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卓快马穿过城门时,数不清多少只信鸽从天都城中飞出,飞向中原各地。
陈卓径自来到天策府,匆忙闯入时却被门卫拦住,为首的便是赵膺。
“陈宫主,李统领吩咐,未经陛下准许,任何人暂时不得见何薇薇。”
陈卓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极度对不起何薇薇,听到何薇薇被打入大牢,话不多说独自一人快马飞回天都,此时被拦,怒气微起,不过再看天策府前竟然安排了近百名门卫。
陈卓毕竟已不是冲动的少年,同时又怕把事情搅得更糟,便压下怒火,客气说道:
“何薇薇是我同门师姐,还请各位兄弟行个方便。”
赵膺拱手道:“陈宫主,兄弟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如今几位大人物都在宫中商讨此事,不如陈宫主先进宫面圣。”
“这……”
“陈宫主放心,何姑娘是陈宫主的朋友,我们绝对不会怠慢何姑娘的,还请陈宫主不要为难我们。”
陈卓无奈,看了一眼被众将士护在身后的天策府便策马往皇宫赶去,大街上扬鞭快马,进了宫则是大步快走,很快便到琼露殿中。
大殿内已经站有十几个人,皆是景国朝堂的大人物,个个面色冷峻,金碧辉煌都宫殿给人一股肃杀之感。
当陈卓走进琼露殿时,十几双目光齐刷刷看向陈卓,就像是等待已久一般。
唯有左相周彦低垂着目光,依旧沉陷在丧失独子的悲痛或者愤怒之中。
陈卓走到大殿中央,还未开口说话,禁军教头卢兆平上前一步朗声说道:“陛下,我景国以法立国,律法是国家基本,何薇薇天子脚下公然杀人,乃是对我景国律法的藐视,还请陛下按律处置。”
镇军大将军李弘文附和道:“卢教头所言甚是,如今我景国外敌环伺,若是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天子脚下杀了人还能逃脱法网,我们如何向百姓交代?我景国律法威严何在?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必定也以此大作文章,诋毁攻击陛下。”
刑部尚书宫思远接口道:“二位大人所言极是,刑部也认为何薇薇蔑法杀人,公然挑衅,按律当斩,以彰国法,以平民愤!”
数名朝臣也纷纷附和,而这些人多为天都世家,可算是周彦一派的人士。
而那些较为中立之人,诸如右相江刚、新任吏部尚书徐文复、李玉棠众人却只是沉默。
陈卓一看这架势,显然这些左相一派之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什么国法民愤,此时不过是要让何薇薇偿命的借口,他无视这些人,看着前边的凌云,见凌云坐在龙椅上,精神萎靡,虚弱无比,似乎又被何薇薇的事打击到。
陈卓道:“陛下,何薇薇是我门内师姐,我了解她的性子,师姐她一向心地善良,她杀死周珣一事其中肯定有内情,还请陛下明察。”
卢兆平道:“何薇薇在赏心楼杀人,目击者何止一二,此事已是板板上钉钉,还能有什么内情,陈宫主不能因为杀人者是你朋友便随意为她开脱。”
陈卓道:“即便如此,我师姐杀周珣也是周珣玷污在先,杀他又有何错之有?”
刑部尚书宫思远站出道:“陈宫主,这里是朝堂,不是江湖,凡事要讲律法,还请陈宫主在朝堂上不用你们的江湖规矩。”
卢兆平道:“玉秀舫之事,周公子也是受害者,那是邪道的错,虽然周公子占了何薇薇的身子,但是他后来又亲自上天华剑宗,愿意将何薇薇明媒正娶地娶进相府,这也是周公子作为男人负责任的表现。”
陈卓冷笑道:“哼,男人?周珣要是男人他就不会丢下我那刚刚流产的师姐逃回天都 。”
卢兆平目光锐利,见陈卓有些激动,暗忖陈卓还是太嫩,继续说道:“陈宫主,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何薇薇杀人一事,不是周公子的人品问题,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容置疑,陈宫主想救何薇薇,难道是想让陛下徇私枉法?”
一旁的沐颖看着陈卓这么无助既心疼又无奈,她想开口帮这个少年,可是她非常清楚,以现前的证据来看,此案辩无可辩,加上自己的身份也不好相帮。
这些权臣哪个不是多年的老狐狸,陈卓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如何斗得过这些人,何况此案确实铁证如山。
凌云看着底下吵了半天,不察觉叹了一息,身累,心更累,索性微闭双眼,不想再理会这些争执。
坐在凌云身边的赵琴则与之形成鲜明对比,她一袭紫色羽裳宫衣,星眸凤目,玉颊樱唇,气质超然在上,却不失端庄高贵。
作为一国之后,她自然清楚凌云所想,朗声问道:“李统领,何薇薇是你拿下的,你有没有想说的?”
李玉棠身体微微一凛,他最不想淌这浑水,无奈他却是第一个碰到这事的,微微惶恐,沉吟一下说道。
“也许何薇薇杀死周珣一事没有那么简单。”
赵琴略感兴趣地道:“哦,李统领为何这么说?”
