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发现

解决完亚尔兰娜的问题,触手怪蹑手蹑脚地钻回了莱狄李娅的房间。

漆黑的卧房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少女柔细均匀的呼吸声。

厚实的房门和密不透风的窗帘隔绝了一切可能的光亮。

屋里的硬木家具一向被保养得很好,在阳光下能像澄镜一般反出刺目的白光,但此时也在黑暗里静默了,黯然无光地躺在角落里。

就好像巨兽腐朽的枯骨,没有曾经的风光,只余下哀叹和沉寂。

但在这样的黑暗里,却还有一样东西,晶莹剔透,仿佛闪着光亮。

那便是莱狄李娅赤裸的洁白胴体。

娇躯光洁如玉,横陈在宽阔大床上,和雪白的鹅绒被交缠在一起。

一样是白色,但人与被间却格外分明,因为哪怕在这样的黑暗里,佳人玉肌也显得柔嫩光滑,吹弹可破,被褥却因无光而失色了。

触手怪看得入神,情不自禁地爬上床铺,停在莱狄李娅的俏脸旁。

静谧的睡颜娇艳如花,芳香的呼吸甘甜如兰。

即便已与莱狄李娅朝夕相处半年有余,触手怪还是感到如痴如醉。

这是能穿透灵魂的美,无论看过多少遍都夺人心魄。

他端详许久,这才像摩挲宝石般小心翼翼地摸上莱狄李娅的小脸,轻声道:“莱狄李娅,我回来了。”

“嗯……”睡梦中的莱狄李娅自然不会出言欢迎他。但温柔的抚摸却让她安心地笑了,螓首顺着触手的动作上下轻颔。

触手怪痴迷地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安心笑容,又摸了摸她的面颊,这才轻轻扯开她抱着的被子,钻进她怀里。

“哼……”他刚钻到一半,莱狄李娅的一双藕臂突然收紧,把他锁在怀里,好像生怕他离去。

这让触手怪又有点愧疚。他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偷偷跑去调教亚尔兰娜。

不,不,这只是暂时的。他安慰自己。等给亚尔兰娜和蒂耶塔都种好深宫淫契和穴居水螅,他就没有必要再特地去找她们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好了点,便伏在莱狄李娅怀里,让她抱得更顺手,也让自己有个更好的位置与她凝脂般的肌肤贴合。

“嗯,特雷迪乌斯……”莱狄李娅低声呢喃,双臂顺势将他抱得更紧。

触手怪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忍不住笑了。

他记得初遇莱狄李娅时,她还是个睡觉颇为随意的普通(?)

贵族少女呢。

而现在,她睡时已经必须得抱点什么了,抱着触手怪自然最好,就算他不在,也得抱点枕头被子之类的柔软物。

躺在她温暖的怀抱中,触手怪很快也觉得昏昏欲睡。当抱枕根本腾不出手做别的事,他便完全接受席卷的困意,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一大早,莱狄李娅便到了阿文庭山,和埃皮西乌斯汇合。今天的她显得格外自信,因为触手怪已经出来,她再不用为社死提心吊胆了。

“哟,今天心情不错呀?”埃皮西乌斯远远地迎面跑来,挥手向她打招呼。

“因为特雷迪乌斯……就是触手,他回来了呀。”莱狄李娅含着笑道,看得出心情确实很好。

“看不出你俩感情这么好啊。”埃皮西乌斯大奇,“我还以为他跑了这么久你会生他气呢。”

“不会这样的……”莱狄李娅话说到一半,俏脸一红。她当然不会生触手怪的气了,因为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她肚子里陪着她呢……

埃皮西乌斯对她和她“宠物”的感情问题不感兴趣,压根没注意她的表情,反而瞪大了眼,看向她的衣服。

就在莱狄李娅被他瞅得浑身发毛之前,他又收回了目光,满意地笑了。

“啊哈,他还真回来了。”他拍了拍手,“之前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把他送我呢。”

