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声明一下,所谓二月份举行凯旋式,三月份举行百人团议事大会,都是我为了方便做出的设定。事实上这两者的举行时间都非常不定,前者看元老院和人民的意思,后者要综合吉兆、政局等多种因素)
路穆的二月是一个庄严又热闹的月份。这个月有著名的Lupercalia节,这几天路穆连开庭都不允许,所有人必须
虔诚、全身心地投入神事。但这个月,如果运气好的话,也会有人人喜闻乐见的盛事,那就是凯旋式。
据说,路穆第一个举行了凯旋式的人就是罗慕路斯,他在单挑中击败了萨宾的Ceninenses国王,Acron,并在战后将Acron的甲胄献给了朱庇特。
这种祭品被称为 spoila opima,简称作奥皮马。
不过让凯旋式基本定型的,却是第一共和国时期,路穆的第二任执政官,普布利克拉了。
他在击败图斯卡尼人以后,在二月的最后一天举行了自己的凯旋式。
这场凯旋式盛大而且奢华,被后人当作凯旋式的典范,所以元老院也喜欢把凯旋式定在这一个月。
正好二月过后,就是惯常的百人团议事大会,凯旋的将军如果之后还要接受什么任命,举行完凯旋式立马就能去赴任。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一年的凯旋式,一般是最多只有一场的。
事实上,第三共和国到现在,平均差不多三年才能有一场凯旋式。
遇上排队的情况,那实在少之又少。
今年本来可能是要排队的,预定会有一场大凯旋式,一场小凯旋式。
而今年二月的这个位置,自然是为远征匈人草原的庞皮努斯准备的,这注定将会是路穆历史上最盛大的凯旋式之一。
然而,遗憾的是,庞皮努斯在东方遇到了一点意外,至今未归。
于是,那场原本要被挤到明年的小凯旋式,就被提到了今年举行。
说实话,这场小凯旋式,元老院是真的不想给。
本来就是没被寄予希望的偏军,而且未竟全功,中间甚至还输过几场……领队的将军还是个路穆公认的酒囊饭袋。
给这么个家伙安排场凯旋式,元老院都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吹。
但,没办法,钱到位了,理论上这次取得的战果也确实符合规定,足以举行一场凯旋式——路穆关于凯旋式的法律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换了,如今各族人口繁衍,打个稍微大点的仗就能达到标准。
于是,一番鸡飞狗跳之后,事竟然就这么成了。
若在两百——甚至一百年前,这样的凯旋式是绝不会被批准的。但时过境迁,元老院已经没有那么多坚持了。
当然,即便是在物欲横流的路穆,有钱也并非可以通神。
所以,这场凯旋式只是一场小凯旋式。
对于路穆来说这是非常稀罕的,因为过往的凯旋式里,十场里都难有一场小凯旋式。
显然,这代表了元老院的某些态度……
而今天,路穆建城第6073年的2月4日,正是这场小凯旋式的举行之日。
许多无所事事的市民一大早便来到了“圣街”上,沿着路边排开,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次凯旋式。
圣街是一条极其富有意义的大街,凯旋的队伍会从城门处踏上这里,并一路走上卡匹托尔山,为朱庇特献上祭品。
圣街两侧现在已经站无虚位了,连路边的台阶都被站得满满当当。
而此时,他们翘首以盼的凯旋将军和他的军队正在城外的马尔斯广场等候,接受凯旋式之前最后的检查。
因为时候不早,负责这场凯旋式的元老经过简单的确认过后,便带他们来到城西,沿着凯旋城门(Porta Triumphalis)鱼贯而入。
这扇城门只为凯旋者打开,是属于胜利的城门。
所以,当城门打开时,城内的嘈杂声瞬间到达了一个高潮。谁都知道,凯旋的队伍要来了。
打头的是些穿着精致托加的男子,长袍上镶着紫色的花边。
在他们身后,是成群的长笛手,正演奏着雄壮的军乐。
若能有号手和鼓手,那这军乐一定尽善尽美,可惜这只是场小凯旋式,只能有长笛手。
那些带头的人,都是元老院的大人们,或者有公职在身的贵族。
打头的一个,便是本届的执政官之一,叫做玛尔库斯。
全路穆城都知道这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一板一眼的老家伙,但他却又不像小普林尼那样能把底线贯彻到底。
所以小普林尼还没到岁数,就已经有了一大批拥趸,而玛尔库斯都一百多岁了,才刚能混上个执政官。
而玛尔库斯身边的也都是些路穆城内的头面人物,家族的荣耀列起来能用掉几百磅的莎草纸。
但围在圣街旁的群众却并不觉得如何稀奇,甚至巴不得他们赶紧走掉,好让他们快点瞻仰到凯旋将军的仪仗。
毕竟,这里可是路穆,是沐浴着民主荣光的共和国。
这些高贵的大人们,哪个没在他们面前演讲过十次八次?
