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阿晴早有介绍,青瑶族所聚居划分的洞这一字,并非是禁地中的那般的大溶洞,而是指的这南疆山岭之中足够大量族人居住生活的谷地或平坝。
眼前的彩蝶洞便是一片山间的开阔谷地,一条三四丈宽的河流自谷中经过,滋养了岸边镇子里的一万五六千青瑶族人。
洞中布局西北高东南低,靠近入口的河流下游一带都是些平民奴仆居所,陈哲要去见洞主蓝玉蝶她们,就要穿过这一大片民居,到谷地西北河流上游贵族区域去。
陈哲跟着阿晴走在洞中民居之间,除了两遍都是鳞次栉比的高矮竹楼颇具地域特色,感觉和中原的一些县城大镇也并无太多区别。
当然,居民身上的区别也是不小的,尤其是她们的穿着。
此时虽已黄昏,这洞中路上依旧有不少居民行走忙碌,亦有不少居民坐在自家竹楼门前吃喝闲聊。
这些过往居民自然是女多男少,这些青瑶女似乎只有老人稚童才愿意好好穿戴衣服,只要是妙龄至壮年的,要么只穿一条短袴光赤着上身,挺着一对酥胸招摇而过,要么就在上身缠一段抹胸或披一件坎肩短褂,就这么堂而皇之展示着寸草不生的光裸下体,还有不少和阿晴一样全身赤条条或只在腰间系一根腰带的。
陈哲一路走来,努力保持着平常心态,绝不主动四下张望,但若是迎面看到了也不刻意掩饰目光,当然,更不会去凝视失礼。
在洞中走了一段之后,身后的林纾橙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怪不得这青瑶族中的男人个个都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这般环境,怕是普通男人都顶不住吧?”
确实如她所说,到了这青瑶腹地,三人终于是见到了青瑶族的男丁,大多都体态纤瘦,不少都面目苍白,甚至于若不细细分辨,只怕其中很多容貌清秀之辈都会被当作是女子。
陈哲不动声色,林纾柚则轻笑了两声:“主人肯定是顶得住的吧?咱们公主府后院内,怕是也不差于这边风貌。”
自入春天气回暖之后,公主府就被陈哲林纾枚这两夫妻经营得犹如淫窝一般,后宅内收容的大批美人日常起居都是不着寸缕,比这青瑶族内还更加过分些。
陈哲轻咳两声:“别说了,莫叫人听去了,太过失礼。”
陈哲知礼收敛,谷中居民却并不甚在意这些,他们三个穿着衣袍的汉人本就惹眼,陈哲又是个高壮男子,走不多时,便有不少青瑶女子盯上了他们,远远跟在后边一边张望一边嘻笑打闹。
阿晴也留意到这些尾随之人,扭头看了几眼之后,对陈哲禀报道:“那都是些不知礼数的平民与奴户,可要我替主人挑几个相貌好的抓回来?”
陈哲一愣:“抓几个回来?”
“是,她们这类下民,失礼冲撞贵客便是犯罪,贵客自可抓来随意处置。”
陈哲回头看了眼,背后那群跟随者十成十都是青春靓丽的妙龄女,见陈哲回头,一个个都雀跃着向他展示自己身上的诱人之处……“她们怕是故意的吧?”