“不是送给你,只是他同意让你研究他八天而已。”听到“送”这个字,莱狄李娅柳眉倒竖,娇颜瞬间就垮了下来。

“不重要,反正我很快就能摸到他啦。”埃皮西乌斯嘿嘿笑了起来,十根胖胖的手指如同章鱼蠕动的触须般蠢动,看得莱狄李娅遍体生寒。

“其实现在倒也没那么想得到他了。”

突然,埃皮西乌斯又恢复了正常,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现在更好奇那个阿米尼乌斯到底在鼓捣什么东西,能把佳力图斯和你们都招惹过来。”

“诶呀,等等?”他突然眉头一皱,摸了摸下巴,“好像这俩不冲突啊,知道他在鼓捣什么,就能拿到你那只触手?这么一想,更期待了哦!”

“……”莱狄李娅的表情变得愈发拧巴,但她自己也知道她改变不了埃皮西乌斯这种“触手怪是个可交易物品”的观念。

甚至,解释清楚了才是危险的,那样埃皮西乌斯就可能察觉她和触手怪间真正的关系。

“哈哈哈,瞧你那副样子,真就我敢说你就敢生气呗。”

埃皮西乌斯一点没被她吓到,反而捧腹大笑,乐不可支,“行了行了,别搁那纠结些有的没的了,该干活了。”

莱狄李娅被他这幅没脸没皮的样子气得俏脸通红,娇躯都开始微微颤抖。“好啦,消消气。”

触手怪连忙把她劝住,“何必和浑人生气呢?这和将怒火泼进大海没有什么不同呀。”

莱狄李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呼出。随着脸上的红潮散去,她的表情和缓和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应该为这种事生气,特雷迪乌斯,尤其对方还是埃皮西乌斯。”

她叹了口气,用魂触轻声道,“但我真的忍不住,特雷迪乌斯。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轻贱你。”

触手怪也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希望别人看不起他的,反正他现在确实是个得依赖莱狄李娅才能在人类社会立足(?)

的弱小异类。

但他知道,莱狄李娅是不会这么想的,她也不希望他自己这么想。

在她眼里,他不弱于任何人,也不应当弱于任何人。

“他总归不是有意的,莱狄李娅。我相信,如果他知道真相,便不会开这样的玩笑,你信么?”他问。

“……”莱狄李娅咬了咬嘴唇,但终究没有反驳,只是昂起头,想要招呼埃皮西乌斯。

结果她刚抬起头,就看到埃皮西乌斯正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见她望向自己这里,他吓了一跳,随即脸上浮出讨好的笑容,试探着问道:“你……没有真发火,对吧?”

他这副样子逗得莱狄李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触手怪说得很对,犯不着和埃皮西乌斯生气。

他其实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只是可能有点……

任性而已。

“?”

见她突然笑了起来,埃皮西乌斯有点莫名其妙。

但既然人哄好了,那总归是好的。

于是他也笑了:“没发火就好,没发火就好!那咱们啥时候去问人啊?”

“现在就去吧,时间很紧了。”莱狄李娅道。

“对对对,时间可紧了。”埃皮西乌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哪怕晚一秒知道真相对我都是煎熬!”

触手怪感觉他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但他也懒得多掰扯。总感觉试图理解埃皮西乌斯的想法,会让脑子里多出奇怪的东西。

调查时,埃皮西乌斯显得格外兴奋,问起人来也格外殷勤。看得出来,他对阿米尼乌斯隐藏的真相真的很期待。

然而,他再怎么期待,也还是得挨家挨户地敲门问话。

“唉,路穆城里就是麻烦!”又问完一家后,他忍不住向莱狄李娅抱怨,“换个小点的城,哪还要像现在这样一家家地问!”