见得多了,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了。
而紧跟着元老和长笛手们的,又是个司空见惯的东西。
那是一头健硕、漂亮的白色公牛,角上镀着一层金箔,上面装饰着象征神明的彩带。
那是要献给神明的祭品,对老路穆人来说实在没有半点新奇可言。
围观者们迅速将目光从这些“老熟人”身上略过,然后就被闪瞎了眼睛。
迎面而来的,是二十辆敞篷的大车,上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黄金、白银、宝石!无需多言,圣街上登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拉着这二十辆大车的,不是什么马匹,却是一头头威武雄壮的公牛。
这些巨牛都筋肉虬结,看上去比刚刚那头上好的祭神用的公牛都壮实许多。
那肩高更是有七尺多,许多人踮起脚尖怕是都难以够到它们的犄角。
驾驭它们的也都是些精壮的瑞特识货的人便说,这是北边蛮族的祭神牛,是神降下来的异种,当然不能和田里的耕牛相提并论。
结果,满车的金银没有人看,倒是都在对拉车的牛评头论足。
其实除了这些,每辆车上都还有一尊牛角雕刻成的雕塑。
牛角的质地自然是远不如象牙的,可这些牛角却比寻常牛角粗出了几圈,质地厚实而且相对光滑,雕出的雕塑便都很精致。
看得出这些雕塑都是歌颂将军的丰功伟绩的,雕的都是路穆军人战斗和践踏敌人的场景。
令人振奋的战利品展示之后,一道长长的队列便迤逦而出。
这都是些金发碧眼的瑞特人,打头的一批人身着华服,穿金戴银,男人强壮,女人美丽。
围观的民众们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谁,但是看这卖相就能猜出,这些家伙肯定都是敌方的贵族。
这些“战俘”都镇定自若,有的甚至微笑着和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打起了招呼。
他们每个人来之前都被许诺了公民身份,是专门来给凯旋将军撑场面的,所以并不惊慌。
再往后,才是真正的战俘。
这些人也被套上了一层卖相还说得过去的衣服,手脚却被锁链铐住。
再不懂军事的人也看得出这些家伙绝对是真上过战场的,虽然看上去远不如之前那些贵族养眼,甚至被手铐脚镣扯得有点灰头土脸,但却个个目光凶厉,手上绝对有过人命。
这些笼中困兽一样的家伙,对看热闹的人们来说,却比之前那些大大方方的贵族们有趣得多。
当即便有好事者开始大声嘲笑这些俘虏,惹得一些脾气不好的战俘怒吼连连,逗得满街人都哈哈大笑。
这些苦哈哈的战俘走过以后,一匹洁白的高头大马便施施然踏入了城门。
一位身材肥胖但并不显得十分臃肿的中年人正骑在马背上,看起来春风得意,马蹄生风。
认得这位将军的平民并不多,但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了:提里安托斯.阿尔特留斯.乌里留斯!