“是……”阿晴解释了一句:“这些下民不得贵人许可是不能去汉地的,见主人这般雄壮体格……自然是有心追随的。”
饶是陈哲生冷不忌,感受到背后传来那一道道痴望目光,还是有些背脊生寒,让阿晴快快带路前行,莫要管那些尾行痴女了。
洞中区分平民区与贵族区有一道竹篱,虽然稀疏低矮,却代表着族中法度,那些尾行痴女们见陈哲穿过竹篱大门进了贵族区,虽然依依不舍,终究还是各自散去了。
见到这一幕,陈哲这才松了口气,一路走来,那群痴女越聚越多,最后停步在竹篱前面的足有上百人,就算他能夜御十女,也架不住这么一群母狼。
贵族区里就要安静许多,虽然建筑依旧只是大一些的竹楼,却各依法度聚集成组,以竹篱围成大院,四下也无人走动。
穿过这片大院,陈哲等人终于是抵达了洞主府邸。
这府邸虽然依旧是竹楼建筑,但被高大竹墙围了起来。
这院子竹篱正门初却是有人把守的,不过想来是提前得了吩咐,守门的两位女武士见是阿晴带着三个汉人到来,恭顺地打开足有一丈宽高的两扇竹门,把陈哲等人迎了进去。
占地巨大的院内,一座座大竹楼左右分列,拱卫着西北尽处的最为巨大的一栋竹楼,布局颇有些中原宫庙的章法。
陈哲一进门,就被那远处最大竹楼前的场景吸引:那楼前空地上,似是有一圈人影正围着火堆跳舞。
等走近一看,陈哲大吃一惊,原来此处确实是有一圈人围着一个巨大火堆在跳着某种奇异舞蹈,一边跳还一边喃喃吟诵着陈哲听不懂的歌谣,只是那火堆之中熊熊燃烧的却不是煤炭木柴,而是一个一丝不挂盘膝坐地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身上升腾着数尺高的纯青烈焰,陈哲稍一感知,就发觉这火焰似乎不是真火,而是荧光冷焰之类的东西,因而那女子脸上并无痛苦神色,只是紧闭双眼一脸肃穆,这应当是某种仪式。
阿晴低声在他耳边介绍:“这是我族中的圣焰洁身仪式,那便是玉蝶洞主的妹妹金蝶,她在为明日的传位做准备,这套仪式要做足六个时辰,我们莫要打扰,先去屋里见玉蝶洞主吧。”
陈哲默然点头,随阿晴小心翼翼绕过这仪式场地,那些围着金蝶舞蹈的,大概都是族中的巫祝,身上大片大片涂着靛蓝、挂着银铃,那些铃铛随着她们的动作整齐出声,应和着她们的低声吟诵,组合成了一段奇异的旋律,充满了玄奥之感。
走进那大竹楼里,正堂上坐着三个女子,陈哲这会儿对她们的身份和姓名都已了解清楚,正是蓝玉蝶、蓝茯苓和罗知喜三位洞主。
此时三位洞主都已洗去了身上靛蓝,蓝茯苓和罗知喜依旧赤裸,只戴着一身银饰,蓝玉蝶却穿上了一身花样繁复的坎肩短裙。
陈哲上前行礼:“见过三位洞主。”
蓝茯苓和罗知喜各自回礼,蓝玉蝶却道:“主人莫要客气,我眼下还要顶这洞主身份,待明日传位之后,便也只是你身边一个小小奴婢罢了。”
陈哲虽在那禁地岩洞中应下了这一遭,心中却还未消化这番奇遇,见蓝玉蝶这般说辞,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略过此节,提起此行正事:“三位若是现在有暇,便与我说说上月那人的长相特征,举止行迹吧。”
三人互看一眼,那位三旬左右,相貌甜美语气温柔的熟妇蓝茯苓先开口道:“此事本是由我主导,便由我先说吧。”
“二月底时,竹山府内当时值守的罗莺汇报,说是有豪客求购大批武士,我便使她带人来我伏龙洞相谈,那人来时颇大场面,虽只带了六个随从,却赶着四十头水牛,每头水牛身上驮着两千五百两银子。”
“水牛?”陈哲又记下了一个细节,竹山府城中当时追查这笔被盗库银,一心都扑在了大车上,查了各处车行关隘乃至路上车辙,却偏偏没想到除了用车运,还能用牛来驮……这南疆盛产水牛,在市集上买一批健壮水牛并不是难事,不过要集中饲养四十头水牛,却也不容易,回去可以让衙门众人去查查看。
“没错,交易完成之后,那人直接把这些水牛送给我洞中了。”说道这里,蓝茯苓略带了几分羞赧:“若是你要,这些牛也可以还你。”
陈哲摆摆手:“在下要这许多水牛做甚,茯苓洞主还是自己留着吧。”
“当时,我见那人直接将银子拿了出来,又向我展示了官凭文书和刑部照会,便先应下了这笔交易,正好没几天便是上巳三月三,竹山府十一洞姐妹和几位长老齐聚知喜妹妹的东霞洞,我便在那日聚会之上把这事与诸位姐妹说了。”
“当日我们听闻对方已经把现银运来,又看了茯苓姐拿出来的公文,便都觉得这生意可做。于是便各自商议,协调出了族中武士,在三月初六便与那人完成了交易。”五官清俊神情冷峻的罗知喜接过了话头:“我们当时与他商定,是要武艺修为当得中原先天七段的精锐武士,拢共一百二十人,其中,伏龙洞是最早与那人接洽,便出了十五人,三月三大会乃是在我洞中举行,东霞洞便分得了十三人,玉蝶妹妹这彩蝶洞本房武士众多,一路搬运银两、遣人送那家伙离境等杂事出力最勤,便分得了十二人,余下八位姐妹各出十人。”
陈哲点点头:“那你们可记下了那人容貌特征?还有那最初接洽的罗莺,可否叫来由在下一齐问询?”