“这和路穆城有什么关系?”莱狄李娅有点莫名其妙。

“现在说到底不就是找几个奇怪的家伙和他们的货么。”

埃皮西乌斯啐了一口,“换个小地方,我就直接搞点大的把事儿结束了,反正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人敢找我。但在路穆城,敢来弄我的人就太多了,稍微放肆点就不知道会得罪哪家的老东西。”

触手怪在莱狄李娅的衣服里咂了咂嘴。这倒还真像是埃皮西乌斯会做的事。

“既然无法走捷径,那便只能脚踏实地。”莱狄李娅随口应了一句。

“诶呀,但是好难受啊,就不能现在就把真相拍我脸上吗?”埃皮西乌斯抱怨了一声,表情活像一只毛躁的猴子,看得出已经心痒难搔。

“那又怎么样呢?”莱狄李娅对他的急躁感到不解,“难道着急就可以找到么?”

埃皮西乌斯被她这句话呛得接不上话,老脸憋得通红。过了一会,他才悻悻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务实……”

莱狄李娅神色古怪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去敲下一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老人,短褐穿结,看上去应该是奴隶。

因为排除了那些中下层平民住的“因苏拉”,他们拜访的人大多小有家底,有几个家奴很正常。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见敲门的是外人,他立马把门合上,只留一条小缝,浑浊又透着精光的灰色眼眸警惕地盯着两人。

他的眼神似乎在莱狄李娅身上略有停留,但一直清明警醒,语气未曾有半点滞缓。

嗯,毕竟老人家了……

“别这么一副一惊一乍的样子嘛,我们就俩打听消息的路人,问完你话立马走人。”莱狄李娅还没来得及说明,埃皮西乌斯便凑了上来。

“……”老人沉默了片刻,用勉强而克制的语气道:“你快问。”

“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埃皮西乌斯夸了一句,“其实也没啥,就想问问这附近最近有没有入住什么怪人?发生什么怪事?”

“我们这一直很和平。”老人的声音很冷淡。

“就没有点什么特别的么?比方说突然感觉心悸,或者觉得房子突然抖了一下之类的?”埃皮西乌斯还是不死心。

“没有。你们走吧。”老人冷着脸便要逐客。

“诶呀,别这么冷淡嘛,您再好好想想,万一有点呢?”埃皮西乌斯不依不饶地缠着他。

莱狄李娅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虽然她觉得没必要和个奴隶客气,但埃皮西乌斯这幅样子也确实不成体统。

她伸出手,想要把埃皮西乌斯拉走,让他别在这死缠烂打了。

但她刚拉住埃皮西乌斯的袍子,就听老人说道:“一定要说的话,确实有点怪事,但不在我们这。”

“那是在阿文庭山这么?”埃皮西乌斯大喜过望,连忙又问。

老人微微颔首。

“那你快说,说完我们马上走!”埃皮西乌斯忙道。

“就在东边,马尔修斯大街那里,我主人的朋友住在那。”老人道,“主人说他们那里最近常有麻烦,具体的我不知道。”

“好,好,谢谢,谢谢!”

埃皮西乌斯激动地跳了起来,就要跳到前面握住老人的手。

只可惜老人整个都在门后,就露出一只眼睛,他想握也握不到。

莱狄李娅忙把他拉到一边,陪着笑脸对老人道:“谢谢您的帮助!”

随后忙不迭地拽着埃皮西乌斯跑了。

埃皮西乌斯这幅死缠烂打的样子真的让她作为同行者感到无地自容。

埃皮西乌斯完全没注意到她这点小情绪,只是喜滋滋地做起了美梦:“要我说,那边的怪事,准是阿米尼乌斯那几个同伙搞的鬼!”

“为什么?”莱狄李娅忍不住问,“难道有问题的地方就一定是他们干的么?”

“哼哼哼。”

埃皮西乌斯得意地昂起了头,“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那群家伙能在拿东西的时候逸散出一缕神性波动,那他们发动这种能力,照理说会逸散更多。神性这玩意可是了不得的,他们要是这一个月次次像之前那样,那肯定已经能产生点什么影响了。”

“那会产生什么影响?”莱狄李娅又问。

“这个嘛……这我哪知道。”

埃皮西乌斯挠了挠头,“要说的话嘛……如果很轻微的话,那无非就是周围人偶尔会感觉心悸,恍惚啥的。再严重点,应该就能体现出他们神的些许特征了。”

“这么严重么?”莱狄李娅吃了一惊。

“其实也不是很严重,效果都很有限的。撑死了也就到令人不适的地步,失去支撑后没几天就自然消散了。这说白了也就是凡人靠神明赐予的神性做点事诶,你指望能做到什么地步?”