是的,此人正是乌里留斯。在费尽心思狠狠使了一通钞能力以后,他总算靠着那场不大不小的韦德战争,挣到了一个小凯旋式。
一般人大概是没有脸这么干的,亦或者会带着搏一搏的心理继续努力,期待着能不能博得一场大凯旋式。
但是乌里留斯不一样,这次战争打得他心惊肉跳,深感能力不足,已经不敢再在笃里安待下去了。
所以他深知这次韦德战争很可能会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要是错过,大概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庸庸碌碌的酒囊饭袋了。
于是他根本不惜代价,哪怕赔了一大笔钱,哪怕只能得到一场小凯旋式,哪怕很有可能会被庞皮努斯挤到明年,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大把大把往元老院里砸钱。
现在,他成功了,他正身骑白马,穿着托加,头戴桃枝花冠,跨过了凯旋城门,走在圣街上,享受着全城人的尊敬和欢呼,正要前往朱庇特神庙献上祭品!
他的父亲和祖父连幻想这种待遇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他能以凯旋将军的身份回到路穆城里,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于是,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他自豪地向着所有人挥手致意。他觉得他有这个资格,他可是路穆的凯旋将军!
围观群众非常给面子地拼命鼓掌、跺脚、欢呼。
他们发自内心地尊敬每一位凯旋将军,因为他们将世界的财富都带到路穆来,这才能让最贫穷的路穆公民都有资格游手好闲。
乌里留斯只觉得飘飘欲仙,胯下的马好像成了一片云朵,托着他在诸神的天域肆意遨游。
但,他骑着马还没走出几步,属于他的欢呼声就戛然而止。
乌里留斯疑惑地四下里看了看,却见大家都在盯着他的身后。
如果这是场大凯旋式,他身后多半会站着一位奴隶,因为他那时会驾着一两四马并驾的战车,扮演成天神,肯定需要一个奴隶从旁辅助。
亦或者,如果这次他真的征服了整个韦德,那么他身边多半会跟着厄切斯特或者塔卢斯的大酋长,用以夸耀他的成就,告诉大家他是怎样地将异族的自尊用路穆无往不利的兵锋狠狠碾碎的。
但这些事都没有发生。所以他身后的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不过是些他器重的手下罢了。
还有谁能在他的凯旋式上抢他这个凯旋将军的风头?
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乌里留斯一向不灵光的脑瓜瞬间转过了九曲十八弯,转念间便想出了好几个答案。
他鬼鬼祟祟地瞧了瞧四下里的人,确认没几个人在瞧着自己之后,才偷偷转过头,顺着周围人的目光方向望去。
当看到“罪魁祸首”时,他便心下了然:果然是她!
那人,正是莱狄李娅。
莱狄李娅名义上是乌里留斯的副将,又立有大功——而且很多关键的军官,乌里留斯并没有从笃里安带回来——所以她的位置相当靠前,几乎就在乌里留斯身后。
今天的莱狄李娅并未着戎装,却也没有穿平常那身轻薄的便服。
凯旋式这种庄严的场合,是要给神作祭祀的。
为了路穆的和平,不能着甲,为了表示庄重,不能穿便服,为了显示对神的敬畏,不能穿鲜艳的盛装。
但这些杂七杂八的要求可难不倒克里图特和触手怪。
在商议了几次后,莱狄李娅今日的着装就被定为了一套略微魔改过的传统路穆女装:一件暗金色的斯托拉(stola),上半身修身,凸显出她姣好流畅的身体曲线,又让整件衣衫好似一件贴身的黄铜胸甲;下半身则拖着长长的裙裾,好似金黄的流云。
