可以安稳不动,旁人的身份便差得太多,许多门派魁首便坐不住纷纷起身下山。

一时之间平台变得空落,狭窄的山道挤得乱哄哄的。

林瑞晨摆了摆衣袖向剩余几家坐立难安,左右为难的掌门道:“你们也去吧,莫要失了礼数凭空得罪了人。”说罢又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才缓步行向山弯转角。

不多时便见迭云鹤前呼后拥上得山来。

林瑞晨矮身一福道:“见过迭掌门。”

迭云鹤环顾一圈,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胡夫人有礼,怎么还不见吴贤侄?”

“征儿还在筹备孟师妹厚葬一事,尚未到来。倒是迭掌门先至,有心了。”

“孟仙子在大秦仙逝,本座心中甚憾,唏嘘一夜难以入眠!今晨特启禀陛下来此祭奠,免遭天下武林同道耻笑我大秦武林不懂规矩。”

“正是。迭掌门亲来,孟师妹泉下有知也当欣慰才是。”林瑞晨陪同在迭云鹤身旁向暂时安放孟永淑尸身的小树林走去。

果然迭云鹤亲至,昆仑派的声势转眼便被压了下去,林瑞晨也不敢与其争锋,看得云龙门穆景曜等铁杆盟友暗暗焦急。

“不知孟仙子何时下葬?可有时辰安排?”迭云鹤虎步生威,雨霁山上显已由他接管了主人的地位,一派颐气指使的模样。

“尚未,征儿正在安排。”

“哼!胡夫人,不是本座说你,孟仙子仙逝于此正当入土为安,这等大事岂容拖延?昆仑的子侄办事太也不牢靠!”

“人死为大,孟师妹又是大有身份之人,正当妥善安排才是。急急慌慌的未免失了礼数?”林瑞晨嘴角含笑温柔说道,值此重大关头面前便不再退让。

“本座已请了先生问得明白,再过半个时辰便是良辰吉时,数月之内无有更好的安葬之日。雨霁山山明水秀,正适合葬下孟仙子遗躯。本座也带了一应礼节之物,待时辰一到,便先将孟仙子安葬了罢。”迭云鹤有备而来,句句在理不容反驳。

看看将近孟永淑遗体所在,林瑞晨抬手一指道:“孟师妹遗躯正在此处,迭掌门可要先行祭奠?”在尸身前五步处迭云鹤停了脚步,林瑞晨仍抬莲步,会同早早侍立在孟永淑尸身右手的陆菲嫣一齐站好。

迭云鹤目光一缩!

孟永淑离世的消息不日便将传遍天下武林,迭云鹤今日上山对主持葬礼一事可谓志在必得。

一来趁着奚半楼不在,无人可与之争锋予取予求,二来可从昆仑派手中抢过主导权,三来孟永淑跟着吴征丢了性命,他为孟永淑安葬更显大仁大义。

不想昆仑派两名弱质女流居然能百忙之中出此奇计!

尸身右侧是谁站的?

那是逝者至亲答礼之位!

林瑞晨与陆菲嫣这一站固然放下了身段与面子,可也牢牢守住了底线。

今日之主是孟永淑,林陆二人自认至亲,可就容不得旁人做主,且迭云鹤做得再多,又怎比二女一番至诚心意?

且林陆二人能放下面子,迭云鹤身兼大秦重臣与青城掌门之位,又怎能示弱如此?

迭云鹤与俞人则昨夜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这朴实又难为的一招!

林瑞晨目放异彩,嘴角含笑道:“迭掌门是要现下祭奠么?”

迭云鹤被反将一军浑身难受,实在忍不住目光一寒。

这一刻骑虎难下,只得冷冷道:“自该当如此!”

林瑞晨与陆菲嫣盈盈跪倒躬身道:“妾身替孟师妹谢过迭掌门一番心意!”

迭云鹤深吸一口气,在遗躯前摆好香案与三牲酒礼,果蔬等祭奠之物,又点烛焚香!

这一番亲自动手,本拟做足了面子,不想在林瑞晨与陆菲嫣面前全成了礼敬之意,越想越气!

见迭云鹤拜倒,华新知念起祭文,林瑞晨与陆菲嫣暗中对视一眼暗道:“幸亏祝家主想出这一条妙策,否则今日当真难过!”

祭奠礼仪繁琐绵长,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

看着日已近午,此刻才听远处马蹄声响,两骑飞奔须臾而至。

吴征与冷月玦联袂而行堪堪才至!

比之迭云鹤随从多多,他二人只是提了只竹篮。

吴征寒着脸穿过人群,也不向迭云鹤打招呼随口问道:“祭奠完了?”

