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你可真快啊,妮雅……”
一旦到了战场上,妮雅就瞬间变了一副模样:身怀六甲的她伸手不减,不仅自己高速穿梭在林间,还带着主人一路披荆斩棘,险些让佩罗切又跟不上她的速度。
所幸伊瑟贝尔的法术还算精湛:她展开自己的法杖,手足紧抱其上,驱动念力让自己漂浮飞行起来,同时低腰提臀、昂首向前,让主人能骑乘在她的背上。
伊瑟贝尔高挑的体型,倒是完美地容纳下了佩罗切的身体——她甚至还贴心地将发辫编成环形,让主人可以像驭马一样驱使自己。
在伊瑟贝尔的加持下,佩罗切总算是能跟上妮雅的速度了。
自从切入战场,与敌人遭遇之后,佩罗切和妮雅,反而一直没有参与进战斗。
他们所做的,就是在森林之中来回穿梭,不停地制造动静。
每当局部发生接触交战的时候,恩克曼就会从对应的战奴那里收到感应,然后用哨声通知佩罗切和妮雅。
缠斗的战奴们并不求击败自己遭遇的对手,她们只需要拖住敌人一段时间:届时,要么妮雅会高速飞驰而过,迫使她们后撤;要么会有一位强大的对手打破平衡,彻底击垮这一部分;要么,会迎来从天而降的光弹和箭雨。
为了这势在必得的作战,恩克曼几乎调动了附近所有的武装——从帝国正规军、民兵,再到附近乡绅的家仆,甚至还包括了路过此处的魔法学校的女学生们。
他们按照预设的方位,向森林中远程倾泻火力,同时负责堵截住几条要道——当然,他也刻意留下了森林南方边缘的几个出口。
他的六侧“羽翼”组成了一道包围网,带着各自的部分向森林深处推进,自己则指挥着较为年轻的女战奴们,清扫着“锋线”推过后的区域。
有了那位地精女奴与柯莉洁的“双重保障”,一旦盗匪们想要遁地而逃,便会被她们感应后标记,随之而来的,便是空中落下的法术光弹,直到打得她们再度钻出地面,束手就擒。
“真是厉害啊……恩克曼大人……”
佩罗切一边飞驰着,一边惊叹着这套配合得当的作战体系。
这样复杂的指挥牵涉到各个方面,绝非等闲之辈能够驾驭——而恩克曼就是能凭借人格魅力,将这些不同所属的武装捏合在一起,听从自己的指挥调度。
“嘀——!”
尖锐的哨声划破空气,少年也一瞬间听到了其中的呼唤:
“去南边。”
“去南边,妮雅!”
他向前方的妮雅下达着指令,拍了拍伊瑟贝尔的屁股。两位女奴心领神会,调转方向,朝着南边故意留下的缺口奔去。
……
正如哨声所通知的那般,南侧的缺口确实是有状况。
当三人不顾一切地飞速赶到时,可谓是“就差一步”。
那位混血的龙裔少女,正龇着牙齿、张开鳞片,怒目而视地瞪着眼前的盗贼们;她身边的同伴们无一例外地击倒在地,就算还能活动,也只剩将自己挪到树木后面的力气了。
事实上,她也快独木难支了——她浑身淌着血污,头盔也被砍落在地,拿着长剑的右臂上,更是遍布着刀伤。
她所面对的,是合成一处的十来名敌人;这些敌人将一名盗匪护在中心,看样子是她们的领头。
即使妮雅从天而降,她们的阵型也没有散开。
“你们来了……佩罗切大人……妮雅、伊瑟贝尔……”
龙娘少女咳出一阵鲜血,终于是半跪在了地上。她已经支撑了很久,现在,她可以放心地将局面交给友军了。
“是啊,我来了,姐姐……”
妮雅只感到血液流过身体的燥热——灵魂中的悸动正不断发酵,顷刻间就让那莫名的冲动填满了身体。
她后退两步,走到这位遍体鳞伤的战友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姐姐的兵器,借妹妹一用吧。”
“诶……?”
龙裔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没等话音落地,胸腔里的温暖便流动了起来。
朦胧的视线中,她只看见妮雅沉下身体,将孕肚从身后贴在了她的脊椎上:
“呜呃……咿呀啊啊啊啊啊——!”