另有一件红色的“帕拉(palla)”,外表朴实无华,但染料却鲜艳亮丽,与下面的斯托拉相得益彰;造型如同战场上高级军官的红色斗篷,很容易便给人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
面对热情似火的路穆人民,她也丝毫没有怯场,反而面露微笑,向所有人频频点头致意,既亲切,又不失距离感。
今天的她英武又不失柔美,灿然若天神。甚至许多人都产生了错觉,好像她正是胜利女神,正向全路穆的人民宣告战争的胜利。
乌里留斯却没想这么多,这是他的凯旋式,他是不可能分那么多心去端详莱狄李娅的。
但他也觉得,今天这小丫头确实比以前可爱多了。
在军营的时候,她都被一层厚厚的袍子和盔甲裹着,还整天板着张小脸,虽然底子好,依然养眼,但是总归不像现在这般漂亮。
对于莱狄李娅抢了他的风头,他倒也不怎么在意。
一来,莱狄李娅确实是大功臣,最后的大决战能打赢,她起码能占三成功劳;二来,他带莱狄李娅上场,本来也存了博人眼球的心思,现在莱狄李娅超额完成了人物,他也没啥好抱怨的了。
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人看得眼珠子都直了。
凯旋式上不缺女人,但那些女人,要不就是敌方的亲眷,要不就是将军们硬拉上来凑数的辅兵——多是管医疗和后勤的,有没有沾过血都不好说。
像莱狄李娅这样真正立过功、能骑马跟在凯旋将军身后的高级军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那份自信、从容,和身为军官的威仪,真不是寻常贵妇能有的气质。
更何况莱狄李娅的容貌确实也美得如同降世的女神,那是雕塑上都难有的美貌。
面对这样的女子,哪怕是最下流和不可救药的流氓也升不起半点亵渎的心思,只是呆呆地张大嘴、瞪大眼,仰头瞻仰这宛如密涅瓦化身般的少女。
当然,他们刻意忽略了莱狄李娅的年龄。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因为超凡力量的存在,外貌已经完全无法衡量一个人,尤其是贵族的年龄了。
莱狄李娅看上去好像只有十几岁,但即便说她已经有四五十岁,大家也不会惊讶的。
短暂的沉寂以后是激烈的欢呼,每个人都在为凯旋将军庆贺,也为这位美丽又飒爽的女将!
面对山呼海啸般涌向自己的欢呼,莱狄李娅却显得波澜不惊,只是微笑,点头。
但她的内心,却并没有表面上显得那么平静。
“放松,放松……”触手怪不断用魂触在她脑畔低语。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他是以附体的形态,藏在了莱狄李娅的长袍下。
别的人看不出来,但他却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在那暗金色的罩袍下,莱狄李娅的胸脯正在“扑通扑通”地起伏,心脏如同熔炉般轰鸣,在盈润的乳房之下剧烈跳动。
“嗯……”莱狄李娅轻声回应,随后努力地深呼吸,想要平复自己因兴奋而紊乱的血流。
可看着所有人热切的目光,她却又感到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特雷迪乌斯……”她呢喃般用魂触说道,“你看,他们都在为我欢呼……”
“但他们为的不是你的功劳,莱狄李娅。他们是不知道战争的来龙去脉的,更不知道你关键时刻是如何地力挽狂澜,他们这样欢呼的理由只可能有一个,就是因为你的外貌,你的性别。很少有女性能作为副将跟在英白拉多身边,也很少有女性能像你这么漂亮。”触手怪严肃地道,“你想让别人只记得你的美貌吗,莱狄李娅?”