埃皮西乌斯耸了耸肩,“可以的话没人愿意产生这种结果,神性很珍贵的。显然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力已经有点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溢出。”

“随便溢出会有什么危害么?”莱狄李娅忍不住问。

“那当然有啊。神性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神赏给你的,数量有限。用得太厉害,那一段时间里你就会变得很弱,比和你同阶的任何人都弱。要是滥用,那就更严重了,很可能失去神恩。”

埃皮西乌斯解释道。

“那他们为什么可以这样浪费神性?”莱狄李娅大惑不解。

“信的人少的神会慷慨点,反正也没多少人来分的他的神性。”

埃皮西乌斯道,“但肯定也不是能乱用的。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这玩意要是用光了麻烦得很。”

“好,那我们去看看吧。”莱狄李娅点了点头。她感觉埃皮西乌斯的论据很充分。

“你也别抱太大期待,总之咱们先去看看吧。”触手怪提前给她打了剂预防针。

他这么一说,莱狄李娅又想到了点什么,便问埃皮西乌斯:“可是我们怎么确认那边是不是真的受到了神性的影响呢?”

“你傻吧?那我肯定就看出来了啊?”埃皮西乌斯忍不住仰头大笑,表情夸张,很是滑稽,“我最擅长的就是看神性了啊!”

莱狄李娅这才发现自己闹了笑话,俏脸一红,道歉道:“对不起,我忘记了……”

“这有啥好道歉的,你也太正经了点。”埃皮西乌斯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有预感,接下来的事会很顺利!”

有埃皮西乌斯这条地头蛇(虽然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旅游)在,他们很快就摸到了那条马尔修斯大街。

“有问题,这边绝对有问题。”还没走到,埃皮西乌斯就皱起了眉头,“很明显的神性波动,浓得都要溢出来了。”

“那他们还这样藏着,有什么意义?”莱狄李娅大奇,“这样的话,时间久了肯定会被发现吧?”

“嘿,你是不是在小瞧我?”

埃皮西乌斯有点不乐意了,“我可是找神性的大大拿,这种事自然能随便看出来。但你要换个人,如果不是存心想找,那他必找不到。何况,真有又怎么样,这边又没啥富人住,有点事情谁在乎啊?”

莱狄李娅眉头微蹙,对他这种蔑视穷人的说法本能地感到厌恶。

她想争辩,却又忍住了。

她觉得触手怪一定会制止自己与埃皮西乌斯做这种无谓的争吵的。

埃皮西乌斯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顾自念叨:“反正现在这情况,基本板上钉钉了,他们肯定在这儿。咱们慢慢找就成了。”

“会不会有点太鲁莽了?”莱狄李娅犹豫道。

“那你说说哪里鲁莽了嘛,地儿都找到了,还有啥能做的哦?”埃皮西乌斯皱眉道。

“……”莱狄李娅说不上来了。

“这边不是有怪事么,你们去问问呗。”

触手怪指点道,“他不是说神性浸染严重了会让周围发生变化么?而且还可以反映出神明的特性,这是很值得做的事先功课啊。”

莱狄李娅便依言道:“对方的能力很诡异,若我们被打个猝不及防,便可能一败涂地。但是既然这附近已经被他们逸散的神性浸染,说不定便能体现他们神明的些许特性,我们应该事先调查一下。”

“嗯……”埃皮西乌斯拧巴着脸,搔了搔腮帮子。

“有啥好查的,不就是几个信小神的小杂毛……”他小声嘟囔了两句,但最后还是点头:“行吧行吧,听你的听你的。”

触手怪躲在莱狄李娅怀里偷笑。看来这家伙,也没那么天不怕地不怕么。

他想了想,又嘱咐莱狄李娅道:“既然只是打听这点事,就没必要敲门问了,问问路人就行。”