李玉棠恭敬道:“事发之时,臣刚好路过赏心楼,据当时在场的人描述,何薇薇杀死周珣时非常淡定,杀人之后也不逃走,而是安静地坐在窗边看楼外边的喜鹊儿,更诡异的是,当臣带人上三楼将何薇薇包围时,何薇薇没有一丝反抗,主动弃剑就擒,直到现在,她一个字也没有说,一直沉默着,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臣只是将何薇薇收押,不曾审讯。”
陈卓一听,急道:“我师姐从小便是开朗乐观之人,就是因为周珣才变成沉默寡言的,她娘亲没了,孩子也没了,一定很伤心,李统领,我师姐可能存在死志,你一定要好好留意。”
李玉棠道:“陈宫主放心。”
陈卓这才稍稍放心,何薇薇在那段时间里遭遇人生多次大劫,而自己又没有陪在她身边,不知道是她怎么过,他无数次担心何薇薇会承受不住而寻求短见,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可能回来找周珣复仇是支持何薇薇活下的动力,如果这个动力没了,她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
宫思远才不理什么何薇薇的人生悲剧,奏请道:“陛下,此案按规矩应由刑部来审,臣请奏将何薇薇移交刑部,”
一直没有出声的季北柠冷声道:“哼,我没把何薇薇转到神监司你们便偷着乐吧。”
季北柠是江湖中人,行事风格雷厉风行,一股子江湖气息,要不是死的是周珣,何薇薇再杀十个八个也不是个事儿,偏偏是左相独子,稍微处理不慎便如引起巨大风波,因此只能小心为上。
不过还是把宫思远给吓退了,毕竟神监司也算是让这些朝内大臣既恨得咬牙切齿,同时又心生畏惧。
但周彦却一点不惧,丧失独子的他仿佛又老了几岁,脸上尽是憔悴与悲伤,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两步,操着嘶哑的声音向凌云作揖。
“陛下,臣请陛下为臣作主,秉公处理,杀人偿命。”
凌云倚坐龙椅,对周彦的恳请依旧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没有任何回应。
周彦见此,继续道:“臣只有一个儿子,陛下也只有一个皇子,如果陛下也像臣一样丧失了这么仅有的一个儿子,那是何等悲痛!”
赵琴没想到周彦敢说如此之话,斥道:“周彦,你大胆!”
这一声嗬斥,惊得满殿大臣战战兢兢。
“咳咳…咳咳咳……”
而在此时,凌云也突然不断地咳嗽起来,模样非常难受。
赵琴抚着凌云后背温婉地关怀道:“陛下,你还好吧?”
待到凌云稍稍平稳下来,赵琴对殿下众人大手一挥。
“好了,陛下龙体有恙,此事择日再议,都退下吧。”
众人各怀心思,只能纷纷退去。
……
……
陈卓是江湖中人,此时的他才不管什么朝廷的律法,何薇薇杀死一个玷污她的人何罪之有?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救出这个自己日夜思念的女孩。
不过他也明白,此事确实棘手,稍有不慎,于何薇薇,于大局都会不利。
他独自一人往宫外走去,还未出内宫,一名太监拦住他,将他带到一处偏殿,赵琴与季北柠早在等候她。
“你真的要救你师姐?”
赵琴直截了当地问,不过并像方才一国之后,此时更像一个长辈,言语中也将“何薇薇”换成“你师姐”,更强调两人的关系。
陈卓非常坚定道:“非救不可!”
赵琴道:“你与你师姐的事本宫也有耳闻,本宫明白你们的情意,也非常替你师姐惋惜,不过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有些事就连陛下与本宫也无能为力,特别现在这种时期。”
季北柠接口道:“现在的核心问题是,周彦死了独子,只想让何薇薇陪葬,而那些野心之人则想让你跟左相打起来,这样他们才可以混水摸鱼,你跟左相皆是朝廷的支柱,如今因为周珣与何薇薇势同水火,你们二人均不能让步,若想化解,唯有一法。”
陈卓急忙问道:“何法?”
季北柠顿了顿,道:“找出背后指使她的人?”
陈卓震惊道:“什么?有人指使师姐杀周珣?”
季北柠翻了个白眼,无语地摇了摇头,恼火自己怎么就被这个傻愣的臭小子操得淫水连连呢。
一旁的沐颖为避免尴尬,赶紧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何薇薇在哪里?为什么消失得一点消息都没有,之前她与周珣同为凝元境下品,而现在我听李统领说何薇薇已经进入了通玄境,怎么进境如此之快,还有她专门挑选赏心楼这种地方当众杀死周珣,又故意被捕,挑起你与左相的争斗,你不觉得这种手法很熟悉吗?”
陈卓边想边道:“你是说有人故意利用师姐的恨意让她杀死周珣,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周珣。”
季北柠问道:“你觉的这种牵针引线、搅动风云的手法会是谁?”
陈卓略微一想,脱口而出:
“天隐门!?”
“虽然我没有直接证据,但十有八九错不了。”
赵琴接口道:“这就要由你去寻找答案,你师姐被捕后没有说过一句话,碍于你的情面,天策府的人也不敢强行逼问,现在你便去一下天策府看看你的师姐吧,沐颖,你跟陈卓一起去。”