“不。”莱狄李娅毫不犹豫地答道。
触手怪来到路穆以后,读过了不少这个世界的史书。
看了那么多历史人物的风流往事,他深切感觉到,许多人就是太知足,以为终于爬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便可以享福了。
就像路穆的奠基人罗慕路斯,自以为功业已成,晚年便骄傲自满,架空元老院,结果那段时间里寸功未立,最后还不明不白地失踪,属于妥妥的晚节不保。
虽然路穆人知趣地给他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遮羞布,但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这位国王的种种过失。
但这也不能怪人家,人非圣贤,富贵了还不狠狠享受一下手上的权力和财富,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要是换成触手怪,大概都不会出门建立路穆,而是直接留在阿尔巴(罗慕路斯外祖父统治的城邦)躺平,当孝顺王孙了。
所以他才要提醒莱狄李娅。
他相信莱狄李娅有足够高远的志向,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再也不会满足于曾经的那点渺小愿望了。
他希望能向上爬,和莱狄李娅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要做到这点,就要永远不知满足,时刻如履薄冰,却又保持旺盛的野心。
按他的想法,就该时刻保持谦逊和克制,不显山露水,这样才能不引人嫉妒,又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平稳发育。
但他也知道这不是莱狄李娅的性格。她是如怒放花朵般的女孩,注定不会甘愿沉寂。
这平添了许多危险,但在路穆,张扬或许也不会是件坏事。
毕竟这里是共和制,不会有一个慧眼如炬的皇帝始终注视着全局,提拔自己赏识的人才。
要想崭露头角,就必须把自己放在聚光灯下,放在人民的眼前。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便引导道:“那你便要思考,若收下这些喝彩,你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如今为你的美貌欢呼,却也同样期待你的才能。若你最终不符合他们的预期,他们便会转而将你狠狠踩在脚下。这便是人民,他们的支持永远是双刃剑,他们的欢呼越是狂热,抛弃你时便显得越是无情和狠辣。”
他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昂扬,似乎满怀期待:“所以我们要努力,要变强!他们给我们十倍的期望,我们就十倍返还给他们!就算是路穆这片群星璀璨的天空,我们也要做最闪耀的那颗星!”
“你做得到么,莱狄李娅?”
“我做得到!”莱狄李娅被他说得热血沸腾,便高昂螓首,震声回答。
民众看着这位“胜利女神”突然昂起头作激昂状,便越发喧哗了。
可惜乌里留斯选做随从的人里没几个“云雀翎”军团的人,不然那些狂热崇拜者肯定会趁机大声宣扬莱狄李娅的事迹。
可惜云雀翎只是个番号还没正式拿到手的辅兵军团,端不上台面,乌里留斯就算想带,也有心无力。
这时候,莱狄李娅小巧的耳廓动了动,好像在嘈杂声中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她转头一看,便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克里图媞娅和露西妲,同亚尔兰娜和蒂耶塔一起,正带着几个小家伙挤在路边看着呢。
克里图媞娅显得很兴奋,拼命朝莱狄李娅挥着手,看上去甚至有点自豪。
要不是她撕开了克里图特留给她的群体精强术卷轴,莱狄李娅还真不一定能立下奇功。
所以,现在莱狄李娅能站在那里、享受全城人的赞誉,她也感到与有荣焉。
露西妲就在她旁边,这位沉默寡言的姑娘显然不像克里图媞娅不矜持,但是一张俏脸也被激动染得通红。
那一双明亮的碧眸好像被钉在了莱狄李娅身上,一寸也移不开。
但无论是克里图媞娅还是露西妲,反应都没有另外两个小女孩来得大。
法兰娜已经完全疯狂了。
此时的她一点也看不出平时内向羞涩的样子,没了命一样地蹦跳、挥手、呐喊。
要不是亚尔兰娜在一旁看着,她大概会兴奋得背过气去。
可她真的抑制不住,自从被买下来后,莱狄李娅就成了她生命中的一切,是她仰慕、侍奉和尊敬的人。
现在这位主人正站在一场盛大的庆祝典礼上,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这比她自己被万众称赞还要开心。
另一个表现得格外疯的则是蒂佛希雅。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法兰娜,然后学着小女仆的样子,蹦蹦跳跳地挥起手,哇啦哇啦地鬼叫。
要不是缇安菲雅拉着她,她说不定会直接跳到游行的队伍里去。
她做得显然没有法兰娜卖力,她虽然很喜欢莱狄李娅,但对这位莱希亚姐姐的感情显然是不可能有法兰娜那么深的。
她只是觉得有趣,也觉得莱希亚姐姐今天确实很帅,所以才欢呼,仅此而已。
只是她确实比法兰娜强壮、活泼太多了,即便只是玩玩,那声势也和法兰娜不相上下。
单单这两个小丫头,吼出的声音就能盖过半边街。
在蒂佛希雅身边,缇安菲雅生无可恋地拉着妹妹的手,好让她不至于彻底脱缰。
至于凯旋式?