“嗯,迭掌门礼节颇丰,孟师妹当能感其心意。”见正主儿终于来到,林瑞晨也松了口气。

只是吴征这一番做派看着从心而发,未必像是演戏,也不知他要怎生应对。

吴征自竹篮中取出三炷香点燃,又插入自带的香炉里道:“先撤了吧,孟前辈想要的不是这些。”不待人答话,他已自端起祭奠之物撤向一旁。

“吴贤侄是什么意思?”华新知拦在吴征身前,将宝剑半拔出了剑鞘,随从们更是大声怒骂起来。

吴征举动实在太过分,容不得青城派众人不怒。

“什么意思?”吴征缓缓回身直视迭云鹤道:“迭轻蝶呢?怎地不敢来?”

“你们昆仑派便是这么教徒弟的么?”华新知见吴征冒犯迭云鹤,忍不住直斥昆仑派在场的林瑞晨与陆菲嫣!

吴征不理他大骂,怒目圆睁步步紧逼向迭云鹤道:“昨日在山上,迭轻蝶口口声声唤我让孟前辈出来对质,言下之意孟前辈身涉贼党!你青城派欺人太甚,杀人还要诛心!孟前辈仙逝可有一份子要算在青城派头上,迭掌门今日却又来山上大做文章,口口声声地礼敬?装腔作势也就罢了,现下还敢在此狺狺狂吠?你们青城派又是怎生教导弟子的?”

林瑞晨与陆菲嫣吓了一跳。

她们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吴征居然如此大胆,更是当着迭云鹤的面当众掀了台面,可谓针锋相对!

迭云鹤身为青城掌门,虽因天资所限难以踏入十二品,可他是当之无愧的在场之冠。

吴征亦步亦趋向前,离他愈近,若是当真惹怒了他又怎生得了?

以现下的形势而言,迭云鹤的身份便是将吴征格杀当场,陛下处也怪罪不下来。

只见迭云鹤衣袍鼓风显是狂怒已极,吴征足下仍不停步已是身处危机之中。

柳寄芙皱了皱眉刚要上前,顾不凡已是飞跃而至道:“迭掌门请息怒!吴征与孟仙子一同出生入死情谊甚深,孟仙子身故让他控不住情绪,冒犯了迭掌门,此事我家掌门师兄必然给迭掌门一个交代。”他虽手握剑柄也不敢再行上前生恐彻底激怒迭云鹤,只是以对方的功夫若是悍然出手,能否来得及救下吴征心中全无把握,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变化来得太快,林瑞晨亦不敢动,唯恐陆菲嫣冲动惹事忙目视师妹。

却见陆菲嫣此刻出奇地冷静,一双妙目淡淡地望向迭云鹤,只是足下微不可查地挪移了三寸距离。

林瑞晨焦急心惊之中暗道:征儿一来便搅乱了局势,以后辈的身份直接对上了迭云鹤,这是最好的局面。

男儿倒是真男儿,只是未免太过犯险!

可万万莫要出了差池!

“我句句属实!雨霁山上谁不是听得明明白白?”吴征高声叫道,离迭云鹤已不过一臂距离,随时可能丧命在青城掌门开碑裂石的掌力之下犹不停步。

只是迭云鹤内力奔涌让他汗如雨下,每一步都需花费莫大的力气:“迭轻蝶呢?我问迭轻蝶呢?顾师叔说得好?孟前辈出生入死,奇罗山一战斩下多少贼党首级?你们可知她为的什么?拿猪羊牛狗来拜祭她,没得辱没了她!”

“你又拿什么来拜祭孟仙子?”迭云鹤终于出声,怒意已然抑制不住。

“奇罗山上两千贼党先赠与孟前辈,此后每一条贼党狗命都是在祭奠孟前辈!”

吴征憋着气朗声出口,却被迭云鹤的内力吹得语声断断续续,犹如大风呼啸之中的语不成声。

“先治你冒犯之罪!”

随在迭云鹤身旁的张忠谦再也忍不得,探出手臂似拿似推抓向吴征胸口!

林瑞晨惊呼一声,顾不凡长剑出鞘只盼能阻得一阻。

距离实在太近,出手救援已然不及,只见吴征在迭云鹤一身内力压迫之下勉力屈肘一挡,被张忠谦变掌为抓拿住一扯,其势自要让吴征屈膝跪地。

可这一扯也将吴征扯出迭云鹤内力笼罩之下。

吴征得脱立刻手肘一翻,三道内力如海浪三迭猛撞,竟猝不及防地将张忠谦震得手掌一松。

待张忠谦回过神来再推掌力时,吴征已是借力后跃脱离危机。

张忠谦含怒出手,这一推力道好大,吴征后翻落地时余劲不息,幸得冷月玦在他腰后一托方才站稳。

冰娃娃扶稳吴征一撇香唇道:“青城武学不过如此,以多欺少了还要以大欺小么?”

一句话说得全场鸦雀无声!

林瑞晨跃至半途见吴征脱险,略觉尴尬。

回望时又见陆菲嫣成竹在胸般凝立不动,此刻才忆起吴征怒骂迭云鹤时手掌曾做了个看不懂的手势,那定然是给陆菲嫣的信号了,不由心中恼怒骂道:“两个混蛋早就串通一气,今后可怎生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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