“好。”莱狄李娅轻轻点头,便带着埃皮西乌斯问路人去了。

事实证明触手怪想的果然没错,问了没两个人,他们就找到了一个知情人士。

这是一位看上去能有三四十岁的女人,整个人略显肥胖,脸上鼓起两团赘肉,在双颊边留下道道细密的皱纹。

一件朴素的希顿罩在她发福的身躯上,这种衣服在莱狄李娅身上是显得过于厚实臃肿的,美好的曲线完全被遮蔽。

但对这女人竟然严丝合缝,恰好凸显出了她……

圆圆的身材。

她身边还跟着个男人,看穿着,应该是陪着女主人上街的奴隶。

路穆东边的许多城邦,女人都是不能独自上街的。

路穆女人曾经两度拯救路穆,所以地位比她们高很多,没有那么多顾虑。

但是很多人为了安全,外出时依然带着奴隶。

“怪事,那可有了,有的是!”

刚被问到,她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你们随便找个水池看一眼就知道了,这里现在就像被诅咒了一样!还不止是水池嘞,浴场,铜镜,你能想到的可以照到你脸的地方,都像闹了鬼似的!我的儿子今早刚刚被吓了一跳,哦,那确实很吓人……”

眼见她说了一大套都没切入正题,莱狄李娅连忙打断道:“请问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可怕?”

“你们自己照一照就知道了!”

女人瞪大了眼睛,“镜子已经全乱套了,它们现在只知道吓人!你照几下没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就会照出点别的东西来!”

她这种充满情绪化的表达让莱狄李娅听得头大,只能无奈地看向她身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奴隶:“你们的镜子……出问题了?”

奴隶拘谨地看了看自己的主人,见女人没什么反应,这才点了点头:“是,能照出人脸的地方,都时不时会出问题。”

“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女人忿忿地补充,“有的时候,你照得好好的,突然间镜子里什么都没了,空空荡荡瘆人得很!有时候更过分,里面会出现些……别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噤:“我看到过些晃晃荡荡的鬼影,就像是房梁上吊死的人一样!”

“这么可怕,你们为什么不找人解决一下?”莱狄李娅忍不住问。

“……?”这下轮到女人迷茫了,“这种事一天也遇不到两次,为什么要专门找人?”

“可是……它很奇怪啊?”莱狄李娅有点无法理解,“你们不害怕么?”

“奇怪的事少么?”女人反问,“没准是哪座神庙有什么活动呢?”

莱狄李娅被这句话噎住了。

她突然发现她见识的还是太少了。

在伯罗尼撒,她的先祖们只营建了一座达苏郎神庙,每年她的父亲都会举行祭祀,那几天整座城都会沐浴在神恩之中,人们自然也不会为神性带来的异象感到惊诧,因为这是每年例行的。

但是在路穆……

别的不说,光是西莲山的异族神庙,几千年来都已经修建了几十座了。

数以十万计的异族移民供养着这些神庙,一年每个月都会有各种仪式展开。

而路穆人对自己神的祭祀,那更是不遗余力。

整个路穆城可是有上百万路穆人,还有数十万军队正不遗余力地在国外搜刮奴隶和财富,以及各路总督从行省压榨民脂民膏,有太多太多资源可以用在祭祀上了。

路穆现在光是法定节日一年就有上百天,大大小小的祭祀不计其数,某块地方因为诸神的恩赐发生点什么怪事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这让她也拿捏不准了,但也不好现在找埃皮西乌斯问话,只能硬着头皮再问:“那除了镜子,您还有遇到过什么怪事么?”

“难道这么多怪事还不够么?”女人反问,“镜子,珠宝,甚至银币,水面,哪个地方都可能闹鬼!你还想要多少不幸降临在我们身上?”

莱狄李娅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一会说“这种事一天也遇不到两次”,一会又说“怪事已经够多了”。

但她也不好指出来,只能换一个问题问道:“那……您有见过什么怪人么?比如说……搬进来了一家奇怪的人,之后他们又一直足不出户?”