三位洞主听了这话,又是互相看了一眼,蓝茯苓叹气道:“罗莺如今就在我洞中,明日我把她招来便是,只是在竹山府时对方一直蒙着脸,直到进了我伏龙洞才摘下帷帽面巾。罗莺并没有见过那人相貌……而且对方样貌我们虽然记得清楚,但恐怕与你并无太多助益。”
陈哲奇道:“为何?”
这回轮到蓝玉蝶开口,只见她面带难色,解释道:“那人在我靛家境内虽然露着脸,可我们觉得他可能并没有显露真实样貌。”
陈哲听蓝玉蝶这样说,忽然心有所感:“所以?”
“那人看起来大概三旬年纪,相貌端正,只是,无论什么时候,那人都毫无表情。”罗知喜道:“所以,我们怀疑,他可能戴了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蓝茯苓又加上一句:“而且,那人留宿我族中时,拒绝了我派去侍寝的女奴,说是心系公主,在外不近女色……平日里也是目不斜视,对我等靛家女子的身子视若无物。因而我等虽有心探查他不戴面具的样子,却也找不到机会。”
陈哲心中悠悠一声长叹……看起来三十许人,面无表情好似戴了人皮面具……这般样貌的人,陈哲不仅知道一个,而且虽不曾亲眼见过此人,却也是记忆犹新。
这人便是去年引发京畿大乱的赵元诚。
只是,若真是此人,陈哲却又想不通,当时赵元诚带着前中书三辅和贤妃母家两家人数代积累的大半家财从京城离开,根据时候的估算,他带走的财货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这才一年时间,他便要设计盗取官府库银了?
且这人冒充自己,或许就是想把自己引出来……可把自己引出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无论此人这次的动机是什么,陈哲也要追查到底,毕竟这赵元诚身上可是担着去年京中那场乱局的天大干系呢。
这番询问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罗知喜擅长丹青,这半日里,她已经根据三人记忆,把那疑似赵元诚的相貌绘制了出来,陈哲接过一看,竟然还是张极为细腻逼真的工笔素描,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根据去年的调查,那赵元诚并非戴了人皮面具,而是毁容之后重构的相貌,应当是没那么容易变化的。
至于人皮面具,这东西广泛传播于江湖传说之中,可是即便是陈哲老娘那般纵横武林三十载的老江湖,也从未见过实物,大概也只是传说罢了。
除了这张画像,陈哲在三位洞主这边获取的其他线索就少了很多。
根据蓝茯苓所述,当时这伪驸马还带了六个随从,这六个随从的行止倒是颇为粗糙,交易期间几人被留在伏龙洞安置,不仅没有隐藏行止,还在伏龙洞里处处留情夜夜笙歌,以至于蓝茯苓连对方屁股上有几根毛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而,蓝茯苓终究不通中原江湖之事,只能勉强说出几人的修为大概在先天七段左右,功法路数这等江湖中人最紧要的特征,她是一概不知,至于什么方言口音,更是无从谈起。
“眼下,我也只能和知喜妹妹配合,给你把那几人的相貌特征画下来。”见自己没拿出最紧要的信息,蓝茯苓颇为羞愧。
陈哲没办法,只能转向蓝玉蝶:“那几人带着你族中武士,又是走那条道离开的?”
“哦,那几人到赤龙府之后,并没有走南香路往中原去,而是走了盐中路北上,说是要去盐江府坐船去江南。”
陈哲眼神一亮,可算是问到点有用的内容了,去江南,那多半就真的是去琉璃湖了。
从赤龙府出发去江南有两条路,一是走南香路官道,到金扬江边的顺阳府坐船,二便是走盐中路,到盐江府坐船,虽然最终都是坐船顺金扬江而下到江南,位于顺阳府上游千里外的盐江府看起来还远了不少,但因为南香路要多走大半程陆路,所以反而是盐中路更快。
陈哲算算时间,今天是四月二十三,对方三月初六离开的竹山府,脚程再快,赶到盐江府也要二十天,坐船顺流而下到江南金梅府登岸怎么的也要一个月,如果真是走的这一路,眼下大概还在江上漂着。
自己是昨日让林纾柚去驿站发的鸽信,信鸽从这南疆沿途接力飞到琉璃湖那边大概要六七日……陈哲脸色不由得一沉,哪怕算上金梅府到琉璃湖的三日脚程,自己的鸽信与对方恐怕也只是前后脚全拼运气谁先到。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陈哲也只能打起精神强作笑颜,对着三位洞主谢道:“在下想问之事暂且就这么多了,反正在下这两日间都要留在这彩蝶洞,若是你们还能想起些什么,随时都可来说与在下。”
听陈哲这般说,三个洞主也知道询问事毕,神情间便也松快了许多,蓝茯苓和罗知喜两人先行告退,只余蓝玉蝶一人陪着陈哲。
单独面对陈哲,蓝玉蝶未等陈哲有何动作,先行告饶道:“主人,明日传位仪式之前我需得暂且守身,还望主人见谅,若是主人要人服侍,我待会儿去唤两个本房美人来……”
陈哲摆摆手,下午在山间刚刚和橙柚二女酣战了一番,哪怕在这彩蝶洞里看了一路香艳景色,这会儿也还没再生出多少欲念:“你当我是何等样人……明日仪式可有什么地方需我出力?”