那已经不重要了,光是管住妹妹,就已经让她竭尽全力了。
亚尔兰娜和蒂耶塔的反应就没有这么大。
她们和莱狄李娅间的关系就像是路穆常见的主奴关系,虽然敬畏,却绝谈不上亲密;甚至可能比那还紧张一点,因为她们两个都垂涎着触手怪的“奖励”,可触手怪却长期被莱狄李娅霸占着。
莱狄李娅微笑着向她们挥手,随后便不得不转过头,追随乌里留斯走向朱庇特神殿。
将军和他的军官们走过后,又走过一个小小的步兵队列。
数十位最精锐的老兵不着寸甲,组成行军的队列前进。
为了让队列有军阵的威武气质,他们被允许装备长矛,但矛上装饰着月桂,以稍稍掩饰武器带来的紧张氛围。
他们都扯着嗓子东喊西喊,因为事先没有训练,所以喊得杂乱无章。
在凯旋式上他们理论上有绝对的言论自由,哪怕大声讥讽统帅也无所谓。
还好乌里留斯在给钱上还是很慷慨的,也许会赏罚不分明,但是量上绝对管够。
所以老兵们喊的都是些赞美之词,亦或者直接高呼“胜利!”,没有一个人给将军唱反调。
卡匹托尔山上的朱庇特神庙,是路穆最恢弘与庄严的神庙,据说老塔克文立誓要修建这座神庙,但一直到从他开始的第三任国王,小塔克文,才基本竣工。
而且这个桃子最后还被共和国给摘了,由执政官Horatius主持,将它奉献给了朱庇特。
虽然已经来过路穆许久,但触手怪还从来没见识过这座路穆最庞大的神庙。
因为他早就知道凯旋将军会来到这座神庙献祭,而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莱狄李娅会带着他走进神庙,为朱庇特献上牺牲的。
进神庙的日子比他想象得早很多,只可惜,这次莱狄李娅只是作为陪衬。但触手怪相信,她当主角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的。
队伍一点点前移,朱庇特神庙也渐渐在触手怪眼前露出了全貌。
这是一座古老而巨大的木质建筑,宽度绝对超过了两百罗尺,有六重拱柱支撑。
粗壮的拱柱好像巨人的手臂一般将穹顶高高撑起,一座神庙便如同一片天地。
但真当看清这座神庙的样子时,触手怪反而感觉有点失望。
这神庙的形制看起来和历史书上的某个建筑如出一辙……只是更大、更高、更气派。
甚至因为是木质的,比起历史书上大理石质的神庙,看上去还多了一分寒酸。
有一种大就是好,土就是美的感觉。
走进朱庇特神庙后,围观的人群便被隔绝开来。这里是祭神的神圣之地,可不容许外人喧哗。
司占(pontifex)们引着乌里留斯走向神殿深处,那里有朱庇特、朱诺和密涅瓦三神的祭坛。
在这里,朱庇特的司祭(flamine)主持仪式,由事先带好工具的司占将公牛杀死、献祭,再献上战利品,进行冗长的仪式。
整个过程繁琐、漫长,却并不令人感到无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殿内固化了什么影响人情绪的神术,亦或者这个仪式过程本身就做了最精心的调整。
这期间触手怪一直胆战心惊的。
他直到进了神庙,感受到神明那扑面而来的庄严威压时,才猛然惊觉:这可是朱庇特、朱诺、密涅瓦三神的神庙,自己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索蒂里奥那样的神性净金看不出他附体的把戏,但真正的神明呢?