“那当然有啦,有一家可奇怪了!”

问到这个,女人立即来了兴致,“那家几年前就被买了,但是一直没有人住,就几个奴隶整天进进出出的,看起来就像是哪家富户买的别院。结果这个月突然就没有人进出了!”

她越说越兴奋,思维好像也活跃了起来:“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平常甚至看不到个人出去买东西呢!他们平常吃什么呢?但我又听那家的邻居说啊,那家经常响起奇怪的脚步声,又见不到个人,奇怪得很!”

莱狄李娅和埃皮西乌斯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听女人又滔滔不绝地道:“我早就觉得那家有问题,现在他们更有问题了!你们是不是要来查他们的,是不是要来查他们的?是不是这些镜子也是他们搞坏的?天哪,那他们可真是太坏啦,搞这种没用的把戏吓唬人……”

她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莱狄李娅和埃皮西乌斯竟然找不到空隙插话。

两人缩着脑袋被轰炸了半个多小时,莱狄李娅才总算抓到个间隙,插话问道:“那请问,这家人到底在哪里?”

她问得又急又快,女人都没听清楚:“啊?什么?”

她的疑问反而让莱狄李娅和埃皮西乌斯都松了口气:至少,她会停下来听他们说话,而不是像刚才一样喋喋不休地唠叨了!

“我们想知道您说的这户人家,他们到底住在哪里。”莱狄李娅道。

“沿着这条街下去,右手边第四个就是他们家。”女人指了指。

在她继续发挥之前,埃皮西乌斯便拽住莱狄李娅,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谢啦,我们赶时间,就先走了!”

他们足足逃了一条街才停下来。

莱狄李娅有点虚弱地靠住一面墙,半瘫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辈子这么狼狈过,哪怕之前在北外林带吃败仗那次,她也是举着自己的剑,举着希望在引领人们的。

哪像这次一样,完完全全是落荒而逃。

哪怕现在,她耳边也萦绕着刚刚那个女人的大嗓门。

“诶唷,他妈的,长舌妇真的吓人,怎么这么能唠……”埃皮西乌斯也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

莱狄李娅深深吸了两口气,好像这才缓了过来,道:“但如果不是她这么……热心肠,我们也没法知道那么多那么细的消息。”

“希望如此吧。”埃皮西乌斯扯出了个僵硬的笑容。

“你对她说的那些,怎么看?”莱狄李娅问道。

“有啥好看的,那家肯定是我们要找的人啊,使劲搞他们就完事了。”埃皮西乌斯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是,有没有可能这是巧合?”

莱狄李娅问,“我觉得刚刚那位女士说得也有点道理,说不定这里的神性和异象只是某个神庙的仪式导致的……”

“那不可能的。”

埃皮西乌斯摆了摆手,“你以为神明会像那些看家本事都没学明白的小杂毛一样?仪式确实会有异象,但那都是赐福的结果,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神性溢出。不然那些神庙啥的早就成了地上天国了,还能像现在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这边的事儿显而易见是神性溢出的结果,和仪式没有半个阿斯的关系。”

“那我们就去查查看吧。”莱狄李娅点了点头。

两人按照之前那个女人指认的位置,很快来到了一座宅子前。

宅子是很普通的独栋小别墅,装饰低调朴素,占地面积也不大,看上去和周围的屋舍没有半点不同,一点也不起眼。

但这个“不起眼”,只是相对于它的外观而言。

现在明明还是大白天,但这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孩子的嬉闹声,没有奴隶的劳作声,没有主妇的吆喝声。

它就好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好似一具被黄沙掩埋的骨架。

看着这间阴森几乎要冒出鬼气的古怪屋舍,莱狄李娅和埃皮西乌斯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们几乎敢肯定,这里一定是他们这两天在找的,那个神出鬼没的神秘人居住的地方!

触手怪这时候都紧张起来了,不知道这里正潜藏着怎样凶恶诡异的敌人,又藏匿着怎样珍奇瑰丽的宝物?