“这倒是不用主人费心。”蓝玉蝶起身离座:“主人还未用饭吧?且随我来。”
蓝玉蝶带着几人离开那议事大屋,走进侧面另一座竹楼里。
相比于那有些空荡荡的议事大屋,这座应当是宴会厅的竹楼里就热闹不少,五六个侍女正进进出出地上菜布席。
青瑶族习惯分餐制,厅中左右各有一条长案几,蓝玉蝶十分大方地让陈哲和橙柚二女在客位入席,并无坐在陈哲身边的打算,只是到了阿晴,她自知身份,正要告退,却被蓝玉蝶阻住:“阿晴今后也是姐妹,主人可许她入席?”
陈哲微笑点头:“我后宅之中向来不拘泥身份。”
既然陈哲发话,阿晴便怯怯跟着蓝玉蝶坐到主位。
待众人入席,几个侍女端上最后几盘菜肴之后,便各自去墙边架上取了几样乐器,坐在屋角吹吹打打起来。
说来这洞主府中的晚餐,只蓝玉蝶一人作陪稍有些奇怪,陈哲随意问了一嘴,原来这洞中的权贵不过几位族老和十二名巫祝,现在巫祝都在门外陪着下一任洞主金蝶做那洁身仪式,而几名族老也忙着布置明日传位典礼事宜,自然抽不开身来此宴饮,至于刚刚蓝茯苓、罗知喜那两位洞主……蓝玉蝶只是笑而不语,陈哲也不好追问。
好在这眼前酒席本身也足够诱人。
青瑶族饮食多用中原少见的花果、草药、菌菇入菜,一桌丰盛菜肴色彩缤纷异香扑鼻,陈哲三人都是大开眼界,尤其是动筷之后,口味主以清淡鲜甜之余又有几道酸辣开胃的小菜,甚得橙柚二女中意。
陈哲则甚为喜爱这席上的果酒,他平日并不好饮,然这青瑶果酒入口先是一阵果味的甜香酸爽,再于口中泛起淡淡酒香与麦草清香,咽下之后回味又是略带一丝清苦的药材木香,种种香气百转千回,并无寻常酒液辛辣刺激,口感极好,饮下之后胸腹之间又是一阵极为受用的暖热。
见陈哲等人对菜肴酒水甚为满意,蓝玉蝶也面露喜色,笑语晏晏。
一餐晚饭吃完,外面天色已黑,大院之中的仪式还在进行,只是那一圈十二名巫祝不再舞蹈,各自盘腿打坐,口中依旧吟诵不断,语调则转做轻柔,便是没了那些银铃应和,也很悠扬动听。
见陈哲看着那些巫祝,蓝玉蝶问道:“主人喜欢那些巫祝?”
虽为巫祝,那十二名女子却并无年老之人,一个个都和蓝娅珞一般青春靓丽,也难怪蓝玉蝶多想,陈哲摇摇头:“只是觉得她们吟唱的歌谣十分动人。”
陈哲心道这蓝玉蝶怎么动不动就想给他身边塞女人……突然又看到那些巫祝,想起昨日蓝娅珞,她曾提议让陈哲在青瑶族中常住,蓝玉蝶该不会是打着让陈哲留情渡种的念头吧?