令他庆幸的是,一直到仪式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也许是神明没有将注意投到这里,亦或者神明根本懒得理会他这个小虾米。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失误虽然很致命,但结果上看,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这次战争只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小胜,战利品少,有价值的战俘更少,所以结束得很早。仪式完成时,天都还没有黑。
但仪式完成不代表流程都走完了。
乌里留斯和他的军官们,包括莱狄李娅,在一切结束后依旧留在了神庙内,参加一场公共宴会,以向热情的路穆市民们致意。
等到天黑以后,乌里留斯才被一群热心的公民簇拥着,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和他一起过去的还有玛尔库斯,和本届的另一位执政官。
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英白拉多会在晚上宴请自己的朋友们,但在那之前,为了不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宴会上太难堪,他会单独先和执政官们吃顿饭。
这样,在执政官走后,他就会是宴会上最尊贵的人了。
作为真正宴会宾客的人,包括乌里留斯器重的军官、亲密的朋友,都只能先在偏厅等候。
莱狄李娅也在邀请之列。但悲剧的地方是,其他宾客里,除了克里图特,就没有一个她认识的。这让她很不自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觉得你好好地和他们打招呼就行。”触手怪给出了一个中肯的提议,“你可是英白拉多器重的人,还上了凯旋式,吸引了那么多眼球。没有人会不给你面子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莱狄李娅用魂触抱怨道,“和他们假惺惺地眉来眼去,有什么意义呢,特雷迪乌斯?”
“这当然是有意义的,你看那个佳力图斯,人家在全路穆都有朋友,现在都敢想一想执政官了。”触手怪笑道,“更何况,朋友多了,平时和你玩的人也多嘛。日子总能过得快活点。”
“那也没什么意义……”莱狄李娅小声嘟囔。
触手怪又劝了她几句,见她真的对这种社交场合很反感,便没有再多说。
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扭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等她什么时候自己悟了,自然会去结交朋友。
何况莱狄李娅也不是社恐,她厌恶的单纯只是这种虚伪又带有功利色彩的社交而已。
然而她再怎么不愿意,终究还是逃不过。克里图特很快就找到了她,带着她认识了一圈人。
不过老头儿的选择很有针对性,看得出他找的基本都是一些平民派的、有学者气质的、和他相识的贵族。
乌里留斯和两位执政官的宴会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大家便看到他满面春风地送两位执政官出了门。
送走了两位执政官,乌里留斯看着满屋子的熟人,笑道:“大家都请进来吧!今天能来的都是朋友,让我们吃个尽兴!”
大家轰然应声,便跟着他进了宴会厅。
乌里留斯准备的晚餐丰盛到奢侈。
虽然精致程度和埃皮西乌斯的家宴没法比,但是品类上更胜一筹。
莱狄李娅吃得很开心,瞬间就把在外面等待的烦闷抛到了脑后。
吃到一半,乌里留斯趁着宴会的间隙,来到了莱狄李娅身边。
“怎么样?吃得可满意么?”他看着莱狄李娅沾满了油污的小嘴,笑眯眯地问道。
“唔,咕……”莱狄李娅努力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道:“谢谢,我很满意。”
“喜欢就好。”乌里留斯点点头,这才切入正题,“没多久,政府就彻底要换届了。接下来的三年,你有什么打算么?”
“我记得……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了要回笃里安吧?”莱狄李娅有点迷茫,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皮里盖乌斯的事已经提前敲定了,你们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过去了。他那边应该也已经整备得差不多了,就等你们了。”
“可是老师还要筹备今年的选举。”莱狄李娅皱眉道,“一切尘埃落定以前,我都还不能走……”
“克里图图斯应该是不会再回笃里安了,他在殖民者后裔里很得人心,也有很多老议员赏识他,今年肯定要担任公职的。所以呀,这事,你就别担心了。”乌里留斯忙道,“你也带着军团打过仗了,是不是?你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军官了!我相信就算克里图图斯不在,你也能做得比谁都好!”