可他终究还是保持了冷静,对莱狄李娅道:“你们刚刚不是问到了这里的异象么?不如先讨论讨论它们到底代表了什么吧?”

“嗯……”莱狄李娅艰难地点了点头。即便没有触摸到她的胸膛,触手怪都能感受到那小小胸脯之下激烈的心跳。

她转过头,问埃皮西乌斯道:“埃皮西乌斯,你觉得他们应该有什么能力?之前那个女人提到,这里的镜子,一切能倒映出物体的东西,都已经乱套了,他们的能力会不会与这有关?”

“应该是没错了,和镜子有关,只是……”埃皮西乌斯苦恼地扯着自己的头发,“镜子,镜子?他妈的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会有神专门司掌这种玩意?”

“无从下手么?”莱狄李娅问道。

“那肯定的。线索太少了啊。”

埃皮西乌斯叹气道,“这种司掌具体物品的神最麻烦了,鬼知道他们靠着这些东西能发展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神职出来。就比方说巴克科斯,他最主要的权能就是葡萄酒。但是因为葡萄酒涉及到种植葡萄,所以他的神职就延伸到农业上了。然后酒神节上又有很多戏剧,所以他的权能里就又有了悲剧。然后这边这个镜子,鬼知道它和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啊?”

“那我们白问了?”莱狄李娅有点傻眼。

“那倒也不至于,注意好镜子就好。”

埃皮西乌斯道,“然后嘛……镜子,又有相应的隐匿能力,说不定是能在镜子间穿梭之类的能力?你还记得那天那条巷子里有没有人摆着面镜子吗?”

“不知道。”莱狄李娅茫然地摇了摇头。当时她都紧张到极点了,全在注意周遭的动静,哪有精力去看那边有没有镜子?

“烦呐。”

埃皮西乌斯又开始扯头发了,“不过要说的话,镜子能倒映景象,产生虚幻的效果。说不定他们的能力会是迷惑心智,或者干脆是投影出完全虚假的景象神马的……诶呀,不行不能猜了,这根本猜不出东西嘛。要不直接打进去吧,我懒得再多想了。”

“我们怎么能在路穆城里无缘无故地动手?”连莱狄李娅都看出了他这个建议的有勇无谋。

“也是哦。那好像在搞明白这件事之前,我们又有个问题要解决:怎么跑进去把阿米尼乌斯的货劫出来?”埃皮西乌斯挠头道。

“……”莱狄李娅也犯了难,只能用魂触问触手怪道:“特雷迪乌斯,我们该怎么做?”

“……你们现在就在这屋子外面,里面的人既然至少是浮汞级别,应该没理由察觉不到。”

触手怪分析道,“阿米尼乌斯这件事绝对牵扯到了路穆城里的什么大人物,不然不会佳力图斯和特雷萨都想查他。所以他被我们发现,着急的绝对是他。只要你们和他耗着,他肯定会露出马脚。”

“但一直等下去,佳力图斯的人会不会卷土重来?万一他们把东西抢走了怎么办?”莱狄李娅又问。

“那也只能拼运气了。首先佳力图斯的人不一定能及时找到这里,就算找到了,我们也能搏一搏,看看能不能抢到货物。可以说我们已经占据了先手,优势是在我们这边的。”

触手怪分析道。

莱狄李娅被他说服了,便点头道:“好,那便等着吧。”

“你点啥头?想明白了啥?”埃皮西乌斯突然问她。

“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静观其变。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里面的人应该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现在该着急的是阿米尼乌斯,和他的同伙,而不是我们。”

莱狄李娅道。

“嗯……也是哦?他们现在应该巴不得把我们杀人灭口,好让自己藏在这的消息不泄露才对。”

埃皮西乌斯拍手大笑,“哈哈,所以守着就行了,我们不动手,他们自然会动手,到时候就是正当防卫啦,再厉害的雄辩家都没法给我定罪的。”

“正是如此。”莱狄李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他们却没有注意到,眼前宅邸的最深处,正有几只眼睛,怨毒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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