她惊惧又兴奋地呼喊着——那股奇妙的力量一瞬间撬开了自己的心门,而自己日夜呵护,只有主人才能亲自抽出、合为完壁的长剑,竟然被妮雅当着自己的面,从双乳之间抽了出来。
剑光闪烁,她的身体也在绝顶的高潮中,因精力耗尽而瘫了下去。
不论是佩罗切、伊瑟贝尔,又或者是作为敌人的盗匪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怪物……?!”
那名被部众簇拥在核心,身着缴来的锁链铁甲的女子,脸上的镇定也消失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满怀不解和愤怒,大声质问着面前的猫人族少女。
她明白,这样能从胸膛中取出的武器,绝非一般人能驾驭,而且一定有它原本的主人。
仅仅是与这难缠的龙裔少女与她带着的同伴缠斗,就足够费劲了;可没想到她的身体里还藏着武器,更重要的是,居然被一个大概不是所有者的家伙拔了出来。
“妮雅……!”
佩罗切看着手持单柄束剑,躬身前倾,满脸杀气的妮雅,可谓是担心又无奈。
相较于同时面对十来个武力不俗,能够将恩克曼所属的“六翼”之一压制得苦苦支撑的“精锐地精卫队”,擅自取出恩克曼武器这件事,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请退开,我的主人。”
妮雅只是轻描淡写地劝说着主人。
她清楚自己的心意——当见到这千钧一发的战局时,流淌在身体中的血脉便涌动起来。
无数模糊不清的回忆,如决堤的洪水般灌入脑海——父亲、母亲,还有腹中初成人形的孩子,这条血脉连接在了一起,汇集于当下的自己。
她的身体流淌着神圣之血——那是注定要让自己一辈子隐匿姓名与家世,无私奉献给主人和这个世界,匡扶起秩序的线索,也是她诞生于母亲的身体,又要为主人延续血脉的,责任的传承。
“妮雅……要带着主人……成为世界第一的勇者……”
她低声呢喃着,将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光芒,指向了对面的敌人:
“不管有多少个,都给我一起来吧!”
话音未落,几名凶悍的女匪就策动兵器,左右合围攻了上去。
仅仅是听着那她们武器划破空气的寒声,就令佩罗切不寒而栗——迎面而来的绝非简单的剑术刀法,而是将自身的灵力与筋肉之力合为一处,所迸发出的猎响。
不一会,几名女匪就攻到了面前:她们毫不在意一旁的少年,娴熟地封锁住妮雅的退路,架枪、格手、扫腿一气呵成,几乎没留下任何反应时间;更不必说酝酿在锋刃中的合力。
伊瑟贝尔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她深知如果进攻的是自己,只要一个回合就得“香消玉殒”、身首异处了。
“当——!”
可电光火石之后,在那一瞬间烟尘飞溅的缝隙,佩罗切、伊瑟贝尔,乃至那位受伤倒地的龙族少女,都睁大了眼睛:妮雅已经翻到了半空中,以长剑杵地,如盛放的荷花般,在空气中漂浮而起;杀意浓烈的兵器,在她扬起的尘土中失去方向,无一例外地擦着剑锋打偏了。
又是刹那之间,这柄长剑已经带着妮雅灵活的身体,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剑锋划出的洪波顷刻逸散开来,将这些强韧的兵器拦腰斩断,进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几名女匪击飞了出去。
“噗呃……!”
“咳……!”
几名盗匪四散飞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滑行了好一阵才停下。
待她们挺身而起,正欲重振姿态时,却各自一阵咳血呻吟,四体不支扑在了地上。
“剑锋击”,传说中无敌的勇者大人所创之武艺。
此法要有剑士之笃定不移,如运化手臂般操纵刀剑,却并不将它作为斩击的兵器,而是化作法器,从其中析出自身灵力。
通晓此法者需武法双修,又能融会贯通、各得其是——不然稍有不慎,便会因力量太烈而撕碎自己。
盗匪们的头领惊讶地看着面前怀有身孕的少女,与部下们面面厮觑,陷入一阵沉默。
自从她接过部众拥戴的权柄,横行四方以来,还从未遇到如此强敌。
过去恐惧的记忆支配了她,那是存在于上一任主母口中的,可怕的家伙——传说就是他让地精被迫臣服于秩序的。
她本以为融合了魔族之血,在武力上无所畏惧;可目睹面前这可怕的剑锋,她开始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能独自一人从重围中捞出自己的主人,并逃之夭夭了。
“你是那天的小丫头吧?”