蓝玉蝶脸上始终是一副温柔笑容,陈哲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有着别样心思,听陈哲说那歌谣,蓝玉蝶笑容愈盛:“原来如此,若是主人爱听我们靛家歌谣,不如多住几日,等五月初五端午时,族中还有对歌大会,主人必能听个尽兴。”
“且看吧。”陈哲打个哈哈,眼下南疆诸事都急不来,竹山府中也不知那些官员查案是否有所突破,那赵元诚的事情,也要等琉璃湖传回讯息,时间上倒也容得他在这青瑶族里住到端午之后……只是看着青瑶族中的情形,搞不好住到端午后陈哲真会在这彩蝶洞里搞出人命。
天色虽黑,时间却还有些早,蓝玉蝶便又提议道:“主人可想去洞中逛逛?这洞中虽无汉家地界上的那般青楼楚馆,却也有两家勾栏瓦肆,夜里演戏唱曲为乐,亦有几家棋社牌馆,经营些汉地传来的双陆麻将叶子戏,便是赌档也有一家,只是靛家人赌性不重,赌档内也无重注来去,就怕主人觉得无趣。”
这些陈哲倒是不意外,这洞中居民虽然个个衣不遮体……嗯,衣不遮体应当是他们自己选的,生活上绝谈不上贫困。
那些平民奴户,个个都面色红润健康,身上或许是碍于礼法极少佩戴银饰,金项链玉手镯这些却并不罕见,一路行过那些竹屋也都坚实整齐,不少屋子檐下都挂着成排的咸鱼腊肉,总而言之,怎么看都是一派安逸富足的景象,因而洞中夜里有些休闲之所并不稀奇。
说起来,陈哲南下刚入青瑶地界、抵达北面赤龙府的时候就有些奇怪,那赤龙府城也算繁华,却只有酒肆客栈,并无青楼女闾,心中还有些奇怪。
等如今见这青瑶族内景象,才知道在这南疆竹龙道内开青楼,怕是要亏死,什么样的花魁也难和这遍地不要钱的青瑶女竞争……或许从中原搜罗一批精壮美男来此地开个相公堂子,生意必定火爆。
不过陈哲对勾栏牌戏暂也无兴趣,倒是在蓝玉蝶请他到书房喝茶时,发现此间竟藏有不少青瑶族内的方志史籍,顿时便开口向蓝玉蝶求请借阅。
蓝玉蝶自是百无禁忌,既然陈哲有意,便先替几人安排了客房,再着仆役给陈哲搬来了几部族中史书。
陈哲如今多以驸马都尉或武林高手的身份示人,然而骨子里,他还是当年那个艺成下山之后先回京取了京兆解元的读书人,平日里那些经典时文虽已落下,却依旧最爱看这史籍,尤其是眼前这种中原难觅的青瑶族史志。
青瑶族民风异于汉家,然而几百年前便通习汉字汉语,这族中历史也是修得颇为高明,文字严谨,记载详实,比之京中文渊阁陈列的国史也是不差多少。
陈哲读得津津有味:“明日且问问玉蝶能不能抄录一份回去,回到京城跟老爹他们再整理修辑一番,送去文渊阁收录起来,也算是一桩功名。”
“嘻嘻,原来陈驸马喜欢这史书,我伏龙洞里也也有一版,若是回头驸马愿意去伏龙洞住上些时日,我便叫人抄录一份副本送与驸马。”
“我东霞洞也有。”
窗外响起一暖一冷两个声音,把陈哲吓了一跳,原是他看书太过入迷,竟忘了留意周边。
伴着话音,两位窈窕秀丽的洞主从窗子里跳了进来,蓝茯苓温婉劝道:“油灯昏暗,久看书籍伤眼,不如把这书留着白天再读,且先看点别的。”
两位洞主早不复之前在禁地时模样,身上的靛蓝彩绘已尽数洗去,那些繁复的银饰也去了大半,只留关键之处的朴素几样。
当然,两人依旧是不着寸缕。
蓝茯苓年纪长些,那丰腴饱满的胸脯臀股俱已熟透,风韵十足,难得她一张圆圆小脸上五官却是甜美怡人,眼神举止又温柔可亲,两相反差,自带一股勾人的妖冶气。
罗知喜神情语气始终有种拒人千里的冷硬,一身肌肤不似寻常靛家女的蜜色,而是一片冷白,一张隽秀俏脸也是古井不波的冷美人模样,偏偏胸前却挂着一对极为夺目的庞大吊钟,陈哲自打从禁地溶洞出来那会儿便在时时留意她了。
两人半夜翻窗而入,两张俏脸上不管是暖是冷,目光里都隐隐地含着一股热切,陈哲哪会不懂二人本意,嘴上明知故问:“长夜漫漫,不看书,又看什么呢?”
“这灯下,自然是看美人咯。”蓝茯苓笑吟吟地走近过来坐到陈哲身边,一双玉臂如蛇缠上陈哲肩头:“你看,我美不美?”
陈哲再也装不下去了,放下手中书本,一手揽抱起蓝茯苓,站起身再一手抱起罗知喜:“两位美人,让我去里屋灯下好好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