“是的,我也相信云雀翎的士兵们。”他这么一夸,莱狄李娅小姑娘心性,立即就经不住夸了。
“我也相信他们。但是你也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和他们早就生疏了。你早点回笃里安,也好和他们多磨合磨合嘛。”乌里留斯趁热打铁。
“确实,这是非常必要的。”莱狄李娅被他说动了。
触手怪却觉得这老小子突然大献殷勤,必然有诈。
于是他对莱狄李娅道:“你先问问他怎么回事,他突然对这事这么热心,肯定不止是关心笃里安戎务这么简单。”
“!”莱狄李娅猛然惊觉,便又一脸警惕地问乌里留斯:“将军,我记得你原本不应该是对军事这么热衷的人。”
“诶呀,我可是征服了韦德尼亚的英白拉多,关心一下笃里安,那不是很正常么。”乌里留斯有点心虚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征服了韦德尼亚?”触手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措辞的不对。
哪怕对塔卢斯代表的半边韦德,路穆现在都还不能说是已经征服,更别提整个韦德尼亚了。
“你问问他,这个“征服韦德尼亚”是怎么回事。”
“但是,将军,我记得,我们还没有……”莱狄李娅刚要依言行事,便被乌里留斯狂闪的眼色止住了嘴。
乌里留斯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在关注这里,才以一副恳求的样子道:“诶呦,我的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就赶紧去笃里安吧!这事就算你拿去问克里图图斯,他肯定也会同意的!”
“我能知道为什么么,将军阁下?”莱狄李娅问道。
“啊……”乌里留斯的胖脸彻底垮了下来。他鬼鬼祟祟地又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这才小声道:“行吧,那我告诉你,但你可和别人说啊。”
“我一定守口如瓶。”莱狄李娅点头道。
乌里留斯这才将事情缓缓道来。
原来,按照基本的规则和法律,他这次是连个小凯旋式都评不上的。
因为凯旋式的最基本要求,就是战争结束,英白拉多管理的行省已经归于和平。
但是韦德战争现在连一半都没打完,根本不符合这条要求。
然而,由于这场战争的特殊性,令规则有了空子可钻。
因为凯旋式要求英白拉多的行省和平,而豪留现在确实很和平,战火纷飞的那是皮里盖乌斯手下的笃里安。
但即便这样钻了文字的空子,勉强降服半个韦德的功绩,要挣个小凯旋式还是太勉强。
于是乌里留斯索性花大价钱买通了皮里盖乌斯,透支了自己的功劳。
简单来说就是:元老院认他征服了整个韦德尼亚,但未来也不能再有人把征服韦德尼亚的功劳放在自己名下;而皮里盖乌斯要征服整个韦德尼亚,并且把功劳都让给乌里留斯;乌里留斯则出钱贿赂皮里盖乌斯,以封住他的嘴。
这操作简直匪夷所思,代价也高昂到离谱。
乌里留斯不仅要亏一大笔钱,而且还要承担身败名裂的风险。
要是皮里盖乌斯没能征服整个韦德,那元老院会毫不犹豫地把锅都推到他身上,说他谎报军情。
到时候,他可就要成了欺世盗名的罪人了,在路穆这个处处需要刷脸的社会里,这基本等于被判了死刑。
也难怪他现在这么急了,皮里盖乌斯那边每晚一天,他翻车的可能就又大了一分。
“这件事我没法做主,还得去问问老师。”知道了原委后,莱狄李娅还是有点为难,甚至有点难受。
她知道自己这会应该是非去不可了,但是这是在协助乌里留斯做一件不道德、不符合法律的事,这让她很难受。
“好的好的,这是应该的。”乌里留斯擦了擦汗,“如果可以,请尽快出发吧,皮里盖乌斯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莱狄李娅轻轻点头。
之后的发展自然没有任何意外。
克里图特虽然对乌里留斯的行为非常不齿,但依旧同意了乌里留斯的请求,让莱狄李娅尽快北上笃里安。
他本人要张罗特雷萨的选举,也要为自己出任裁决官争取支持者,是完全没可能去的了,但是克里图媞娅,和经过三个多月训练,基本完成了职业转变的露西妲,他都会派去协助莱狄李娅。
由于情况紧急,莱狄李娅安排了一下私事,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路穆了。
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好安排的,因为克里图特会留在路穆,老头儿处理事情肯定比她细致得多,她什么都不安排都没问题。
于是,因为一次荒谬的行贿营私,莱狄李娅还没来得及见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场百人团议事大会,便与自己的朋友和奴隶们匆匆踏上了北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