她抽出长刀,在空中转了一圈,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到了妮雅面前。
“谁让你这么称呼我了,老女人?”
妮雅冷笑地哼着气,投去无所畏惧的目光。
“若是你有如此神力,何必居于那个家伙之下?看他不过平庸之姿,连配种都不堪大用,岂能对你颐指气使?”
她放低了刀尖,作出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试图劝说面前的少女:
“在下一向敬重强者。这样吧,今天反正给那个老头子得手了,我也算认栽。不如你趁机干掉那个小鬼和碍事的家伙,从此一身自由,不受约束。我和她们愿拥你为新的首领,从此称霸一方,岂不美哉?”
在她看来,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脱离桎梏、获得自由,这样美好的口号让多少效忠于帝国的勇士心动呢?
她们难免觉得心有不甘,认为自己能有更大作为——曾经自己也是靠着这套办法,劝降了许多家伙。
更何况,就算换个头领又有何妨?
自己和部众身上还流淌着魅魔的血,那正是“主动融合”的结果。
她认为,在这“别无他人”的境地里,对面的少女至少会动摇和犹豫——不必真的让她转意,哪怕消磨她的意志,给自己创造机会也好。
“可惜,像你们这样的野狗,并不懂得忠诚的宝贵呢。”
妮雅不屑地拨弄着剑柄,想都没想,只留下一句辛辣的讥讽。
是啊,她和母亲的身体里,都流淌着相同的血。
她经历过尔虞我诈,经历过许许多多的风雨。
所谓“野性的呼唤”,只给她留下无尽的创痛。
唯有与父亲重逢,她才在严格的要求与调教中,觉醒了自己的力量;唯有在主人身边,她才从一个略带幼稚粗疏的“小野猫”,懂得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而奋不顾身。
她是有所归属的存在,而这一切,共同造就了自己。
“那就休怪我了,哼哼……”
意识到妮雅并不犹豫后,匪首也不再遮掩。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手中的刀锋便直奔妮雅而去——她身后的部众们心领神会,一同挥舞兵器,化作圆阵,大声呐喊着扑杀而上。
如今她们已经不在乎几个俘虏了——这个麻烦的家伙一度将她们的骄傲打落,那这一次,务必要让她葬身黄泉。
“呼……”
可喧嚣的空气却一刹那凝结了起来——狰狞可怖的脸庞失去了声音,一切也似乎在沉寂中凝固了。
一阵令人颤抖的呼吸声,从这死寂中闪过,仿佛是狂暴的冬风所激起的第一丝寒意,使无数人的肩膀,所颤抖的刹那。
“哗——!”
剑雨倾泻而出,如漩涡般卷动树木的枝叶,卷起落叶与灌木莎啦啦的颤声,卷起漫天飞扬的黑土与尘埃。
刹那间,天地一片茫然——好似颜色全部混于一处,又似一片茫茫的雪白。
纷纷然落下的,是细碎的尘埃、扬起的树叶,还有一众的盗匪。强锋过后,却宛如无物,连分毫青叶也未曾扯断。
……
“真了不起啊,妮雅……”
佩罗切与伊瑟贝尔,怔了好一会,才在彼此无措的对视中,意识到战斗的结束。
如今,他只剩下全然的惊叹与赞佩,睁大了眼睛,不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诶嘿,主人过奖了~”
击败盗匪们的妮雅,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了平日与主人相处时的神态和语气。
她眨着眼睛,狡黠又依恋地扑在主人身边,用尾巴和手臂,蹭起了少年的衣襟。
“那就麻烦伊瑟姐姐,通知一声恩克曼大人他们啦~告诉他们放心,妮雅抓的都是活的,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哦……嗯。”
伊瑟贝尔回过神来,急忙点着头,忙不迭地拿起法杖,向妮雅点头致意,随后一溜烟地,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向北侧主力的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